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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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一）
“宋爾，今天診室又來了一個病人，她才十三歲，心梗。小小年紀得了這個病，挺可惜的，不過這樣的病例還真的不多見，很考驗醫生的技術。我接下了這臺手術，只有七八成的把握，你知道我的，我從來都是有九成以上的把握才肯動刀。可是這次雖然沒把握，但很有挑戰性，到時候，說不定我辦公室的錦旗又多了一面。反正那姑娘除了我也沒別的選擇了，如果不做手術，她也活不了多久，對我而言這場手術都是百利而無一害，即便是死了，我也不用承擔什麽後果。不過她的運氣還真好，我的手術很完美地成功了，還把後遺癥縮減到了最小。
從手術室出來說完很順利，家屬就急急忙忙握住我的手感謝，又急急忙忙去照看他們的女兒。我看著病床上蒼白痛苦的女孩，忽然萌生了一個很奇怪惡毒的想法，我不想讓她痊愈，我甚至不想這臺手術成功，最好她死在病床上。這臺手術的成功不止因為我，還有她的運氣。我知道，我和少年班的那群惡魔沒有區別，我想把她的運氣收回，把上天的眷顧全留給你。”
（二）
宋爾和陳邶風和宋卓三個人走了十多分鐘就到了唐思琪家所在的小區，宋卓輕車熟路地帶著兩人到了她家樓下，看得出來，平常應該也沒少來。
站在樓下，宋卓撥通了唐思琪的手機號碼。她家管她不太嚴，父母都很開明，不會過分幹涉她自己的生活。只給她打了一通電話之後沒多久就等到了她。
唐思琪穿著紅色的羽絨服，戴著聖誕老人一樣的紅帽子，還有一雙紅色的靴子，像是從童話世界裏走出來的公主。就連宋爾，也不由得眼前一亮。說實話，她有時候真的挺羨慕唐思琪的，順風順水，糖果堆裏長大的孩子，笑起來也會讓旁的人覺得甜。
“宋卓！”唐思琪一看到宋卓，就奔著宋卓跑了過去，一下撲到他懷裏。宋卓也穩穩地接住了她，兩個人抱在一起，像是多久沒見的鴛鴦一樣。
看見這一幕，宋爾不自覺往後退了一下，陳邶風察覺到她的動作，也跟著撤了一下步子。
等那兩個人回過神來，才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宋爾和陳邶風。宋爾笑著搖了搖頭，表示沒關系。
天上的雪還在不停地下，沒有絲毫要減小的趨勢，落在手上，甚至能夠看清雪花的具體形狀。宋卓提議去堆雪人，其他幾個人也沒意見。宋爾還有點慶幸，幸好他沒讓大家去打雪仗，要不然她還要費盡心思去想該怎麽拒絕。
四個人堆一個雪人難免有些擁擠，宋卓就擅自分配了一下，他和唐思琪一起，宋爾和陳邶風一起。宋爾沒意見，他們就挑了一個空曠的地方，那裏的積雪也很多。
她對堆雪人這種事情沒什麽經驗，只會扒拉雪堆到一起，陳邶風很耐心地指導著她，把雪堆出形狀。這確實不難，就是有些凍手，隔幾下宋爾就會吹吹自己被凍得發紅的手。
陳邶風從棉服裏面拿出一雙手套，是皮面的，戴上暖和還不會被雪弄濕，順手就遞到了宋爾面前：“戴上這個吧，手就不冷了。”
宋爾遲疑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同樣白皙地透著些紅色的手上：“那你呢，你不冷嗎？”
他開玩笑地說：“我皮厚，沒關系。”
