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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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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鶴影

“我曾經, 最愛的相公。”

被推去了往前邁了一步。

停步。

祁青鶴轉過頭望向了她,看著她站在一片燈火與星光中對著自己微微一笑,好似整個人都在發光一般。

無比的耀眼, 無比的明媚。

一切好像從至始終都沒有改變, 一切又好像從頭到尾都已經變化。

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那一段少年夫妻的恩愛情長, 充滿著年少時的懵懂與青澀,有歡喜, 有別離,有愛恨,也有相思。

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祁青鶴一身漆墨的夜行衣長身站在了那裏, 怔怔的看著她朝自己走來,看著她從自己的面前走了過去。

看著她擡頭望著自己, 目光平和而又安靜。

在那一瞬間的擡眸,有一瞬間的對視。

就這樣看著她走過了自己的身邊, 看著她繼續的往那一條相同的艱難的路走了下去, 在自己的眼前。

“藻雪——”終是忍不住的,祁青鶴伸出了手從背後一把抱住了她。

仲藻雪的腳步有滯。

只站在了那裏微微仰起了頭,眸中似有嘆息, 卻也沒有第一時間掙脫他的懷抱的任由他抱著自己。

在這一片星火閃爍的古剎中, 兩旁的臺階上是一層又一層正在燃燒著的蠟燭。

那燭火正照著他們二人。

“我愛你。”從背後緊緊地擁抱住了她,男人神色黯然的低聲。

仲藻雪沒有說話的睜著一雙眸子。

“我愛你,藻雪。”抱著她的那一雙手臂又縮緊了幾分, 祁青鶴聲音有些沙啞的低道, “……一直以來, 我的這一顆心, 只許過你一人。”

祁青鶴從背後緊緊地抱著她, 低下了一雙眸子, 道,“對不起,藻雪。”

仲藻雪仰著頭聽著他的剖白,似有輕嘆的緩緩低下了頭,一只手放在了他抱著自己腰際的那一雙手上。

“我也愛你,很愛,很愛。”

在說完這一句話後,她伸手一點一點拉開了他緊緊抱著自己腰際的手,“只是對於如今的我來說,即便依舊還愛著你,也不會再去做回那一個養在深閨後院之中等你回來等你垂憐的仲藻雪了。”

