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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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一）
“周盼山，我可能過幾天就要回去了，我在澄州這裏待的時間夠長了，也給了“親情”很長的時間。我覺得，是時候該給我自己一些時間了，我不知道我想幹什麽，但我知道我不想幹什麽，我不想再像現在一樣虛度光陰。你是不是也要離開了，我知道美國的那幾家獵頭公司一直在找你，周盼山，你不該埋沒在這麽一個小小的鎮子裏的，你應該去到更廣闊的地方。或者去美國，或者去德國，或者任何地方，可是不能在這裏。我也是，我去祁鎮，去任何地方，可是我不想再留在澄州了，我在這裏已經待的夠久了。上課的時候，我看了一本課外書，是四大名著的《水滸傳》，魯智深死前寫下了四句偈語，那時我也恍然大悟：平生不修善果，只愛殺人放火。忽地頓開金繩，這裏扯斷玉鎖。錢塘江上潮信來，今日方知我是我。”
（二）
宋爾拉著陳邶風走出了很遠，到了離學校很遠的地方才慢下來。
陳邶風沒說什麽，低著頭看著她笑。
“你笑什麽？”宋爾不解地問，“考得好開心啊？”
陳邶風點了點頭，“回來了我也很開心，又見到你了。”
“你不問問我是不是逃學了，逃了多少嗎？”
“我當然想讓你好好學習了，”陳邶風說，“可要是你不喜歡的話，那不去就好了。你又不是小孩子，你比我聰明，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知道自己的選擇會帶來什麽後果。你要是不想上學，不想學習，我尊重你的選擇，我給你留好退路就好了。”
宋爾抿了抿嘴角，停下腳步，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你又長高了。”
“這話說的像姐姐。”陳邶風說，把她的手放了下來，“以後可能還會長呢，你每次都量量嗎？”
宋爾搖了搖頭：“不量了。陳邶風，我以後會好好去上學，你也踏踏實實的知道嗎？集訓完不是就一路順風了，好好準備你的競賽，還有……”
“宋爾，”陳邶風忽然打斷了她，“你今天說了好多，我也不小了，我也可以安排好自己。”
宋爾有點自嘲地笑笑，是呀，陳邶風比她更理性更獨立，會把自己安排的很好，也用不著她操什麽心。但她忘了，陳邶風也比她更敏感，輕易就嗅到了她話裏的不對勁：“你說這些是什麽意思，你要走了嗎？”
宋爾點點頭：“我的學籍還在祁鎮那邊，可能要回去高考。”
“那你什麽時候走，我送你。”
“好。”
宋爾答應下來，陳邶風就領著她到了自己自行車前面，要把她送回家。她坐在他的後座，兩只手環上了他的腰，把臉頰貼在了他的後背上。感受到後面的壓力，陳邶風把腰往下沈了沈，腳下的力度也放緩了一點。
“陳邶風，你還是好瘦。”宋爾不知道為什麽，鼻頭忽然酸了一下。
“我以後多吃一點。”陳邶風耐心回答著她，“你也瘦，回去之後記得照顧好自己，等我考試完就去找你。”
“行啊，我們那裏風景可好了，有山有水，還有成片的柿子林，到了秋天，柿子結的可好了，杏樹也好看。到時候，我做柿餅給你吃。”
兩個人聊著，陳邶風就騎到了宋爾家，把她送到了樓下。他本來想一直把她送到家門口的，但宋爾沒讓他去，說以後見的日子還不少，沒必要這兩步路也要送。陳邶風最聽她的話，她不讓送就沒送。宋爾讓他早點離開，自己轉身上樓去了。
走到二樓的時候，宋爾的心臟又開始疼起來了，她把背靠在墻上，從口袋裏拿出常備的藥吞下去，又蹲下來緩了好一會才重新走上樓去。
從陳邶風回來以後，連著宋卓都省心了不少，她也開始在學校好好學習，不往外亂跑了。就這樣過了十幾天，好長時間沒見的許淮又來找她了。不過這次不是在校外，是在他們學校的走廊上。
這時離高考越來越近了，班裏的同學都緊張起來，就算是下課，也沒有同學亂跑亂鬧，最多是同學們三五成群的去個廁所什麽的。宋爾在走廊上看見他的時候也嚇了一跳，他的頭發已經然回來了，染成了黑色，手上的戒指和耳朵上的耳釘也都被他摘了下來，像個乖學生一樣。
