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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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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

……媽,媽?

晏池忍不住皺了下眉。

身後的未知生物並不知道他已經醒了,還在晏池的身後深情演唱,纖細的女聲配上哄小孩的搖籃曲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裏顯得尤為詭異。

且想到這首歌有可能是唱給他聽的,背後還有一只小到離譜的手暗戳戳地在拍,晏池這時候奇怪地居然沒有對於未知的恐懼,反而整個人陷入了一種難以形容的很郁悶的狀態。

為什麽要給他這麽大的人唱搖籃曲啊……

來不及去思考這只“女鬼”生前是經歷了什麽,緊跟著的下一秒,“女鬼”猝然卡住嗓子的一聲急咳卻叫晏池楞了神。

有個念頭瞬時閃過,他瞇了下眼,有些不敢確認。

這個聲音怎麽有點像——

姜姜?

腦子裏好不容易褪下去的刺痛感一下子又跟琴弦似的彈了起來,晏池調整呼吸,忍住翻身去看那“女鬼”模樣沖動,正想要再趁機仔細辨認下,哪知道這“女鬼”這時候又不唱了。

短暫的安靜後,晏池感覺有什麽東西拍了拍他的頭,動作輕輕柔柔的,落在額角還帶著幾分暖意。

就只那麽兩下,一觸即分,晏池本來還有些辨別不了,偏巧“女鬼”撤走的時候不小心蹭過他的耳朵,那種熟悉的毛茸茸的觸感加上那個特別的形狀……

晏池意識到什麽,神情一僵,呼吸有一瞬間仿佛被什麽扼住。

怎麽會……

姜瑟書這頭只瞧著晏池不再動了,聽著呼吸也淺了,自覺這傻木頭大概率是被她“哄睡”成功了!

姜小貓功成身退地坐在晏池的枕頭邊重重地打了個哈欠。

重新做個好夢吧,木頭。

……

夜色重新回歸平靜,但是這一晚上,晏池再也沒有閉過眼,最後到淩晨時,他還親眼看著乖乖跳上窗臺,離開了房間。

時針剛剛指向五,冬季天亮的晚,黑暗中晏池也不打算睡了,他沈默地靠著墻坐在床上,半垂的眼下滿是血絲。

整整一晚上,他一直在回想姜瑟書和乖乖的事情,在找相同點,也在找不同點,因為他不明白她們倆怎麽會是一個人?

明明兩者就是平行的兩條線,更何況一個是人,一個是貓,從來沒有牽扯。

可就在這時,晏池的腦子裏卻突然蹦出來個時間點。

就是他和姜姜說想要退一步,兩個人恢覆普通朋友關系的那段時間——

兩個人的關系在那個時候第一次降到了一個冰點,而與此同時,乖乖在那段時間狀態也不大好,性格悶了不少不說,還很容易發脾氣,撓花了他好幾張卷子,甚至後面突然忿忿出走,之後足足三天都沒有再來,但這些異常隨著他和姜姜和好,很快消失了。

有了一點,很多相似的地方便接踵而來,比如姜姜很愛學習,乖乖也是;又或者乖乖從來不吃貓糧,只吃人類的零食;再比如昨晚,姜姜問他是不是怕貓的時候,當時臉上的表情好像不太像那種單純的詫異,而像是在已經有了一種認知以後,認為他不該有這樣反應的意外。

現在想來,或許是她一直以貓的身份跟他相處,所以自然而然也就覺得他不會怕貓吧。

不,也有可能事情不是他想的這樣,只是一個聲音而已,不一定是姜姜,乖乖本來就很特別,可能還有什麽他沒法想到的原因。

可是,如果不是姜姜,乖乖為什麽會叫他木頭?

還有為什麽,他突然能聽到它的心聲了??!

晏池深吸一口氣,一時間腦子裏冒出的各種想法讓他心煩意亂到整個胸腔都快要爆炸。

他從來沒有這樣過。

良久,晏池從掌心擡起頭,他的指腹有意無意地帶過耳廓。

不管怎麽樣,有一件事他必須做。

他必須要驗證下,姜姜,和乖乖,到底是不是一個人。

-

姜瑟書對晏池昨晚經歷的一切完全不知,寒假期間,晏池因為要兼職,給她補課的頻率變成了一周一次,陳雯那邊也因為過年暫時不開課,但她向來是一個肯在學習上下功夫的人,假期的作息跟平時也沒什麽兩樣,該寫作業寫作業,該鍛煉鍛煉,甚至給自己列了一個計劃表,每天嚴格按照上邊進行。

姜明德每天看著姜瑟書早上跑步,晚上健身,沒兩天也起了興趣,想著姜瑟書上次腳踢小混混的那身功夫,便叫姜瑟書帶著自己一起,畢竟武術班沒了,學成歸來的女兒還在嘛!

