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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三大名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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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花三月,正是古城揚州最美麗的季節。空氣中到處飄散著一股淡淡的青草氣息,你就是閉上眼睛,也能感受到一片盎然的綠意;微風輕輕拂動,迎面刮在臉上,帶給人的卻是一種暖暖的感覺;陽光明媚而不耀眼,照得天地間似乎沒有一絲陰霾,人在這樣的環境中,不想要個好心情都難。

“妙味居”酒樓的主廚朱曉華此時的心情卻偏偏不好。他坐在後院的一張靠背椅上,耷拉著眼睛看著腳下擺放著的一只大水盆,顯得非常失望。

一條鮮活的大黑魚在滿盆的清水中來回翻騰攪動,看起來一心想要脫困而出。盆中“嘩嘩”作響,不時有水花飛濺而起,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一個十七八歲的半大小夥子垂首站在盆邊,看穿著似乎是個打雜的夥計。他時不時地擡眼偷偷瞟一下朱曉華,一副挨了訓斥但又不太服氣的樣子。

“你說說看,出門之前,是怎麽吩咐你的?”朱曉華腆著胖胖的肚子,慢條斯理地問道。

小夥子老老實實地回答:“您說讓我去買條烏魚,回來剮魚片。”

“那你給我買回什麽來了?”

“我買的就是烏魚啊。”小夥子顯得既不解又委屈。

“你這哪是烏魚?”朱曉華不悅地挪了挪身體,用手指著水盆說道,“這分明是條黑魚嘛。”

“黑魚不就是烏魚麽,叫法不同罷了……”小夥子輕聲嘀咕著。

“黑魚就是烏魚?”朱曉華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正想說些什麽,忽聽得院外前廳有人接口道:“這種說法大錯特錯!”

伴隨著話音,一個青年男子已經走進院子,笑嘻嘻地打招呼說:“朱大廚,你好!讓我來幫你教訓一下這個小家夥,怎麽樣?”說完,也不等朱曉華答話,便自顧自地來到小夥子身邊,搖頭晃腦地說道:“黑魚和烏魚確實都是同一個品種,不過卻又有所區別。只有生長期達到八個月以上,色澤純黑的成年個體,才能被稱為黑魚。在此之前,這種魚身上的鱗片顏色還達不到真正的黑色,只是呈現出深淺不同的烏色,所以這時便叫做烏魚。‘妙味居’後廚下購料單的時候,黑魚烏魚從不混淆,你怎麽會連這些都不知道呢?”

小夥子聽了這番話,楞在原地,一時無言以對。

“唉,他剛來兩個星期,還有很多東西得學啊。如果能有你那兩下子,我得少操多少心。”朱曉華感慨了兩句,又對著小夥子說:“我說了要剮魚片,自然是生長期在五個月,色澤六分烏的半成年魚最為合適,肉質嫩而不散。你卻給我買回這麽條大黑魚來。”說到這裏,他站起身,繞著水盆踱了兩步,“瞧這顏色,這條魚已有一年半的生長齡,唉,一會把它拿到後廚汆湯去吧。”

“朱大廚選料苛刻精細,果然名不虛傳。這目測魚齡的功夫,我在菜場上混了十年,也從來沒見識過呢。”青年人恭恭敬敬地說道。

“哎,客氣了,客氣了。”朱曉華受到恭維,臉上泛著紅光,剛才的不快一掃而盡,轉頭吩咐一旁的小夥子,“去給這位先生倒杯茶來。”

那男子嘻嘻一笑:“不用了,我是替徐叔代個口信,請朱大廚今天中午到‘一笑天’酒樓聚一聚。”

“好,一定準時前往!”朱曉華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任務完成,青年人也不多呆,客套了兩句後,告辭而去。小夥子看著他的背影,好奇地問:“師父,這個人是誰呀?”

“他就是‘一笑天’的菜頭,沈飛,你什麽時候買菜上能有他一半的本事,我也就知足了。”說完這些,朱曉華低著頭,自言自語地念叨:“急匆匆地請我到‘一笑天’相聚,看來那些傳聞都是真的了?”

沈飛從“妙味居”出來,徑直來到城北的“福壽樓”。他來這裏的目的,自然是要拜會“福壽樓”的主廚:李冬。

沈飛見到李冬的時候,這個一身腱子肉的家夥正閉著眼睛,在後廚內的一張躺椅上小憩。揚州廚界的人都知道,李冬的脾氣並不太好,尤其當他休息的時候,是最煩別人打攪他的。所以沈飛只好苦笑著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著。

這後廚中除了李冬之外,還另有一個長得眉清目秀的年輕人。他沒有休息,眼睛更是睜得老大,但沈飛進來足有五分鐘了,他卻連瞟也不瞟沈飛一眼,這麽一個大活人在他看來竟象完全不存在一樣。

他的眼睛始終在盯著一樣東西:案板上一條青翠碧綠的黃瓜。

忽然,他的身形微微一晃,隨即一片刀光躍上了案板。在“篤篤篤”的走刀聲中,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根黃瓜已經成了一堆薄薄的黃瓜片。

就連見多識廣的沈飛,也禁不住輕輕讚嘆了一聲:“好刀功。”

沈飛的話似乎驚擾了李冬,他的眉頭微微跳了一下,但卻沒有睜眼,然後冷冷地說了句:“阿俊,你今天上午的任務是什麽?”

