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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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船
“你們先去準備，”第二日，四人正在路上走著，就聽胡雪衣道，“守溪去準備些吃的，小店就在走到底拐角那家，慕綺也去。”
阮慕綺道：“那你呢姑媽？”
胡雪衣一樂：“我呀？”她一把攬過昨天剛喝了藥解了毒、此時尚有幾分虛弱的古寧，“我帶古寧吹吹風，逛逛去。”
古寧呆呆的啊了一聲，腦袋左右搖晃，尋找著白守溪，找到大概的方位後，她掙脫了胡雪衣的手，幾步撲到了白守溪的懷裏。
古寧：“啊。”
白守溪被她雙手死死環抱著腰，意外的感知到了她的一絲情緒。
她在害怕。
前幾年古寧的情感一直很淡，白守溪以為是自己影響了她，將原本活潑的人變成了她一樣沈悶的性子。然而這幾個月來，古寧越來越能表達自己的感情，比如之前在那艘商船上，她執意要將繩子讓給那名老船員一般。
白守溪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正想說些什麽，鼻子便聞到了一陣香味。
原來是胡雪衣變戲法似的從袖子裏掏了條烤魚出來，用油紙包著，大概是她一直用體溫暖著的緣故，烤魚還熱乎乎地，被拿出來時還散發著熱氣。
白守溪無奈：“她剛吃了有毒的魚，這條確定沒事嗎？”
胡雪衣肯定道：“沒事的，這條是好吃的。”
阮慕綺在一邊插話：“姑媽，小孩子剛吃了有毒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恐怕得有幾年不敢吃——”
她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古寧流著口水，被那條烤魚釣著跟在胡雪衣身後走了。
白守溪雙手抱臂，無奈的嘆了口氣：“這麽饞烤魚，以後被人騙跑了該怎麽辦。”
阮慕綺笑了笑：“算了，讓他們去吧，琉璃島風景很好，雖然她看不見，但吹吹海風，也會很舒服的。”
白守溪點了點頭：“走吧。”
二人並肩沈默的走著，阮慕綺試圖挑起話題，道：“姑媽真是的，今天就要走了，還偷懶讓我們去買東西。”
白守溪搖了搖頭：“不是的。”
阮慕綺：“嗯？”
白守溪並不說全，只提了一個字：“船。”
阮慕綺：“不錯，既然要回中原，必定需要船。但是琉璃島許多人家裏都有船，不說我家，就是耀祖他們自己家，也有一艘小船，裝下你們三個人，綽綽有餘了。”
白守溪只好耐心道：“除了船，古寧的事也需要和村長說明。一個大活人從島上消失，總得有個去路。”
阮慕綺奇道：“既然如此......莫非，他們是去了村長家？！村長這幾年脾氣壞得很，之前知道村裏許多人支持和中原通商，他足足有半年沒有出門，耀祖他們勸了村長許久，他才慢慢接受了。她一個人去借船，必定是要挨罵的。”然而就算他們一起去了，也是一定要挨罵的，尤其是碰到白守溪這個純正的中原人。
白守溪點了點頭：“所以，她才沒讓我們去。”
然而村長家中，並沒有阮慕綺想象中的怒罵。
村長背著手，站在窗前，胡雪衣站在他身側，亦望著窗外。他們的身後，古寧坐在餐桌上，吃魚吃出呼嚕呼嚕的聲音，高興得很。
屋子很小，整體顯得有些陰暗，村長蒼老的聲音被悶在屋子裏，聽著像是從四面八方而來：“你很久沒有回來，我以為你再也不回來看我了。”他聲音有些沙啞低沈，還摻雜著幾聲咳嗽，像是得了什麽重病。
然而胡雪衣並不理會他是不是身體不適，只是淡淡道：“要不是為了小褚，我確實不會再來。”她很少有說話不客氣的時候，就連古寧都感受到空氣中那些說不清的情緒，將烤魚從嘴邊移開了，努力伸直了脖子，做出在認真聽的樣子。
村長嘆了口氣：“除了小褚、借船，你還有什麽想和我說的嗎？”
胡雪衣思考了片刻，村長擡眼，滿懷期待地看著她的嘴唇，卻只聽到她說：“哦，你們昨天那個海神慶典上的小姑娘，我要帶走。”
村長一時語塞，躊躇了片刻，他還是決定要問：“還有嗎？”
胡雪衣不再看向窗外，轉過身，直視著村長的眼睛：“你想聽我說什麽？”村長與她對視了片刻，反而先忍不住了，移開了眼睛。胡雪衣忽然想到了什麽，覺得有些好笑：“關於過去的事，我們都放過彼此吧。你也沒有非要得到我的原諒的必要。這麽多年，我們都見不到對方，不也很好麽？”
村長嘴唇動了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胡雪衣說完，嘆了口氣，沖古寧道：“走了。”
古寧立刻從椅子上跳了下來，跟在胡雪衣身後。
胡雪衣走到門口，卻聽村長忽然喊道：“小雪！”
胡雪衣腳步一停，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不想聽到這兩個字。”