說罷,她徹底的拉開了他的手,離開了那一個曾經讓自己無比眷戀的懷抱。

眼見著她離開,祁青鶴下意識的再一次伸出了手。

那一只手只堪堪觸及到了她的衣袖。

在望著她去意已決的背影,那一只手卻是終究都沒有抓住她,而是任由她的衣袖悄然的從自己的指尖滑走。

“嗒。”腳步落下。

仲藻雪再一次睜開了一雙眼睛,但擡起了那一雙眸,只這一次身邊的燈火盡悉全滅,周遭是無盡寂滅的長夜。

但卻並不黑。

她擡起了手,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正發著微弱的光芒。

那光芒並不明亮,甚至微如螢火,但即使是這樣微弱的光芒,在這樣的一片黑暗中卻是耀眼而矚目的。

就這樣望了許久,許久。她再一次擡頭望著眼前的長夜,但這一次,她卻沒有再繼續的往前走下去,而是站在了那裏。

她原也是行走在黑夜之中的人。

在那無盡的絕望深淵中,拼命的尋找著長夜之中微若螢塵的光亮,冀望於這一抹光亮能照亮自己灰暗的人生路。

但她並不幸運,沒能找到這樣一個能為自己指路的明燈。

於是最後。

她自己成為了黑暗中的一盞燈。

也許前路未知,也許風暴無盡,但她也想在自己有限的生命中,留下一些痕跡,譬如希望,譬如光亮。

伸藻雪伸出了手接住了長夜中的散落的星光點點,那一雙眸靜靜地凝視著它。

只看著它飄向了遠方,就好似蒲公英的種子一般。

她輕輕的擡手,托起了飄浮在掌心中的星光點點,擡頭看著那些的星光點點或是種入了地面生根發芽,或是飛去了遠空染開了夜幕。

眼見著黑暗一點一點的褪去,無數的光亮一層又一層的從內而外的鍍了出去。

仲藻雪站在了那裏,擡頭看著眼前的這一片極華之色的世界。

那是純凈的白。

潔白無瑕。

不染世間一絲塵質,美麗的不可方物。

仲藻雪在那裏站了許久,看了許久,直等到整個黑夜全部被白日的顏色渡染開來後,她擡起了腳步正準備繼續往前走著,卻在走了一步之後不知為何緣由的突然停在了原地上。

就這樣站在了那裏,仲藻雪像是有所覺察一般的微微轉過身望著身後走過來的那一片黑暗。

隔著距離遙遙一望。

只這一次她看到了在那一片黑暗之中的一處不起眼的小角落裏,有一個稚嫩的少年正坐在了那裏。

那個少年個子小小的。

卻很安靜。

不爭吵也不鬧騰。

只是抱著膝,將一雙手臂環臂抱在了膝上,以下頜枕在了臂窩上坐在了一片黑暗之中出神的望著。

卻也不知道他在那裏呆了多久,又或者說是被困了多久。

——那是尚且少年時的祁青鶴。

仲藻雪走了過去,站在了他的面前,待看清楚了他的那一張臉後卻是一怔。

“……”

感覺到有人走向了自己。

幼小的少年一怔,坐在了小角落裏抱著一雙手臂像一只呆呆的小狗一般擡起頭望著她,像是極為意外竟然有人找到了自己。

“你坐在這裏做什麽?”仲藻雪問。

“我不在這裏又該在哪裏?”幼小的少年聽到的她的問題一怔,不答反問道。

“去你該去的地方。”仲藻雪說。

“哪裏才是我該去的地方?”幼小的少年問。

“你自己不知道嗎?”仲藻雪問。

“……”

幼小瘦弱的少年坐在了那一處的小角落裏,聽到她的問話後低下了頭,像是有些委屈又有些難過的小聲說道,“他們都不喜歡我,也都不願意陪我玩,我呆在這裏是最好的,這裏就是在我該呆的地方。”

仲藻雪看著眼前這個還沒有長開的小豆丁,那是她從來沒有看到過的,這樣的一張臉上竟然會有這樣奶糯奶糯的神色,像個粉團捏的小包子一樣,卻又無比委屈的癟著嘴,好似下一秒就要掉下眼淚一樣。

但那眼淚終歸是沒有掉下來,他將頭埋進了臂窩裏面,就像一只鴕鳥一般。

明明那麽的委屈,卻又聽得他悶悶的說道,“……我呆在這裏挺好的,你不要管我。”

“……”

仲藻雪站在了他的面前望了這個小豆芽許久,隨即蹲在了他的面前。

“……你不要管我。”那埋頭做鴕鳥的小豆芽被她挖了出來,臉上卻是更委屈了。

仲藻雪蹲在他的面前望著他,竟忍不住笑了。

看她也嘲笑自己,那個小豆芽強忍著攢巴到了眼眶裏的眼淚,強抿直了嘴唇的一條弧線望著她,倔強的不願意掉下一顆眼淚。

“你這一張臉真的是……都快委屈成了一個苦瓜了。”

仲藻雪蹲在他的面前,擡手為他擦去了明明已經逼到了眼眶卻怎麽也不願意掉下來的眼淚,輕聲道,“哪裏來的這麽多的委屈啊。”

看著眼前這麽小小個子的小豆芽,推著年齡怕是祁青鶴剛剛入書院的時候。

“我從來不知道你原來也是一個小哭包。”仲藻雪笑他。

“我才不是!”

小哭包這三個字像是深深紮入了心一般,只差沒有直接跳起來反駁。

他說,“我是男子漢,我才不哭,不是小哭包!”

仲藻雪蹲在他的面前望著他,原來這倔強的性子從這麽小的時候就已經養成了,也沒有再笑他,只是蹲在他的面前望著他,伸手為他擦著眼淚。

幼小的少年遠遠還沒有長開。

她這方蹲在他的面前,都還比他高了小半個頭。

“……他們都欺負我。”許是那摩挲在臉上的手太過於溫柔,小豆芽委屈的抽噎著說,“他們見院士對我好,又看著我學業比他們好,個子又小,就總是欺負我……我不要再跟他們玩了。”

仲藻雪蹲在他的面前看著他,在為他擦幹了眼淚後,道,“總會有人會在你的身邊,成為你的朋友的。”

“會有人嗎?”小豆芽茫然。

“會有的。”

仲藻雪蹲在他的面前與他平視,道,“但你得往前走,將他們甩得遠遠的,去結識更多的人,在這一條路途之中,你一定會找到與你志同道和的人。”

幼小的少年怔怔地望著她。

隨後低下了頭。

“……我有些怕。”他說。

“怕什麽?”

