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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吾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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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吾妻

“我感覺很不好, 看到你非常的不舒服。”仲藻雪擡頭道。

屋內一時鴉雀無聲。

靜默。

只聽著風雪嘩啦著拍打著窗葉的聲音。

祁青鶴坐在了那裏神色怔怔的望著她,握筆的手卻是有一僵,在聽到她絲毫沒有掩飾的嫌厭, 看到她絲毫沒有動容的臉龐。

手中的筆一時間竟重若千斤。

隱隱的有微顫。

就這樣久久地對視, 最先敗下陣來的人卻是他。

祁青鶴低下了眸子。

“還有什麽問題嗎?”仲藻雪問。

祁青鶴沒有回答。

只是在座椅上沈默的坐了一會兒之後, 隨即緩緩地站起了身來,低著頭也沒有看她一眼的不發一言的往屋外走了出去。

“嘎吱——”

門被關上了, 掩閉了一舍的風雪。

仲藻雪躺在床上,微微側過頭望著那一扇緊閉的門,只是不禁有些望得出神, 直望了許久後,她斂下眸收回了視線。

臉上卻是有著說不出來的疲倦色。

她是真的累了。

不想再繼續與他不清不楚的糾纏下去了。

休書已經寫了。

青絲已經斷了。

一切已經是蓄如張弓, 發矢之地,箭出便沒有了回頭路。

哪怕還餘剩下那麽一丁點的感情, 卻也是不足為道罷了。

仲藻雪有些出神的躺在床上, 只將自己莫名的放的很空,一動不動的躺在了那裏望著屏風上的那一只正在松下臥眠的仙鶴,也不知為何的望著, 好似想到了什麽, 又好似什麽也想不起來。

正在神色渙散的出神之間裏。

“嗒嗒嗒。”

“嗒嗒嗒嗒。”

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響動。

那個響動將她的意識從神游天外之中倏地給拉了回來,仲藻雪躺在床上,本能的尋聲望了過去, 發覺到了那響動是來自窗葉那一邊的動靜。

正看著那一邊。

卻不曾想, 竟看到了一只白色的小鴿子用喙啄開了那一扇窗子。

只從啄開的那一罅縫裏奮力的擠了進來。

等整只身子擠進來之後, 又乖巧的折頭叼來了一封信, 撲扇著翅膀飛了進來。

仲藻雪躺在那裏, 看著那只白色的小鴿子冒著風雪飛了進來, 拍走了翅膀上的絨雪,然後落在了她床邊的小枕上,松開了喙,將那一封信放在了她的面前。

“可覺得饑餓,有什麽想吃的東西嗎?”那封信上面如是寫著。

“……”

仲藻雪伸出了一只手,神色沈默的望著手上的這一封信,只深深的長吐了一口肺中的濁氣。側過頭看了一眼剛剛完成任務,正驕傲的踱著步子,一副討賞的小鴿子。

仲藻雪皮肉不笑的說,“清蒸乳鴿怎麽樣?”

小鴿子聽不懂。

歪著頭“咕咕”叫了幾聲。

卻也沒有真理會他,仲藻雪直接放飛了那只鴿子,繼續的窩進了被子裏頭。

這幾日的解毒她大傷了原氣,確實沒有什麽胃口,只是覺得渾身上下從裏到外都透著極重的困乏之感,只想好生的睡一個覺。

那一只白色的小鴿子繞著她走了一圈,見她半點兒都沒有獎勵自己的意思,最終只得焉焉的耷拉著腦袋又飛了回去。

她原以為自己會死。

她做好了自己會死的準備。

沒有想過經此一事之後自己還沒活著。

仲藻雪擁著被子半睜著一雙眼眸,而正是因為她沒有想過,自己還活著這一件事,讓她對現在對以後都充滿了茫然。

是了……

那之後,有發生了什麽事情?

自祁青鶴法場之上一力擔下了所有的罪責,他以欽差禦史來往臨安城調查西陵王一案的事情便全部暫停被擱置了下去,此事上達京城,舉朝震撼。

皇上好似有再另外下派了其它的人過來調查,似乎是長史太聞尉,又似乎是蔣相?

她在這裏躺了有幾天了?

外面都發生了什麽事了?

那些樁案子……

“嗒嗒嗒。”

“嗒嗒嗒嗒。”

那尖喙敲叩著窗葉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這一次卻是打斷了她的思路。仲藻雪躺在床上面無表情的望著那只再一次翻進來的白色小鴿子,微瞇起了一雙眸子。

小鴿子叼來了一支帶著梅花的信。

“你昏迷不醒的這幾天,我一直都很擔心你。”

“希望你能快些好起來。”

仲藻雪睜著一雙眼睛望著那信上的墨字,只看了一眼,視線卻更多的落在了那一只白色的小鴿子身上。

掀開被子起身。

只伸手一撈便直接的將它抓住,綁在了一邊的桌子腿上不讓它再飛出去。

“咕——”

“咕咕!”