村長道：“對不起。”他頓了頓，還是補充道，“當年的事，我知道你一直沒有和別人提起過，小......雪衣，當年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們一家，對不起村裏人。”
胡雪衣冷笑：“你的對不起，有什麽用？”說罷，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只留下村長一個人坐在破舊、狹窄的小屋中，他坐在椅子上，長嘆了口氣，整個人顯得蒼老了許多。
胡雪衣悶頭向前走著，走了半晌，才想起來古寧還跟在身後，她停下腳步，想要回頭找古寧，卻被她撞了個滿懷。
古寧：“啊。”她臉上有幾分害怕，似乎以為胡雪衣要把她丟下了，整個人顯得有些著急。
胡雪衣生出了幾分愧疚，彎腰想要摸摸她的頭，卻被古寧搶先了。古寧什麽話也沒說，只是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她雖然不懂，但也能感覺出胡雪衣心情不佳。
胡雪衣心想：我這算是被一個孩子安慰了？
雖然這麽想著，她也不忍心阻止古寧的好心，所以當她們四人碰頭時，胡雪衣覺得自己的腰都有些酸了。
而白守溪只是聞了聞，便放下了東西，走近了胡雪衣，雙手攀到她的肩膀上。
胡雪衣以為她一時不見，又要撒嬌，道：“這麽多人呢，怎麽了這是？”她以為白守溪買東西時受了什麽委屈，立刻上下摸了她一番，沒見到她有什麽痛苦的表情，不禁有些疑惑。
白守溪：“師尊，你的頭。”
胡雪衣：“頭？我的頭怎麽了？”
胡雪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卻摸到了一手油。
胡雪衣：“......”
她回頭看了古寧一眼。
古寧乖巧的把手背到了身後。
晚上乘船時，狠心的胡雪衣便只許白守溪吃烤魚，只準古寧控制風向。
看到她這副模樣，白守溪不禁有些想笑，還是在胡雪衣洗頭時將自己的烤魚留給了古寧，自己接替了她的位置。
在二人的努力下，不出幾日，船很快靠岸，然而靠岸後，等待她們的，卻是一支駐紮的軍隊。
還沒下船，便有人圍了上來：“你們是什麽人？來這裏做什麽？這邊現在都在嚴查，如果沒有什麽事，還請你們原路返回。”
胡雪衣剛想回答，卻見圍住她們的官兵向兩邊散開，留出了一條道。有一名將軍，騎著高頭大馬而來。他臉上戴著半面銀白色面具，看不清他的面容，露出的那半張臉棱角分明。
胡雪衣覺得有些眼熟，卻怎麽也喊不出名字，反而是那位將軍走近後看到是她們，眼睛亮了亮——
“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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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先去準備，”第二日，四人正在路上走著，就聽胡雪衣道，“守溪去準備些吃的，小店就在走到底拐角那家，慕綺也去。”
阮慕綺道：“那你呢姑媽？”
胡雪衣一樂：“我呀？”她一把攬過昨天剛喝了藥解了毒、此時尚有幾分虛弱的古寧，“我帶古寧吹吹風，逛逛去。”
古寧呆呆的啊了一聲，腦袋左右搖晃，尋找著白守溪，找到大概的方位後，她掙脫了胡雪衣的手，幾步撲到了白守溪的懷裏。
古寧：“啊。”
白守溪被她雙手死死環抱著腰，意外的感知到了她的一絲情緒。
她在害怕。
前幾年古寧的情感一直很淡，白守溪以為是自己影響了她，將原本活潑的人變成了她一樣沈悶的性子。然而這幾個月來，古寧越來越能表達自己的感情，比如之前在那艘商船上，她執意要將繩子讓給那名老船員一般。
白守溪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正想說些什麽，鼻子便聞到了一陣香味。
原來是胡雪衣變戲法似的從袖子裏掏了條烤魚出來，用油紙包著，大概是她一直用體溫暖著的緣故，烤魚還熱乎乎地，被拿出來時還散發著熱氣。
白守溪無奈：“她剛吃了有毒的魚，這條確定沒事嗎？”
胡雪衣肯定道：“沒事的，這條是好吃的。”
阮慕綺在一邊插話：“姑媽，小孩子剛吃了有毒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恐怕得有幾年不敢吃——”
她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古寧流著口水，被那條烤魚釣著跟在胡雪衣身後走了。
白守溪雙手抱臂，無奈的嘆了口氣：“這麽饞烤魚，以後被人騙跑了該怎麽辦。”
阮慕綺笑了笑：“算了，讓他們去吧，琉璃島風景很好，雖然她看不見，但吹吹海風，也會很舒服的。”
白守溪點了點頭：“走吧。”
二人並肩沈默的走著，阮慕綺試圖挑起話題，道：“姑媽真是的，今天就要走了，還偷懶讓我們去買東西。”
白守溪搖了搖頭：“不是的。”
阮慕綺：“嗯？”
白守溪並不說全，只提了一個字：“船。”
阮慕綺：“不錯，既然要回中原，必定需要船。但是琉璃島許多人家裏都有船，不說我家，就是耀祖他們自己家，也有一艘小船，裝下你們三個人，綽綽有餘了。”
