第112章 他的白月光（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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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他的白月光（7）
最後一節課, A班時體育課，老師想搶，A班學子們據理力爭, 要回來半節課，後半節課一窩蜂的出去浪了。
沈淩雲在球場上看他們打球, 腳邊放著一瓶水, 看到時間差不多了, 一夥人哄地一聲一起往食堂去。
也有人還沒有走, 不是他們班的，剛才一起打過球，現在球場上只剩下他一個人練球, 拒絕了同學一起去吃飯的邀請。
他本也想起身往外面走，想了想還是坐在那, 抱著胳膊沒動。
“不去吃飯啊？”一個班的同學喊他, 沈淩雲搖搖頭，示意他們去吧。
有他在的地方, 他總是人群的焦點，不管是男生女生，大家都會不自覺的往他的方向靠攏。
但是偶爾他也很不合群，A班的同學們見怪不怪的走了, 別的班的學生有些摸不著頭腦，還問呢, “我們真走啊，不等他了？”
“吃飯吃飯。”A班的同學笑他，“吃飯最大, 你不吃你回去。”他們說, “說了不吃就是不用等的意思, 安心吃飯！”
沈淩雲就繼續坐著，做那個人唯一的觀眾。
其實也沒有什麽好看的，秋季運動會高一高二會和別的學校舉辦聯賽，校隊裏面升高三的學生退出來的位置要進行補選，老師已經指定了新的球員。
而還沒有走的這個男生被選成了隊伍裏的後補，他不甘心只是做一個後補隊員，求著老師給一次公平競爭的機會，所以一直在訓練。
球場上只有他運球跑動的聲音，他滿頭大汗，呼哧呼哧的喘氣，不停的做動作，練習投籃。
挺傻的，沈淩雲看著那個身影這樣想，他想，他好像還認識一個這樣的人。
今好知道沈淩雲每天這個時間都差不多在教室，她剛才在他們班門口看，他沒有在教室裏，想到今天是體育課，今好沈吟了幾秒。
她拎著蛋糕在球場外面，隔著一層鐵絲網，果然看到了他。
“怎麽過來了？”看她進來，沈淩雲有些詫異，他們在人前一般不怎麽說話，更別提這樣過來找他了。
看她拍了拍石階，皺著眉有些嫌臟，但還是坐下來，坐下來還松了口氣。
沈淩雲挑眉看著她一系列動作，有點想笑。
然後他笑了笑，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脫下來，團成一團遞過去，“起來一下。”他說。
今好想說不用，都坐下來了，看他堅持，她還是順從的起身。
她一站起來，沈淩雲把衣服放在她坐著的地方，說：“坐下吧。”他解釋說：“現在這上面涼。”
今好點點頭，坐在他的校服上，感覺是暖和了很多。
她低頭把小蛋糕放在兩個人中間，沈淩雲一看蛋糕的包裝，咬著唇角莞爾。
他擡起頭的時候眼睛裏有沒有散去的笑，“這是做什麽？慶祝成績嗎？”
今好搖搖頭，還是看著他。
“好吧，那是什麽？”沈淩雲慢慢收了笑，耐不過她，偏過頭無奈的嘆了聲氣，又轉過來，“慶祝生日嗎？那祝我生日快樂就好了，弄這個做什麽？”
“那個不算，我什麽都沒有準備，生日快樂都說晚了。”今好垂著眸，睫毛顫了兩下。
“都過去了還準備什麽，想問你要禮物，我就提前告訴你了，你也知道生日是在前兩天，不是今天。”
“現在拿著蛋糕是要做什麽，補過生日嗎？”沈淩雲抓了抓頭發，有些無奈，“我又不是三歲的小孩，過生日一定要吃蛋糕才行。”
想到昨天晚上她一直看他，沈淩雲好笑道，“昨天晚上補習，你老是看我，是不是就想和我說這件事。”
今好點點頭。
這兩天都在考試，知道他生日已經太晚了，還是因為沈悅檸抱怨，今好才知道前一天是他的生日。
時間都過去了，她除了補說一句幹巴巴的生日快樂，也沒用什麽來得及準備的。
