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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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刮器向兩邊撥去，前擋玻璃上連綿的雨幕被分割成兩片扇形的空隙，而後又被迅速遮蔽。
車內十分安靜，只聽得到密集的雨點砸在玻璃上的聲音。
幹燥的車暖讓姜澈的身體逐漸回溫，也讓他方才雜亂焦慮的情緒緩和下來，他這才感覺到陣陣冰冷，不自覺攏了攏身體。
濕透的衣物還在滴滴答答地滴著雨水，褲腳下的車墊已經匯了一灘水漬。
不想弄臟車內的真皮坐墊，姜澈不著痕跡地直著腰，盡量避免接觸更多的座位。
謝青嵐扶著方向盤側頭註視著他，眼神裏帶著毫不遮掩的惱怒和責備。
眼前正經危坐的人臉色有些蒼白，墨色的發絲從額前垂落，襯得他本就棱角分明的臉龐越發凜冽。
廉價的襯衫濕了水通透無比，緊貼著他的身體，不住地有雨水從發尾滑下，沒入頸側的衣領中。
謝青嵐伸手從後座將自己的外套拿過來放在了姜澈腿上。
“披上吧，放松點坐。”
西裝外套面料高檔，看起來顯然價格不菲，姜澈重新拿起來想遞回去，感謝的話語已到了嘴邊。
“披上，別讓我說第二遍。”
預料到他的動作，謝青嵐蹙眉，語氣微慍。
她的話讓姜澈伸過來的手一頓，又緩緩抽了回去，低聲吐出一句沈悶的道謝。
外套上還殘留著謝青嵐的體溫和淺淺的香水味，姜澈披著外套，覺得身體似乎暖和了許多。
“為什麽不等雨停再走？如果我沒看到，你就打算這麽跑到地鐵站？”
謝青嵐承認，自己的語氣不是太好，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質問。
從瓢潑大雨中認出姜澈那一刻，她第一反應是疑惑不解，隨之而來的是心底湧起的一股無名煩躁。
等她意識過來的時候，已經不知不覺開著車停到了他的身前。
聽到謝青嵐的詢問，姜澈扯了扯唇角，回答略顯搪塞：“家裏有點急事。”
謝青嵐聽到這話先是眉頭一皺，而後略微思索一陣，當下心裏已有了推測。
其實那次聚餐後導師私下跟她交流過，也曾提到過一嘴姜澈的情況。
他本人很優秀，各方面都出類拔萃，但大二時母親罹患癌癥，家庭情況比較覆雜，經濟狀況也很窘迫，言語間盡是遺憾和同情。
如此看來，能讓姜澈產生這麽大情緒波動並做出反常舉動的原因不言而喻。
謝青嵐握緊了方向盤，車內一時寂靜。
“跟我講講吧，如果我能幫上忙的話。”
謝青嵐想了想，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她知道以姜澈的性格大概率會拒絕，但她提出這個想法完全是出自善意，或許也可以說，是某種程度上的感同身受。
人在絕望的時候任何一根稻草的出現都會令他無比渴求。
姜澈聽到她的話，交握的手輕微顫抖了一下，不得不承認，某一瞬間他確實動搖了。
可他也知道，兩人只是同門師姐弟，這層關系太過薄弱、牽強，他沒有任何資格和立場去接受對方的哪怕是主動的施援。
身邊又傳來謝青嵐的輕聲詢問，但語氣裏帶著一絲篤定：“是因為你母親嗎？”
姜澈苦笑一聲，嗓子有些幹澀：“你知道了。”
想來也是，導師和她聯系密切，又或許也曾借此讓她多提攜自己。
謝青嵐沈吟片刻，斟酌著回應道:“嗯，大概知道一些。所以，你今天一整天心不在焉是因為你母親她…她情況不好嗎？”。
姜澈心臟再次刺痛起來，緩了一會才回答道：“是，我母親病情惡化，需要盡快手術。”
“手術費多少？”
“十五萬。”
“那你打算怎麽辦？”
“…身邊暫時沒有能夠借到錢的途徑，導師那邊也已經幫了我很多了，”姜澈停了幾秒後平靜地陳述，“我想了想，目前最可行的辦法還是貸款。”
謝青嵐手指輕點方向盤，思考了一會：“正規機構貸款需要準備很多材料，暫且不說準備時間，從你提交材料到批貸完成的整個過程，這不是短時間內可以實現的。”
她看向姜澈，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真摯：“你等得起，你母親恐怕等不起。”