“切一百根黃瓜,要求每根都要切到兩百片以上,並且厚薄均勻。”那個叫阿俊的年輕人細聲細氣地說著,到有幾分象個女孩。

“這是第幾根了?”

“師父,已經是一百根了。”

“好。”李冬點了點頭,“從現在開始,再切一百根吧。”

“知道了,師父。”阿俊說這句話的時候,委屈得眼圈都有些紅了。

“知道為什麽要罰你這一百根嗎?”

“不知道。”阿俊老老實實地回答。

“你最後這根黃瓜切了多少片?”

“兩百一十八片。”

“很好。”李冬沈默片刻,吩咐道,“你把最開頭的四十片豎起來摞在一塊,再把最後的四十片也豎起來摞在一塊。”

阿俊依言,認認真真地從頭尾各數出四十片黃瓜,整齊地摞成了兩堆。看著這兩堆黃瓜,他的臉色變了,額頭上也沁出了汗珠。

“現在知道為什麽罰你了嗎?”李冬仍然閉著眼睛,面無表情。

“知道了……”阿俊的聲音小得像是蚊子在哼哼,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沈飛終於忍不住嘆了口氣,因為他覺得這個阿俊實在是很可憐。他受罰的原因,只是因為四十片黃瓜摞在一起後,尾巴上的那堆比開頭的那堆要高出了大約一毫米左右。

四十片黃瓜一共高出了一毫米,這樣的差距平均到每片黃瓜上,實在是微乎其微。可就是因為這種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失誤,小夥子一個上午都白忙活了。

“你嘆什麽氣?你知不知道就是你害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李冬終於睜開了眼睛,毫不客氣地盯著沈飛。

沈飛愁眉苦臉地搖著頭,那神情簡直比剛才阿俊的樣子還要委屈。

李冬“哼”了一聲,說道:“你剛才進來的時候,他雖然沒有看你,但心情已經有了變化。剛開始動刀的那陣,他還能壓住心神,可越到後來,他的心情便越浮躁,總想著早點完工,看看到底是誰來了。這個念頭在他的腦子裏雖然極為微弱,但終究是分了他的心神,他的刀速自然也就慢了。所以我雖然一直閉著眼睛,但只要一聽刀聲,就知道那些黃瓜片肯定會越切越厚。”

“嘿嘿。”沈飛自嘲地笑笑,“你說得確實有道理,可如果這麽一點細微的差別,便要受罰,我擔心揚州城的黃瓜都要被你們‘福壽樓’買光了。”

李冬翻了翻眼睛,傲然地說:“如果不是練習時就精益求精,我‘福壽樓’怎麽能在高手如雲的揚州城裏獨占刀工第一的稱號?”

“不錯。”沈飛躬身行了個禮,“‘福壽樓’的刀功享譽全城,李大廚確實是功不可沒。”

“嗯。”李冬聽了這話,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好了,閑話少說,你‘一笑天’的菜頭,跑到我‘福壽樓’的後廚幹什麽來了?”

“聽了徐叔的吩咐,來請李大廚今天中午到‘一笑天’商量事情。”

“哦?既然是商量事情,只怕不止是請我一個吧?”

沈飛微微一笑:“李大廚猜得好準,今天下午已經確定會在‘一笑天’出現的,還有‘鏡月軒’的陳總,‘天香閣’的馬老師,‘妙味居’的朱大廚。我隨後還要到城西‘水華軒’,去請那裏的金宜英金大廚。”

李冬再是傲慢無禮,聽到這幾個名字後,也禁不住肅然正色,他從躺椅上站起身,拱了拱手,說道:“好!你帶個回信給徐老板,我一定準時赴約!”

揚州城西,“水華軒”酒樓。

還沒到上客的時間,所以酒樓大廳裏空蕩蕩的,只有一個白白凈凈,帶著眼鏡的中年男子坐在角落裏的一張餐桌前。當沈飛走進大廳的時候,他們立刻便互相看到了對方。

陣陣撲鼻的香味從後廚飄了出來,沈飛忍不住深深吸著鼻子,一副陶醉的表情。

“‘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哈哈,沈飛啊,你該不是聞著這股香味,一路尋來的吧?”那中年男子笑呵呵地說著,親切可掬。

“金大廚又拿我玩笑了。”沈飛走到桌前,“我是專門來找你的,有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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