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也因為沈悅檸說沈淩雲直接拒絕了她父母一起慶祝的邀請，蛋糕都沒有吃，就那樣被打散了。
她想不出來沈淩雲缺什麽，他看起來什麽都不缺。
她只好自己做好了，直接帶過來。
今好咬住唇，“你過生日的那天，都沒有吃蛋糕。”
“不怎麽喜歡吃甜的。”沈淩雲說。
“騙人。”今好擡頭看他，“你明明就很喜歡吃糖，那也是甜的。”
“好吧。”她怎麽這麽固執，沈淩雲笑著說：“我有時候挺喜歡的，不過蛋糕真的吃的不多。”
“這是……我自己做的。”今好說：“要嘗嘗嗎？”
考慮到他們只有兩個人，今好的蛋糕做的不太大，這也是她硬擠出來的時間去做的。
蛋糕店的老板覺得煩，因為不如他自己做省事，今好一定要自己做，他多收了錢才同意。
今好這兩天的閑暇時間都撲在了這個上，好在父母依然以為她出門是去覆習，他們也不常在家，沒有懷疑。
沈淩雲眼角撇到一邊的蠟燭和火機，“嘗嘗唄，特意給我做的。”他指了指那堆東西，“都拿出來，點上吧。”他口吻輕松道，“我許個願。”
沈淩雲看她捧起蛋糕，蠟燭的火光在風中一顫一顫的，於是今好伸手小心的護住，她認真的像是一個好學生，乖乖女，可偏偏是在給一個男生過生日，這是最不應該出現在她身上的行為，她偏偏就是做了。
他閉上眼睛，雙手交攏，這個季節，白晝正在一天一天變短，往日的晚霞也已經消失不見，黑色的夜幕正在無聲的過渡。
他閉著眼睛的樣子，許願的樣子溫柔又虔誠，今好要睜大了眼睛，才能確保自己不漏掉一幀一秒。
蠟燭點亮他的眉眼，他一睜開眼睛，好像全世界都融化在他這一個笑裏面了。
沈淩雲吹滅蠟燭，對她說許好了願望，他們兩個一起分吃掉那塊蛋糕，今好從頭到尾都沒有問過他許了什麽願望。
不管是什麽願望都好，只要是他的心願。
沈淩雲看她恬靜的側臉，拿著水喝了幾口，他記不起來自己為什麽不喜歡蛋糕，但是現在，好像也沒有那麽討厭了。
這時候天色已經很暗了，那個練習的身影還是沒有停歇，動作比之前慢了很多，也沒有那麽連貫了，他還是一直一直在努力。
“會不會覺得很傻？”沈淩雲開口，他的側臉俊美，眼眸看著那人的方向，淡淡笑了一下。
他說：“好像在做一件看不到希望的事情，所以大家都不看好他，而且他的身高和爆發力，比起另一個隊員，都差了很多。”
他一說，今好就知道這是誰了，在老師宣布之後當場和老師爭取機會這件事情，甚至起了爭執，他們高三年級也都聽說了。
在大家的嘴裏，聽到的都是他的不自量力，可是今好總覺得，大家或許只是害怕那種孤註一擲、不肯認輸的勇氣。
因為太勇敢了，會顯得他們很平庸和普通，沒有人會想承認自己的平庸和普通，所以才會用戲謔的口吻來講這件事。
其實要是認真的摸著自己的心口問，心裏都是佩服的吧。
她笑了笑，擡起眼眸，輕聲說道：“天資有上限，努力無盡頭。”
沈淩雲瞳孔翁張，扭過頭看她，今好對他歪著頭，俏皮的笑了一下，“我也是這樣的，不是嗎？”
好像怎麽都追不上，她在學習上下的力氣不比A班的任何一個人少，甚至超過他們很多人，可就是沒辦法。
偶爾也會自暴自棄，但是總不能就那麽放棄了吧，還沒有到最後，而且，今好看向沈淩雲，指甲摳進手心裏，要她怎麽甘心啊。
籃球帶著猛烈的颶風，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落地，在地面上彈起回落，回落彈起，最後咕嚕嚕一路滾到他們腳下。
打球的那個男生身影在黑暗裏看不清楚，似乎是在大喘氣。
沈淩雲眨了下眼，對著今好笑起來，他笑的爽快極了，幾乎要拍掌大笑起來。
天資有上限，努力無盡頭。好一個“天資有上限，努力無盡頭。”
“今天晚上不去補課了。”沈淩雲起身把籃球扔回去，彎腰拉住她的手，平視著看她，那雙瀲灩的眼眸裏都是笑，今好睜大了眼睛看他，他說：“我們走吧。”