於是一個敢學一個敢教,幾天下來,姜明德成功收獲了一副渾身酸痛的老身板……

“你看看你,小書都叫你馬上不要跟著她的運動量,你還非要跟,這下吃到苦頭了吧。”

中午吃完飯,姜瑟書回房間午睡,姜明德逮著機會,強撐的肩背立馬一垮,也趕緊回房間休息去了,等到餘亭收拾完碗筷回來,便看見姜明德一臉苦哈哈趴在床上的樣子,她沒忍住,不禁無奈地嘲笑了一番。

“鍛煉身體的事怎麽能叫吃苦頭?”

姜明德看了她一眼,不服氣地撐坐起來,“再說了,那動作也不難,女兒這種十來歲的小姑娘都能做,我是她爸我有什麽做不了的!”

“對了,你快看看,我這個腹肌人魚線是不是有點形了?”

一想到自己年輕時候的腹肌還能有一天重見天日,姜明德就打心眼裏高興。

餘亭嫌棄地看著他那副得意的樣子,敷衍地擡起下巴瞅了眼,“嗯,還行吧。”

“……”

姜明德冷笑,“哼,什麽還行?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大學那會兒你見了我兩面就同意跟我在一起分明就是圖我的臉!我的身材!結婚這麽多年,是我懈怠了,你等著吧,三個月後,我必須要重現當年光輝給你看!”

餘亭挑了下眉,眼角一彎,正想說什麽,客廳的電話卻在這時候響了。

倆人對視了一眼,瞅著姜明德那副仍舊決心滿滿要向她挑釁的模樣,她無奈搖頭,幹脆松了口說:“行了,我不逗你了,正經勸你,你現在年紀大了,鍛煉鍛煉身體可以,別老想著搞那些年輕人的花樣,小心把身子骨搞散架,聽到沒?我先去接電話。”

“……”

姜明德嘴角一垮,他年紀大?他明明正值壯年!

客廳裏。

餘亭一邊瞥了眼在屋裏生悶氣的姜明德,一邊勾唇接起電話,“餵,你好?”

“您好餘阿姨,是我。”

餘亭一楞,很快認出來,“小池?你怎麽打到這來啦,有什麽事嗎?”

晏池避開在房間裏看題的乖乖,斂眉又往客廳連接的陽臺處走了走,“沒什麽,就是突然想起件事想問下姜姜,但是剛才給她發消息沒有回,所以打電話想問問她是不是沒在家?”

餘亭:“這樣呀,她在家呢,不過這會兒可能睡著了,要不要我給你叫一下?”

“睡著了?”晏池眉眼微壓,“沒關系阿姨,不用叫她,讓她睡吧,我回頭再找時間問她。”

“行,那你回頭再問問啊。”

等到電話掛掉,晏池握著手機的手慢慢落下,乖乖一般來找他的時候大多數是晚上,只有極少數是白天,而如果白天來的話,時間又一般是周末的中午,正好是人們吃完飯差不多會午睡的時候……但餘阿姨剛才說,她現在在家?

-

兩天後,晏池得了空,按照約定過來給姜瑟書補課,現在姜家三口人可以說已經對晏池非常熟悉了,但不知怎麽,唯獨一個姜明德還在那端著,總表現得客客氣氣的,好像才認識人家沒多久。

這天下午,他坐在客廳看電視,聽到敲門聲正要去開,一擡頭卻看見一個人影嗖地從眼前飛了過去。

“晏池,你來啦!”女孩清脆的聲音毫不掩飾語氣裏的高興,“快進來,水我都給你倒好了。”

晏池看著她笑了笑,進門後稔熟地換上了鞋架上的一雙拖鞋,那雙拖鞋旁邊照舊擺著姜瑟書一家人外出的鞋,而他穿好後,也把自己放在了其中。

“叔叔好,我來給姜姜補課。”晏池過了玄關,禮貌地朝姜明德問好。

姜明德原本在隔著玄關瞇眼打量著門口的倆人,這會兒聽到聲音,忙回神兒挺直腰板,端正點頭,“你好。”

好像就等著他把這倆字說完,話音剛落,姜瑟書馬上轉身招手叫晏池往書房走,“快來,我這些天攢了好多題想問你呢。”

姜明德:“??”

兩個人再沒往姜明德這看一眼,溫煦沈默的少年跟在少女的身後認真地聽她講話,沙發上的老父親攥著遙控器,抻著脖子,望著倆人的背影,越往遠處,那一藍一粉的兩雙拖鞋便越發刺眼。

早知道那天就不該讓小餘買這個色了!