沒管它撲騰著翅膀不滿的叫著。

再一次倦倦的窩進了被子裏頭,只剛剛那一番動作便已經虛耗掉了她所有的力氣,仲藻雪困乏的緊,擁著被子半闔下了一雙眸。

朝堂之上的事情她隱約有聽過一些,知道當中的黨派之爭。

但眼下她只關心那幾樁相牽連的案子會有一個怎樣的結果。

是沈冤得雪?

還是再一次不見天日?

已經有這麽多的證據了,無論是物證還是人證,無論是她們幾個女子整整這一年以來潛藏於此搜羅到的東西,還是祁青鶴做為禦史查到的東西。

如果這樣都還不足以讓亡死之人昭見天日……

還有李詩情。

卻不知道時至今日可有找到她了?

還有殷盈姐和三娘她們,現在都怎麽樣了?

明明已經困乏的非常了,但這一番的寂靜下來,卻是讓她心頭湧起了萬千的思緒,那裏頭有擔憂,有記掛,有不安,一時間便也難以安枕下來。

法場之上,她們背水一戰來救她,當中受陷囹圄的那些人……

那些人……

“嗒。”

“嗒嗒嗒嗒。”

又聽到了一陣熟悉的敲窗戶的聲音。

仲藻雪眸子倏地一沈,臉色更是一時間沈如生鐵的望向了那邊,目光如炬。就這樣看著那尖喙敲窗的聲音不斷的有那一邊響著。

“嗒嗒。”

“嗒嗒嗒嗒。”

一聲又一聲。

終於。

忍無可忍的仲藻雪一把掀開了被子,也顧不著找鞋子的赤著腳,大步的往門外走了過去,猛地伸手一把拉開了門!

風雪直灌了進來。

她沈著一張臉看著坐在外面門檐下的男人。

驟然的開門聲卻也驚到了祁青鶴。

對穿的長風迎面貫了過來,直將屋檐下疊放著的白紙給吹了起來,有幾張沒有被硯臺壓住,一時間被風吹了起來。

祁青鶴眸子有些微凝的擡頭望著她,像是在努力辨別著她臉上的表情。

仲藻雪原先是沾了些火氣的。

畢竟換了誰在困乏極了想要休息的時候,被人這樣三番四次的折騰著,心裏頭都會想要抓狂,她甚至想直接將他痛揍一頓。

但這方房推開了。

看著他衣衫單薄的坐在檐下,頭上身上還帶著雪,臉更是凍的好似結了一層冰。

他就像一個雪人一樣的杵在了這裏。

他說,

他不想離開。

他想看著她。

吹過來的一陣風雪直灌入了五臟裏,那是真正的冷,涼入了骨髓裏頭,卻也在那一瞬間澆滅了她沾上的火氣。

仲藻雪一只手把著門,站在那裏看著坐在檐下的男人。

想到了他還有染“傷寒”。

就這樣望了他一會兒,臉色不怎麽好的說道,“進來,有什麽話都給我一次性說清楚了,再放鴿子進來吵我今晚就直接將它燉了。”

松開了把著門的手,仲藻雪沒再看他一眼的轉身走進了屋子裏。

卻沒看到男人眼裏藏著的笑。

一抹得逞的笑。

有些壞。

即使手上已經有些被凍傷了,身子更是被凍得沒了知覺。

像是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一樣,祁青鶴站起了身,伸手摸索著身邊的柱子,藏好了自己的那些小心思,跟在她後走了進去。

只是屋外實在是冷。

在外邊呆久了被凍得木麻了許是不覺得,但這一方進來了之後,冷暖相撞之下,後知後覺有那股子冷沏入了骨頭裏。

大步跟上了她的腳步,低頭間,卻是不經意看到了她竟然赤著足。

望著那一雙玉白色無瑕的纖足,祁青鶴有些走神,但下一刻卻皺起了眉頭走了過去想要將她帶回暖被。

正想要過去將她抱起,卻不想走在前面的仲藻雪突然轉過了身來。

“嘩啦——”