“你怎麽進來的？”宋爾記得，現在也不是放學和休息時間，門崗的大爺對外人查得很嚴的。
許淮把她的劉海揉成一團，笑道：“翻墻啊，跟你那個陳邶風哥哥一樣。”
“我比他大，大兩歲呢。”宋爾捋了捋自己的頭發，擡起頭看他，“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我來跟你說一聲，我雅思的成績下來了，托你的福，考得還不錯，簽證和學校的申請也都批下來了，我定了後天的機票，兩張。”
宋爾點頭：“恭喜。”
“你不和我一起走的話，去送送我可以嗎？我這一走，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你就不怕，以後都見不到我了？”
“不行。”宋爾說，“我也要走了，後天。”
“你去哪？”
“回老家，我也不回來了。既然你要走了，那我祝你學業有成，名揚萬裏。”宋爾朝他笑著，眼神真摯。
他忍不住用指背碰了碰她的臉，說道：“宋爾，你臉色越來越不好了，我走後你要照顧好自己，必要的話，讓你的邶風哥哥來也行。”
宋爾點頭，看著他離開以後，就回了教室。
要走的那一天，宋爾收拾好自己的行裝，就去原來的學校找陳邶風告別。那天天氣特別好，陽光也足的不得了，飄散在空氣中，被人吸進鼻腔裏，像是萬物的解毒劑。陳邶風從教室裏被同學喊出來，看到了站在走廊上宋爾。她穿著一身白裙子，頭發被剪短了很多，剪到了下巴那裏，顯得臉更加小了。
陳邶風有些驚喜：“宋爾，你怎麽來了？”
“我要走了，過來跟你說一聲。”宋爾溫和地笑著，走過去幫他理了理衣服，“照顧好自己，好好考試。”
“你也是。”陳邶風說道，“你考完了給我打電話，你把你姥姥姥爺家的地址給我寫下來吧，到時候我去找你也行，吃你做的柿餅。”
“好。”宋爾道，把筆從自己口袋拿出來，又拉過來他的手，在他手上寫下祁鎮的地址。
陳邶風認真看著這個地址和電話，重重點點頭，“記下了……”
話還沒有說完，宋爾忽然走上前抱住了他，陳邶風也下意識回抱了過去，腦子一下子空了，連著嘴也不利索了。這個擁抱不過維持了幾秒，可就像很長很長一樣，直到宋爾放開了他，陳邶風都沒有回過神來。
“我走了，你好好的。”宋爾離開他的懷抱，走出一段距離，又回過頭來，陳邶風還站在原地，她又朝他擺了擺手，說：“回去吧。”
（二）
高考的日子臨近，陳邶風的競賽也考完了，成績出來，上了北大的中文系。得知消息之後，他第一時間就想給宋爾打電話，又怕耽誤她考試，就想著等她成績出來再說。直到六月底，陳邶風再跟她打電話，宋爾沒有接。後來的幾天，陳邶風每隔幾天給她打一次電話，宋爾都沒有接。
陳邶風有些擔心她，想著會不會是因為沒考好心情不好，就先去找了宋卓問問情況。這些時間，宋卓幾乎也沒怎麽找過他。
他去了宋卓家，敲了敲他們家的門，是宋卓開的。在宋卓的臉上，掛著一種很怪異的表情。看見他的那一刻，宋卓臉上的表情更加怪異了。
進去之後，宋卓禮貌地給他倒了杯水，動作很不自然。
“你來這裏，是來幹什麽的……”
陳邶風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問道：“我是想問問你姐的事，我給她打了很多電話，她都沒接。她是不是……考的不太好？”
“不是。”宋卓的聲音有些嘶啞，隨後把頭直接埋進了手掌裏，後面幾句直接哽咽了起來：“我，我姐沒了。”
陳邶風不可置信地望向他：“沒了？沒了是什麽意思，怎麽會沒了呢！”
宋卓一下子癱坐在沙發上，用手捂住雙眼低低地哽咽著。
“沒了的意思就是死了，她死了，死了！”
陳邶風聽見這句話，一下子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耳朵好像失聰了一樣，反覆回想那四個字，掰碎了往嘴裏吞，卻怎麽都咽不下去。
“你說什麽？怎麽可能呢，她走之前身體一直好好的，怎麽可能呢，宋卓，她可是你親姐姐，就算開完笑你也不能這麽咒她吧！”
“陳邶風，我沒騙你，我姐她真的……真的沒了。你知道她有心臟病的對吧，她這是心臟衰竭，能活到她這個歲數已經是個奇跡了，一般得她這個病的，都活不過十歲，姐，姐她已經很值了。”
