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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你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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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你是誰啊

“錦靈。”紀忱局促上前, 他心底是不願來的,但他沒法子。近來字畫生意慘淡,且來買畫的人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應付不了, 正愁著呢, 偶然聽得裴子渠在招人聊天, 一日有二十兩銀子,便過來試試。

曾幾何時,他為畫眉指責過裴子渠,也說過重話, 眼下見她, 他著實尷尬。

“來人,看座。”裴子渠欣喜地瞧著紀忱,在她的記憶中, 她喜歡過紀忱,也大膽地追過他,至於後來為何不喜歡了,她想不出。

興許, 是覺得沒意思了。

下人很快便搬來了椅子,紀忱猶豫了一會兒,姿勢僵硬地坐下身。

裴子渠哪裏會不曉得紀忱的近況,他缺錢眾所周知, 而且她知道的更多, 因為裏頭有她五嫂嫂的故事。

雖說人是不喜歡了,但他們多多少少也算是相識。

“紀忱哥哥, 和我聊聊天吧。”裴子渠撫著懷中的白貓道,她嘴上對著紀忱說話, 目光卻沒看紀忱。

“錦靈,你長大了。”見裴子渠沒看他,紀忱不禁松了口氣。他出身不凡,天資聰穎,曾經也是個驕傲的人,卻被生活逼得低下了頭顱。

換做以前,他哪裏會做這般丟臉的事。

聽得這話,裴子渠擡眸望向紀忱,搖頭道:“我倒是不希望自己長大,更不希望自己嫁人。紀忱哥哥,倘若當初娶我的人是你便好了,我就不會遇上那個混賬駙馬。”

“嗯。”紀忱訕笑,他一向不會與裴子渠聊天。薛浥和裴子渠的事在外頭傳得紛紛揚揚,他不經意間也聽過幾句。

當初他們倆成婚時,全帝都城的人都在說,裴子渠找了個他的替身。自然,他也覺得是,甚至還為薛浥惋惜過。

“公主為何要休他?”

“還能是為什麽,他不喜歡我,心裏沒我,我當然要將他休了,不休難道巴著他一輩子麽。”裴子渠饒有興致地覷著庭院中的青年才俊,長身玉立,各有風采,“我現在算是想通了,古人說得好,你若無情我便休。你瞧,這兒有這麽多人隨我挑選,他們也不見得比薛浥差。”

紀忱嘴角抽動,問道:“公主不後悔麽?”

“後悔?”仿佛聽了什麽好笑的事,裴子渠笑了,挑眉道:“我為何要後悔,即便他薛浥再絕世出塵,心不在我身上的男人,我也不稀罕。”說著,她不由想起了之前對畫眉做的荒唐事,“紀忱哥哥,以前我年紀小,做了許多惹你生氣的事,還請你別放在心上。”

紀忱沒料到裴子渠會說起以前的事,面上怔了一下,心頭感慨萬千。“以前我確實生過你的氣。”他嘆息一聲,面上露出釋然的神情,“既然那些事都過去了,我們就別提了。”

“好。”裴子渠大方一笑,望著紀忱微微出神。

臨近午時,紀忱坐不住了。

適時,下人來說,“公主,午膳已備好。”

“嗯。”裴子渠被喊回了神,順嘴邀請紀忱,“紀忱哥哥,留下一起用飯吧。”

紀忱連連擺手,“多謝公主美意。畫眉還在府裏等我回去,何況我進來只是看看公主。時候不早,我先走了。”說罷,他起身便走。

“紀忱哥哥,等等。”裴子渠跟著站起身,朝臨莞伸出手,臨莞會意,立馬從懷中拿出二十兩給她。

裴子渠接過銀兩,小跑到紀忱身前,拉起他的手放上銀子,笑著道:“紀忱哥哥,這是你的酬勞。”

“這……”紀忱面上漲紅。

裴子渠松開手,往後退了一步,“凡是陪我聊天的都有銀子拿,這是規矩。”

