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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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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美夢



大殿之上, 金身璀璨的佛像手作撚花,慈眉善目,永遠作壁上觀俯瞰人間生老病死。

折丹站在慶雲寺的大殿廊前, 遠遠眺望著遠處的山景與城市相連的一線。

“前輩您會答應林盛的請求嗎?”周稚從後殿出來便看見折丹站在那兒沈思的背影,想到了在折丹幫助下強壓下傷勢又匆匆下山的林盛。

他大抵可以猜到林盛所求,看他如今的樣子, 怕是還是同幸羽有關,只是不知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能讓他付出如此之多。

折丹沒有回頭也沒有答話, 她在考慮:“你覺得我應該答應嗎?”她反問。

周稚汗顏, 前輩真的好喜歡問他一些不好回答的問題。

“不管您答應與否他都活不了多久了,雖然我同他接觸的不多,但看得出林盛先生是個有分寸的人。”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

他也必須有分寸,因為就算拿上蜃珠作為報酬,折丹也不會答應那些超出太過的要求。

折丹聞言一聲輕笑,不置可否的回過頭來,流水般的白發輕揚, 眸色淺淡甚至談得上柔和。

“那便看看他準備做些什麽吧。”她道。

“你告訴他,讓他所有事情都準備好之後,帶著那位幸羽小姐來慶雲寺找我。”

周稚都能猜到的事情, 折丹如何又看不出, 而且她看的還更透徹一些, 他其實連林盛都不是。

所以,哪怕是那位他全心付出的幸小姐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他也沒有關系嗎?

真傻, 折丹想。

可她活了這麽久卻從不少見這種傻人,李麗不也是這般嘛。

所以啊, 人真的是很奇妙的一種存在啊,銀發的女子緩緩轉身,淡漠的眉眼如畫,難得的有些回憶起從前的事來。

周稚目送著折丹離開,不知為什麽,此刻前輩身上的那種淡漠疏離之色更為濃重起來。

就像身後大殿中的佛像,他轉頭看向大殿,悲歡離合不過眼下雲煙,祂又怎會在意。

什麽跟什麽啊,周稚搖搖頭好笑著驅離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感慨,神佛才不會輕易幹涉凡人的瑣事呢,前輩同那些存在可不一樣。

她啊,還是很心軟的,周稚想,不然李麗的請求還有這次林盛的事情,其實她都可以不管也不會有人能對她做些什麽。

但她還是答應了,這在周稚看來是十分難得的事情,前輩她,是一位真正難得對弱者懷有善念的強者,所以周稚如今才敢向方才那樣詢問折丹的意見,納蘭朝也放心讓周稚跟著折丹外出。

直到折丹的身影消失在周稚的視線裏,他才掏出手機準備聯系林盛,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這也算是個好消息了吧。

幸虧折丹不知道剛才周稚心裏的一番心理活動,不然怕是當場讓他感受一下什麽是和風沐雨般的“關照”

她此時準備去找琴川,一方面是為了給她換個蘊養用的法陣,一方面也是要談一下天幕上的存在……

*

幸羽覺得這兩天的林盛有些奇怪,先是告訴她有事突然出去了一趟,可是回來之後臉色卻變的更差了,問他什麽事也不同她說。

“你不告訴我去哪裏也就算了,怎麽才出去一天臉色變的這麽差了?”秀麗的姑娘眉間充滿心疼的看著他。

林盛想笑著安慰幸羽,只是喉間的癢意讓他不得不輕咳了一下才道:“只是吹了風而已,睡一覺就好了,我給你看一個東西。”

他從口袋中掏出了下山之前從雲隨那兒求來的平安符,一個小小的纏著紅線的三角黃紙。

“你看,這是我給你求的平安符,是一位大師親手畫的,你帶著辟邪保平安都可以。”

“你出去一天難道就是去寺廟了?”幸羽震驚,隨之又是生氣。

“你的身體都還沒好怎麽能自己一個人去寺廟不和我說呢!”

她氣鼓鼓的一方面氣他不註意自己的身體,一方面看見那張小小的平安符又有點感動。

“不管怎麽樣,你下次要想在幹什麽一定要告訴我可以嗎?我陪你一起去。”看著對面林盛一如既往溫柔俊朗的眉眼,她這氣怎麽也沒辦法繼續生下去,只好心疼的握上他的手,感受到那有些冰涼的溫度。

林盛點頭:“好,你快把符收著。”

看著開心收下平安符的幸羽,他想到了那位異聞處的修士給他發的消息。

可能要很抱歉,他怕是沒辦法履行約定了,不論是林盛還是他都沒辦法陪著她了。

他伸手輕撫上對面姑娘的頭頂,借著撫摸她頭發的時候,隱藏起眼中快要滿溢出來的悲傷與遺憾。

其實他不是林盛,真正的林盛早就死在了那場心臟手術中。

他是七雪,那只陪了她五年時光的白貓七雪,見證了他們之間愛情的七雪。

最後,愛上了愛人的她的七雪。

可他甘願為她變成林盛,在成為林盛的這些日子,是他平平無奇的生命中最為開心的存在。

當年他傷勢過重選擇了沈眠,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發現這世間的靈力變的大為稀薄。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