白守溪只好耐心道：“除了船，古寧的事也需要和村長說明。一個大活人從島上消失，總得有個去路。”
阮慕綺奇道：“既然如此......莫非，他們是去了村長家？！村長這幾年脾氣壞得很，之前知道村裏許多人支持和中原通商，他足足有半年沒有出門，耀祖他們勸了村長許久，他才慢慢接受了。她一個人去借船，必定是要挨罵的。”然而就算他們一起去了，也是一定要挨罵的，尤其是碰到白守溪這個純正的中原人。
白守溪點了點頭：“所以，她才沒讓我們去。”
然而村長家中，並沒有阮慕綺想象中的怒罵。
村長背著手，站在窗前，胡雪衣站在他身側，亦望著窗外。他們的身後，古寧坐在餐桌上，吃魚吃出呼嚕呼嚕的聲音，高興得很。
屋子很小，整體顯得有些陰暗，村長蒼老的聲音被悶在屋子裏，聽著像是從四面八方而來：“你很久沒有回來，我以為你再也不回來看我了。”他聲音有些沙啞低沈，還摻雜著幾聲咳嗽，像是得了什麽重病。
然而胡雪衣並不理會他是不是身體不適，只是淡淡道：“要不是為了小褚，我確實不會再來。”她很少有說話不客氣的時候，就連古寧都感受到空氣中那些說不清的情緒，將烤魚從嘴邊移開了，努力伸直了脖子，做出在認真聽的樣子。
村長嘆了口氣：“除了小褚、借船，你還有什麽想和我說的嗎？”
胡雪衣思考了片刻，村長擡眼，滿懷期待地看著她的嘴唇，卻只聽到她說：“哦，你們昨天那個海神慶典上的小姑娘，我要帶走。”
村長一時語塞，躊躇了片刻，他還是決定要問：“還有嗎？”
胡雪衣不再看向窗外，轉過身，直視著村長的眼睛：“你想聽我說什麽？”村長與她對視了片刻，反而先忍不住了，移開了眼睛。胡雪衣忽然想到了什麽，覺得有些好笑：“關於過去的事，我們都放過彼此吧。你也沒有非要得到我的原諒的必要。這麽多年，我們都見不到對方，不也很好麽？”
村長嘴唇動了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胡雪衣說完，嘆了口氣，沖古寧道：“走了。”
古寧立刻從椅子上跳了下來，跟在胡雪衣身後。
胡雪衣走到門口，卻聽村長忽然喊道：“小雪！”
胡雪衣腳步一停，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不想聽到這兩個字。”
村長道：“對不起。”他頓了頓，還是補充道，“當年的事，我知道你一直沒有和別人提起過，小......雪衣，當年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們一家，對不起村裏人。”
胡雪衣冷笑：“你的對不起，有什麽用？”說罷，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只留下村長一個人坐在破舊、狹窄的小屋中，他坐在椅子上，長嘆了口氣，整個人顯得蒼老了許多。
胡雪衣悶頭向前走著，走了半晌，才想起來古寧還跟在身後，她停下腳步，想要回頭找古寧，卻被她撞了個滿懷。
古寧：“啊。”她臉上有幾分害怕，似乎以為胡雪衣要把她丟下了，整個人顯得有些著急。
胡雪衣生出了幾分愧疚，彎腰想要摸摸她的頭，卻被古寧搶先了。古寧什麽話也沒說，只是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她雖然不懂，但也能感覺出胡雪衣心情不佳。
胡雪衣心想：我這算是被一個孩子安慰了？
雖然這麽想著，她也不忍心阻止古寧的好心，所以當她們四人碰頭時，胡雪衣覺得自己的腰都有些酸了。
而白守溪只是聞了聞，便放下了東西，走近了胡雪衣，雙手攀到她的肩膀上。
胡雪衣以為她一時不見，又要撒嬌，道：“這麽多人呢，怎麽了這是？”她以為白守溪買東西時受了什麽委屈，立刻上下摸了她一番，沒見到她有什麽痛苦的表情，不禁有些疑惑。
白守溪：“師尊，你的頭。”
胡雪衣：“頭？我的頭怎麽了？”
胡雪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卻摸到了一手油。
胡雪衣：“......”
她回頭看了古寧一眼。
古寧乖巧的把手背到了身後。
晚上乘船時，狠心的胡雪衣便只許白守溪吃烤魚，只準古寧控制風向。
看到她這副模樣，白守溪不禁有些想笑，還是在胡雪衣洗頭時將自己的烤魚留給了古寧，自己接替了她的位置。
在二人的努力下，不出幾日，船很快靠岸，然而靠岸後，等待她們的，卻是一支駐紮的軍隊。
還沒下船，便有人圍了上來：“你們是什麽人？來這裏做什麽？這邊現在都在嚴查，如果沒有什麽事，還請你們原路返回。”
胡雪衣剛想回答，卻見圍住她們的官兵向兩邊散開，留出了一條道。有一名將軍，騎著高頭大馬而來。他臉上戴著半面銀白色面具，看不清他的面容，露出的那半張臉棱角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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