姜澈聽罷臉色霎時間又頹喪幾分，他垂下頭去，眼神有些壓抑，不知在想些什麽。
謝青嵐側頭觀察他的表情，半晌兀自輕笑了起來，在車內壓抑的氣氛中顯得格外刺耳：“姜澈，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非法貸款的後果是什麽。”
姜澈渾身一震，雖然他表面沒什麽波動，但謝青嵐所說的話猶如利劍一般將他隱秘的想法擊穿，支離破碎。
關心則亂，姜澈一時被不該有的想法沖昏了頭腦，反應過來後也是一陣後怕。
他用力強迫自己恢覆理智卻不小心抻到了剛剛被撞到的胳膊，瞬間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謝青嵐聽到抽氣聲連忙轉過頭去，這才發現姜澈左臂上橫布著幾道剮蹭的傷口。
傷口此刻正微微滲血，周圍隱隱有青紫腫脹的趨勢，看上去十分可怖。
她輕嘖一聲，眼裏閃過一絲擔憂，邊說邊調轉方向盤打算掉頭：“怎麽弄成這個樣子，先去醫院處理一下吧。”
姜澈卻下意識拽住了她，然後搖搖頭道：“只是被碰了一下，不用去醫院，不嚴重。”
謝青嵐聽了他的話忍不住上火：“這叫不嚴重，萬一感染了怎麽辦？”
令她沒想到的是，姜澈意外地很堅持，無論說什麽也不肯去醫院。
謝青嵐直勾勾盯著他，片刻無奈地嘆了口氣，放棄了掉頭去醫院的打算。
共事的這段時間他總是一副很認真成熟的樣子，怎麽沒發現他在某些時刻竟然這麽執拗，甚至任性地像個小孩。
車子在大雨中緩緩行駛了一陣子，兩人不言不語。
姜澈以為是自己的固執拂了謝青嵐的好意讓她生氣了，所以一直不自然地轉過頭看著車窗外。
窗外的景色變換，姜澈突然意識到這不是回學校的路，反而更像是住宅區。
就在他滿臉疑惑的時候謝青嵐已經停好車，從後座拎過一把傘扔過去：“下車。”
姜澈撈住傘，有點發楞：“這是？”
謝青嵐沒理他，自顧自跨出車門撐開黑色的傘柄，然後回頭瞥了他一眼：“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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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內十分安靜，只聽得到密集的雨點砸在玻璃上的聲音。
幹燥的車暖讓姜澈的身體逐漸回溫，也讓他方才雜亂焦慮的情緒緩和下來，他這才感覺到陣陣冰冷，不自覺攏了攏身體。
濕透的衣物還在滴滴答答地滴著雨水，褲腳下的車墊已經匯了一灘水漬。
不想弄臟車內的真皮坐墊，姜澈不著痕跡地直著腰，盡量避免接觸更多的座位。
謝青嵐扶著方向盤側頭註視著他，眼神裏帶著毫不遮掩的惱怒和責備。
眼前正經危坐的人臉色有些蒼白，墨色的發絲從額前垂落，襯得他本就棱角分明的臉龐越發凜冽。
廉價的襯衫濕了水通透無比，緊貼著他的身體，不住地有雨水從發尾滑下，沒入頸側的衣領中。
謝青嵐伸手從後座將自己的外套拿過來放在了姜澈腿上。
“披上吧，放松點坐。”
西裝外套面料高檔，看起來顯然價格不菲，姜澈重新拿起來想遞回去，感謝的話語已到了嘴邊。
“披上，別讓我說第二遍。”
預料到他的動作，謝青嵐蹙眉，語氣微慍。
她的話讓姜澈伸過來的手一頓，又緩緩抽了回去，低聲吐出一句沈悶的道謝。
外套上還殘留著謝青嵐的體溫和淺淺的香水味，姜澈披著外套，覺得身體似乎暖和了許多。
“為什麽不等雨停再走？如果我沒看到，你就打算這麽跑到地鐵站？”
謝青嵐承認，自己的語氣不是太好，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質問。
從瓢潑大雨中認出姜澈那一刻，她第一反應是疑惑不解，隨之而來的是心底湧起的一股無名煩躁。
等她意識過來的時候，已經不知不覺開著車停到了他的身前。
聽到謝青嵐的詢問，姜澈扯了扯唇角，回答略顯搪塞：“家裏有點急事。”
謝青嵐聽到這話先是眉頭一皺，而後略微思索一陣，當下心裏已有了推測。
