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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我不厭女,我只厭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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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我不厭女,我只厭蠢

皇甫柔帶走了工作室大部分人,這些年相較於我,她一直是個更出色的領導者,大家會選擇她我一點不意外。讓我意外的是,銷售負責人薇薇安竟然沒有跟著走。

十幾個崗位要重新招人,以前皇甫柔處理的事現在要我自己處理,我回到海城後就忙得焦頭爛額,天天泡在工作室內。

推開樓道消防門,我悶坐了一天,想要抽支煙放松一下,一擡頭發現薇薇安也在。

做著精美指甲的手指夾著細長的女士煙,薇薇安見我手裏的煙盒,知道我也是煙友,給我讓出了垃圾桶邊上的位置。

一起抽煙,總不能什麽也不說,那太尷尬了,我就隨口扯了一個話題。

“你怎麽不一起走?”說實話,我挺好奇的。

薇薇安一楞,舉著煙思考了會兒,竟然答得很認真:“你雖然不著調,可你是個好人。皇甫能力強,但我怕哪天她把我賣了我都在給她數錢。”

這真是一張……讓人心情覆雜的好人卡。

她很快抽完煙,打了聲招呼推門就要走,我呼出口白煙,從後面叫住她,又問了一個問題。

“你中文名叫什麽?”

薇薇安翻了個白眼:“老大,三年了你才想到要問我這個問題嗎?林薇安啊!”說完推門而出。

我伸出指尖撓了撓臉皮,多少有些尷尬。

工作室創立之初,我出錢,皇甫柔出力,股份七三分,她拿30%。如今散夥,她要把股份退出來,我就必須拿自己錢去回購。

她倒也沒有獅子大開口,與律師敲定的回購價格在合理範圍內,就是……這事實在突然,我能動的錢大多前段時間都拿去買寶石了,身邊就剩一百萬不到,連付她的零頭都湊不齊。

我不想動姥姥留給我的那些古董、珠寶、房產之類的,只有賣自己的東西。這些年我囤了不少彩寶,很多漲幅都不止三四倍,全賣了勉強可以湊夠錢。

而在我這邊緊鑼密鼓地找下家回收寶石時,那邊皇甫柔發來了見面邀約。

地點在外灘一家口碑不錯的牛排館,露臺的位置,正面是江對岸繁華熱鬧的現代建築群,周圍是承載歷史的萬國建築群。

“你真的不吃點東西嗎?”皇甫柔點完餐,將菜單還給侍應生。

“不了,沒胃口。”我喝了口面前的檸檬水說。

四月的海城十分適合旅游,不冷不熱,春意盎然,露臺上擺放著各種顏色的角堇和矮牽牛,食客落座於花團錦簇中,合該心情舒暢,胃口大開,我卻只覺得膈應。

景色愈美,反襯得我們現在的關系愈加不堪。

“這次約你來,其實是要還你東西。”皇甫柔反身從包裏掏出一只巴掌大的亞克力盒子推到我面前,“這顆尖晶石很完美,但可惜,再像紅寶石仍然不是紅寶石。谷小姐沒看上,最後從自己過去的珠寶裏拆下來一顆無暇鴿血紅紅寶石替換上了,這顆就還給你了。”

看著眼前的紅色尖晶石,我胸口一陣窒悶。鑲嵌主石時,這顆紅尖晶是我親自放上托架的,腦海裏想的全是摩川戴上這條項鏈的畫面,結果精心打造的東西,別人嫌它掉價,轉頭就給摳了下來。

抓過桌上的盒子,我壓著火氣道:“還有別的事嗎?”

