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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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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

“都到齊了嗎?”

出發前清點人數,謝濤找了一圈也沒看到夏悸,“常老師,夏悸好像還沒來。”

“她有點事去不了了,你們好好答題,可別給你們三中丟臉。”

從集訓的地方回市區要坐一個小時的車,夏悸推著笨重的行李直接去了常老師說的醫院找人。

還在門口的時候,從旁邊的120裏推下了一個人,床上還騎著一個護士在做心肺覆蘇,幾個護士急急忙忙地把人往搶救室推,一邊疏散擋路的人一邊叫著床上躺著的人的名字。

夏悸感覺四肢的血液有些凝固,偏頭咳嗽了幾聲,推著行李快步走進了醫院。

為什麽非要去集訓,非要去覆賽呢?

明明已經不需要那個獎了,明明多寫幾篇教案,多教幾個小朋友,和覆賽等比的獎金就來了。

夏悸找到夏建林的時候,他旁邊手術室的門是開著的。

夏悸站在護士站前沒動,看著走廊盡頭開著的手術室的門和站在門口往裏看的夏建林。

她好像……又回來晚了。

夏悸看向值班的護士,“請問……那個搶救室……有人嗎?”

“有,是個老人,半夜睡覺突發腦梗,家裏人送過來的時候情況就不太好了……你是家屬嗎?”

“……他不是戒酒了嗎。”

“腦梗也不一定是酒引起的,人老了想得也很多,哪天心裏因為什麽事想不開可能就越想越氣,這種年紀的老人血壓突然升高導致的急性腦梗也很常見。”

人就是這樣,生老病死,躲不開,防不住。

從醫院辦完手續回家,夏悸都異常冷靜,夏建林也沒讓她看到白布下的那張臉。

她覺得自己應該哭一哭的,但好像一時找不到哭的理由,下午家裏也照常營業,夏悸拿著銀行卡去買了一個新手機,註冊了新的微信,但一直都空著,誰也沒加。

除了見不到坐在收銀臺上用手機打麻將的老人,一切好像都沒什麽變化。

夏建林說,她去集訓的那幾天經常有人扛著攝像機過來找她,都是爺爺趕走的。

頭七下午下葬的時候下著雨,親戚們都來了,還有一些爺爺的朋友,悼念廳裏站滿了人,骨灰盒邊上擺著花圈,除了花,周圍的布局都是黑白的,就連人身上穿的也是非黑即白。

夏悸上一次來這裏還是九年前,那時候被夏建林牽著哭得滿臉都是鼻涕眼淚,現在再來也還是熟悉的場景,周圍也都是熟悉的臉,只是她長高了,也沒哭。

爺爺和夏悸的媽媽隔著四個墓碑,爺爺的墓碑前一人放了一朵菊花,花堆在一起又被風吹開,被雨打落的花瓣散了一地。

親戚們都走了,夏悸還站在原地,夏建林嘆了口氣,“夏悸,走了。”

“……我可以留一會兒麽?”

“不要太久。”

夏悸撐著傘,傘靠著肩膀,她看著墓碑上的照片,“晚點我打車回去。”

“……那你早點回來,天黑了,註意安全。”

“嗯。”

……

歐陽思睿偷了身份證獨自回到臨清的時候,見失聯了快一個月的夏悸家的燒烤店鎖著門,慌了神。

隔壁副食店的大叔在看電視,歐陽思睿撐著傘站在門口問:“你好叔叔,請問隔壁那家燒烤店的人去哪了?搬走了嗎?”

“沒有吧?他們家老人沒了,今天頭七,應該是去辦喪事了。”

歐陽思睿楞了一下,禮貌地道了謝,打車去了墓地。

沒有人會在晚上來掃墓,離開車道往上就沒有燈了,黑漆漆的一片,還下著雨,起了一點薄霧,一眼望過去到處都是陰森森的。

怎麽可能會有人這個點了還留在這裏。

歐陽思睿又給夏悸打了個語音通話,依舊沒有人接。

為什麽就是不肯理一下他呢?

夏悸蹲得腿麻了,回過神來才發現周圍已經陷入了黑暗,打開手電筒扶著旁邊的墓碑慢慢站了起來,腦袋發暈。

這裏的位置快接近山頂了,路邊的光到這裏什麽都照不亮。

爺爺去世沒哭,下葬沒哭,現在扶著墓碑面對這麽長又這麽黑的路,腿一時半會兒也挪不動,夏悸彎腰撐著膝蓋,忽然繃不住了,“媽的怎麽這麽黑啊,草,這麽大個地方連個燈都舍不得裝嗎?”

有人跑著上來,每一步都踩得水花四濺,聲音穿過雨聲越來越清晰,夏悸屏住呼吸擡起頭,就見有個人撐著傘舉著手機的燈,幾乎是一步三階梯地往她這裏跑。

幾秒後,他停在夏悸面前關了手電,微張著嘴喘著氣,身上的牛仔外套隨著少年結實的胸膛輕輕起伏著,歐陽思睿低聲叫她:“夏悸……”

夏悸手裏的光打在他身上。

熟悉的人站在面前夏悸沒敢認,別開眼低頭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草,病得不輕。”

他在拍戲,哪來的時間來這兒管她,燒了一天了,燒出幻覺來了。

“夏悸,”歐陽思睿看著她,想問問她為什麽不理他的消息,為什麽不看他的電話,但看她臉色發白,又不由得擔心,“你生病了?”