“……錦靈,謝謝你。”紀忱握住手中的銀兩,由衷感激。

下值後,薛浥將自己關進了書房,誰也不見,直到天黑才出門。

他拿了壺酒,踩著夜色踏入長卿院。裴子渠一走,長卿院裏日日寂靜如水。他沒進屋,落寞地坐在石桌子上。

今夜恰逢月圓,月圓人團圓,他卻形單影只。

這薛府原本是他的家,可他知道了真相,所謂的家不是家,所謂的親人也不是親人。

薛浥仰頭嘆息一聲,自嘲地倒著酒,一杯杯往嘴裏灌。

另一頭,阮素問從問天書肆歸來,得知薛浥回府便來了長卿院。遠遠地,她看到薛浥獨自坐在院子裏,不由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外頭關於裴子渠的流言她聽了個全,要她說,裴子渠如此正和她心意。

阮素問輕手輕腳地進了長卿院,等走近了,她才看清楚,薛浥單手托腮,額前垂落的碎發蓋住了緊閉的雙眼,瞧著像是睡著了。

桌面淩亂,酒壺翻倒,酒杯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薛浥?”她輕輕喊他。

薛浥沒應聲,雙眼依舊閉著,眼睫隨風微微扇動。

阮素問心頭不快,忍不住伸手去扶他,誰想,她剛碰到薛浥,薛浥便醒了,他禮貌地躲開了她的手。

“二嫂。”

薛浥面容冷淡,出口的言語也冷,與之前截然不同。

見狀,阮素問委屈地抿了抿嘴。她在心頭猜測,他是為了裴子渠才如此。她不明白,他為何會變心,為何會喜歡上裴子渠那種性子的姑娘。

“你喝這麽多酒做什麽,太傷身了。”說著,阮素問俯身去撿地上的酒杯,結果這一蹲,她懷中的香囊掉了出來。

薛浥當即楞住,下意識往腰間一看,他的香囊還好好的掛在腰間,為何阮素問那兒也有一個。

電光火石間,他腦中閃過裴子渠譏笑的面龐,他記得,她說過一句話,“你再也不用拿送過別人的東西送我,再也不用對我虛與委蛇了!”

他當時沒懂裴子渠的意思,眼下倒是懂了。

“……”阮素問飛快撿起香囊放入懷中,神色慌張。

薛浥目不轉睛地瞧著阮素問,冷聲道:“二嫂這香囊是哪兒來的,為何與我的香囊一模一樣。”

阮素問聽出了他話中的質問意味,心頭越跳越快,低聲道:“我,我瞧你那香囊好看,便做了個差不多的。你別誤會,我……”

薛浥沒出聲,眼神卻更冷了,冷得仿佛淬了冰。

在他冷銳明了的眼神下,阮素問受不住了,她仰頭看向薛浥,淚盈盈道:“薛浥,你當真不知道為何會有這個香囊麽?因為我心悅你,許久以前便心悅你了。哪怕我嫁了薛耀,我也還是心悅你。如今,薛耀死了,公主也將你休了,不如我們……”

“二嫂請自重。”薛浥沈聲打斷阮素問,起身道:“我不曉得自己做了什麽讓二嫂誤會的事,若是有,那是我的錯,但我要為自己說一句話,從頭到尾,我對二嫂子只有歉疚之情,並無男女之情。”

聞言,阮素問猶如被人迎面潑了一盆涼水,從頭頂冷到了腳底,她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問道:“歉疚之情?怎麽是歉疚之情?我不信!每回我生辰,你都會偷偷將生辰禮放在我房門口。”

薛浥擰著鋒利的劍眉,回道:“那是承策送你的生辰禮,他不敢放,便讓我代為轉交。”

阮素問面上一白,再問:“為何每回我父親邀你去我家,你都會來。”

薛浥坦然道:“老師授業解惑,我自是要去的,與你無關。”

這話入耳,素問的臉更白了,她渾身發顫,仿佛即將站不住似的,“你,你為何要答應我父親的提親,難道不是因為心悅我麽?”

說到這事,薛浥面上的冷意稍稍散了些,“老師待我恩重如山,我心懷感激,無以為報,那日,他對我說,自己染上了重病,時日無多,怕你一人孤苦受人欺負,便求我照顧你。他如此托付,我只能答應。”

“哐當”。

這一瞬間,阮素問聽到了希冀碎裂的聲音。她以為的那些甜蜜回憶,竟然都是假的,只是她以為,薛浥從頭到尾都沒喜歡過她。

“不,不,不是這樣的。”她使勁捂著耳朵搖頭,“你騙我,你騙我!”

