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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尚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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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尚往來

這晚,何述之沒走,斷電也就一會兒,十分鐘不到,房間裏重新亮了起來。

他以為說在一起很難,他以為命運就此畫上終點,說一句喜歡並不難,勇敢的走到那人面前也不難。

十年前爬樹放玫瑰,十年後翻窗到身邊。

沈枝在他懷裏,小小的、乖乖的。一只手抓著他的胳膊,另一只手緊緊握著,已經錯過了十年,又何必拘謹於時間長短。

何述之將沈枝抱起來放到床上,扯過被子角給她掖在肚子附近,拍了拍她的手以作安撫,隨後擦了擦窗臺上的腳印,拉好窗簾,脫鞋上床。

躺在沈枝身邊,又牽住她的手,將人緩緩抱住。

“好。”沈枝環住何述之的腰。

“是我搬去你家,還是?”沈枝悶在他懷中,小聲問著。

“你搬去我家,我惹你生氣了,你就跑回來,把門鎖上。”何述之摸了摸她的頭,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然後你就翻窗。”沈枝探出腦袋,亮晶晶的眼睛裏帶了些狐貍般的狡黠。

何述之原先沒覺得會發生什麽不可預知的意外,此時被這雙眼睛望著,全身如過電一般,僵了幾秒後錯開眼。

他不敢看她,把人又摁回懷裏,敷衍地誇:“

真聰明。”

沈枝將何述之抱的更緊了些,一下一下順著他略僵硬的背部,使壞地尋著地方,在鎖骨處輕咬了一口,回應道:“謝老師誇獎。”

“沈枝。”何述之的聲音帶了些隱忍,更多的是無奈,伸手抓過裏側的“樹”形玩偶,塞到兩人中間,人為造出一條楚河漢界。

“阿述,”沈枝沒鬧了,雖說隔著玩偶,兩人也依然抱著對方,她睡在裏面,視線剛被解放就瞧見了窗邊與燈光不同的亮,“今晚的月亮好像格外亮,透過窗簾都可以照進來。”

“喜歡?”何述之也看過去。

“嗯。”沈枝說。

何述之突然俯身向前,埋到沈枝脖頸處,一顆毛茸茸的腦袋緩緩向下,報覆性的也咬了一口。

沈枝感受到鎖骨處有些癢,一擡頭,罪魁禍首笑盈盈地看著她,右手不安分地捏著她的耳朵。

“我家的也很好看,明天你搬過去後,會更喜歡我們家的月亮。”何述之說。

我們。

我們家。

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情和欲又再次翻騰起來,房間亮如白晝,夜空中皎潔無暇的月亮投影到窗邊,晚風吹動愛人心緒,落一地斑駁,卻格外清醒。

沈枝對“家”這個字有太多難言,從小在爺爺奶奶身邊長大,被養的很好,因為一個公認的約定,十二歲那年回到父母身邊,一個假期過後家中多了一位親人,一位彰顯父親過錯的弟弟。

事情已然發生,最難過的是母親安愉,再後來安愉帶她回國,不怎麽完整的家倒也有幾分幸福的模樣。

高二期末前期,一通電話一架飛機,猝不及防回到國外的家,見到的卻是離世的爺爺和大病一場的奶奶,自此絆住腳步再也不能動彈分毫。

災事一件接著一件,弟弟萌生出罪惡的念頭,偏執又可怕,奶奶被最後一根稻草壓落,父女兩隔閡難消,家庭分崩離析到極致。

這十年,如影片一般於腦海中回放,無一存在何述之的影子,沈枝卻無一時一刻不想他。

現在,那人就在她面前,說要帶她回家,回他們兩個人的家,如同大夢一場,唯恐黃粱。

沈枝坐了起來,靠著墻,把中間礙事的抱枕拿來,對著同她一樣坐好的何述之說:“高三二班的何述之同學,我是高三七班的沈枝,很高興認識你,很高興認識你。”

遲到了十年的自我介紹,於月光溫柔的夏夜傾灑,倘若沒有那個意外,後面應該還跟著一句“我喜歡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嗎”。