“……怕他們討厭我。”他說。

“討厭你的人,根本不值得你珍視與付出,便直管將他們隨手拋棄便是,又有什麽害怕呢?”仲藻雪說道。

“……我怕他們會對我失望。”

“會對你失望的人,大抵是沒有見過你真實相貌的人,既然從來沒有走進過你的心裏,又何必去在意他們的感受。”仲藻雪道。

“……”

幼小的少年搖了搖頭。

他坐在了那一個小角落裏,囁嚅的說道,“我……我……還有些怕黑。”

仲藻雪失笑,“你怎麽怕的這麽多?”

小豆芽低下了頭有些羞赧的咬唇。

仲藻雪望著眼前坐在小角落裏的小豆芽,一雙眸子卻是不禁柔了些許,但向他伸出了手去,道,“你既然怕黑,我帶你走出去好不好?”

幼小的少年聽到這裏茫然的擡起了頭望著她,“……你不會討厭我嗎?”

仲藻雪問,“討厭你什麽?”

幼小的少年低頭囁嚅著說道,“……我,我膽子小,除了腦子好一點外沒什麽用,個子也小,也沒有力氣……還長的弱不禁風病秧秧的不好看。”

仲藻雪啞然失笑,“怎麽會呢?”

幼小的少年睜著一雙眸子定定的望著她,像膽在判斷她說的話是真是假。

就這樣望了她許久。

他囁嚅著小聲再問了一次,“你……你真的不討厭我嗎?”

仲藻雪望著他,微笑著說,“我喜歡你。”

“……”

小豆芽呆住了。

就這樣呆呆地坐在了小角落裏,那個極為靈光敏捷的頭腦竟是一時間宕機,呆呆的好像一只小狗一樣抱膝坐在了那裏,睜大了一雙眼睛望著她。

就這樣望了一陣子後,幼小的少年兩頰登時飛紅,亂了一拍的心跳讓他慌忙的移開了視線。

“你……你喜歡我?”他問。

“對啊,我一直都喜歡你。”

仲藻雪再一次向他伸出了手,道,“跟我一起走出去,你可願意嗎?”

幼小的少年怔怔的轉過了頭來,兩頰的飛紅還沒有褪去,他坐在那一處的小角落裏擡著頭有些怔楞的望著那一只向自己伸過來的手。

目光在那一只手上停留了許久,隨即,又從她的手心中移向了她的臉。

仲藻雪望著他,眉目溫和的說,“相信我,我會帶你走出這裏。”

“……”

猶疑間。

那幼小的少年望著她。

有些試探性的擡起了那一只手,在擡起手的時候,那一只手依舊還有猶豫與躊躕,像是有些害怕傷害,又像是有些害怕她會將自己拋棄。

伸出來的手在猶豫的蜷縮中與希渴的想要觸碰中不停的拉扯著。

最終。

他將自己的手小心的放在了她的掌中。

好似將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交付了出去。

仲藻雪握住了那一只小小的手,隨即站起了身來,牽著他的手轉身往那一片極華之地走了過去,直趟過了這一片夜暗,越向了一片明亮而又溫暖的新世界。

“我帶你,去找回你自己。”仲藻雪道。

“找我自己?”幼小的少年怔楞的擡頭。

“對。”仲藻雪望著他。

“不要。”

小豆芽搖頭,低著說喃喃的說,“他不喜歡畏畏縮縮的膽小鬼,也不喜歡遇到事情愛掉眼淚的小哭包。”

仲藻雪握著他的手,低頭望著他,道,“所以他把你丟在了這裏。”

小豆芽低著頭抿直了嘴唇,委屈極了的點頭。

再點頭。

卻是更委屈了。

仲藻雪低頭久久地望著這個幼小又瘦弱的少年,“真是一個笨蛋。”

極華之色的白一點一點的掠過了長夜。

黑暗褪去。

果不其然的只在她轉身的一瞬間,看著男人正站在了那裏,原是失魂落魄黯然無比的一雙眸子,卻因為她的到來一點一點的被點亮。

那一雙眸子驚開。

像是不曾想到她會轉身向自己走過來一樣。

裏面滿是不可置信,好似身處夢境,只輕顫著唇望著她久久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藻雪……”

“我撿到了你落下來的一個東西。”

仲藻雪說著,伸手將那個幼小的少年推了過去,那小小的孩子踉蹌了一步,卻怎麽也不肯走過去的抓著她的手,直接就藏到了她的身後。

祁青鶴望著那個探出半個頭的少年,神色一震。

“你真的是一個笨蛋。”仲藻雪道。

“……”

祁青鶴微微動了動唇,像是想要說什麽,臉上盡是一片難堪與閃避之色。

如果說之前她知曉他的品性,欽佩他的孤傲不折,但在這一刻她卻是徹底的摸清楚了他的性格,洞悉了他心中所想,與他藏得極深的那些個小心思。

仲藻雪再一次蹲下了身,拉著那一個一個勁兒往自己身後藏的小豆芽。

她微笑著說,“不要擔心,也不要怕,你就直接向他走過去就好了。”