陳邶風看著宋卓，聽到後半段，他仿佛徹底聽不見他的聲音了一樣，只能看見他的嘴巴一張一合，每一個字，都在宣判著宋爾的死亡這個既定的事實。可是明明，她說過的，還要請她去自己長大的地方去看看，還要帶他去看成片的柿子林，還要請他去吃自己親手做的柿餅。
這不可能。
陳邶風坐下，把宋卓倒的那杯水一飲而盡，扯著嘴角笑了笑，說道：“我先走了，明天再來找你。”
那天之後，我迎來了和陳邶風的第一次見面。我本來什麽都不想告訴他，我覺得他不配得知宋爾的任何動向，宋爾說的沒錯，我如果見到他，一定會看不上他的。傻裏傻氣，而且太年輕。這個年齡的愛情，說是海枯石爛，可到底，不過是無病呻吟。我一個醫生，最討厭無病呻吟的人。他來到這裏，傻楞楞的樣子讓我實在沒辦法想到，宋爾怎麽會喜歡上他這樣的人，那是宋爾，那是我的宋爾啊。
可是沒有人回答我了，我當然知道，除了眼前那個人，沒有人再能對得上宋爾信件上的一筆一畫了。
陳邶風問我：“你知道宋爾去哪了嗎？”
我看著他風塵仆仆的臉龐，打心眼裏不喜歡他，尤其是他那雙和宋爾一樣純撤的眼神，所以我只告訴他：“我跟你保證，她會回來的。她不久就會回來的。”
陳邶風信了。
我知道為什麽，因為除了我的話，他沒有什麽可以相信的了。他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抓住這個可以給他希望的浮木。
我想，用這兩句話把他打發走，我也腳底抹油地去美國報道，連帶著和尚和廟一起跑，到時候陳邶風連個人影也找不著，讓他等去吧，反正不關我的事了。
這個想法一直在我腦海裏盤踞，直到我又一次遇見了他。還是在祁鎮，他在這裏住了下來，等我的消息，等宋爾的消息。我問他，自己就沒有家人嗎，你家裏人就不催你嗎。他說他沒有了，他只有宋爾了。後來，他給我講起了他和宋爾之間的事情，我嫌他煩，把宋爾的事告訴了他。
大概我是嫌他煩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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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周盼山，我可能過幾天就要回去了，我在澄州這裏待的時間夠長了，也給了“親情”很長的時間。我覺得，是時候該給我自己一些時間了，我不知道我想幹什麽，但我知道我不想幹什麽，我不想再像現在一樣虛度光陰。你是不是也要離開了，我知道美國的那幾家獵頭公司一直在找你，周盼山，你不該埋沒在這麽一個小小的鎮子裏的，你應該去到更廣闊的地方。或者去美國，或者去德國，或者任何地方，可是不能在這裏。我也是，我去祁鎮，去任何地方，可是我不想再留在澄州了，我在這裏已經待的夠久了。上課的時候，我看了一本課外書，是四大名著的《水滸傳》，魯智深死前寫下了四句偈語，那時我也恍然大悟：平生不修善果，只愛殺人放火。忽地頓開金繩，這裏扯斷玉鎖。錢塘江上潮信來，今日方知我是我。”
（二）
宋爾拉著陳邶風走出了很遠，到了離學校很遠的地方才慢下來。
陳邶風沒說什麽，低著頭看著她笑。
“你笑什麽？”宋爾不解地問，“考得好開心啊？”
陳邶風點了點頭，“回來了我也很開心，又見到你了。”
“你不問問我是不是逃學了，逃了多少嗎？”
“我當然想讓你好好學習了，”陳邶風說，“可要是你不喜歡的話，那不去就好了。你又不是小孩子，你比我聰明，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知道自己的選擇會帶來什麽後果。你要是不想上學，不想學習，我尊重你的選擇，我給你留好退路就好了。”
宋爾抿了抿嘴角，停下腳步，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你又長高了。”
“這話說的像姐姐。”陳邶風說，把她的手放了下來，“以後可能還會長呢，你每次都量量嗎？”