“去哪裏？”今好的第一反應都不是說我不去，而是問他要去哪裏。
“去慶祝。”沈淩雲說：“為了努力慶祝。”
對於好孩子今好來說，逃課出去還是第一次，她心裏很慌張。
一會兒想老師會不會在晚自習上找她，一會兒想老師找不到她會不會給父母打電話，各種各樣的結果和未知的恐懼都在他牽著她的手往前跑的時候消散了。
今好只能看到他此刻奔跑的樣子，還有他意氣風發的臉，風都在為他們開路，就算是被打被說，被用失望的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她都認了。
她好想牽住他的手，和他一起跑到世界的盡頭，這是不是就是人們一直渴求的，愛的滋味？年少如風，青春如詩歌，這是一首出逃的誦曲。
和他一起翻墻過學校時，跨坐在大墻上，今好看他在下面對她伸出手，她坐的那麽高，可一點兒都不害怕。
上面的空氣好像都是自由的味道，她感覺自己像是插上了翅膀的鳥，笑著閉著眼睛往下跳，撲進他懷裏。
沈淩雲穩穩的接住她，今好笑著睜開眼睛，她盯著他的下頜，感覺她好像等這一刻等了太久了。
她一直都在等一個人，就像是小說裏的超級英雄，那個人是她的意中人，一定要特別厲害，特別英俊才行。
要讓她崇拜，要很喜歡她，要能拉起她的手，帶她沖破桎梏她的重重束縛。
今好沒有在他的懷抱裏過多停留，雙腳落地，她用力的回握住沈淩雲的手，真好，她找到了那個人。
“我們要去哪裏？”今好看著他，眼睛亮晶晶的。
“去看努力的過程和結果。”沈淩雲牽著她的手，篤定的看向她。
晚上會進行籃球隊員的訓練配合，校隊在學校附近的體育館借了場地，那裏都沒有什麽人。
他們兩個從後門溜進去，沈淩雲撐著門，今好貓著腰進去，沈淩雲在身後笑了下，今好回過頭，看到他往上一推，卷簾門整個上去，他低著頭文雅的進來，對她挑眉微笑，她頓時一陣無語。
但也知道這人是在逗自己玩，還有點高興，她喜歡他這樣放松的姿態。
他們進去，沒有引起下面人的註意，兩個人坐在沒有燈光的最後一排，遙遙的眺望最下面。
那名個子很小的男生，一直到結束都沒有上場的機會，他一直坐在那裏，訓練的整個過程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松懈，似乎是在觀察別人的配合，優點和缺點。
“知道嗎？”沈淩雲突然在她耳邊說話，嚇了今好一跳，他低聲娓娓道：“有時候看他就好像在看你，悶著頭一直在努力。”
“但是我們都是心甘情願的。”今好抓著衣服的手稍微松開一些，黑暗裏對他揚唇微笑，“不需要為我感覺累，我不累。”
她看不清沈淩雲的表情，很久，感覺他不會說話的時候，他忽然說，“我有點心疼。”
他說，“怎麽辦？”
也許今好的父母都不記得了，今好也不是從小就懂事，從小就守規矩，從小就對自己要求很高的。
是她在一點一點的生活中，做錯了很多事情後，才慢慢明白。
我做這個爸爸會不高興，我做這個媽媽會不高興，我做這個爸爸會開心，我做這個媽媽會誇我寶貝真棒。
她是這樣，一點一點把那些正常的喜怒哀樂拋掉，變成了一個大人眼中，超級懂事的孩子。
她拼了命的努力，就是為了讓他們滿意，為了那句誇獎，努力到了現在，下意識的去考慮其他人的反應，已經成為了她骨子裏的一種習慣。
有時候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樣做的意義是什麽，為了那句懂事，為了別人眼裏的好評價真的值得嗎？可是習慣已經養成了，沒辦法再改，她習慣了。
可是他說心疼的這一刻，那些密封了好多年的喜怒哀樂，沈積了這麽多年的東西，一起湧了上來。
“要把數學卷子給我看看嗎？”沈淩雲把手伸出來。
今好狼狽的咬嘴唇，擦著臉上的眼淚，把摸索出來的卷子交到他手心。
她感覺到他用力的握了一下她的手，那種溫暖的感覺，她好久都沒有感受到了。