宋爾也不再客氣了，她的手已經快被凍得沒知覺了。幾個人努力了半天，把頭和肚子都堆好了，又撿了幾根枯樹枝做雪人的胳膊和鼻子，用小石頭做眼睛。
宋爾兩邊看了看來對比，很明顯，宋卓他們堆的雪人比自己這邊的要好看很多，頭和肚子都比他們的要圓。
宋卓也毫不客氣地嘲笑陳邶風，宋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弄不好。”但宋卓對待兩個人，可以說是截然不同的態度，見宋爾有點內疚就立馬哄她：“哪有，肯定是陳邶風這個家夥拖後腿。”她有點想笑，沒想到陳邶風還有拖人後腿的一天。
“咱們拍張照吧。”唐思琪舉了舉手裏的相機，眼神掃視了一下周圍的人，最後鎖定了一個初中模樣的小女孩，讓她幫忙拍個照。
小女孩很自然應了下來，他們四個站在兩個雪人後面，女生在中間，男生在兩邊，陳邶風挨著宋爾，宋卓則挨著唐思琪。女孩拍了好幾張照片，遞給唐思琪地時候還說：“兩個姐姐都好漂亮呢。”
宋爾笑了一下，從口袋裏拿了一個糖遞給小姑娘，唐思琪則很熱情地揉了揉她的腦袋：“你也很漂亮啊小妹妹。”
等小女孩走後，他們幾個人就圍在一起看拍出來的照片，確實如小姑娘所說，宋爾和唐思琪都很漂亮，一個白色棉服，一個紅色棉服，唐思琪很可愛朝氣，相比她來，宋爾就顯得有點拘謹了，幾張照片都只是淺淺地笑著。
“陳邶風，你給我們兩個單獨拍一張吧。”宋卓說道。
陳邶風接過相機，宋卓和唐思琪也擺好了姿勢，宋卓一只手摟著唐思琪的肩膀，另一只手則比了個“耶”，呲著牙笑得很開心。
等給他們照完，唐思琪和宋卓聚在一起看拍好的照片，吃水不忘挖井人，唐思琪也戳了戳宋卓的胳膊，朝宋爾和陳邶風兩人的方向使了使眼色。宋卓立馬會意，把陳邶風直接推到了宋爾跟前：“你們站好，我也給你倆拍一章。”
陳邶風朝宋爾看過去，宋爾本來對著雪發呆，察覺到他的目光，就把頭向宋卓點了點，應聲說道：“好。”
他們兩個也站到了雪人後面，宋爾仰頭看了他一眼，隨便就又低下頭，看向相機，伸手比了一個“耶”，笑起來露出八顆牙齒，很白。
拍完以後，宋卓狐疑地看著相機裏的照片，一臉幽怨地看著宋爾：“你跟他照怎麽笑得這麽好看？”
“是嗎？”宋爾笑了一下，一點都不心虛。
唐思琪跑過來敲了一下他的腦袋，讓他不要多嘴，又轉頭跟宋爾甜甜地笑起來：“我把照片洗多幾份，回來讓宋卓給你送過去。”
宋爾點了點頭：“謝謝你了。”
唐思琪擺了擺手：“道什麽謝，就一件隨手的小事。”
（三）
假期總是過得很快，開學的前一晚宋卓通宵在補作業，第二天見他的時候跟要死了一樣，眼睛下面黑眼圈重的像熊貓一樣。
宋爾看見他的時候也嚇了一大跳：“你眼睛怎麽回事？”
宋卓打著哈欠，沒什麽精神氣：“昨天一夜都沒睡，在補作業。姐，你作業都寫完了？”
宋爾點了點頭：“一天寫一部分，前兩天就寫完了，反正我也沒有什麽事情做。”
聽她說完這些，宋卓就哀怨地仰天長嘯了一聲，又趴在桌子上扒拉了兩口飯，宋爾看他那個樣子，都怕他吃著吃著飯就睡著了。
“要不你寫個假條，我幫你給你們班主任送過去吧。”
宋卓思考了一下就同意了，反正爸媽也不會知道，就他這個狀態去上學，說不定同學還以為見鬼了呢。吃過早飯，宋卓就實在撐不住了，寫了假條就躺到床上去睡覺了。
宋爾叮囑他鎖好門，也就出門上學了。
外面還是一片白雪蒼茫，雖然環衛工人已經掃過雪了，但掃了右下，被雪壓過之後就會特別濕滑，即便她的鞋是防滑的，但好要小心翼翼地走才不會被摔到。
給宋卓送去假條，又順便跟他班主任解釋了一番，宋爾才動身朝自己班裏走去。下樓梯的時候碰到了上樓的陳邶風，他看見宋爾，就伸手把她攔了下來，從口袋拿出一打照片遞了過去，是那天在雪地裏拍的。