他無力化形為人又修為低微,若是顯露出蜃獸的身份又怕之前殺了他母親的人找到他,所以他只能借著種族天賦化形為一些小動物流浪在世間。

最初的它什麽都不懂,脫離了母親又無人教導,比之人類的七八歲孩童都不如。

流浪時它化作過鳥,變作過魚,貓狗都幻化過,甚至還變作過一只蝴蝶。

它流浪過許多的城市去過很多地方,渾渾噩噩的過了很多很多年,那些吃過的苦頭讓它懂得了不少的事情。

可日益稀薄的靈力,也讓它的傷勢無法痊愈只能不至於惡化,但它終是會累的,飄零過的這許多年讓它的身心疲憊不已。

它甚至想過不然就算了吧,這樣的一生,沒有母親沒有朋友甚至連同族都沒有的一生,又有什麽意義?你若說報仇,可它連人形都幻化不了連兇手是誰都不知道怎麽去報仇?

於是當它又來到一個新的城市,在那個大雪紛飛的下午,它終是無力癱倒在了雪地裏。

彼時它是一只白貓,躺在那紛飛的雪花中,感受著冰冷的溫度逐漸蔓延至它的全身。

真累啊,它那時半闔著眼睛,有氣無力的趴著動也不想動,就在它即將就要放縱自己陷入昏沈的時候——她出現了。

“這裏怎麽多了一只小貓咪?小白貓?你怎麽了呀?”

它擡頭,看見了她清亮的雙眼,裏面是純然的透亮與明麗。

它沒有動彈也不想動彈,於是便任由她試探著將溫暖的手探了過來。

這是它遇見她的第一天,也是她遇見他的第一天。

它可能是太累了,也有可能是她那時的手太過於溫暖,所以它才會選擇被她收養,成為她口中的另一種家人。

它跟著這個小姑娘,看著她和他相識相愛,看著她每次望向他時那愛戀的目光,那個時候的她會散發出一種溫暖的,令人情不自禁靠近的氣息。那讓它覺得神奇並且感到迷戀,它很喜歡那樣的她,哪怕她的目光看向的是別人。

可那個男孩子的身體不好,他們一起磕磕盼盼的走過四年,即將要到第五個年頭。

然後他們等來那顆期盼已久的心臟,但那個男孩子的身體太虛弱了,哪怕是準備了很久,也還是倒在了那張手術床上。

它嗅到了他身上傳來的死亡的氣息,不知抱有什麽樣的心態,它想來見來他一面,在他死之前。

所以它悄悄的來到了他的病房,此時他正躺在重癥監護室裏奄奄一息,而外面的他的親人們哭作一團,包括她。

它用著貓的身體端坐在窗臺上,看著床上的人,準備等著送他最後一面。

可讓它沒想到的是,他突然睜開了眼睛,回光返照般的看見了窗臺上的它。

“你就要死了。”它聽見了自己淡漠著聲音對他說。

可是那個男孩子只是微微驚訝了一下便恢覆了平常:“我知道。”他似乎是想笑,可嘴上的氧氣罩阻礙了他那無力的嘴角上揚。

它給他註入了一絲靈氣撐著他,想聽聽他想說什麽。

“你需要我幫你讓門外的人進來見你最後一面嗎?”它問。

他察覺到了陡然之下又充滿力氣的身體,含笑著搖了搖頭。

“你是妖怪嗎?”他詢問那只被他和她一起養了四年之久的白貓,沒想到臨死前還有這樣的際遇。

“我救不了你。”“我知道,但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嗎?”

他在那股神奇的力量消失之前,對白貓說了想說的話:“幸羽可能會很傷心,你既然願意作為一只普通的貓陪在她的身旁,那麽,能不能變成我給她織一場美夢,直到她可以忘了我不再難過呢?”

他看見白貓如藍寶石般剔透的眼眸突然睜大,定定望著他許久。

直到他又將要失去意識,可能不會再醒來之後,恍惚間聽到了它的聲音:“如果你想的話。”

然後,它看見了他心滿意足的閉上了雙眸,心電圖的線條也化為一條直線。

而門外的那個姑娘卻在聽到消息之後昏了過去,從此它在沒有見過她臉上露出過笑容。

而那股讓它眷戀並迷戀的溫暖氣息也消失了,在那個男孩走後的第不知道多少個日夜裏,它冷眼看著她的每一點一滴的改變。

看著她努力安慰著男孩的家人,安慰著共同的好友,卻把所有的傷心難過都留給自己。

可是它不喜歡這樣散發著冷冰冰氣息的她,於是它不顧傷勢未愈的身體,動用了積攢許久的靈力。

頭一次作為蜃獸編織出了第一場蜃樓幻像,為她編織了一場獨屬於她的海市蜃樓。

它模糊了她的記憶,搬到了隔壁的城市開始了新的生活,而它也在它下定決心的那一刻起,由它變作了他。

在這場獨屬於他們的海市蜃樓裏,共同做著一個關於溫暖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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