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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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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菜

陸與澤是被一道透過車簾的陽光照醒的,他緩緩坐直了起來,想要揉揉眼睛,卻想起來自己手已經被綁到身後去了。

是到白天了,他想。

想到這個,他又沒忍住往角落裏縮了縮,卻不小心讓那半張燒傷了的臉碰到了馬車堅硬的邊緣,痛得他沒忍住閉上眼,輕輕嘶了一聲,好不容易才緩過勁來。

而當他再次睜開眼時,就發現古寧正對著他坐著。

不知為什麽,明明古寧看不見,陸與澤還是沒忍住側身擋了擋,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燒傷的那半張臉。也許是因為......古寧生的也很好看罷,他不想讓漂亮姑娘看見自己醜陋的傷。

陸與澤艱難地回憶了一下自己當初是怎麽受傷的。

好像是因為,他到老爺家沒多久,家中就失了大火......他好不容易將弟弟帶了出來,卻發現小姐沒能從火場裏出來,只好轉身又回去找。後來雖然救出了小姐,他的半張臉也因為保護小姐不被燃燒的房梁砸中受傷了。

而更重要的是,因為他安置弟弟時太過匆忙,又因為傷痛、曾經疼暈過去一段時間,醒來後,雖然他第一時間想到要去找弟弟,卻也發覺弟弟不知道什麽原因,也已重傷暈厥過去。

那時他弟弟已經好了許多了,就在那大火的前一天,他的手指曾簡單地動過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該怪誰,怪當初的白守溪,明明知道黑石對人體有害,為什麽不盡早救下那些人?

然而他並沒有辦法去怪罪她,她也只是想救更多的人,哪怕最後造成那樣的結果......也不是她希望的。

可陸與澤還是在那個,重新見到弟弟的晚上,他坐在弟弟的床邊,看著弟弟不再動彈的指間——這個人全身上下,大概只有胸口微微的起伏,能夠證明這個人還活著。與其說他是個人,不如說,是具行屍走肉罷。一團只能躺在床上,沒有思想,沒有動作的肉。

那個晚上,陸與澤突然很難過的想:好像我真的有點怪她。

然而古寧卻只是湊了過來,用額頭貼了貼他的額頭,低聲道:“不疼。”

陸與澤被她突然從回憶中扯了出來,見到這樣的情形,一時有些窘迫:“謝,謝謝。”

古寧笑了笑,她臉頰上有兩個不太明顯的酒窩,因為距離近的緣故,此時明顯的印在陸與澤眼裏。

陸與澤眼眸閃了閃,記憶中,他的弟弟的嘴角,也有兩個淺淺的酒窩,要離得近才能看清。

他正想說些什麽,就聽到馬車的角落裏傳來兩聲咳嗽,陸與澤猛地擡起頭,就看見胡雪衣一臉奇怪的表情看著他。

陸與澤剛想解釋:“仙君,不是你想的那樣......”

胡雪衣默默打斷了他:“我懂,我懂,”然後又轉向了古寧,板著面孔道:“阿寧,誰教你的?男女有別,不能這樣,知不知道?”

古寧還在氣她昨晚把自己的烤魚踢出窗外的事,她輕輕哼了一聲,轉頭不搭理胡雪衣,只給她留下一個後腦勺。

胡雪衣只好小聲喚靠在自己懷裏的白守溪:“守溪,守溪?”

白守溪其實早就已經醒了,只在靜靜聽著幾人的對話。聽到胡雪衣喊她,她立時做出才醒來的樣子,迷迷瞪瞪裝傻充楞道:“唔......師尊,要動手了麽?”

胡雪衣柔聲道:“誰大白天動手呢?又不是傻的。阿寧不理我,你和她說說去。”

白守溪卻像沒聽到一般,沒有拒絕、也沒有接受她的要求,反而用腦袋蹭了蹭胡雪衣胸口,黏黏糊糊道:“困......師尊,讓我再休息會兒。”

胡雪衣於是低頭用手刮了刮白守溪的側臉:“別睡了,醒醒......”見白守溪打定了主意不起來,越說她、她反而越往自己懷裏蹭,胡雪衣只好無奈道:“真不知道她這樣是和誰學的,你們兩個在外面也這樣麽?”

回答她的,只有白守溪的呼嚕呼嚕聲,以及她伸著腦袋、不住往胡雪衣手裏蹭的動作。

陸與澤看著她們兩個,沈默了。

到底是和誰學的呢?

忽然有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白守溪立時坐了起來,將麻繩套在自己手上,做出好像被捆住了的樣子,動作之迅速,看得陸與澤一陣瞠目結舌。

跟著那抱怨聲進來馬車的,是幾疊飯菜。飯菜賣相極為普通,像是幾團面糊混到了一起,說像饅頭也不像,說是包子也不對,大概只能被稱為是一團“食物”。

“李將軍這是想什麽呢?怎麽還讓我們給他們送飯......”