其實那次聚餐後導師私下跟她交流過，也曾提到過一嘴姜澈的情況。
他本人很優秀，各方面都出類拔萃，但大二時母親罹患癌癥，家庭情況比較覆雜，經濟狀況也很窘迫，言語間盡是遺憾和同情。
如此看來，能讓姜澈產生這麽大情緒波動並做出反常舉動的原因不言而喻。
謝青嵐握緊了方向盤，車內一時寂靜。
“跟我講講吧，如果我能幫上忙的話。”
謝青嵐想了想，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她知道以姜澈的性格大概率會拒絕，但她提出這個想法完全是出自善意，或許也可以說，是某種程度上的感同身受。
人在絕望的時候任何一根稻草的出現都會令他無比渴求。
姜澈聽到她的話，交握的手輕微顫抖了一下，不得不承認，某一瞬間他確實動搖了。
可他也知道，兩人只是同門師姐弟，這層關系太過薄弱、牽強，他沒有任何資格和立場去接受對方的哪怕是主動的施援。
身邊又傳來謝青嵐的輕聲詢問，但語氣裏帶著一絲篤定：“是因為你母親嗎？”
姜澈苦笑一聲，嗓子有些幹澀：“你知道了。”
想來也是，導師和她聯系密切，又或許也曾借此讓她多提攜自己。
謝青嵐沈吟片刻，斟酌著回應道:“嗯，大概知道一些。所以，你今天一整天心不在焉是因為你母親她…她情況不好嗎？”。
姜澈心臟再次刺痛起來，緩了一會才回答道：“是，我母親病情惡化，需要盡快手術。”
“手術費多少？”
“十五萬。”
“那你打算怎麽辦？”
“…身邊暫時沒有能夠借到錢的途徑，導師那邊也已經幫了我很多了，”姜澈停了幾秒後平靜地陳述，“我想了想，目前最可行的辦法還是貸款。”
謝青嵐手指輕點方向盤，思考了一會：“正規機構貸款需要準備很多材料，暫且不說準備時間，從你提交材料到批貸完成的整個過程，這不是短時間內可以實現的。”
她看向姜澈，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真摯：“你等得起，你母親恐怕等不起。”
姜澈聽罷臉色霎時間又頹喪幾分，他垂下頭去，眼神有些壓抑，不知在想些什麽。
謝青嵐側頭觀察他的表情，半晌兀自輕笑了起來，在車內壓抑的氣氛中顯得格外刺耳：“姜澈，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非法貸款的後果是什麽。”
姜澈渾身一震，雖然他表面沒什麽波動，但謝青嵐所說的話猶如利劍一般將他隱秘的想法擊穿，支離破碎。
關心則亂，姜澈一時被不該有的想法沖昏了頭腦，反應過來後也是一陣後怕。
他用力強迫自己恢覆理智卻不小心抻到了剛剛被撞到的胳膊，瞬間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謝青嵐聽到抽氣聲連忙轉過頭去，這才發現姜澈左臂上橫布著幾道剮蹭的傷口。
傷口此刻正微微滲血，周圍隱隱有青紫腫脹的趨勢，看上去十分可怖。
她輕嘖一聲，眼裏閃過一絲擔憂，邊說邊調轉方向盤打算掉頭：“怎麽弄成這個樣子，先去醫院處理一下吧。”
姜澈卻下意識拽住了她，然後搖搖頭道：“只是被碰了一下，不用去醫院，不嚴重。”
謝青嵐聽了他的話忍不住上火：“這叫不嚴重，萬一感染了怎麽辦？”
令她沒想到的是，姜澈意外地很堅持，無論說什麽也不肯去醫院。
謝青嵐直勾勾盯著他，片刻無奈地嘆了口氣，放棄了掉頭去醫院的打算。
共事的這段時間他總是一副很認真成熟的樣子，怎麽沒發現他在某些時刻竟然這麽執拗，甚至任性地像個小孩。
車子在大雨中緩緩行駛了一陣子，兩人不言不語。
姜澈以為是自己的固執拂了謝青嵐的好意讓她生氣了，所以一直不自然地轉過頭看著車窗外。
窗外的景色變換，姜澈突然意識到這不是回學校的路，反而更像是住宅區。
就在他滿臉疑惑的時候謝青嵐已經停好車，從後座拎過一把傘扔過去：“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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