“其實我早有預感我們會漸行漸遠。”皇甫柔望著對岸風景,語氣有幾分惆悵,“你出生富貴,有任性的資本,什麽都不在乎,只在乎自己開心;我家境不好,走到今天都是自己一點點拼出來的,努力往上爬,不過為了獲得你生來就有的那些東西。”

“我們出發點不同,目的地也不同,終歸殊途。”

指尖緊緊摳著手裏的盒子,我望著樓下來來往往的游客,說:“看到下面那些人了嗎?他們可能出發點不同,目的地也不同,這輩子都不會走在同一條路上,但他們會老老實實、安安分分走自己的路,而不是為了滿足一己私欲把別的路毀掉讓別人無路可走還要假以‘為你好’的名義。”

皇甫柔聞言笑了笑,興許也覺得這借口太爛太離譜,幹脆就不裝了:“谷小姐很欣賞我,願意投錢讓我自己開公司。我終於可以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拓寬商業版圖,多好?”

所以,我的“神之羽”完全就是她的投名狀。

要不是大白天實在不適合飲酒,我真想讓侍應生給我開一瓶威士忌過來。

“你只看到我出生富貴,卻看不到我爹不要娘不親,從小沒有父母關懷。你說你家境不好,所有都靠自己拼,我卻羨慕你父母雙全,有人對你噓寒問暖。”我凝視皇甫柔,哂笑道,“如果我真的什麽都不在乎,只要自己開心就好,又何必與你好聚好散?”

皇甫柔臉上表情轉淡,一時無言,半晌垂下眼睫,避開了我的視線。

我也沒指望光靠我三言兩語就能讓她幡然悔悟,直接椅子退開,站起身道:“我如果要跟你鬧得魚死網破,不是沒有辦法。你要是還講一點朋友情誼,就去把‘松林流水’的事給我說清楚。之後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各走各的,互不相幹。”說完,我帶著寶石盒子大步離開。

隔天,皇甫柔的個人聲明被po到了網上。

聲明裏,她詳細說明了當初是如何與杭嘉菲還有《MIMA》主編三人一同合謀騙借“松林流水”的經過。

杭嘉菲一心想要借戴“松林流水”,知道《MIMA》主編與皇甫柔是多年好友後,便攛掇對方去說服皇甫柔演一場《羅生門》。

【他問你就說合同來不及簽,到時戴都戴了,雜志也拍了,他還能怎麽樣?】

【小菲就戴著拍個雜志,又不會弄壞了,他臭清高什麽呀?】

【鬧大了也不怕,讓他見識下粉圈的可怕。】

其中,皇甫柔還附了一張她與《MIMA》主編、杭嘉菲經紀人三個人的聊天截圖,為證明沒有P圖,甚至在評論區放了高清動圖,堪稱鐵證如山。

最後,她真摯地向我道歉,並表明自己已經從我的工作室引咎辭職,之所以站出來發聲,是因為良心過不去。

網絡上的風向,變得比盛行西風帶還快,今天可以罵你,明天就能捧你。

此聲明一出,輿論一片嘩然,我前幾天口碑才剛剛好轉,但也有不少罵的,這一下直接就給我從“施暴者”幹到了“受害者”,多了不少為我說話的聲音。

【那些之前罵BY還攻擊人家性向的來給人家磕頭道歉啊,怎麽裝啞巴了?】

【到底誰厭女啊?動不動以維護女性權益之名挑起事端的人才是女權道路上的絆腳石好吧。】

【除了吵架亂扣帽子這些人到底為女性群體做了什麽啊?人家好歹做慈善山區女童也是受益的,這些人有捐過一百塊嗎?】

今天為了利益跟你做朋友,明天為了更大的利益就可以背叛你,我到今天才算真正看清了皇甫柔。

柏齊峰說不定會喜歡她,兩人真是好像。

“老大,我們官博要不要轉發啊?”人手不夠,林薇安身兼數職,現在工作室的官方微博也是她在管理運營。

我站在她身後,雙手環胸,聞言道:“當然了,轉吧。”

“轉發內容呢?還是直接轉?”

