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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花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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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花田

何述之摸了摸她的頭發,“也眷顧我。”

沈枝點點頭,問他,“軟嗎?”

“嗯?”

“我的頭發,”她擡頭看他,“是不是很軟。”

何述之笑了,又摸了摸,點頭道:“很軟。”

沈枝開心了。

何述之回到沙發上看書,沈枝窩在他旁邊,腦袋枕在他腿上,一派悠閑。

“聽說你本科學的經濟?”何述之問她。

“是,”沈枝一時沒反應過來,看到那人不怎麽開心的臉才察覺出原來是醋壇子翻了,能告訴何述之的無外乎是岑溪了,“蘇晗告訴岑溪的,不是我說的,別醋。”

說完又補了句:“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

一副討好模樣,何述之拿她沒辦法,輕聲嘆了口氣,醋都吃不了幾分鐘,被拿捏的死死的,可看到沈枝這幅乖巧聽話的樣子,心頭又是一軟,低頭親了一下她。

沈枝也乖了,蹭了蹭他撫摸自己臉頰的掌,像一只貓,家裏真正的那只貓似是見到了同類,喵喵喵的轉著圈圈。

人閑易乏,何述之打開臥室門,剛剛說想去換件舒服睡衣的沈枝早已窩進薄薄的毯子裏,側著臉枕在枕頭上,睡熟了。

而家裏的另一個主人不遑多讓,窩在剩下的一半枕頭上,打著小咕嚕,由於黑色的毛毛和沈枝的頭發貼在一起,何述之一時間沒有認出來。

發覺到這,何述之忍不住彎起唇角,輕悄悄拿了塊畫板回來,坐在窗口處,陽光灑在他身上,在地面投下影子,他在畫板上塗塗抹抹,時不時看看床上的一人一貓,無意間瞥見自己的影子,覺得這一輩子全是圓滿了。

“枝枝啊,我愛你啊。”何述之隔空撫摸過手中的畫。

他放下畫板,來到床邊,低頭在她耳邊呢喃:“枝枝,我愛你,知道嗎。”

沈枝連忙蹭了蹭他的衣服,懶洋洋地抱著他,“知道知道,我都知道。”

很顯然沒睡醒。

何述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她卻像悟了什麽一樣,閉著眼睛憑著感覺去親他,奈何不得要領,親到了下巴。

還是迷糊,不過因為完成了想要做的事情,輕松的睡了,腦袋就埋在他掌心裏。

何述之看到她有些一道疤痕的手,心疼地碰了碰,心想:枝枝她最怕疼了,小時候非讓我帶她爬樹摘梨子,不小心被樹枝劃了一下,她就疼的不行,我得哄上大半天,才能止住眼淚。

不過,一切都還來得及。

何述之沒挪開手,就讓她這麽枕著,小小煤球喵了一聲也睡了過去。

沈枝醒的時候,何述之已經去學校了,蘇晗問她有空沒,打算出去轉一轉,沈枝剛回了個好,蘇晗就在門口按門鈴,哪裏是臨時起意,分明是預謀已久。

打開門讓蘇晗進來,沈枝吧唧一聲砸進床裏,小小煤球緊跟著砸進她後背,一人一貓意外的和諧。

“你比貓還貓,懶得沒邊了。”蘇晗吐槽。

“不想動,咱們什麽時候出去。”沈枝問。

“現在就可以。”蘇晗有些心虛,岑溪還可憐兮兮的待在車裏等她們兩,看沈枝沒了骨頭的樣子,出門的進度似乎又慢了些,不過岑溪也不敢有意見。

“行,我換個衣服。”

坐上車,沈枝清醒了不少,窗戶開著,蘇晗也在後座,前排只有駕駛座的岑溪。

“咱們去哪?”沈枝問。

“兜風啊,今天天氣這麽好。”蘇晗激動道。

沈枝推開她撲到自己身上的腦袋,一語道破,“根本就是你沒想好去哪。”

“嘿嘿。”蘇晗這算承認了。

“枝枝,你有想去的地方嗎?”蘇晗問。

沈枝想起束楠的心願之一是去南昔市的私人玫瑰花田取一支玫瑰,當時她也沒問為什麽,大概是因為花田好看吧。

她也沒想為什麽這麽簡單的願望,待在南昔市那麽多年的束楠卻遲遲不能夠實現。

“對城南那邊的私人玫瑰花田挺感興趣的。”沈枝說。

岑溪一楞,透過後視鏡看了她一眼,又很快移開。

蘇晗也聽說過那個玫瑰花田,據說是情侶必去聖地,特別好看。

“我覺得可以去,”蘇晗突然想到了什麽,拿出手機搜索,得到了確認,“雖說是私人的玫瑰花田,但是它是免費開放的,不需要門票,還可以從花田裏拿走一支玫瑰,不過有一個前提,”蘇晗望著沈枝,“需要情侶兩個人一起,只有情侶兩個人才能夠免費拿走一支玫瑰。”

她想說,岑溪我們可以拿走一支,但想起何述之不在,又沒說出口。

“哦,”沈枝說,“那目前我去不了,拿不走玫瑰,還是……”

下次吧這三個字被岑溪堵在嗓子裏。

他說:“沈枝,你怎麽可能去不了。”

沈枝楞了楞,聽到他繼續說:“玫瑰花田的主人是何述之,玫瑰花田是他為你種的。”

哪怕是因為悲傷難過,可終究是為了她,說是為她種下的玫瑰也不為過。

沈枝的腦袋轟然一炸,玫瑰花田是為她種的?