“已經洗出來了，唐思琪托我給宋卓送過去。”
宋爾點點頭，隨意翻看了兩下就對陳邶風說道：“嗯，你回去跟她說一聲吧，宋卓今天請假不來學校了，中午就不用等他一起去吃飯。”
陳邶風問：“他怎麽了，又沒寫完作業？”
“嗯，”宋爾說道，臉上也有些詫異，“你還真是了解他，昨天他補作業補太晚了，今天早上沒起來，我就讓他現在家裏睡一會，明天再來學校。”
陳邶風笑了一聲，似乎有些意料之中：“他每次都這樣，這回還麻煩上你了。”
宋爾倒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眼角眉梢似乎也因為他的話帶上了些笑意：“沒辦法，我是他姐姐嘛。”
陳邶風也笑了起來，目光一直落在她的眼睛上。宋爾的眼睛很好看，亮晶晶的，睫毛也像蝴蝶的雙翼一樣忽閃忽閃，尤其是笑起來的樣子，很可愛。只是，宋爾自己卻不怎麽愛笑。
兩個人簡單聊了幾句，陳邶風瞧著時間快到了，就終止了話題，催促她離開：“行了，你也快回去吧，別遲到了。”
“嗯。”宋爾抿著嘴唇點了點頭，走下幾節樓梯後又忍不住停下回頭看了他一眼，陳邶風還站在原地，看見她回頭，就又跟她揚了揚手，跟她說再見。
回到教室也不算太晚，劉成照舊坐在講臺上看武俠小說，但教室裏的人也不是很多，大概一半左右。齊遙沒來，左右前後也沒什麽人，她就把那些照片拿出來開始仔細端詳。
在她和陳邶風單獨的那一張照片上，雪花像羽毛一樣落到兩個人的頭上，他們都沒戴帽子，頭發黑黑的，眼睛明明的，不知不覺他們挨到也很近，陳邶風站在她後面，她的身體挨著他的身體，也像是小情侶一樣。宋卓連著拍了好幾張，宋爾忽然註意到，其他幾張陳邶風都是在看鏡頭，只有其中一張，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目光幽暗而晦澀。
她把這一張抽出來，又從桌鬥裏拿出一本以前買的書，把照片夾在裏面。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除了幾個請假的，班裏的同學也將近來齊了。劉成也放下了手裏的《神雕俠侶》，掃視了一遍班裏的同學後敲了敲桌子：“大家都來的差不多了，把手裏的筆停一下，我說兩件事。”
班裏小小地騷動了一下就立馬安靜下來，各個伸長了脖子等劉成的消息。
“過兩天咱們要考一次試，算是期末之前的模擬，難度和期末考試的差不多，大家好好準備一下呀。第二件事呢，就是下下周二要開元旦晚會，在安陽路的體育館，步行一百米就到了，每個班都要出節目，周五的時候在會議室評選，咱班有誰能唱能跳的，說個小品啥的，都找文藝委員報個名啊，每個小組出一個節目，到時候評上了還有獎品呢。”
聽到這兩個消息，班裏的哀嚎聲過去後又騷動了一下，都興奮地討論著關於元旦晚會的話題。
齊遙也滿臉期許地問她：“宋爾，你有什麽特長嗎，你說咱們組表演什麽節目啊？”
宋爾從來對這種活動都很隨緣，小時候倒是三不五時地在臺上表演過幾回，但長大以後就很少了。不過她也真的沒有什麽特長足以拿來表演，如果真的要說的話，小時候外公外婆發現她唱歌還蠻有天賦，就送她去鎮子上的補習班學過一段時間的吉他，不過現在也已經忘得七七八八了。
她沖齊遙搖了搖頭，“沒什麽特長。”
雖然元旦晚會挺讓人期待的，但是在這之前還要考試，掃了不少人的興。這次考試確實比較難，尤其是數學，從第四個選擇題就開始難了。陳邶風照例跟著高三一起考，但它也並不是每次都能幸運地遇見宋爾的。