書房就在姜瑟書臥室的對面,原本只有姜父在用,但後來姜父姜母回來後,餘亭嫌客廳人來人往的影響倆人學習,幹脆就叫姜父每次在晏池來前把自己的東西挪走,給孩子們騰開地方,只是這次放假前姜父由於要寫論文,借了不少研究所的書回來,好多翻了一半都擺在桌上,能騰出來的地方就不大了。

“晏池,你椅子挪過來點吧,咱們稍微擠一下就能坐下了。”

為了節省地方,姜瑟書拿的都是那種沒有扶手的高腳板凳,“你暫時將就下,等我爸去上班了就好了。”

“沒關系。”

說著,晏池忽地頓了下,兩人的胳膊這時相距一個拳頭都不到,身側傳來的溫度讓他的心跳不由加快了幾分,他臉上神色不改,只側眸問:“那我們接著上回的講?”

“好啊!”姜瑟書的書早就準備好了,課本裏面夾著明顯的便簽,她一翻就到。

晏池還在把書從背包裏往出拿,厚厚的一沓書裏有習題有卷子,姜瑟書看著他的動作,突然註意到一個之前沒見過的封面,她以為是晏池要給她講的新東西,跟晏池說了聲,便抽出來想看看。

但沒想到的是,外表新亮的模擬卷一打開,裏邊卻是一張爛糟糟的卷子!像是被誰刻意劃爛的。

還不止上面這一張,看得出來搞破壞的那家夥是存了報覆心了,力透紙背,連著底下四五張都爛了,最上面的這張屬最慘,不僅中間的字花了不少,差一點中間就要被掏個大洞出來……

晏池也很驚訝,本來要去拿筆的手一頓,轉而過來捏起上面幾張快速翻看了一遍。

姜瑟書低著頭,在他接手前就悄摸地把自己的手藏到了桌子下面。

她朝上飛快瞥了眼晏池,及時問道:“你這個卷子……怎麽成這樣啦?”

晏池蹙眉搖頭,“不知道,這套卷子我買回來後還沒怎麽用過,想著可能比較適合你這次就帶過來了。”

姜瑟書抿住唇,表示理解似地淺淺點了點頭,但心裏卻忍不住在想——

晏池不知道?她可知道啊!因為這卷子就是她當初跟晏池鬧脾氣的時候撓的,只不過她以為他早就發現了!!

下一秒,就聽晏池突然嘆了口氣。

姜瑟書心虛,少不得敏感了些,她不明白晏池嘆氣是什麽意思,眼皮往上一掀,豎起耳朵問:“你怎麽了?”

晏池把卷子折起來放到一邊,“我好像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了。”

姜瑟書:“……怎麽回事?”

晏池轉過頭,正要說話,目光卻猝不及防地墜在了那顆忽然湊近的鼻尖痣上,這麽近的距離,要是放在平常,他肯定馬上就會後退,可是今天他沒有,頓了片刻後反而直直望向了那雙眼睛。

漆黑的瞳珠深不見底,卻唯獨在映著女孩臉龐時透出了一抹別樣的情緒,姜瑟書驀地楞了下,她看到少年好看的唇動了動,低聲說:“我家有一只小野貓,不聽話,總是喜歡欺負我,所以,這個有可能是她幹的。”

姜瑟書微微睜大眼,腦袋上緩緩打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她、她哪裏欺負過他啊!

那天下午的補課,姜瑟書第一次那麽頻繁地走神兒,她的腦子裏控制不住地一直在回放晏池說的那句話,越想越覺得自己心浮氣躁,搞得最後進度嚴重拖延,晏池到了七點才能回家。

餘亭不好意思,拉著人吃完飯後,又叫姜瑟書把人送到樓下。

她目送著他走遠,可一等她轉身,憋了幾個小時的話立馬被她抱著電線桿在心裏喊了出來——

這個人!她什麽時候才能追到手啊啊啊!!!

為什麽他什麽都沒做,她都覺得是在勾引她??

-

順著熟悉的街道一直往回走,靜謐的夜裏,寒燈照著最後一棵樹影即將掠過晏池的脖頸時,他卻突然轉身,沈默地朝附近的公園跑去。

那個位置什麽都沒有變,掉漆的雙人公共椅,頭頂陳舊的景觀燈,還有兩邊零零落落的幾棵沒人修剪的黃楊樹,偏僻的公園一角只有他一個人。

晏池喘著粗氣坐下來,寒風掃身,他的心總算逐漸平靜下來。

其實不止姜姜,他下午的時候也一直在走神,因為直到今天下午,他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姜姜,就是乖乖。

對於劃爛卷子心虛的反應,還有對他提到家裏有只貓時的表現……要是不知道還罷了,但前兩天兩人才遇到一只小貓,所以她是知道自己怕貓的,那家裏又怎麽會養呢?

可是她卻因為卷子的事疏忽了這一點,對於他措辭中所說的家裏有一只貓完全沒有疑惑。

晏池落在膝蓋上的手輕顫,他緩緩捏緊胸前的無事牌,直至扣入掌心。

所以,走進他心裏的兩個。

都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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