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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當著前任撕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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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當著前任撕蓮花

一行人來到大堂門口,容妃在前,由宮女牽住衣角,先邁入其中。

繡花鞋是上好的軟底,落地無聲,座上那人卻於同一時間擡頭,向她所在的方向遙遙一望。

他又忍不住去摸玉扳指,指尖剛剛觸到一抹冰涼,忽然意識到什麽,強行中止動作,不自然地收回手。

沈稚秋蓮步向前,在離他還有十來步的地方站定,微微福身,柔聲道:“妾身拜見九叔。”

以皇妃之尊,趙霽為臣她為君,她大可省去行禮問安,與他平起平坐。但沈稚秋永遠清楚哪裏的傷口戳著最痛,也最能叫他刻骨銘心、難以忘懷。

果不其然,她又在那張熟悉的臉上捕捉到了一絲無法藏匿的痛楚。

那些痛意經年累月的浸透,早已刻進骨子,即便深沈如他也不能徹底掩蓋。

痛悔交織,把他引以為傲的理智慢慢蹉跎,使她能夠輕而易舉地攻城略地,步步逼近他的防線。

行完禮後,容妃直起身子,盈盈笑說:“皇上顧念叔侄情深,恐防您積勞成疾,傷了根本而不自知,特派禦醫前來為王爺診治。”

說罷,她轉過頭去,對身後的太醫頷首:“鄧太醫,王爺為大慶鞠躬盡瘁,是國之棟梁,待會兒還望您多盡些心力,不要有什麽錯漏才好。”

太醫嚇得大氣不敢出,急忙說:“能為王爺把脈是微臣的福氣,自然不敢怠慢。”

另一個主角兒趙霽置身事外,仿佛此事完全與他無關,他一邊喝茶,一邊把玩腰間佩玉。

沈稚秋輕輕拍了下鄧太醫的肩膀,道:“時候不早了,鄧太醫開始診脈吧。”

寵妃開口,他就是向天再借五百個膽子也不敢違背。藥童趕緊背起箱子,和鄧太醫一起走到淮陰王身邊。

他勾下腰,哆哆嗦嗦地說:“王爺萬福金安,微、微臣鬥膽為您號脈,請、請將手伸出來。”

趙霽穩如泰山,沒有任何反應。

鄧太醫額角冒出冷汗,腿一陣陣發軟。他咽了口口水,又重覆一次:“微臣為您號脈,請將、將手伸出來。”

他明明聽得一清二楚,卻還是作出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沈稚秋疑惑道:“九叔?”

這聲輕呼仿佛啟動了什麽機關,男人睫毛顫了顫,終於緩緩將手伸出。

鄧太醫如釋重負,悄悄松口氣,開始把脈。

不久,他收手起身,對容妃說:“王爺身體康健,只是有憂思過重的跡象…不過並不打緊。”思忖片刻,鄧太醫展開紙頁,提筆寫下一個藥方,道,“微臣開了些安神的藥材,王爺每日一服,平時多註意休息,相信很快就會好轉。”

藥童將藥方呈上。

趙霽看了眼,沒接,面容淡然道:“府裏的下人不通藥理,還請太醫隨同前去,親自指導如何抓藥。”說完,他給了賀三一個眼色,對方當即會意,領著鄧太醫離開。

金吾衛行護衛之責,在門外沒有進來,眼下屋子空蕩,只有容妃、趙霽、茯苓三人在內。

而趙霽對茯苓的腦子看得明明白白,壓根沒把她當人。

他嘴唇動了動,似乎有什麽話想說。

此時,一道淒厲的女聲橫插進來,打破了屋內的平靜。

桃兒跌跌撞撞撲到堂中,滿臉淚痕,哭喊道:“王爺,求您快去看看小姐吧,她昏過去了…”

趙霽蹙眉:“楚音的身體一直精心調養,大夫說她情況好了許多,怎麽會無緣無故昏迷?”