成績依舊很快出來，這次宋爾是班裏的第五名，數學成績出奇的低，只有可憐的六十九分，雖然這次班裏的數學都比較低，但她低的有些紮眼了。
數學老師看見成績單後，都把宋爾單獨拎出去談話了，問她最近是不是有什麽不開心的事，要她好好學習，把其他雜七雜八地東西先放一放，要是有什麽解決不了的問題也可以去找她。
宋爾倒沒什麽不開心的事，只是考數學的時候不小心睡著了，後面幾個大題都沒來得及做。只是這個理由不太好跟數學老師解釋，她就隨口扯了個謊，說自己考試的時候身體不太舒服，所以可能發揮失常了。
數學老師嘆了口氣，又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沒關系，下次努力就好了。”
宋爾點了點頭，讓數學老師放下心來。
回來的時候，齊遙關心又好奇地問她：“數學老師跟你說什麽了？”
“沒什麽，就是這次數學考的太低了，老師讓我下次好好考。”
齊遙點頭，伸手就拿過了她的成績單，看到了上面明晃晃的六十九分，“是有點少，你這次怎麽回事啊？”
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並沒有將這事放在心上，反正考多少對她而言關系不大。
但是宋爸爸宋媽媽每次都要看他們兩個的成績，兩姐弟都是天賦型選手，一直沒讓爸媽操過心，只是宋卓有時候太浮躁了，成績偶爾上上下下，不太穩定。連宋卓的班主任都說，要是他沈下心來的話，肯定還會有進步的。
但這次宋卓考的還算可以，班裏第九名，數學物理都很好，躲過了宋媽媽的一場嘮叨。輪到宋爾了，宋媽媽本來是對她極其放心的，聽她說是班裏第五名還很開心，但看到她的數學成績臉色不經意的有些變化了。
“小爾，你這次數學考的不太好呀。”宋媽媽皺了一下眉頭，“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還是這次題變難了？”
宋爾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說道：“不知道為什麽，最近做題總少了點感覺。可能是遇到瓶頸了吧，我再多刷刷題可能就好了。”
“實在不行的話，等寒假的時候給你報個補習班補補，不能讓數學拖了你的後腿。”宋媽媽說道，對著她的試卷又嘆了一口氣。
宋爾點了點頭，沒反對。
等媽媽一離開，宋卓就扯過她的胳膊，笑著問她：“姐，是不是最近陳邶風沒好好教你啊，我就說他那個家夥不靠譜的。”
“沒有，他教得很好。”宋爾無所謂地挑了挑眉，“可能我就是和數學沒什麽緣分吧。”
宋卓也撅著嘴點了點頭，“那我就讓陳邶風這個月老，再把你和數學的紅線牽上。”
宋爾才不會和數學沒緣分呢，她很聰明，從小到大一直是這樣的，所以，每一次她考不好的時候，從來不是不會或者粗心，是她自己不想考好。也因此，我總是錯誤地將她歸為我的同類，從來看不見我們的分別。可我總會明白的，即便很久以後，我終於意識到而我和她最大的區別，她熱枕，善良的近乎慈悲，而我，冷漠且不近人情。所以註定了，在她離開的那麽長時間裏，我要在抽絲剝繭般的在萬千文字裏再尋找她一次。她說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都有自己的宿命。