一展而開的是一件帶著毛領的厚絨大氅。

她便是展開了衣,臉上見不著一絲表情的擡手掠過了他的後背為他披了上去,暖衾蓋在了肩上,溫了他那一身的寒氣,在這樣一個寒冬裏面卻是極溫暖的。

祁青鶴怔怔的擡起頭,望著眼前近在咫尺的人。

“染了傷寒還這般不聽勸,你是有幾條命能記掛在這裏?”仲藻雪語氣冷淡道。

祁青鶴久久地望著她沒有說話。

直到看到了她還赤足站在地上,還回過神來想要將她抱回床上去歇著,只剛伸了手,不等她反應過來,卻註意到了自己的一只手臂還傷著用不上力。

便只得拉著她讓她好生躺了回去。

屋子裏的地龍正燒得暖,仲藻雪倒並不覺得冷,也沒註意到自己正赤著足,倒是被剛才那一陣風雪給灌得整個人都清醒了許多,雖然身體上還有些倦,但卻並不想躺回去繼續睡。

她已經不知道睡了多少天了。

見他強拉著自己往床上走去,動作已然用上了幾分力,讓她覺得有些不適。

“我睡不下。”仲藻雪掙脫了他的手。

她表現的抗拒已然非常顯然了,換成平日裏,男人已經知道分寸會有些收斂,只這一次卻異常強橫的不容她拒絕。

直至人被他強行拖回了床上。

“祁青鶴!你做什麽!”男人這樣的強橫卻是從來沒有過的,不僅是不安,還有力量上的懸殊讓仲藻雪失聲叫了起來。

他什麽時候變成禽獸了!

學會用強了?

讓人始料不及的是,就在她被男人的力道強行拉著跌回了床上去,驚慌中掙紮著坐起身來時,卻發覺自己的一雙腳正包裹在了男人的手掌中。

男人剛剛在屋檐下坐在半日,原是披了一身的風雪凍到了骨子裏。

但等到寒色褪去,熱度上來的時候,那一雙手竟比她的腳要暖上了幾分。

仲藻雪半坐在了床上,見他只是怕自己著涼受凍並沒有後續的動作,便也沒有動,只坐在那裏,神色萬分覆雜的望著他。

看著他正坐在了床椽邊上,低著頭,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

那一只手攢著她的足,像是端詳一般的看著,望不見他是何神色,只是那一只手捂著捂著,便開始不老實了起來。

那指腹摩挲著她的膚,像是有些貪婪的模樣。

不知為何的心裏頭一跳。

仲藻雪神色暗了下去,擡眸望著他,冷冷道,“祁大人,你知道有一個詞叫男女授受不親嗎?”

這一句話,卻是換來男人輕若未聞的低頭笑了起來。

遞過來的一張紙。

“我們本是夫妻。”

再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又哪裏來的什麽男女授受不親。

仲藻雪坐在床上望著他,“需要我提醒你,你已經親手將我休棄了嗎?”

又一張紙遞了過來。

“休妻書我已經燒了。”

仲藻雪看了一眼,視線轉向了他,道,“燒了便能當這一切不做數嗎?”

祁青鶴眸子微黯,低下了頭。

搖頭。

仲藻雪望著他,再問,“燒了便能當這一切不存在嗎?”

祁青鶴低著頭,久久地沈默了下去。

半晌。

他從懷裏取出了一封信,將那一封信鄭重的交給了她。

那是一分求合信,寫滿了他的道歉和悔疚。仲藻雪坐在床上,看了一眼那信封上了“吾妻親啟”四個字。

也沒有看裏面的內容,轉手就著旁邊的碳火將它扔了進去。

看著火盆裏燒起來的紅焰。

“你看,這樣它就不存在了。”仲藻雪道,“人的感情就是這樣脆弱的不堪一擊。”

祁青鶴坐在了床椽邊上,只微斂下了眸,似是在他預料之中一般,卻是連頭的都沒轉過頭望一眼。

只在她說完之後,伸手從懷裏又掏出了第二封信。

“吾妻親啟”。

仲藻雪望著手中的信,神色卻是有些沈默了,遠沒有了第一次那樣的二話不說就直接轉手扔進去了火盆當中。

卻也依舊沒看。

只拿在手中望了許久,但還是將它扔進了燒得正旺的碳盆中一炬成灰。

“沒用的,一切都太晚了。”仲藻雪沈默的說。

話剛說完。

第三封信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

仲藻雪坐在了床上,擡著頭望著他,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該發笑還是該輕嗤,只道,“你寫了多少封?”

祁青鶴望著她沒有說話,從衣內又拿出了第四封信。

“還藏了多少?”仲藻雪道。

祁青鶴望了她一眼,神色有些猶豫了起來,但還是從衣內又拿出了第五封信。

仲藻雪望著他,道,“全拿出來。”

祁青鶴沈默了一會兒,摸摸索索的從衣內翻出了一沓寫好的信出來,將那些信放在了她的面前。

只是神色還有些忐忑。

仲藻雪坐在床上不動,只看著床上堆滿了一沓又一沓零零散散的信,目光往他袖中掃了一眼。

果不其然,那裏還藏著一封。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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