宋爾搖了搖頭：“不量了。陳邶風，我以後會好好去上學，你也踏踏實實的知道嗎？集訓完不是就一路順風了，好好準備你的競賽，還有……”
“宋爾，”陳邶風忽然打斷了她，“你今天說了好多，我也不小了，我也可以安排好自己。”
宋爾有點自嘲地笑笑，是呀，陳邶風比她更理性更獨立，會把自己安排的很好，也用不著她操什麽心。但她忘了，陳邶風也比她更敏感，輕易就嗅到了她話裏的不對勁：“你說這些是什麽意思，你要走了嗎？”
宋爾點點頭：“我的學籍還在祁鎮那邊，可能要回去高考。”
“那你什麽時候走，我送你。”
“好。”
宋爾答應下來，陳邶風就領著她到了自己自行車前面，要把她送回家。她坐在他的後座，兩只手環上了他的腰，把臉頰貼在了他的後背上。感受到後面的壓力，陳邶風把腰往下沈了沈，腳下的力度也放緩了一點。
“陳邶風，你還是好瘦。”宋爾不知道為什麽，鼻頭忽然酸了一下。
“我以後多吃一點。”陳邶風耐心回答著她，“你也瘦，回去之後記得照顧好自己，等我考試完就去找你。”
“行啊，我們那裏風景可好了，有山有水，還有成片的柿子林，到了秋天，柿子結的可好了，杏樹也好看。到時候，我做柿餅給你吃。”
兩個人聊著，陳邶風就騎到了宋爾家，把她送到了樓下。他本來想一直把她送到家門口的，但宋爾沒讓他去，說以後見的日子還不少，沒必要這兩步路也要送。陳邶風最聽她的話，她不讓送就沒送。宋爾讓他早點離開，自己轉身上樓去了。
走到二樓的時候，宋爾的心臟又開始疼起來了，她把背靠在墻上，從口袋裏拿出常備的藥吞下去，又蹲下來緩了好一會才重新走上樓去。
從陳邶風回來以後，連著宋卓都省心了不少，她也開始在學校好好學習，不往外亂跑了。就這樣過了十幾天，好長時間沒見的許淮又來找她了。不過這次不是在校外，是在他們學校的走廊上。
這時離高考越來越近了，班裏的同學都緊張起來，就算是下課，也沒有同學亂跑亂鬧，最多是同學們三五成群的去個廁所什麽的。宋爾在走廊上看見他的時候也嚇了一跳，他的頭發已經然回來了，染成了黑色，手上的戒指和耳朵上的耳釘也都被他摘了下來，像個乖學生一樣。
“你怎麽進來的？”宋爾記得，現在也不是放學和休息時間，門崗的大爺對外人查得很嚴的。
許淮把她的劉海揉成一團，笑道：“翻墻啊，跟你那個陳邶風哥哥一樣。”
“我比他大，大兩歲呢。”宋爾捋了捋自己的頭發，擡起頭看他，“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我來跟你說一聲，我雅思的成績下來了，托你的福，考得還不錯，簽證和學校的申請也都批下來了，我定了後天的機票，兩張。”
宋爾點頭：“恭喜。”
“你不和我一起走的話，去送送我可以嗎？我這一走，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你就不怕，以後都見不到我了？”
“不行。”宋爾說，“我也要走了，後天。”
“你去哪？”
“回老家，我也不回來了。既然你要走了，那我祝你學業有成，名揚萬裏。”宋爾朝他笑著，眼神真摯。
他忍不住用指背碰了碰她的臉，說道：“宋爾，你臉色越來越不好了，我走後你要照顧好自己，必要的話，讓你的邶風哥哥來也行。”
宋爾點頭，看著他離開以後，就回了教室。
要走的那一天，宋爾收拾好自己的行裝，就去原來的學校找陳邶風告別。那天天氣特別好，陽光也足的不得了，飄散在空氣中，被人吸進鼻腔裏，像是萬物的解毒劑。陳邶風從教室裏被同學喊出來，看到了站在走廊上宋爾。她穿著一身白裙子，頭發被剪短了很多，剪到了下巴那裏，顯得臉更加小了。
陳邶風有些驚喜：“宋爾，你怎麽來了？”
“我要走了，過來跟你說一聲。”宋爾溫和地笑著，走過去幫他理了理衣服，“照顧好自己，好好考試。”
“你也是。”陳邶風說道，“你考完了給我打電話，你把你姥姥姥爺家的地址給我寫下來吧，到時候我去找你也行，吃你做的柿餅。”
“好。”宋爾道，把筆從自己口袋拿出來，又拉過來他的手，在他手上寫下祁鎮的地址。
陳邶風認真看著這個地址和電話，重重點點頭，“記下了……”
話還沒有說完，宋爾忽然走上前抱住了他，陳邶風也下意識回抱了過去，腦子一下子空了，連著嘴也不利索了。這個擁抱不過維持了幾秒，可就像很長很長一樣，直到宋爾放開了他，陳邶風都沒有回過神來。