小豆芽搖頭,直把頭晃得像個撥浪鼓。

仲藻雪一雙手握住了他的肩,“那就是一個紙老虎,你就這樣走過去,狠狠的兇他,罵他是個膽小鬼,是個大笨蛋大傻子。他欠揍,你兇他一頓,他就不會幹蠢事了。”

那個小小的少年神色有些茫然的擡起頭望著她。

“去吧。”仲藻雪道。

“……”

松開了握著他肩膀的手,仲藻雪鼓勵著他。

眼看著那個小小的孩子低著頭硬著頭皮的向他走了過去,站在那裏的男人竟是經不住的往後退了一步,臉色有些蒼白。

“膽小鬼!”

那個小小的孩子兇巴巴的朝他吼了一句。

這一句,卻是讓祁青鶴臉色又白了一分,搖搖晃晃的像是有些站不住腳的又往後退了幾步。

罵完了一句,那個小小的孩子心裏有些發忤,轉過頭來有些救助的望向了仲藻雪。

仲藻雪站在那裏,望著他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

“大笨蛋!”

“大傻子!!”

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這幾句話吼了出來。隨即過後的,是更深的委屈翻湧上了心頭,就這樣站在了他的面前望著他。

祁青鶴怔怔地望著站在眼前的小豆芽,視線掠過了他,望向了站在不遠處的仲藻雪。

那眼裏輕顫的光,無助的竟似與這個小小的少年一樣,仿佛正在無措的想要求助。

仲藻雪站在了那裏望著他沒有說話。

——從來沒有人會永遠的剛強不折,無所不能。

——接受自己的弱小,也無不可。

見她沒有開口也沒有幫忙自己,祁青鶴收回了目光,只無措的站在了那裏,重新將目光放在了眼前這一個小小的少年身上。

——可那樣弱小無能的自己,連自己都棄若敝履,又遑論是別人?

——但那依舊是你。

——那不是我。

——如果連自己都無法接受自己,連自己都逃避自己,又如何學得會愛人與被人所愛?

祁青鶴怔怔的望著眼前的小少年,卻是不知為何,不敢直視的移開了視線。

——面對自己的軟弱,同樣也是一種勇氣。

祁青鶴神色有些沈默的低下了頭,直過了良久才將視線重新放在了那一個小小的少年身上,就這樣有些怔神的望著他。

——你會愛上這樣的我嗎?

——在問別人這一句話之前,你不妨先學會愛自己。

——可是……

——沒有可是,在學會愛自己之後,你會找到這一個問題的答案。

無聲的沈默,無聲的旁白與對話。

好似一出默劇。

祁青鶴怔神的望著眼前這一個小小的少年,微斂下去的眸似是有一聲嘆,他低著頭無聲的輕笑一聲,伸手握住了眼前這一個膽怯又不安的的小小的少年。

就這樣牽起了他的手。

祁青鶴擡起了眸再一次望向了仲藻雪。

四目對視之間,那一雙一貫清冷薄情的眸子滿滿的盛著她。

“藻雪。”

他道,“至少不要走去太遠,給我一個機會,我會追上你的腳步。”

也許他們之間再也沒有辦法回到過去。

但請給他一個機會,一個能夠重新開始的機會。

讓他學會了要如何去愛一個人,要如何的被一個人所愛之後,給他再一次找到她的機會,讓他們從這一個斷點後再一次重新開始。

“在這一條路上,我們永遠都會是同行之人。”

仲藻雪站在了那裏望著他。

看著他在說完這一句話後,連同著手中握著那一個小小的少年一起消失在了這樣一片極華之色中,只化作了一縷輕煙游散了開來。

一瞬間,卻是連同著整個世界都化作齏粉。

是雪。

下雪了。

仲藻雪擡起了頭正望向了天空中那一輪皎皎月白,看著大雪好似玉屑一般紛紛揚揚的飄落了下來,只將滿天都吹得無數雪白的絨花盛開。

那雪吹落了她的發上,好似白頭。

仲藻雪伸出手接過了幾片的雪花,神色有些怔然。

隱隱約約的,能夠聽得到溪水潺潺流過山澗的聲音,有風雪襲至,在這樣一片至冷卻又無比溫柔的月光之下。

“啪嗒。”