或許，這就是我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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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宋爾，今天診室又來了一個病人，她才十三歲，心梗。小小年紀得了這個病，挺可惜的，不過這樣的病例還真的不多見，很考驗醫生的技術。我接下了這臺手術，只有七八成的把握，你知道我的，我從來都是有九成以上的把握才肯動刀。可是這次雖然沒把握，但很有挑戰性，到時候，說不定我辦公室的錦旗又多了一面。反正那姑娘除了我也沒別的選擇了，如果不做手術，她也活不了多久，對我而言這場手術都是百利而無一害，即便是死了，我也不用承擔什麽後果。不過她的運氣還真好，我的手術很完美地成功了，還把後遺癥縮減到了最小。
從手術室出來說完很順利，家屬就急急忙忙握住我的手感謝，又急急忙忙去照看他們的女兒。我看著病床上蒼白痛苦的女孩，忽然萌生了一個很奇怪惡毒的想法，我不想讓她痊愈，我甚至不想這臺手術成功，最好她死在病床上。這臺手術的成功不止因為我，還有她的運氣。我知道，我和少年班的那群惡魔沒有區別，我想把她的運氣收回，把上天的眷顧全留給你。”
（二）
宋爾和陳邶風和宋卓三個人走了十多分鐘就到了唐思琪家所在的小區，宋卓輕車熟路地帶著兩人到了她家樓下，看得出來，平常應該也沒少來。
站在樓下，宋卓撥通了唐思琪的手機號碼。她家管她不太嚴，父母都很開明，不會過分幹涉她自己的生活。只給她打了一通電話之後沒多久就等到了她。
唐思琪穿著紅色的羽絨服，戴著聖誕老人一樣的紅帽子，還有一雙紅色的靴子，像是從童話世界裏走出來的公主。就連宋爾，也不由得眼前一亮。說實話，她有時候真的挺羨慕唐思琪的，順風順水，糖果堆裏長大的孩子，笑起來也會讓旁的人覺得甜。
“宋卓！”唐思琪一看到宋卓，就奔著宋卓跑了過去，一下撲到他懷裏。宋卓也穩穩地接住了她，兩個人抱在一起，像是多久沒見的鴛鴦一樣。
看見這一幕，宋爾不自覺往後退了一下，陳邶風察覺到她的動作，也跟著撤了一下步子。
等那兩個人回過神來，才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宋爾和陳邶風。宋爾笑著搖了搖頭，表示沒關系。
天上的雪還在不停地下，沒有絲毫要減小的趨勢，落在手上，甚至能夠看清雪花的具體形狀。宋卓提議去堆雪人，其他幾個人也沒意見。宋爾還有點慶幸，幸好他沒讓大家去打雪仗，要不然她還要費盡心思去想該怎麽拒絕。
四個人堆一個雪人難免有些擁擠，宋卓就擅自分配了一下，他和唐思琪一起，宋爾和陳邶風一起。宋爾沒意見，他們就挑了一個空曠的地方，那裏的積雪也很多。
她對堆雪人這種事情沒什麽經驗，只會扒拉雪堆到一起，陳邶風很耐心地指導著她，把雪堆出形狀。這確實不難，就是有些凍手，隔幾下宋爾就會吹吹自己被凍得發紅的手。
陳邶風從棉服裏面拿出一雙手套，是皮面的，戴上暖和還不會被雪弄濕，順手就遞到了宋爾面前：“戴上這個吧，手就不冷了。”
宋爾遲疑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同樣白皙地透著些紅色的手上：“那你呢，你不冷嗎？”
他開玩笑地說：“我皮厚，沒關系。”
宋爾也不再客氣了，她的手已經快被凍得沒知覺了。幾個人努力了半天，把頭和肚子都堆好了，又撿了幾根枯樹枝做雪人的胳膊和鼻子，用小石頭做眼睛。