他們安靜的從體育場離開。
“我給你簽名吧。”沈淩雲開玩笑道：“不要拿回家了。”
拿回家了面對的也是父母的唉聲嘆氣，今好想說好，被他逗笑道，“你又不是我父母。”
“我倒是想。”沈淩雲借著路燈看卷子，看到九十九的字樣，沒忍住笑起來，“長長久久，寓意很好。”
“我不想。”今好從他手裏把卷子搶回去，擦掉臉上的眼淚，看著他，重覆了一遍，“我不想你是我的家長，也不想你是我的親戚。”
今好紅著眼睛看他，臉上在笑，眼淚卻落下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你這麽聰明，你肯定明白的對不對。”今好哭著看他，“不然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為什麽對我這麽不一樣。
“我以前不這樣的。”今好說，“我也不是特別愛哭，我……不是要……”她語無倫次，手忙腳亂的想要解釋，沈淩雲笑著道，“我知道。”
他看著她的眼睛說，“我一直都知道，今好同學是個特別厲害，也很特別的人。”
“見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了。”
“真的嗎？”今好揚起頭看著他，“是走廊還是球場？”
“都不是，是轉學過來那天下午，我經過你們班級。”
“你看到我了嗎？”
“嗯，看到了。”沈淩雲說，“你在講臺前領自己的卷子。”
老師滿臉的遺憾可惜，她滿臉的倔強不解。
“你是我在這裏，記住的第一個人，當時我就想，我應該要去認識你。”
今好破涕為笑，“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
“我想，我們要是認識了，或許會發生一段很特別的故事。”
“那現在。”今好屏住呼吸，“夠特別嗎？”
“嗯，要怎麽樣才算呢？”沈淩雲好整以暇看向她，英俊的眉眼半仰起，星光落在他眼睛裏，他輕輕道：“至少從來沒有一個女生，會親手給我做蛋糕，捧著讓我許願。”
今好不甘示弱，“也從來沒有一個男生，給我寫紙條，問我看沒看，為什麽不回信，也沒有人給我糖吃，沒有人會給我禮物，沒有人會送我手機存進他的號碼，沒有人會因為我的一句話就陪我去補課，沒有人會帶我逃課，沒有人會說……心疼我。”
今好的眼淚掉下來，看著沈淩雲，“我對你來說是特別的嗎？”
沈淩雲看著她，“你如果想，會有很多人願意這樣對你。”
“可是都不是你。”今好哽咽著一字一句說，“我也不是什麽人的紙條都要，什麽人的禮物都收。”
她往前一步，“我也從來不會給任何一個人做蛋糕，不會對其他人說生日快樂，不會和其他人站在這裏，談論這樣的話題。”
“那我們就是彼此的獨一無二。”沈淩雲擦掉她臉上的眼淚，綺麗的眉眼溫柔道，“我們都是特別的。”
不需要更多的承諾了，今好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感受到他淺淺的呼吸，她想，這樣就夠了，這樣就很好了。
這天晚上，並沒有人找她，科任老師以為她被班主任叫走了，班主任以為她在上課，父母以為她在學校。
沈悅檸才不會說便宜哥哥打電話讓她請假了，她假條都偽造好了，就是沒有人要，她只說了一句肚子疼回家了，他們就都信了。
也只能說今好平時給老師和同學，還有家長的印象都太好了吧。
最煩的就是程野，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不知道以為他便秘了呢。
她才不會說，早就發現沈淩雲和張今好的不對勁，就讓他自己在那邊猜吧。
