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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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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侍疾(1)

生平第一次,趙如意不是在高床暖枕中睜開眼,而是被疼痛喚醒。

右腳踝隱隱傳來灼燒般的感受,趙如意下意識伸手,在半空卻被截住。

“不能碰的。”那聲音像是山間清風,柔柔的,闖進耳中。

趙如意恍然回過神,才發現自己躺在寬大溫暖的懷抱中,鼻間還有淡淡的,混夾些許蓮花與檀香味道。

是伽蓮。

果然,擡眸便見那張俊美和煦的面孔。

清早依偎在美男懷中,嗯,這滋味當真不錯!

連帶著,長公主沒有昨夜的暴跳如雷,平靜許多,“你……就這麽抱著我一夜?”

聞言,伽蓮挺直腰桿,扶她坐好,才雙手合十,行著佛禮:“阿彌陀佛。殿下,請恕貧僧無禮。只是昨夜殿下一直喊疼,貧僧也是無法。殿下若要怪罪,貧僧自當一力承擔,萬不會讓殿下聲名受損。”

坦坦蕩蕩,聖僧三言兩語,便將昨夜之事攬於自己身上。

他沒說是趙如意強行要抱。

趙如意雙目灼灼盯他,胸口卻淌過異樣情緒。像是山間一只彩蝶,輕飄飄落在花瓣裏。彩蝶又飛走了,只剩花瓣顫了又顫,還滲出蜜液來。

甜的。

她滿心都是甜的。

伽蓮太好了。長相是好的,性子也是好的,甚至連一直攬著過錯上身的樣子也是好的。

他好到……簡直是聖人。

趙如意看著他,第一次仿佛要看透這張漂亮的皮囊,看進這底下的靈魂。

這個男人,從裏到尾都是清澈澄明,像會發光似的。

她從來沒遇過這樣的男人。

這一刻,就連趙如意也理不清心中那股甜蜜又奇異的感覺。但她知道,伽蓮,她無論如何是不會放手的。

伽蓮自然無法得知眼前女人在想什麽,“殿下,您既然已醒,貧僧帶您回去吧。”

天亮了,山中野狼也不敢輕易出來。

昨夜的趙如意儼然是他的錯覺般,眼前的女人,又恢覆成那位驕矜的長公主。她張開雙臂,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本殿傷成這樣,只得有勞伽蓮了。”

形勢所迫,自然也顧不上什麽男女之別了。

伽蓮打橫將人抱起。與此同時,趙如意的長裙也沾了不少枯葉塵屑,順帶還像是碰到什麽硬物。

“是什麽?”

伽蓮頓了頓,只看見枯葉下頭像是掩著一塊東西。

是塊雕成花狀樣的木牌。

因趕著帶趙如意回去治傷,伽蓮也不作他想,只將木牌收起,然後抱著人走出山洞,往上一躍——

這一夜,很多人都沒睡。

大雄寶殿內,三撥人馬齊齊坐著,誰也不肯走。

薛青竹是不甘、不舍又不敢,不敢逆著趙如意的意。

伽藍這些人是怒氣沖沖,誰都知道,長公主對聖僧虎視眈眈!

阿桔則是帶著公主府的侍衛,壓著這些人不能去後山。

所以,當伽蓮抱著受傷的趙如意回來,殿中所有面孔都愕然楞住。

情況,完全超乎所有人的想像。

長公主受傷了!

這個事遠遠要比其他事來得重要。霎時間,大理寺和公主府的人立刻備好車馬,將人送回去,同時還派人快馬報到宮裏。

趙如意什麽也沒說,秋眸只裝著伽蓮,其餘的任由他們張羅。只不過臨行前,她特地問了句:“後山桔梗花田的捕獸夾,誰放的?”

伽釋頭皮發麻,顫巍巍喊了句:“是、是小僧。”

趙如意目光投射過來,嚇得他頭上直冒汗。末了,卻只聽得長公主意味深長說道:“很好,本殿記住你了。”

伽釋當場就要哭了。

等趙如意被人擡著走後,他淚眼汪汪地望向自己的師兄,卻只換來對方摸了摸他的頭頂,以及一聲嘆息。

“真是冤孽。”

這達摩寺,往後怕是不會太平羅。

***

不得不說,聖僧的預感是準的。

趙如意回去後,太醫院院首李太醫便急急帶著人到公主府來。先是細細查看她的傷勢,稱讚完“聖僧處理及時”“達摩寺的傷藥極好”雲雲,又替她重新換上禦藥,正如伽蓮所言,捕獸夾只傷著肉,沒傷到筋骨,後續只需靜養,沒有大礙。

太醫院研制的藥,不僅止血,還止疼。

腳沒事了。

長公主的心思又活絡起來。

不消說,那個放捕獸夾的小禿驢,她自然不能輕易放過。嗯……師兄弟是吧?拿住那小禿驢,也就拿捏住伽蓮了。

要不先把那小禿驢逮回來,打上幾個板子,到時伽蓮為了救他,說不定願意從了自己?