她身子抖了抖,委屈地看向旁邊。

正在吃水果的容妃察覺到她的註視,一邊夾起橘瓣送入口中,一邊緩緩張口:“不是無緣無故。”

牙齒碾碎果肉,雖嘗不出什麽味道,但過於酸澀的汁液還是讓她擰起了眉頭。

難吃,太難吃。

她暗嘆聲氣,心說:淮陰王府權勢滔天,結果是徒有其表,這麽差的水果也敢擺在堂中…哎,如此富貴,何必非要克扣夥食?

勉強咽下橘子,沈稚秋取了繡帕,慢條斯理地擦拭手指,對他莞爾一笑:“方才九叔府上的婢女沖撞了妾身,稚秋想著王爺為國操勞,定是沒什麽時間教養下人,便自作主張幫您教了教規矩。不過舉手之勞,九叔不用道謝。”

他眸色黯了黯,似乎想責怪她的無恥,但到最後什麽也說不出口。

桃兒眼巴巴等著王爺發難,將這不知好歹的奸妃大罵一通,誰知他卻遲遲沒有動作,完全不像要幫小姐討回公道的樣子。

這是怎麽了…王爺不是最疼小姐嗎?平時她吹點兒風都要擔心半天,更別說暈倒。可這會兒容妃自己都承認打了小姐,他為什麽沒有任何反應?

過了會兒,趙霽薄唇微動。

她以為事情出現轉機,心頭一喜,期待地看著王爺,想他好好責罵容妃。

誰知——“你可有哪裏受傷?”

什麽?

桃兒哭著說:“王爺,小姐體弱,哪裏受得起這樣的摧殘。我們根本沒有碰到容妃娘娘,更沒有傷到她……”

“夠了。”

女子踉蹌闖入,身子靠在門檐上,輕聲呵止她沒說完的話。

她本就體弱,剛剛急於奔跑,臉色更加蒼白,看上去柔弱無助,分外惹人憐惜。

趙霽見她慘淡如斯,神情終於起了變化,起身向女子走去,忍不住責怪道:“身子不好還來這兒幹什麽,快回去。”

顏楚音搖搖頭,羞怯地說:“師兄無須擔心,我並沒有什麽大礙,是桃兒誇張了。”話音未落,她重重咳嗽兩聲,皮膚又通透幾分。

趙霽往旁邊看去,目光剛對上沈稚秋,就看到她無辜地眨眨眼睛:“九叔看我做什麽?莫非是想讓妾身幫忙照顧奴婢?”

沈稚秋笑意溫婉,道:“妾身很願意為九叔效勞,可惜我不會醫術,沒辦法替顏姑娘治病。不過如果她快撐不下去了,妾身倒是可以馬上找人去辦理喪葬,一定辦得妥帖周到,力求天黑之前就能讓顏姑娘入土為安。”

她聲音溫柔如水,雖是絕艷的容貌,笑起來頰邊卻有隱隱梨渦,甜入心扉。

這個笑容太過熟悉,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已經遠去的記憶。

趙霽眼神放柔,表情瞬間柔軟。

要是其他人敢這樣說顏楚音,下一刻就會從這個世上消失。但容妃口出惡語,他心底卻生不出半分憎惡,只覺得能和她這樣面對面相見,已是上天恩賜的福氣。

他收斂表情,喚來管家:“鄧太醫還沒走,托他為楚音……”

沈稚秋:“鄧太醫只看皇室宗親,不診奴婢。”

她言辭柔中帶刺,半點兒臉都不給他,趙霽卻渾不在意,淡淡道:“叫人出去請大夫。”

劉管家大驚,不敢相信自家王爺會對一個小小的妃嬪這般容忍。

本朝奉行郡縣制,很少分封,但趙霽十三歲的時候就得到了自己的封地,而且是非常富饒的平原地區,足可見其受寵程度。之後趙問登基,哪怕有外戚傾力相助,依然對他忌憚不已,不敢輕易得罪。