今好晚上回家就和平時一樣，家裏並沒有什麽人。等到父母回來了，她把數學卷子交給他們，沒等他們說話，她轉身回房間，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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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節課, A班時體育課，老師想搶，A班學子們據理力爭, 要回來半節課，後半節課一窩蜂的出去浪了。
沈淩雲在球場上看他們打球, 腳邊放著一瓶水, 看到時間差不多了, 一夥人哄地一聲一起往食堂去。
也有人還沒有走, 不是他們班的，剛才一起打過球，現在球場上只剩下他一個人練球, 拒絕了同學一起去吃飯的邀請。
他本也想起身往外面走，想了想還是坐在那, 抱著胳膊沒動。
“不去吃飯啊？”一個班的同學喊他, 沈淩雲搖搖頭，示意他們去吧。
有他在的地方, 他總是人群的焦點，不管是男生女生，大家都會不自覺的往他的方向靠攏。
但是偶爾他也很不合群，A班的同學們見怪不怪的走了, 別的班的學生有些摸不著頭腦，還問呢, “我們真走啊，不等他了？”
“吃飯吃飯。”A班的同學笑他，“吃飯最大, 你不吃你回去。”他們說, “說了不吃就是不用等的意思, 安心吃飯！”
沈淩雲就繼續坐著，做那個人唯一的觀眾。
其實也沒有什麽好看的，秋季運動會高一高二會和別的學校舉辦聯賽，校隊裏面升高三的學生退出來的位置要進行補選，老師已經指定了新的球員。
而還沒有走的這個男生被選成了隊伍裏的後補，他不甘心只是做一個後補隊員，求著老師給一次公平競爭的機會，所以一直在訓練。
球場上只有他運球跑動的聲音，他滿頭大汗，呼哧呼哧的喘氣，不停的做動作，練習投籃。
挺傻的，沈淩雲看著那個身影這樣想，他想，他好像還認識一個這樣的人。
今好知道沈淩雲每天這個時間都差不多在教室，她剛才在他們班門口看，他沒有在教室裏，想到今天是體育課，今好沈吟了幾秒。
她拎著蛋糕在球場外面，隔著一層鐵絲網，果然看到了他。
“怎麽過來了？”看她進來，沈淩雲有些詫異，他們在人前一般不怎麽說話，更別提這樣過來找他了。
看她拍了拍石階，皺著眉有些嫌臟，但還是坐下來，坐下來還松了口氣。
沈淩雲挑眉看著她一系列動作，有點想笑。
然後他笑了笑，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脫下來，團成一團遞過去，“起來一下。”他說。
今好想說不用，都坐下來了，看他堅持，她還是順從的起身。
她一站起來，沈淩雲把衣服放在她坐著的地方，說：“坐下吧。”他解釋說：“現在這上面涼。”
今好點點頭，坐在他的校服上，感覺是暖和了很多。
她低頭把小蛋糕放在兩個人中間，沈淩雲一看蛋糕的包裝，咬著唇角莞爾。
他擡起頭的時候眼睛裏有沒有散去的笑，“這是做什麽？慶祝成績嗎？”
今好搖搖頭，還是看著他。
“好吧，那是什麽？”沈淩雲慢慢收了笑，耐不過她，偏過頭無奈的嘆了聲氣，又轉過來，“慶祝生日嗎？那祝我生日快樂就好了，弄這個做什麽？”
“那個不算，我什麽都沒有準備，生日快樂都說晚了。”今好垂著眸，睫毛顫了兩下。
“都過去了還準備什麽，想問你要禮物，我就提前告訴你了，你也知道生日是在前兩天，不是今天。”
“現在拿著蛋糕是要做什麽，補過生日嗎？”沈淩雲抓了抓頭發，有些無奈，“我又不是三歲的小孩，過生日一定要吃蛋糕才行。”
想到昨天晚上她一直看他，沈淩雲好笑道，“昨天晚上補習，你老是看我，是不是就想和我說這件事。”
今好點點頭。
這兩天都在考試，知道他生日已經太晚了，還是因為沈悅檸抱怨，今好才知道前一天是他的生日。
時間都過去了，她除了補說一句幹巴巴的生日快樂，也沒用什麽來得及準備的。
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也因為沈悅檸說沈淩雲直接拒絕了她父母一起慶祝的邀請，蛋糕都沒有吃，就那樣被打散了。