早在看到香囊時,薛浥便猜出了阮素問的伎倆,她定然是使計讓裴子渠看到了這香囊,否則裴子渠不會說出那樣的話。

細想起來,那晚怕也是阮素問設的局,讓他誤會裴子渠。

裴子渠的性子是差,但她從未對他說過謊,她向來是直來直往的人。她說藥不是她下的便不是她下的,她說人不是她推的,就肯定不是她推的。

“二嫂,你是不是暗中使了計,讓公主誤以為這香囊是我送於你的?再有,之前書房那次,公主並沒推你,是你故意摔在地上,是不是?興許還有一次,你故意引導公主口不擇言。”

薛浥近一步逼問。這一件兩件的,他竟然都選擇相信阮素問而不是裴子渠,最後偷衣裳那次,他確實是偏袒了阮素問,所以裴子渠傷心了,徹底被他傷了心,這才毅然選擇離開他。

她那般驕傲的人,哪裏受得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誤會。

“我……”阮素問慌了,急急道:“不,不是的,我並沒有故意在公主面前露出這香囊,是,是同今日一般,不小心掉的。薛浥,你信我,至於書房那日,公主確實推了我一把,我也確實沒站穩,真的,你信我啊。”

她邊說邊朝薛浥走去。

薛浥嗤笑著退開,他忽然覺得自己從未認識過阮素問。從前,阮素問在他心裏是知書達理溫柔賢淑的女子,然而他今日才意識到自己錯了,甚至錯得離譜。

“二嫂,你太讓我失望了。原來所謂的書香門第,還抵不過一個刁蠻任性。”薛浥轉過身,背對著阮素問道:“你走吧,不要站在這裏,還有,以後也別來長卿院。看在老師待我的恩情上,我不會趕你走,但你以後也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薛浥……”阮素問懇求地看著薛浥,還想再說些什麽。

“你再不走,我便讓人趕你走了。”語畢,薛浥快步進了臥室。

“嘭!”房門被重重關上。

屋內沒點燈,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薛浥按照記憶中的方向上了床,直挺挺地躺著。而今,他再自責也是無用功。

仔細想想,他與裴子渠走到今天也不全是阮素問的錯,他們之間隔著太多的東西了。她把他當替身,他不得已跟她過日子,哪怕成婚一年,他們倆也毫無感情可言。

其實他是該高興的,往後,裴子渠再也不會纏著他,他也再不用吃她做的東西了。

明明是好事,可他心裏卻有另一個聲音。那個聲音在說,“與她和離,你真的開心麽?”

他躺在黑暗裏,腦中慢慢浮現出裴子渠的樣子,嬌俏的,直率的,生氣的,耍賴的,撩人的……

不知不覺中,他竟記了她這麽多。

薛浥一大早便醒了,他心裏煩悶,洗漱後匆匆出門。

郎兮夜在兵部當差,免不得要時常練練身手,今日恰逢休沐,他閑著無事可做,便在自家院子裏練劍。

“薛公子。”薛浥一進院子,郎兮夜的書童便迎了上來。“我們家……”

薛浥擺手,示意書童別出聲,書童不解,但薛浥他是認識的,便默默退了下去。

郎兮夜的家,薛浥熟得很,他順手抽出竹簍裏的木劍,足尖一點,身子如箭一般飛去,直逼郎兮夜。

“鏗。”木劍相擊。

郎兮夜反應也快,回身一擋,見來人是薛浥,他略微吃驚,剛要問他來做什麽,“阿浥……”

沒等他說完,薛浥又出手了。

“鏗鏗鏗……”木劍交擊聲不絕於耳,一次比一次快。

起先,郎兮夜還道薛浥是想與他切磋切磋,沒打兩下,他便覺出不對勁兒了,薛浥招招狠辣,力道也是十足十的,像是存著一股天大的怒氣。

郎兮夜有些招架不住,側身一轉,大聲道:“你來真的啊!”

薛浥沒說話,只管出劍往郎兮夜刺。

“來真的就來真的!”郎兮夜旋身避開,專心與薛浥比試起來。

幾十招過後,薛浥得了空,一劍刺穿了郎兮夜的衣襟,好在他是收著力的,並沒刺破郎兮夜的胸膛。

郎兮夜看著穿過衣衫的木劍,又從木劍看向薛浥,他還從未見過戾氣這麽重的薛浥,他扔了木劍,上前搭住薛浥的肩頭,“打一架後,心情可有好些?”