我冷笑著道:“以我的名義轉發,就說……”

【老大:我不厭女,我只厭蠢。】

孫曼曼的學分早已修夠,一周大半時間都不用去學校,避免五一撞上出游大部隊,便與我商量提前三天出發去厝巖崧。

我快被工作壓得喘不過氣,能早些出去透口氣求之不得,忙不疊就答應了。

從上飛機到下飛機,再到一路顛簸坐車進厝巖崧,可能是第一次出遠門,孫曼曼異常興奮,一路都和她朋友嘰嘰喳喳聊個沒完。

“你少說點話,當心缺氧。”我坐在越野車前排,望了眼後頭,提醒道。

孫曼曼撲到椅背上,笑嘻嘻道:“我在跟梁暮說你網上和人吵架的事呢,她說她刷到過,但一個都不認識,就沒有過腦,誰知道竟然是我哥哥。”

我有些哭笑不得:“吵架有什麽好科普的?”

“他們竟然說你厭女耶。哥,你聽他們這麽說你是不是覺得像個笑話?反正我聽到的時候覺得好好笑。”

我確實沒往心裏去,但這件事已經到好笑的程度了嗎?

“你笑什麽?”

“因為……”孫曼曼斟酌片刻,道,“因為我覺得你不厭女,你喜歡女孩子,你是厭男,還有點恐同。”

我震驚不已,三觀都受到了沖擊:“我同性戀我厭男?我恐同?我喜歡女孩子??”

“喜歡也可以是對我這樣的喜歡嘛,我心理學專業的,哥,你信我。”孫曼曼跟個神棍一樣忽悠我,“既然可以喜歡同性,為什麽不可以厭惡同性你說是不是?那既然男人可以討厭男人,那同性戀為什麽不能討厭同性戀呢?我以前問過你的,為什麽不談戀愛,還想把我同學介紹給你,他可喜歡你了,但你說男同太可怕了,讓我別跟那個同學走太近,你是不是這麽說過?”

好像是有這事,兩三年前吧,孫曼曼忽然就說要給我介紹個男大學生,還給我發了照片,我一看,跟明卓同款的陰柔美少年,一下子就應激了,讓她離那些男同遠一點,當心被帶壞。

“你不懂,你還太小,男人啊……”我搖了搖頭,不想臟了她的耳。

“今天是層祿族的大節日,叫什麽‘鹿王壽誕’的,不知道我們趕不趕得上。”梁暮查閱著手機插話道。

“師傅,‘鹿王壽誕’是什麽你知道嗎?有啥熱鬧可以湊啊?”孫曼曼自來熟地又撲到司機的椅背後。

師傅是兩個小姑娘從網上找的接送機司機,是山南當地的夏人,之前介紹了厝巖崧不少好玩好看的地方,有問必答,為人頗為熱情。

“‘鹿王壽誕’就是他們的春節哦,你們想看熱鬧不知道能不能趕上勒。昨天就開始了,你們應該昨天來的,不過我們這條路也有希望,能碰碰運氣……”

師傅說,“鹿王壽誕”層祿族會慶祝兩天,這兩天是不勞動的,家家戶戶都會團圓在一起,感恩山君的饋贈,感恩彼此。

“那也沒什麽好看的呀。”梁暮道,“跟我們那兒一樣,春節大家都在家裏吃飯,外面反倒冷清了。”

“村寨裏當然是沒什麽看的,看的是祭祀隊伍……”

師傅解釋道,“鹿王壽誕”第一天,天還昏暗未亮時,從棚葛便會集結一支由層祿族青壯組成的祭祀隊伍。這支祭祀隊伍以頻伽為首,舉祭旗的舉祭旗,揍鼓樂的揍鼓樂,擡供物的擡供物,天不亮就從棚葛往滄瀾雪山進發,祭祀完了再回來,來回要花兩天。

“一百人的猛男隊?”梁暮吹了聲口哨,像孫曼曼一樣湊了過來,“師傅還有多久能到啊?”