她想不出來沈淩雲缺什麽，他看起來什麽都不缺。
她只好自己做好了，直接帶過來。
今好咬住唇，“你過生日的那天，都沒有吃蛋糕。”
“不怎麽喜歡吃甜的。”沈淩雲說。
“騙人。”今好擡頭看他，“你明明就很喜歡吃糖，那也是甜的。”
“好吧。”她怎麽這麽固執，沈淩雲笑著說：“我有時候挺喜歡的，不過蛋糕真的吃的不多。”
“這是……我自己做的。”今好說：“要嘗嘗嗎？”
考慮到他們只有兩個人，今好的蛋糕做的不太大，這也是她硬擠出來的時間去做的。
蛋糕店的老板覺得煩，因為不如他自己做省事，今好一定要自己做，他多收了錢才同意。
今好這兩天的閑暇時間都撲在了這個上，好在父母依然以為她出門是去覆習，他們也不常在家，沒有懷疑。
沈淩雲眼角撇到一邊的蠟燭和火機，“嘗嘗唄，特意給我做的。”他指了指那堆東西，“都拿出來，點上吧。”他口吻輕松道，“我許個願。”
沈淩雲看她捧起蛋糕，蠟燭的火光在風中一顫一顫的，於是今好伸手小心的護住，她認真的像是一個好學生，乖乖女，可偏偏是在給一個男生過生日，這是最不應該出現在她身上的行為，她偏偏就是做了。
他閉上眼睛，雙手交攏，這個季節，白晝正在一天一天變短，往日的晚霞也已經消失不見，黑色的夜幕正在無聲的過渡。
他閉著眼睛的樣子，許願的樣子溫柔又虔誠，今好要睜大了眼睛，才能確保自己不漏掉一幀一秒。
蠟燭點亮他的眉眼，他一睜開眼睛，好像全世界都融化在他這一個笑裏面了。
沈淩雲吹滅蠟燭，對她說許好了願望，他們兩個一起分吃掉那塊蛋糕，今好從頭到尾都沒有問過他許了什麽願望。
不管是什麽願望都好，只要是他的心願。
沈淩雲看她恬靜的側臉，拿著水喝了幾口，他記不起來自己為什麽不喜歡蛋糕，但是現在，好像也沒有那麽討厭了。
這時候天色已經很暗了，那個練習的身影還是沒有停歇，動作比之前慢了很多，也沒有那麽連貫了，他還是一直一直在努力。
“會不會覺得很傻？”沈淩雲開口，他的側臉俊美，眼眸看著那人的方向，淡淡笑了一下。
他說：“好像在做一件看不到希望的事情，所以大家都不看好他，而且他的身高和爆發力，比起另一個隊員，都差了很多。”
他一說，今好就知道這是誰了，在老師宣布之後當場和老師爭取機會這件事情，甚至起了爭執，他們高三年級也都聽說了。
在大家的嘴裏，聽到的都是他的不自量力，可是今好總覺得，大家或許只是害怕那種孤註一擲、不肯認輸的勇氣。
因為太勇敢了，會顯得他們很平庸和普通，沒有人會想承認自己的平庸和普通，所以才會用戲謔的口吻來講這件事。
其實要是認真的摸著自己的心口問，心裏都是佩服的吧。
她笑了笑，擡起眼眸，輕聲說道：“天資有上限，努力無盡頭。”
沈淩雲瞳孔翁張，扭過頭看她，今好對他歪著頭，俏皮的笑了一下，“我也是這樣的，不是嗎？”
好像怎麽都追不上，她在學習上下的力氣不比A班的任何一個人少，甚至超過他們很多人，可就是沒辦法。
偶爾也會自暴自棄，但是總不能就那麽放棄了吧，還沒有到最後，而且，今好看向沈淩雲，指甲摳進手心裏，要她怎麽甘心啊。
籃球帶著猛烈的颶風，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落地，在地面上彈起回落，回落彈起，最後咕嚕嚕一路滾到他們腳下。
打球的那個男生身影在黑暗裏看不清楚，似乎是在大喘氣。
沈淩雲眨了下眼，對著今好笑起來，他笑的爽快極了，幾乎要拍掌大笑起來。
天資有上限，努力無盡頭。好一個“天資有上限，努力無盡頭。”
“今天晚上不去補課了。”沈淩雲起身把籃球扔回去，彎腰拉住她的手，平視著看她，那雙瀲灩的眼眸裏都是笑，今好睜大了眼睛看他，他說：“我們走吧。”
“去哪裏？”今好的第一反應都不是說我不去，而是問他要去哪裏。
“去慶祝。”沈淩雲說：“為了努力慶祝。”
對於好孩子今好來說，逃課出去還是第一次，她心裏很慌張。