正當趙如意想入非非時,府裏又迎來一位至尊至貴的客人。

趙墨下了早朝,聽到薛青竹上報的消息,當即坐不住了。

“怎麽那麽任性?”

床上的人右腳用木板夾著,包著一圈又一圈的繃帶,看起來觸目驚心。

向來儒雅的天子坐到床邊,皺緊眉頭,“太醫怎麽說?”

旁邊候著的阿桔忙將太醫的話報上來,趙墨總算松了口氣,可眼中還是隱隱透出心疼,“這山野之地,處處藏著危險,查案之事有薛卿即可,你怎能輕易涉險,與那聖僧出門?”

趙如意別開臉,一臉無趣:“不就是本殿不小心踩中捕獸夾?傷都傷了,你也不必再說什麽。”

見狀,趙墨沈聲道:“知道薛卿跟朕說了什麽嗎?是聖僧暗中引你去的後山,捕獸夾也是達摩寺的僧人故意放的……”

“你信嗎?”趙如意瞥他一眼。

“自然不信。”

趙墨比任何人都清楚趙如意的性子。此事起源必不在伽蓮,而是在自家皇姐身上。

可正因為如此,他更加難以平靜,“聖僧那邊,你別再去找他了。”

趙如意過去諸多荒唐,趙墨權當沒看見。可如今她傷成這樣,他不能任由她繼續糾纏伽蓮了。

“那可不行。”

經過後山一夜,她對伽蓮更是寶貝。哪怕是皇帝,也別想叫她放手。

姐弟二人互相對峙,誰也不肯後退半步。

阿桔眼見屋內氣氛越發凝重,一顆心也提到嗓子眼來。難不成,這回真的要為了伽蓮吵起來了?

就在她暗暗準備著由頭勸架時,趙墨輕輕移開眼,悄無聲息地停止這場無言的鬥爭。

“你知不知道,你們在山洞裏發現的東西是什麽?”

那塊雕成花形的木牌。

“是什麽?”

“那木牌雕的是李花形狀,”趙墨對上她,目光忽地變得幽深,“葦綃教的信物。”

這下,連趙如意也楞住。

葦綃教。葦綃,李花別稱。這個葦綃教約莫在十多年前出現,以李花為圖騰,教眾只有一個信仰——

推翻大周,光覆端朝。

二十多年前,大周開國皇帝趙春芳率兵攻入神都。端朝覆滅,李氏皇室唯一逃出去的皇子李晉在江北密謀造反,爾後又被趙春芳親手斬殺。

本來端朝就應就此覆滅,誰料十來年前,民間開始出現一個團夥。他們自稱葦綃教,打的濟世為懷,光覆端朝的旗號。行蹤隱秘,多為劫富濟貧之事。不知不覺間,這葦綃教也壯大起來,成為朝廷的隱患。

“你們呆的那個山洞,薛卿派人仔細搜過。確實找到有人住過的痕跡,而且除了你們發現的木牌,還有一些被人吃掉的兔骨。”

“那日在達摩寺行刺的幾具屍首,經過解剖,他們胃裏還有未消化完的兔肉。”

趙如意屏住呼吸。

趙墨直勾勾看她,“所以,意圖行刺朕,又挾持了你的,是葦綃教的人。”

趙如意喉頭滾了滾,“他們、他們竟敢如此膽大妄為?”

趙墨垂下眸,幽幽說道:“近年來,一直有傳聞葦綃教在尋找李氏遺孤。他們此次行事如此乖張,很有可能,那個遺孤已經被他們找到了。”

不然,葦綃教沈寂多年,為何突然間竟敢行刺當今皇帝?就算他們的陰謀得逞,趙墨真的身亡,對葦綃教而言,也沒有太大意義。只不過是,換個了趙姓的人來當這天下之主。

若是他們手裏有那個李氏遺孤那就不一樣了。當今皇帝一死,他們就可揭竿而起,打著恢覆李氏皇朝的名義,扶持那個李氏遺孤登上帝位。

趙如意眨了眨眼,錯愕過後,她只道:“那你派多點羽林軍,小心他們再來行刺。”

很明顯,長公主對於這些朝政之事並不關心。

趙墨靜靜看著她,眸中沈澱著許多令人看不懂的東西。他的皇姐只是回以疑惑的目光。

末了,趙墨重新換上溫和的表情,“上回是因為在宮外,才讓他們有可趁之機。皇宮守衛森嚴,區區一群烏合之眾,哪有機會傷到朕?”

“倒是你。”

趙如意又眨了眨眼。

“朕就擔心,上回他們行刺不成,又挾持過你。現在刺客都死了,萬一他們挾怨報覆,你這公主府就這些侍衛,到時你可怎麽辦?”

趙墨是真的擔心她,可趙如意聽完卻眼前一亮——

簡直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她正尋思著找借口要讓伽蓮上門來,這不,理由它就自己送上門來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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