宋爾兩邊看了看來對比，很明顯，宋卓他們堆的雪人比自己這邊的要好看很多，頭和肚子都比他們的要圓。
宋卓也毫不客氣地嘲笑陳邶風，宋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弄不好。”但宋卓對待兩個人，可以說是截然不同的態度，見宋爾有點內疚就立馬哄她：“哪有，肯定是陳邶風這個家夥拖後腿。”她有點想笑，沒想到陳邶風還有拖人後腿的一天。
“咱們拍張照吧。”唐思琪舉了舉手裏的相機，眼神掃視了一下周圍的人，最後鎖定了一個初中模樣的小女孩，讓她幫忙拍個照。
小女孩很自然應了下來，他們四個站在兩個雪人後面，女生在中間，男生在兩邊，陳邶風挨著宋爾，宋卓則挨著唐思琪。女孩拍了好幾張照片，遞給唐思琪地時候還說：“兩個姐姐都好漂亮呢。”
宋爾笑了一下，從口袋裏拿了一個糖遞給小姑娘，唐思琪則很熱情地揉了揉她的腦袋：“你也很漂亮啊小妹妹。”
等小女孩走後，他們幾個人就圍在一起看拍出來的照片，確實如小姑娘所說，宋爾和唐思琪都很漂亮，一個白色棉服，一個紅色棉服，唐思琪很可愛朝氣，相比她來，宋爾就顯得有點拘謹了，幾張照片都只是淺淺地笑著。
“陳邶風，你給我們兩個單獨拍一張吧。”宋卓說道。
陳邶風接過相機，宋卓和唐思琪也擺好了姿勢，宋卓一只手摟著唐思琪的肩膀，另一只手則比了個“耶”，呲著牙笑得很開心。
等給他們照完，唐思琪和宋卓聚在一起看拍好的照片，吃水不忘挖井人，唐思琪也戳了戳宋卓的胳膊，朝宋爾和陳邶風兩人的方向使了使眼色。宋卓立馬會意，把陳邶風直接推到了宋爾跟前：“你們站好，我也給你倆拍一章。”
陳邶風朝宋爾看過去，宋爾本來對著雪發呆，察覺到他的目光，就把頭向宋卓點了點，應聲說道：“好。”
他們兩個也站到了雪人後面，宋爾仰頭看了他一眼，隨便就又低下頭，看向相機，伸手比了一個“耶”，笑起來露出八顆牙齒，很白。
拍完以後，宋卓狐疑地看著相機裏的照片，一臉幽怨地看著宋爾：“你跟他照怎麽笑得這麽好看？”
“是嗎？”宋爾笑了一下，一點都不心虛。
唐思琪跑過來敲了一下他的腦袋，讓他不要多嘴，又轉頭跟宋爾甜甜地笑起來：“我把照片洗多幾份，回來讓宋卓給你送過去。”
宋爾點了點頭：“謝謝你了。”
唐思琪擺了擺手：“道什麽謝，就一件隨手的小事。”
（三）
假期總是過得很快，開學的前一晚宋卓通宵在補作業，第二天見他的時候跟要死了一樣，眼睛下面黑眼圈重的像熊貓一樣。
宋爾看見他的時候也嚇了一大跳：“你眼睛怎麽回事？”
宋卓打著哈欠，沒什麽精神氣：“昨天一夜都沒睡，在補作業。姐，你作業都寫完了？”
宋爾點了點頭：“一天寫一部分，前兩天就寫完了，反正我也沒有什麽事情做。”
聽她說完這些，宋卓就哀怨地仰天長嘯了一聲，又趴在桌子上扒拉了兩口飯，宋爾看他那個樣子，都怕他吃著吃著飯就睡著了。
“要不你寫個假條，我幫你給你們班主任送過去吧。”
宋卓思考了一下就同意了，反正爸媽也不會知道，就他這個狀態去上學，說不定同學還以為見鬼了呢。吃過早飯，宋卓就實在撐不住了，寫了假條就躺到床上去睡覺了。
宋爾叮囑他鎖好門，也就出門上學了。
外面還是一片白雪蒼茫，雖然環衛工人已經掃過雪了，但掃了右下，被雪壓過之後就會特別濕滑，即便她的鞋是防滑的，但好要小心翼翼地走才不會被摔到。
給宋卓送去假條，又順便跟他班主任解釋了一番，宋爾才動身朝自己班裏走去。下樓梯的時候碰到了上樓的陳邶風，他看見宋爾，就伸手把她攔了下來，從口袋拿出一打照片遞了過去，是那天在雪地裏拍的。
“已經洗出來了，唐思琪托我給宋卓送過去。”