“我走了，你好好的。”宋爾離開他的懷抱，走出一段距離，又回過頭來，陳邶風還站在原地，她又朝他擺了擺手，說：“回去吧。”
（二）
高考的日子臨近，陳邶風的競賽也考完了，成績出來，上了北大的中文系。得知消息之後，他第一時間就想給宋爾打電話，又怕耽誤她考試，就想著等她成績出來再說。直到六月底，陳邶風再跟她打電話，宋爾沒有接。後來的幾天，陳邶風每隔幾天給她打一次電話，宋爾都沒有接。
陳邶風有些擔心她，想著會不會是因為沒考好心情不好，就先去找了宋卓問問情況。這些時間，宋卓幾乎也沒怎麽找過他。
他去了宋卓家，敲了敲他們家的門，是宋卓開的。在宋卓的臉上，掛著一種很怪異的表情。看見他的那一刻，宋卓臉上的表情更加怪異了。
進去之後，宋卓禮貌地給他倒了杯水，動作很不自然。
“你來這裏，是來幹什麽的……”
陳邶風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問道：“我是想問問你姐的事，我給她打了很多電話，她都沒接。她是不是……考的不太好？”
“不是。”宋卓的聲音有些嘶啞，隨後把頭直接埋進了手掌裏，後面幾句直接哽咽了起來：“我，我姐沒了。”
陳邶風不可置信地望向他：“沒了？沒了是什麽意思，怎麽會沒了呢！”
宋卓一下子癱坐在沙發上，用手捂住雙眼低低地哽咽著。
“沒了的意思就是死了，她死了，死了！”
陳邶風聽見這句話，一下子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耳朵好像失聰了一樣，反覆回想那四個字，掰碎了往嘴裏吞，卻怎麽都咽不下去。
“你說什麽？怎麽可能呢，她走之前身體一直好好的，怎麽可能呢，宋卓，她可是你親姐姐，就算開完笑你也不能這麽咒她吧！”
“陳邶風，我沒騙你，我姐她真的……真的沒了。你知道她有心臟病的對吧，她這是心臟衰竭，能活到她這個歲數已經是個奇跡了，一般得她這個病的，都活不過十歲，姐，姐她已經很值了。”
陳邶風看著宋卓，聽到後半段，他仿佛徹底聽不見他的聲音了一樣，只能看見他的嘴巴一張一合，每一個字，都在宣判著宋爾的死亡這個既定的事實。可是明明，她說過的，還要請她去自己長大的地方去看看，還要帶他去看成片的柿子林，還要請他去吃自己親手做的柿餅。
這不可能。
陳邶風坐下，把宋卓倒的那杯水一飲而盡，扯著嘴角笑了笑，說道：“我先走了，明天再來找你。”
那天之後，我迎來了和陳邶風的第一次見面。我本來什麽都不想告訴他，我覺得他不配得知宋爾的任何動向，宋爾說的沒錯，我如果見到他，一定會看不上他的。傻裏傻氣，而且太年輕。這個年齡的愛情，說是海枯石爛，可到底，不過是無病呻吟。我一個醫生，最討厭無病呻吟的人。他來到這裏，傻楞楞的樣子讓我實在沒辦法想到，宋爾怎麽會喜歡上他這樣的人，那是宋爾，那是我的宋爾啊。
可是沒有人回答我了，我當然知道，除了眼前那個人，沒有人再能對得上宋爾信件上的一筆一畫了。
陳邶風問我：“你知道宋爾去哪了嗎？”
我看著他風塵仆仆的臉龐，打心眼裏不喜歡他，尤其是他那雙和宋爾一樣純撤的眼神，所以我只告訴他：“我跟你保證，她會回來的。她不久就會回來的。”
陳邶風信了。
我知道為什麽，因為除了我的話，他沒有什麽可以相信的了。他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抓住這個可以給他希望的浮木。
我想，用這兩句話把他打發走，我也腳底抹油地去美國報道，連帶著和尚和廟一起跑，到時候陳邶風連個人影也找不著，讓他等去吧，反正不關我的事了。
這個想法一直在我腦海裏盤踞，直到我又一次遇見了他。還是在祁鎮，他在這裏住了下來，等我的消息，等宋爾的消息。我問他，自己就沒有家人嗎，你家裏人就不催你嗎。他說他沒有了，他只有宋爾了。後來，他給我講起了他和宋爾之間的事情，我嫌他煩，把宋爾的事告訴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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