“快了快了,要是他們走得慢,我們前面就能看到。”說著他打了個拐彎。

山石退讓,眼前出現一片開闊的綠色平原,幾塊種著油菜的田地金黃一片,點綴其中,零星的野櫻花開得爛漫,花朵叢叢疊疊堆在枝頭,遠遠看著,恰似一朵朵粉色的雲。

“好美啊!”

梁暮與孫曼曼趕忙將車窗降下,而司機師傅也十分有眼力見地開啟了車頂天窗。

“你們要拍照的話可以下來,我再往前頭開一點,把車停路邊。”

這時,一支黑壓壓的隊伍出現在道路盡頭,離得很遠,還有大概好幾公裏才能相會的樣子,但移動的動靜挺大,身後塵土飛揚,黃沙漫天的。

“來了,祭祀隊伍來了!”師傅指著前方道。

他靠邊停好,我們馬上下了車。

腳下的路雖然寬敞,是標準的雙車道,卻是最原始的土路,怪不得祭祀隊伍這麽大灰。

小姑娘們進花田裏拍照去了,司機與我站在路邊,彼此互發香煙後,聊起遠處的隊伍。

“昨天去,今天回,那睡覺吃飯怎麽辦?”我問。

師傅指著遠處山腳下幾間小小的房子說:“沿途的人家只要隊伍經過都會出來送吃的喝的,餓不著他們的。晚上的話路過哪個村就睡哪個村,頻伽好點,大多數能一個人一間,其他人就只能柴房啊廚房啊擠擠了。”

小黑點們逐漸變大,過了大概四五分鐘,隊伍最前面的人已經隱約可見,師傅轉身朝孫曼曼她們揮手,示意兩人快回來。

兩個女孩急急跑回來,氣還沒喘勻,祭祀隊伍便到了眼前。

最前面的幾個人竟然是騎馬的,而且不是慢悠悠地踱,是速度極快地奔馳而來。

唯一一匹白馬帶頭,叮鈴作響地從我們面前經過,馬上裝飾著喜慶的紅色絲帶和金色飾品,整匹馬包括它的皮毛都在夕陽下熠熠生輝。

馬上的騎手一身與座下馬兒差不多的紅白服飾,一些鑲滿寶石的金色長鏈從腰部垂落,直到腳背,上身戴滿華麗的金色瓔珞、臂釧和手鐲,再往上看,是弧度優美的下頜,以及覆住上半張臉的金色鳥羽面具。

我舉著快要燃盡的煙,只覺一陣風拂過,那仙女似的白馬已經與我擦身而過。而短短一瞬間內,馬上騎手似乎就發現了我,在馬上回頭朝我這邊看來,由於動作太劇烈,面具上兩邊垂落的金鏈流蘇掛到肩上,與身上的飾物糾纏到了一起。

“哇塞,梁暮你拍到了沒有?那匹白馬好絕,馬上的人也好絕,怎麽有人穿著這麽繁覆隆重的衣服還這麽仙氣飄飄啊啊啊啊!”

梁暮手舉單反,興奮道:“拍了拍了,我放大看看,嘖嘖……這張回眸神了,好有故事感。”她語氣做作又誇張,“仿佛帶著驚訝,又像有些惶恐,微微潮濕的眼眸含著不經意間流露的情意,還有一絲淡淡的悲傷,好似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遇見了自己以為再也見不到的……舊情人。”

最後三個字,她吐字格外輾轉纏綿。

“有沒有可能人家就是隨便朝我們看了一眼?你不要過度解讀好不好。”孫曼曼受不了地拍了她一下。

我一直望著那匹遠去的白馬,黃色的煙塵下,隊伍浩浩蕩蕩前進,馬都快看不到了,更不要提馬上的騎手。

可我仍不願收回視線,執拗地望著對方離去的方向,直到祭祀隊伍的最末也從我們面前扛著旗跑過。

“這次他們走得有些慢了,得趕在太陽下山前回去,不騎快點不行。”司機師傅說著,招呼我們上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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