腳步不經意踩斷了一根枯枝。

卻是驚起了雲峰之中棲居的山鶴,聽著拍打翅膀的聲音響了起來,只看著雪月中竟有一隊山鶴飛了過去。

鶴唳聲清絕響起。

雪月隱入了青巒之中,整個山澗好似透著一抹如水般柔和的輕紗。

起風了。

仲藻雪的眸子有一點一點的驚開。她站在了那裏,看著大雪之下有一只遺留下來的山鶴正踱著步子向她走了過來。

黑白分明的羽翅揚起,飛扇之間直拍起了千堆的玉屑。

天空上是一輪高懸的明月。

人間是無處不見的飛花飄灑滿天。

眼看著那簌簌落下來的玉屑披落在了那青黛的山峰之上,將翠巒染上了一層雪白的紗衣,連同著雲峰之上所有的顏色都在這樣的一場雪中失色。舉目間,只剩下了無盡的白色,看著那雪花盛放在了漫山遍野之中,盡是一片空靈的至白之色。

回風流轉,直將那飛花吹起。

像是一曲無聲而溫柔的歌謠,在低吟間淺唱,直被雪風吹去了天邊。

它好似一直都在那裏。

它好似已經等了許久。

一罅的月光照落下來,照著紅塵之中被長風卷起吹得漫天的雪花,那月光正落在了那一只白鶴的身上,只看它雪羽輕展開來,像是白雲一般遮蔽住了這一方吹起的風雪,高仰的紅翎但迎向了月光。

就這樣在月光下起舞,和著這紛紛揚揚落下來的雪花一起。

鶴影清絕無雙。

在這樣一片的月色與雪色之中,獨成一方絕色。

整個天地都為之失色。

仲藻雪站在了那裏怔怔地望著那一只白鶴,看著它起舞在了雪與月的雙色之中,像是為她而舞,直將那飛花卷作了千堆的雪。

在那月色之下。

在最後一眼。

它好似在向她告別。

白羽輕震下簌簌的雪絨,只看著它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低下了頭,俯下了身來輕貼著她的臉龐。

“再見了,藻雪……”

是它在為她送行。

在最後一眼。

它站在了那一片風雪中,遺世獨立。

就這樣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直至這一場忽如而至的大雪將它徹底的埋葬。

走出了那一片白茫茫的風雪中,仲藻雪卻是不知為何的轉過了頭來,看著那風雪像是被鎖住在了那一座山峰之中一般。

看著那一場雪浩浩蕩蕩的落下。

只是這一次的轉身,再也不見了那個一回首就能看見的男人。

“……”

“嘩啦啦——”是一陣風雪聲拍打著門窗的聲音忽然響起,驚醒了屋內昏迷不醒的人。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仲藻雪躺在床上忽然睜開了一雙眼睛,只覺得好似大夢三生,一時間分不清夢境與現實,仿佛一切都顯得有些不真實。

她怔然的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的擡頭望著頭上搭建著的梁木。

聽著窗外忽至的風雪聲一聲又一聲的貫入了耳中。

“你醒了?”就在她怔神之間,突然聽到一個聲音響起。

尋著聲音望了過去,只覺得眼前的燭火有些晃了雙眼,仲藻雪微微瞇起了一雙眸,這才看清了一個挽著一頭白發的男人正背對著她伏於案前,卻也不知道是在忙碌著什麽。

那一頭白發看著像是已入花甲之年,但聲音聽著卻是年青並不見老態。

但只聽著聲音便知對方是自己不曾認識的陌生人。

這讓仲藻雪頓時警覺了起來,掙紮著掖好了被子想要站起身來,卻覺得渾身全然不聽使喚的虛弱的使不上一絲力氣。

秦茗放下了手中的搗藥臼,只顧著以銀針試著藥,也沒有擡頭望她一眼的道,“離魂散的毒只是剛剛解掉了不過三成,你體內離魂散的毒遠遠還沒有拔除幹凈,我勸你不要浪費力氣想要做什麽事。”

確實提不起來一絲的氣勁,就連說話都有些費力。

“……你是誰?”放棄了掙紮著坐起,仲藻雪虛力的抓著身上的被子問。

“藥王谷鬼醫秦茗。”

說到這裏,有一個小藥童推開了門將煎好的藥端了過來,門被推開的時候正見著外頭的風雪已經堆作了滿山。

就在那小藥童送藥時。

秦茗轉過身向她走了過來,道,“手伸出來,我再為你切一下脈。”

“哦……”

知道了眼前的人是大夫,仲藻雪沈默了一會兒將手伸出了被子,只是神色之中卻好似還有幾分茫然的樣子,像是還沒有從那一場三生大夢之中徹底的醒過來。

“……我怎麽會在這裏?”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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