宋爾點點頭，隨意翻看了兩下就對陳邶風說道：“嗯，你回去跟她說一聲吧，宋卓今天請假不來學校了，中午就不用等他一起去吃飯。”
陳邶風問：“他怎麽了，又沒寫完作業？”
“嗯，”宋爾說道，臉上也有些詫異，“你還真是了解他，昨天他補作業補太晚了，今天早上沒起來，我就讓他現在家裏睡一會，明天再來學校。”
陳邶風笑了一聲，似乎有些意料之中：“他每次都這樣，這回還麻煩上你了。”
宋爾倒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眼角眉梢似乎也因為他的話帶上了些笑意：“沒辦法，我是他姐姐嘛。”
陳邶風也笑了起來，目光一直落在她的眼睛上。宋爾的眼睛很好看，亮晶晶的，睫毛也像蝴蝶的雙翼一樣忽閃忽閃，尤其是笑起來的樣子，很可愛。只是，宋爾自己卻不怎麽愛笑。
兩個人簡單聊了幾句，陳邶風瞧著時間快到了，就終止了話題，催促她離開：“行了，你也快回去吧，別遲到了。”
“嗯。”宋爾抿著嘴唇點了點頭，走下幾節樓梯後又忍不住停下回頭看了他一眼，陳邶風還站在原地，看見她回頭，就又跟她揚了揚手，跟她說再見。
回到教室也不算太晚，劉成照舊坐在講臺上看武俠小說，但教室裏的人也不是很多，大概一半左右。齊遙沒來，左右前後也沒什麽人，她就把那些照片拿出來開始仔細端詳。
在她和陳邶風單獨的那一張照片上，雪花像羽毛一樣落到兩個人的頭上，他們都沒戴帽子，頭發黑黑的，眼睛明明的，不知不覺他們挨到也很近，陳邶風站在她後面，她的身體挨著他的身體，也像是小情侶一樣。宋卓連著拍了好幾張，宋爾忽然註意到，其他幾張陳邶風都是在看鏡頭，只有其中一張，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目光幽暗而晦澀。
她把這一張抽出來，又從桌鬥裏拿出一本以前買的書，把照片夾在裏面。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除了幾個請假的，班裏的同學也將近來齊了。劉成也放下了手裏的《神雕俠侶》，掃視了一遍班裏的同學後敲了敲桌子：“大家都來的差不多了，把手裏的筆停一下，我說兩件事。”
班裏小小地騷動了一下就立馬安靜下來，各個伸長了脖子等劉成的消息。
“過兩天咱們要考一次試，算是期末之前的模擬，難度和期末考試的差不多，大家好好準備一下呀。第二件事呢，就是下下周二要開元旦晚會，在安陽路的體育館，步行一百米就到了，每個班都要出節目，周五的時候在會議室評選，咱班有誰能唱能跳的，說個小品啥的，都找文藝委員報個名啊，每個小組出一個節目，到時候評上了還有獎品呢。”
聽到這兩個消息，班裏的哀嚎聲過去後又騷動了一下，都興奮地討論著關於元旦晚會的話題。
齊遙也滿臉期許地問她：“宋爾，你有什麽特長嗎，你說咱們組表演什麽節目啊？”
宋爾從來對這種活動都很隨緣，小時候倒是三不五時地在臺上表演過幾回，但長大以後就很少了。不過她也真的沒有什麽特長足以拿來表演，如果真的要說的話，小時候外公外婆發現她唱歌還蠻有天賦，就送她去鎮子上的補習班學過一段時間的吉他，不過現在也已經忘得七七八八了。
她沖齊遙搖了搖頭，“沒什麽特長。”
雖然元旦晚會挺讓人期待的，但是在這之前還要考試，掃了不少人的興。這次考試確實比較難，尤其是數學，從第四個選擇題就開始難了。陳邶風照例跟著高三一起考，但它也並不是每次都能幸運地遇見宋爾的。