這句自我介紹遲到了很多年,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給你一整個盛夏的少年心動,能夠填平時光縫隙裏的不甘和遺憾。

稚氣給你,成熟給你。

對面的人笑著,“我也很高興認識你,”何述之不像她那麽安分,又湊上前,貼著右邊耳朵,“更高興你能回來。”

氣息噴薄在她右耳,酥酥癢癢的,很舒服。

“阿述,你的左手空著嗎?”沈枝仿佛被釘在墻上,動也不敢動。

“嗯,空著。”他如實回答。

“能捏一捏我的左耳嗎?”她喜歡平衡對稱。

何述之很聽話,有求必應,一只手捏著左耳,一抹唇吻著右耳,把人徹底禁錮在懷中。

“阿述,你的嘴唇……空著嗎?”沈枝又問。

何述之笑音蠱人,“想讓我親你嗎。”

“可以嗎?”她還在問。

“可以,”何述之肯定道:“當然可以。”

一個輕飄飄的吻落下。

月亮似乎也遮了遮眼睛,沈枝只覺得眼前突然暗了下來,呼吸聲卻更重了,何述之的眉眼如初,眼睫掃過心間,勾出更多繾綣。

“輕。”沈枝呢喃出一個字。

“親?”何述之故意哄騙她。

“輕了。”她又不是什麽易碎物。

唇縫間溢出一聲笑,而後那人像是發了狠,咬上她唇瓣,一下一下扯著,不輕不重的,就是格外勾人。

“疼,”沈·嬌氣包·枝控訴道:“咬破了。”

“禮尚往來。”我讓你來。

她沒懂什麽意思,疑惑了一聲,後者直白道:“讓你咬回來。”

沈枝擡起頭去尋他的唇,滿腦子都是:咬回來。

她不得要領,力道一會重一會輕,毫無章法,跟莽莽撞撞的小貓似的,撓在人心上,特別可愛。

舌間碰到何述之牙齒,沈枝依稀記得自己的嘴唇是拜這顆虎牙所賜,便用舌頭去勾他的牙齒,並不疼痛的感覺讓人上癮,她找到了樂趣,盯著一個地方“勾”。

何述之右手在捏耳朵,左手揉她的腰,一個翻身把她再次壓回床上。

片刻分離,吻又覆了上去,重新拿回掌握權,月亮高懸空中,渾身滾燙炙熱。

沈枝曾經將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結果到最後輸的難堪,可是她不知道,她和何述之兩人之間的那根線從來都沒有連接起來過。

斷續的聲音傳來,“阿述,想聽……我說……愛……你嗎?”

一句話還沒說完,卡在“愛”字上,何述之欺身而上,聽到這個“愛”時如猛獸出林,最後那兩個“你嗎”直接變換了腔調,如同一條繞了十八彎的山路。

沈枝小聲嗚咽著,說不出話來,被擁有的感覺遠遠超過痛感,軟趴趴的雙手掙紮著擡起來,抱住何述之的脖子,側著臉親了一下。

何述之啞著聲音:“想。”

想聽你說愛我。

沈枝大幅度喘息,何述之的腦袋埋回她鎖骨處,輕吻著,一下又一下,像羽毛掃過,卻又千般重量。

“我愛你。”

“很愛你。”

“只愛你。”

汗水沾濕的長夜裏,燈光不知何時熄滅了,對愛人的情誼遠超本身的恐懼和厭惡,羞澀的臉頰不迎白熾,滾燙的心跳卻和太陽同燃。

“我也愛你,”何述之紅了眼眶,與她接吻,“最愛你。”

第二天醒來,沈枝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衣服已經換好了,身體也清清爽爽,這才開始思索為什麽會在自家床頭櫃裏有那種東西,還是新的,一整盒,未拆封。

根據她有限的記憶,動手的人不會是自己,更不能是何述之,畢竟在此之前他才待了幾分鐘,最後只剩下一個人。

沈枝拿過玩偶墊在身後,屈起胳膊,撥了一個電話,無意間看到片片紅,楞了楞,為什麽連小手臂上也有,手腕甚至還有牙印,她試探地提了提胳膊,酸就對了。

正在疑惑,沒註意到電話已經接通了,對面那人等了幾秒沒見動靜,忍不住兇道:“誰?”