薛浥推開郎兮夜的手,往前走了幾步,將木劍放回竹簍裏。

郎兮夜走到石桌子前坐下,為自己倒了杯茶水,優哉優哉道:“你今日來找我,不會是想說你終於認清楚自己的心意了吧?”

薛浥緘口不語,眸光閃爍。

郎兮夜繼續道:“你要真認清自己的心意了,舍不得她,就去公主府挽回她,找我撒氣有何用,再說,皇上不是給了你們倆三月時間麽,有九十日呢,這裏頭能做許多事,不過,我得給你個忠告,錦靈公主那樣的人最是喜新厭舊,對你的喜歡肯定長久不了,你三思三思吧,別自討苦吃。”

被郎兮夜一說,薛浥內心愈發忐忑了,興許,裴子渠對他的喜歡真的沒了,而不是因為阮素問的挑撥才寫下休書,又或者,兩者兼有。

“怎麽不說話?”郎兮夜偏頭,疑惑道:“難道你還沒想清楚自己喜不喜歡她?”話說一半,他做出一副誇張的神情,“那你進屋照照鏡子吧,看一看自己的臉,我敢保證,你這絕對是害了相思病的模樣。”

薛浥坐下身,狠狠瞪了郎兮夜一眼。

長安街。

薛浥還沒想通自己對裴子渠的感情,身子卻不聽使喚地來了公主府。

這會兒,公主府外沒昨日熱鬧,只有三三兩兩的人,聽路人說,裴子渠昨日已經選好了男寵,暫時不招人了。

薛浥聽得心口郁結,想想還是上了石階,誰知,他剛一走近大門便被門口的侍衛伸手攔住。

看門侍衛微妙地看了他一眼,肅容道:“公主不讓駙馬,不,是前駙馬進公主府。”

“前駙馬”三字極為刺耳,薛浥攏起眉股,壓低聲音道:“本官有事想見公主,還請兩位進去通傳一聲。”

“薛大人,對不住了,公主前幾日便交代過,讓誰進都不能讓您進,您還是請回吧。”侍衛堅決道,半點沒進門通傳的意思。

薛浥黑了臉,轉身離開。

自然,他並沒離開公主府,而是尋了一處墻頭,縱身躍了上去。剛一站定,他便被眼前的畫面震住了。

只見寬大的院子裏站了□□人,全是年輕男子,他們彈琴的彈琴,作畫的作畫,舞劍的舞劍,井然有序。

彈琴的男子他不認得,作畫的男子他倒是認得,鎮國公的小兒子,而舞劍的那人正是大將軍唐威的長子,也是新科武狀元,唐琰,還有兩名長相陰柔的男子,候在裴子渠身旁端茶倒水,場面十分熱鬧。

他不由自主地捏緊瓦檐,兩肋處全是氣。

“公主,天熱,喝杯涼茶吧。”風月樓的小倌兒最是會伺候人,圍在裴子渠身旁大獻殷情。

裴子渠接過涼茶喝了一口,再次看向舞劍的男子。他長得太過魁梧了些,身形寬得像熊。至於其他幾人,她粗略掃了眼。

最後她看到了折己的臉上,她扯了扯折己的衣衫,好笑道:“折己,我怎麽覺得,這群人還沒你好看。”

折己正在剝荔枝,聽得裴子渠的話後面上一紅,低頭道:“公主說笑了。”

“我是認真的。”裴子渠拿起折己剛剝的荔枝放入口中,讚嘆道:“好甜啊。”

“誰!”忽地,唐琰發現了墻頭的薛浥,果斷擲出手中長劍。

薛浥反應迅疾,偏頭一躲,然而唐琰出手的氣勁強,長劍帶風,削掉了他鬢邊的幾根發絲。

“嗯?”裴子渠擡頭看去,目光於半空中和薛浥對上,瞬間,她心頭猛然一跳,似有千回百轉。

她忽略心頭那股詭譎的滋味,暗道,這人怎麽長得像紀忱哥哥。

既然被人瞧見,薛浥也不繼續待在墻頭,縱身跳了下來,他直奔裴子渠,卻被院內的侍衛攔住了。

薛浥繃著臉,一眨不眨地盯著裴子渠。

裴子渠站起身,脫口道:“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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