一會兒想老師會不會在晚自習上找她，一會兒想老師找不到她會不會給父母打電話，各種各樣的結果和未知的恐懼都在他牽著她的手往前跑的時候消散了。
今好只能看到他此刻奔跑的樣子，還有他意氣風發的臉，風都在為他們開路，就算是被打被說，被用失望的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她都認了。
她好想牽住他的手，和他一起跑到世界的盡頭，這是不是就是人們一直渴求的，愛的滋味？年少如風，青春如詩歌，這是一首出逃的誦曲。
和他一起翻墻過學校時，跨坐在大墻上，今好看他在下面對她伸出手，她坐的那麽高，可一點兒都不害怕。
上面的空氣好像都是自由的味道，她感覺自己像是插上了翅膀的鳥，笑著閉著眼睛往下跳，撲進他懷裏。
沈淩雲穩穩的接住她，今好笑著睜開眼睛，她盯著他的下頜，感覺她好像等這一刻等了太久了。
她一直都在等一個人，就像是小說裏的超級英雄，那個人是她的意中人，一定要特別厲害，特別英俊才行。
要讓她崇拜，要很喜歡她，要能拉起她的手，帶她沖破桎梏她的重重束縛。
今好沒有在他的懷抱裏過多停留，雙腳落地，她用力的回握住沈淩雲的手，真好，她找到了那個人。
“我們要去哪裏？”今好看著他，眼睛亮晶晶的。
“去看努力的過程和結果。”沈淩雲牽著她的手，篤定的看向她。
晚上會進行籃球隊員的訓練配合，校隊在學校附近的體育館借了場地，那裏都沒有什麽人。
他們兩個從後門溜進去，沈淩雲撐著門，今好貓著腰進去，沈淩雲在身後笑了下，今好回過頭，看到他往上一推，卷簾門整個上去，他低著頭文雅的進來，對她挑眉微笑，她頓時一陣無語。
但也知道這人是在逗自己玩，還有點高興，她喜歡他這樣放松的姿態。
他們進去，沒有引起下面人的註意，兩個人坐在沒有燈光的最後一排，遙遙的眺望最下面。
那名個子很小的男生，一直到結束都沒有上場的機會，他一直坐在那裏，訓練的整個過程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松懈，似乎是在觀察別人的配合，優點和缺點。
“知道嗎？”沈淩雲突然在她耳邊說話，嚇了今好一跳，他低聲娓娓道：“有時候看他就好像在看你，悶著頭一直在努力。”
“但是我們都是心甘情願的。”今好抓著衣服的手稍微松開一些，黑暗裏對他揚唇微笑，“不需要為我感覺累，我不累。”
她看不清沈淩雲的表情，很久，感覺他不會說話的時候，他忽然說，“我有點心疼。”
他說，“怎麽辦？”
也許今好的父母都不記得了，今好也不是從小就懂事，從小就守規矩，從小就對自己要求很高的。
是她在一點一點的生活中，做錯了很多事情後，才慢慢明白。
我做這個爸爸會不高興，我做這個媽媽會不高興，我做這個爸爸會開心，我做這個媽媽會誇我寶貝真棒。
她是這樣，一點一點把那些正常的喜怒哀樂拋掉，變成了一個大人眼中，超級懂事的孩子。
她拼了命的努力，就是為了讓他們滿意，為了那句誇獎，努力到了現在，下意識的去考慮其他人的反應，已經成為了她骨子裏的一種習慣。
有時候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樣做的意義是什麽，為了那句懂事，為了別人眼裏的好評價真的值得嗎？可是習慣已經養成了，沒辦法再改，她習慣了。
可是他說心疼的這一刻，那些密封了好多年的喜怒哀樂，沈積了這麽多年的東西，一起湧了上來。
“要把數學卷子給我看看嗎？”沈淩雲把手伸出來。
今好狼狽的咬嘴唇，擦著臉上的眼淚，把摸索出來的卷子交到他手心。
她感覺到他用力的握了一下她的手，那種溫暖的感覺，她好久都沒有感受到了。
他們安靜的從體育場離開。
“我給你簽名吧。”沈淩雲開玩笑道：“不要拿回家了。”
拿回家了面對的也是父母的唉聲嘆氣，今好想說好，被他逗笑道，“你又不是我父母。”