這個聲音是男聲,勢必不是蘇晗,在這個尷尬的早上拿到蘇晗手機的年輕人,肯定不是伯父,那就只能是前男友。

哦不,說不定已經轉正了。

“餵?餵!不說話掛—”

沈枝主動出擊,給他掛了,事情已經很清晰明朗了。

“醒了。”何述之碰巧推門進來,端著一碗白粥,看樣子是他親自煮的,“喝點粥,放了糖的。”

沈枝一雙大眼睛盯著他看來看去,一會看粥一會看人,“哦”了一聲,她一直喜歡甜食,這碗粥很合口味。

間隙中沈枝悄悄擡頭試圖去看何述之身上是否和她同樣慘烈,無奈一擡頭就被抓包,屢戰屢敗。

何述之覺得好笑,接過碗後,擦了擦她的嘴,“看什麽呢,不認識我了。”

“你轉過去。”沈枝甚至開始動手。

何述之不理解,卻還是乖乖聽話,一動不動地任君處置。

他穿著白衣服,沈枝如願看到“不堪入目”的後背,心裏平衡了些,一點不害羞,滿意點頭:公平。

沈枝撫摸過他後背,何述之再不明白她的意思就傻透了,轉過身親了親額頭,“我不疼,你疼嗎,身上有哪裏不舒服?”

這下,沈枝臉頰通紅,埋進被子裏,“沒。”

何述之揉了揉沒有完全被遮擋的腦袋,“那就好。”

搬家進行中,沈枝穿好衣服坐在臥室窗邊發呆,何述之負責收拾物品,今天的天氣格外好,風輕輕柔柔的,陽光沒有那麽烈,是人間最好的季節。

門沒有關,沈枝轉身看向臥室外,目光柔和,帶上笑意,也是世間最好的人。

不知過了多久,蘇晗終於“活”了過來,重新掌握了手機的使用權,胡亂解釋了一通後,聽聞沈枝今天會搬去何述之家,鑒於某人也在沈枝家,發語音的手停下,又改成了發信息。

晚晚:你高二出國之後,發生了一件事情。

moon:什麽事情?

晚晚:那誰不是喜歡你嗎,他就經常去找何述之的麻煩,我就讓我對象幫著何述之點。

沈枝思考了一下,明白那誰是許西深,那個時候自己應該沒有公之於眾吧。

moon:為什麽找阿述麻煩?他看出來我喜歡阿述了?

晚晚:不是……你還記得瓶子上多出的帶子嗎,就你窗戶上裝玫瑰的瓶子。上面有字。

moon:什麽字?

晚晚:我不知道,但是聽那誰的意思……可能是表明心意什麽的,你自己回去看一眼,如果還沒扔的話。

當然沒扔,她的東西一向都保存得很好,沈枝有很強的領地屬性,包括一切所有物。

她回:好。

然後立馬放下手機,躲在桌下,她看到放在桌下收納盒裏已經落灰了的玻璃瓶,解開帶子。

上面寫著: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落款—何述之

大張旗鼓。

熱烈,真誠,勇敢,光而不耀。

卻也溫柔似水,堪比歲月流年。

她忍不住嚎啕大哭,記事以來,她只哭過兩次

一次是沈言毀了她的照片,一次是奶奶離世。

今天,是第三次。

何述之聽到哭聲後立刻跑進來,蹲在她身邊,把整個人圈在懷裏,“怎麽了?”

去握她雙手,低頭間看到那條沈默十年的細帶,全然明白,於是更溫柔溫暖的抱她。

等到平靜下來後,何述之還是沒有松開懷抱,在沈枝額角吻了吻,意味沒關系。

沈枝的聲音一字一字砸落在他心頭,像是穿越時空的對話,他填補了一個她的遺憾,她也要填補他的遺憾。

何述之眼睛通紅,喉嚨一滾,咽下數年孤獨,去聆聽未說完的對話。

他聽到懷中的人說——

“我是種玫瑰的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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