世人皆知,淮陰王是大慶朝沒有登上寶座的皇帝,手掌生殺大權,沒有誰敢這樣拂他的面子。

但今日容妃接二連三地與他作對,王爺竟一笑而過,完全沒想著報覆。

驚訝的不止是他,還有另外兩個女人。

顏楚音垂眸,把恨意隱去,作出哀戚的神態。

桃兒還想說些什麽,但被自家小姐死死按住,只得滿心怨憤作罷。

沈稚秋吃完最後一瓣橘子,擡頭看他:“九叔陽春白雪、沅茞澧蘭,府內皆是好物,唯獨人差了些。”她說這話時毫無諷刺的意味,句句真誠,反而更加哽人。

趙霽靜靜地看她,目光專註,帶著絲絲隱秘的寵愛。

兩年不見,她真的變了許多。

從前的沈瑟瑟天真嬌憨,心無城府,對萍水相逢者也會掏心掏肺;從前的沈瑟瑟柔中帶剛,性格堅毅,可以露宿野外半月而不吭一聲;從前的沈瑟瑟不喜奢靡,容易滿足,一根廉價的木簪也能讓她高興很久。

而眼前的女子口蜜腹劍,心計無雙,成為了一朵絕艷生姿的惡之花,與她早就判若兩人。

但他依然為之心動,甚至覺得無論她變成哪種樣子,他都甘之如飴,視若珍寶。

沈稚秋急著回宮喝玫瑰佳釀,沒心情陪猴子作戲,等任務完成,毫不留戀,立即向王爺請辭。

美人肌膚勝雪,香氣暗浮。趙霽喉嚨陣陣發緊,聲音喑啞,道:“送容妃出去。”

在管家的陪同下,他們離開淮陰王府。出了大門,茯苓欲將主子扶上轎。

沈稚秋把簾子掀起一角,微微頓住,忽然別過頭看向旁邊,唇角輕揚:“今日多謝桑侍衛替本宮解圍,不過如有下次,由我親自應付即可,你無須動手。”

顏楚音睚眥必報,桑落今日給她難堪,她絕對不會輕易寬恕。

這是她們兩人之間的仇怨,沈稚秋不想連累無辜。

似乎有些意外會從她嘴裏聽到自己的名字,桑落側身拱手,眼底閃過一絲歉疚,說:“微臣自小習武,事後也曾擔心會不會出手過重傷了兩位姑娘…但保護娘娘是微臣的責任,若有下次,我依然會阻止她們靠近。”

朝中應該沒有人不曉得趙霽的可怖,他能為了保護自己而頂撞淮陰王,實在超乎容妃預料。更難能可貴的是,身為強者,他對弱者懷有同情之心,會設身處地為對方擔憂。

沈稚秋感到欣慰,對他的好感無形中又增加幾分。

她笑了笑,真誠地說:“謝謝你,桑落。”

說完,容妃勾腰鉆進轎子,待她坐好,四個轎夫同時發力起轎。

夜幕降臨,街邊燈籠高掛,燭火映在男子刀削的側臉上,顯出幾分融融暖意。

護送容妃娘娘回到靈犀宮後,金吾衛交班,桑落與同伴告別,回房換衣。

男子推門進去,隨手點燃蠟燭,讓微弱燭光照亮房間一角。

沒有任何預兆,自屋頂跳下一黑衣人,落地無聲。他單膝叩地,頭顱低垂,展現出絕對的恭敬之意。

桑落好像早就察覺他的存在,絲毫不驚,仍然慢條斯理地解開衣扣,睫毛輕覆,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再擡眸時,眼底盡是陰桀,與先前的清冷溫柔大相徑庭。

“那個叫桃兒的賤婢,殺了,扔去餵狗。”

黑衣人叩首:“諾。”

少城主素來說一不二,手段雷霆。他若想誰死,那人便絕對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升起。

他猶豫了會兒,又問:“要不要將顏楚音一同誅殺?”

“不!”

褪去外衣,清俊如竹的男人單手撐在桌上,望著窗外皎潔的月光,臉上隱隱顯出幾分瘋狂。

“她害瑟瑟至此,便是千刀萬剮也不足以補償。死?太便宜她了。我要她生不如死。”

她珍視什麽,他便奪走什麽。

她在意什麽,他便摧毀什麽。

瑟瑟曾經活在地獄,那他就讓她此生此世都回不去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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