“別廢話了,照做就是了,一會兒你點燈,我來點人。”

“嗐,你說將軍這是何必呢?他既然綁了陸將軍,兩人必然是撕破臉了,帶著他們上皇城作甚、給他們送飯又是做什麽?”

“誰知道呢,要我說,將軍不如路上就把他們都殺了......就說是山匪唄,還能給陸將軍掙個好名聲。”

“或許將軍真的有這個計劃呢......”

馬車內被人湊了兩顆腦袋進來,一個點著燈,另一個仔細數著人,然而明明只有四個人,他們數地應該很快,卻遲遲不見他們有要走的意思,其中一個一副饒有興趣地樣子,盯著陸與澤。

他出聲道:“吃啊,怎麽不吃?”

陸與澤慢吞吞地背過身,示意他們看自己被綁住的手:“繩子捆著,吃不了,給我解了吧。”

提燈籠的那個立時大笑出聲,進了馬車:“怎麽吃不了?”另一個知道他想做什麽,忙上來攔了:“你做什麽?看一下圖個樂就是了,你不會真的想做些什麽吧?著陸與澤雖然看上去人人可欺,可人家好歹也是將軍!”

“將軍怎麽了?還不是得淪為我們將軍的階下囚。看看他平時趾高氣昂地樣子,我說為什麽他總戴著一副面具,原來是怕醜!你吃啊,不會麽?像狗一樣趴在地上吃不就是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拉扯著陸與澤的頭發,想把他的臉往下按,卻感覺後頸一涼,暈了過去。

另一個人楞楞地看著,方才還可憐兮兮、縮成一團的白守溪,現在忽然暴起,一個手刀將他的夥伴劈暈了,不等他說些什麽,也覺得自己後頸一涼,暈了過去。

白守溪想起胡雪衣方才說的話,輕笑了一聲:“師尊,誰大白天動手?”

胡雪衣劈完那一下,轉了轉被綁的有些發酸的手腕:“我們是被迫大白天動手的,不算傻。”

來送飯的人一共有四個,另外有個見他們兩一直沒聲音,便也走了進來。車內很昏暗,即使是正午,也很難看到裏面的東西。於是他招呼來另外一個和他一同去,被胡雪衣與白守溪幹脆利落地解決完綁好後,換上他們的衣服,給雙方都貼上了易容符。

要下馬車時,白守溪叮囑古寧:“一會兒,你什麽話都不要說。”

古寧點了點頭:“啊。”

四人剛出了馬車,就被人帶著往前頭走了。

“將軍說了,這一帶有山匪,我們不多做停留,即刻出發!”

白守溪與胡雪衣對視了一眼,跟著人群向前。

幾人一面向前,一面尋找著小褚的馬車,只見有一架與其他馬車都有些不同的豪華車架,李將軍親自騎馬跟在邊上,陸與澤率先猜測,這也許就是小褚所在的馬車。

然而不出幾步,最前面的馬車就被攔下了。

“報——”

有一名小兵騎著馬,跌跌撞撞地奔了過來。

“啟稟將軍,前頭有山匪攔路!”

陸與澤一驚,隨即皺起了眉頭:“不應該,這一看就是有官兵護衛的車隊,尋常山匪怎麽想都不會截這一支。”

他並沒有聽見先前那兩個人說的話,但很快便猜到了,眼裏的光黯淡了些許,不解道:“不應該啊......我與李泉一直相安無事,除了這件事,我們幾乎連一些沖突都沒有,他怎麽會......”

然而時間並不容他傷感,前頭很快就傳來了廝殺聲,李將軍也騎馬帶著人向前了,只留了部分人手在這輛較為豪華的馬車邊上。

陸與澤低聲道:“按理說,現在就是我們帶走那姑娘的最佳時機。”

白守溪卻搖了搖頭:“不,我們也往前。”

陸與澤這才回過神來一般,擡頭看她:“仙君......你是要去救他們嗎?他們可能是李泉安排來殺我們的!”

白守溪並不和他多解釋,只是驅馬向前。

胡雪衣只給他們留下一句:“呆在這裏!”便絕塵而去了。

陸與澤猶豫再三,禦馬到馬車無人的那一旁道:“褚姑娘,前頭有山匪擋道,還請讓我帶你去安全的地方。”

然而馬車裏並沒有人回應他。

陸與澤正想掀起車簾,卻被古寧攔住了

古寧沒有說話,被易容符幻化出來的眼睛無神地看著他,卻讓他覺得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內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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