“我倒是想。”沈淩雲借著路燈看卷子，看到九十九的字樣，沒忍住笑起來，“長長久久，寓意很好。”
“我不想。”今好從他手裏把卷子搶回去，擦掉臉上的眼淚，看著他，重覆了一遍，“我不想你是我的家長，也不想你是我的親戚。”
今好紅著眼睛看他，臉上在笑，眼淚卻落下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你這麽聰明，你肯定明白的對不對。”今好哭著看他，“不然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為什麽對我這麽不一樣。
“我以前不這樣的。”今好說，“我也不是特別愛哭，我……不是要……”她語無倫次，手忙腳亂的想要解釋，沈淩雲笑著道，“我知道。”
他看著她的眼睛說，“我一直都知道，今好同學是個特別厲害，也很特別的人。”
“見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了。”
“真的嗎？”今好揚起頭看著他，“是走廊還是球場？”
“都不是，是轉學過來那天下午，我經過你們班級。”
“你看到我了嗎？”
“嗯，看到了。”沈淩雲說，“你在講臺前領自己的卷子。”
老師滿臉的遺憾可惜，她滿臉的倔強不解。
“你是我在這裏，記住的第一個人，當時我就想，我應該要去認識你。”
今好破涕為笑，“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
“我想，我們要是認識了，或許會發生一段很特別的故事。”
“那現在。”今好屏住呼吸，“夠特別嗎？”
“嗯，要怎麽樣才算呢？”沈淩雲好整以暇看向她，英俊的眉眼半仰起，星光落在他眼睛裏，他輕輕道：“至少從來沒有一個女生，會親手給我做蛋糕，捧著讓我許願。”
今好不甘示弱，“也從來沒有一個男生，給我寫紙條，問我看沒看，為什麽不回信，也沒有人給我糖吃，沒有人會給我禮物，沒有人會送我手機存進他的號碼，沒有人會因為我的一句話就陪我去補課，沒有人會帶我逃課，沒有人會說……心疼我。”
今好的眼淚掉下來，看著沈淩雲，“我對你來說是特別的嗎？”
沈淩雲看著她，“你如果想，會有很多人願意這樣對你。”
“可是都不是你。”今好哽咽著一字一句說，“我也不是什麽人的紙條都要，什麽人的禮物都收。”
她往前一步，“我也從來不會給任何一個人做蛋糕，不會對其他人說生日快樂，不會和其他人站在這裏，談論這樣的話題。”
“那我們就是彼此的獨一無二。”沈淩雲擦掉她臉上的眼淚，綺麗的眉眼溫柔道，“我們都是特別的。”
不需要更多的承諾了，今好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感受到他淺淺的呼吸，她想，這樣就夠了，這樣就很好了。
這天晚上，並沒有人找她，科任老師以為她被班主任叫走了，班主任以為她在上課，父母以為她在學校。
沈悅檸才不會說便宜哥哥打電話讓她請假了，她假條都偽造好了，就是沒有人要，她只說了一句肚子疼回家了，他們就都信了。
也只能說今好平時給老師和同學，還有家長的印象都太好了吧。
最煩的就是程野，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不知道以為他便秘了呢。
她才不會說，早就發現沈淩雲和張今好的不對勁，就讓他自己在那邊猜吧。
今好晚上回家就和平時一樣，家裏並沒有什麽人。等到父母回來了，她把數學卷子交給他們，沒等他們說話，她轉身回房間，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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