直到他微涼的手觸碰到自己的臉,夏悸才後知後覺地擡起眼,呆呆地看著他。

眼睛上的傷好了,線也拆了,兩只眼睛都能很清楚地看見面前站著的人。

“你生病了還一個人呆在這兒?你不怕嗎?”

她沒把腦子燒壞,這是真的人。

夏悸忽然笑了,歐陽思睿只是擰著眉摸了摸她的額頭,手背又貼了貼自己的,語氣擔心又溫柔:“你燒多久了?”

笑著笑著她忽然嘴一撇又哭起來了,歐陽思睿被她嚇了一跳,一臉無措的站在原地呆了半晌,拿她沒辦法,收了傘鉆到夏悸傘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把她攬進懷裏。

熟悉的懷抱和熟悉的清香,夏悸反而哭得更兇了。

我腿麻了走不動,這是墓地,還那麽黑,你說怕不怕啊……

你的粉絲怎麽這麽難伺候啊,還兇我,還有人找到我家去了……

那天那個椅子打下來真的好痛啊,手到現在都使不上勁兒……

手機壞了,微信找不回來了,我也找不到你了……

爺爺……我也沒有爺爺了……

我就該好好待在家裏的……

我就是喜歡你而已,為什麽就這麽難啊……

夏悸把話都說了一遍,但又一遍都沒說出口,只是埋頭一個勁兒的哭,聽得人心都碎了。

幾分鐘後,歐陽思睿低頭擦去夏悸臉上掛著的眼淚,彎腰溫聲哄道:“我們去醫院好不好?”

“不哭了,我背你。”

夏悸趴在他背上,她身上穿著一件薄外套,大概是發燒的關系,腦子還有點懵,一只手扶著傘夾著自己的手機打燈,一只手拿著歐陽思睿的傘,偏頭靠著他的肩膀,帶著哭腔的聲音軟乎乎的:“我好難受……”

“下次生病了要及時喝藥,就不會難受了。”

“生病了才難受麽……”

“嗯。”

“……難受了就能見到你麽……”

這次歐陽思睿抿著嘴沒說話。

夏悸腦袋一歪,靠著歐陽思睿的頭,“……我想你了。”

他只有這一晚上,天亮前必須回去,這次能從何銳那偷到身份證,第二次就沒那麽幸運了。

“我們先去看醫生。”

“我不想去醫院。”

“不去醫院怎麽行?”

“我不想再去醫院了……”夏悸聲音聽著又不太對勁了,歐陽思睿嘆了口氣,哄道:“那就不去醫院。”

夏悸靠在他肩上消停了。

半個小時之後,她被帶到了最近的社區衛生所。

夏悸看著頭頂上“衛生服務中心”幾個大字,心說又被騙了,他在這卡bug呢。

如果不是實在難受,這個潑她今天高低也要撒一下。

測過體溫之後夏悸靠著椅背,看著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歐陽思睿一個人跑前跑後。

這裏的空調開得有些冷,夏悸閉上眼睛想,騙人的吧,那天聽他的行程那麽滿,怎麽還能有空回臨清。

她甚至懷疑是不是燒糊塗了認錯人了,畢竟燒了一天,難受了一下午了。

醫生過來給她輸液,歐陽思睿站在一邊看著,等醫生走後,寬大的牛仔外套蓋在了她身上。

歐陽思睿在旁邊陪她坐了一會兒,站起身,夏悸下意識拉住他的手,睜開眼睛看著他。

少年肩寬腿長,比高考那段時間還瘦了些,帽沿壓得很低,黑色的口罩上只露著一雙漆黑的眼睛。

“去哪兒?”

“去買點東西。”

夏悸咬了咬牙,松了手,“哦。”

歐陽思睿看了她一會兒,又補充了一句,“很快就回來。”

社區醫院來往的人沒有大醫院的多,夏悸垂眼看了看身上蓋著的衣服,半張臉埋進外套裏深吸了一口氣。

衣服的味道,洗衣液的味道,雨水的味道,車裏空調和皮革的味道,還混雜著他身上的味道,莫名的讓人心安。

夏悸清了清嗓子,給夏建林發了個語音:“爸,我這有點事兒要晚點回去,如果很晚的話給我留個門就好了。”

歐陽思睿說的“很快”,夏悸等了他快半個小時,他才拎著一碗面和一袋東西回來,身上穿了件新的灰色衛衣外套,淋了點雨。

“可能要打很久,先吃點東西,不燙了。”

夏悸擡了擡手,又放下了,“手疼,可以餵麽?”

歐陽思睿擡頭看了看她頭頂的藥水,把面放在一邊,伸手牽了一下夏悸在輸液的手,身上的衛衣外套換走了她蓋著的,連帶著她的兩只手都一起蓋住了,暖烘烘的

“這件軟一點。”

說完穿上牛仔外套,拆了筷子,真就要餵她吃。

夏悸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吃別人餵到嘴邊的東西,歐陽思睿餵得熟練,她反而吃得有些別扭。

那雙玩鼓拿話筒的手,她何德何能吃上他親自餵的東西。

隔壁同樣在打針的人忍不住朝他們看過來,夏悸忽然覺得有點尷尬。

換第二瓶藥水的時候夏悸剛好吃完飯,歐陽思睿從袋子裏拿出一個眼罩,“要不要戴著睡一會兒?能消腫,打完了我叫你。”

“……你不用回去嗎?”

歐陽思睿把眼罩給她戴好,“不著急,我先陪你。”

眼罩有些涼,但很舒服,夏悸戴上之後靠著他的肩膀,沒多久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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