成績依舊很快出來，這次宋爾是班裏的第五名，數學成績出奇的低，只有可憐的六十九分，雖然這次班裏的數學都比較低，但她低的有些紮眼了。
數學老師看見成績單後，都把宋爾單獨拎出去談話了，問她最近是不是有什麽不開心的事，要她好好學習，把其他雜七雜八地東西先放一放，要是有什麽解決不了的問題也可以去找她。
宋爾倒沒什麽不開心的事，只是考數學的時候不小心睡著了，後面幾個大題都沒來得及做。只是這個理由不太好跟數學老師解釋，她就隨口扯了個謊，說自己考試的時候身體不太舒服，所以可能發揮失常了。
數學老師嘆了口氣，又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沒關系，下次努力就好了。”
宋爾點了點頭，讓數學老師放下心來。
回來的時候，齊遙關心又好奇地問她：“數學老師跟你說什麽了？”
“沒什麽，就是這次數學考的太低了，老師讓我下次好好考。”
齊遙點頭，伸手就拿過了她的成績單，看到了上面明晃晃的六十九分，“是有點少，你這次怎麽回事啊？”
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並沒有將這事放在心上，反正考多少對她而言關系不大。
但是宋爸爸宋媽媽每次都要看他們兩個的成績，兩姐弟都是天賦型選手，一直沒讓爸媽操過心，只是宋卓有時候太浮躁了，成績偶爾上上下下，不太穩定。連宋卓的班主任都說，要是他沈下心來的話，肯定還會有進步的。
但這次宋卓考的還算可以，班裏第九名，數學物理都很好，躲過了宋媽媽的一場嘮叨。輪到宋爾了，宋媽媽本來是對她極其放心的，聽她說是班裏第五名還很開心，但看到她的數學成績臉色不經意的有些變化了。
“小爾，你這次數學考的不太好呀。”宋媽媽皺了一下眉頭，“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還是這次題變難了？”
宋爾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說道：“不知道為什麽，最近做題總少了點感覺。可能是遇到瓶頸了吧，我再多刷刷題可能就好了。”
“實在不行的話，等寒假的時候給你報個補習班補補，不能讓數學拖了你的後腿。”宋媽媽說道，對著她的試卷又嘆了一口氣。
宋爾點了點頭，沒反對。
等媽媽一離開，宋卓就扯過她的胳膊，笑著問她：“姐，是不是最近陳邶風沒好好教你啊，我就說他那個家夥不靠譜的。”
“沒有，他教得很好。”宋爾無所謂地挑了挑眉，“可能我就是和數學沒什麽緣分吧。”
宋卓也撅著嘴點了點頭，“那我就讓陳邶風這個月老，再把你和數學的紅線牽上。”
宋爾才不會和數學沒緣分呢，她很聰明，從小到大一直是這樣的，所以，每一次她考不好的時候，從來不是不會或者粗心，是她自己不想考好。也因此，我總是錯誤地將她歸為我的同類，從來看不見我們的分別。可我總會明白的，即便很久以後，我終於意識到而我和她最大的區別，她熱枕，善良的近乎慈悲，而我，冷漠且不近人情。所以註定了，在她離開的那麽長時間裏，我要在抽絲剝繭般的在萬千文字裏再尋找她一次。她說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都有自己的宿命。
或許，這就是我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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