何述之的一顆真心早就明晃晃地擺在她面前了。

一整本攝像集,一整片玫瑰花田,他們是熱烈的少年,擁有最炙熱的喜歡與愛。

最後她們還是去了玫瑰花田,確實沒有門票,供人免費欣賞,不過在門口處有一個攝影師,拿著相機為摘取玫瑰的人拍照留念,種玫瑰的人有他的思緒萬千,拍照的人也有他的情懷。

攝影師說這裏的主人曾言,這片玫瑰花田只接受兩個相愛的人進去,走時可免費拿走一支玫瑰。

蘇晗和岑溪登記了姓名,率先進去尋找屬於他們兩人的玫瑰,沈枝被巧妙地留了下來。

“我認識你,沈小姐。”攝影師是外國友人,一頭金發垂至肩頭,說著很流利的中文,像是解惑般補充說明:“我曾在何先生的手機裏見過你的照片。”

他又說,“玫瑰花田是愛人所有,可以拿一枝,贈予所愛人,我希望他可以從自己的花田裏拿走一枝玫瑰。”

意思是,希望他愛的人也愛他。

何述之擁有一整片玫瑰花田,卻無法拿走一枝玫瑰,因為他沒有一個可以送出玫瑰的愛人。

最浪漫是他,最荒蕪也是他。

又是溫柔一刀,可是再溫柔的刀子,也還是刀,同樣會紮得人頭破血流。

沈枝安靜聽著,不插嘴追問,從字裏行間拼湊出一個過往,那是她不曾參與過的何述之的世界,亦是她不曾親眼見過的何述之的喜歡與熱愛。

本就汙泥滿身的人,不介意罪加一等。

他們說他挺難過的,一個人在偌大的天地裏顯得格外渺小,他們說很奇怪,為什麽會看到他對著玫瑰落淚,他們不理解,花田的主人竟然沒有資格擁有屬於愛與浪漫的玫瑰。

走進花田,裴桓不知從哪裏冒出頭來,對沈枝說:“他有多難過就有愛你。”

沈枝也如渺小一粟,立於方寸之間,聲音微啞:“他有多愛我就有多難過。”

看的到的是愛意,看不到的是他那些年的踽踽獨行,他已經想好了我兒孫滿堂。

聲音被風吹到每一個角落,帶刺的玫瑰荊棘叢生,明艷炙熱的喜愛袒露無遺,握緊刺破掌心的刺,留下一片赤紅,陽光一曬,映成一朵玫瑰。

他難過的時候種玫瑰,她難過的時候拍樹,玫瑰與樹,何述之愛沈枝。

曾經有一段時間,裴桓和莊野常常找不到何述之人,後來已經形成了一種對話模式。

“述之呢?”裴桓問。

“城南花田。”莊野回。

“又種玫瑰?”裴桓問。

“嗯。”莊野回。

有一次,何述之傷心難過,想借煙消愁,對方遞來的煙,他都伸手接過來了,最後卻像嘲笑般又放下了,想喝酒,都碰到杯口了,又放手。

一個不抽煙不喝酒的何述之,他難過時該怎麽辦呢?

種玫瑰,各種各樣的玫瑰。

他保證過的,在煙尾巷。

沈枝學人抽煙,說心情不好,一問原因,是被媽媽罵了,說她因為不講禮貌,挺逗一小孩,被何述之發現了。

“小孩子不能抽煙喝酒。”何述之教她。

“意思是長大了就可以。”沈枝發問。

“長大了也不可以。”何述之很有原則。

“為什麽?”沈枝不理解。

“反正就是不行。”

她幽怨的看他,何述之補救,“我比你大,要聽哥哥的話。”

“不公平,”沈枝氣呼呼地,“哥哥也要聽妹妹的話,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後都不能抽煙喝酒哦。”

“好。”何述之笑著揉她腦袋。

“你保證。”

“我保證。”

小丫頭開心的把煙和酒放了回去,問他奶奶討要糖果。

電話響了,沈枝接起。

“何述之。”

“嗯。”他應。

“玫瑰花田……”

他笑,“都是你的。”

溫軟流長,夾雜著幾縷風聲,沈枝移開手機,聲音卻從身後傳來。

她轉過身,何述之就在不遠處,眉眼帶笑,風過衣襟,意氣風發。

沈枝差點開口訴說那些年她經歷過的一切,可到了嘴邊卻依舊沒能說出來,有很多個坦白的瞬間,都被她壓下。

何述之也一樣,藏了那麽多她也不曾知道的事情,回來的這段日子,各種人各種事悄無聲息地展開了一幅畫卷。

同理而言,倘若他在她所居住的環境,是不是也能夠知道關於她的過往。

這一點她不得而知。

並非那麽圓滿。

愛也愛著,痛也痛著。

如一場烈火肆虐,燃燒盡所有姿態音容,在此刻,在多年後,在盛開的糜爛荒蕪中還他一個鮮活的沈枝。

他一直在等他的玫瑰回來。

有沒有滿身尖刺都無所謂。

白日煙火綻放天邊,砰的一聲入目繁華,遍地都是張揚的紅,少年人從不遮掩愛意,天地小,唯有愛滿懷。

“枝枝。”

他朝她張開手。

亦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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