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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番外程瑞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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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有什麽關系?

“誒,老頭子不傻,沒關系你會為了他母親,陪我這老頭子十年?”老太醫自認為窺得真相,甚是自信,“回去吧,我這兒有棋譜呢。”

他態度堅決,周皖月施了一禮,暫且離去。她有些恍惚,是他這麽跟老太醫說的麽?他為什麽要這麽說?是為了讓她不必一直待在老太醫身邊?

杜聿上門提親時,周太傅與夫人不在家中,周皖月作為主人招待的他,她意外而慌亂:“你是來提親的,你想娶誰?”

“周小姐。”

周皖月怔了一瞬:“小妹今年才盈盈十五,親事還不急……”

杜聿輕笑著搖頭:“是周大小姐。”

周皖月一顆心卻怦怦直跳。她後退一步:“這怎麽成?”

“為什麽不成?”杜聿反問。

周皖月定了定神:“我知道你在老太醫面前說的話,不過那是事出有因,你不用娶……”

“的確是事出有因,不過那‘因’就是我想娶你。”杜聿認真道。

周皖月神情忽變,慌亂驟然漫上心頭:“不是,不是,我已經老了……”

杜聿失笑:“我比你還年長兩歲,你如果老了,我豈不是更老?”

“我曾經是懷敏太子的未過門的妻子。”周皖月找回了理智,臉色也一點點恢覆如常。她這樣的身份,又怎能再嫁?

“嗯。”杜聿點了點頭,“確實是這樣。”

見他讚同自己的話,周皖月有些失落,心也跟著緊了一緊。果然還是在乎的啊……

杜聿繼續說道:“可是,那又怎麽樣呢?沒人說你不能出嫁。我自己還曾向旁人提過親呢。”

“——你向別人提過親?”周皖月擡頭。

杜聿微楞,繼而唇邊漾起笑意:“周姑娘果然比較在乎後面的那句話。”

周皖月旋即意識到他話中的意思,騰地紅了臉頰,如同朝霞噴湧而出。

杜聿期間去老太醫府上見過她幾次,她大多時候是蒼白的、憂郁的,這樣明艷嬌美的時候並不多。他心裏熱熱的,說話也少了幾分顧忌:“是我失言,周姑娘怎麽樣才肯答應下嫁?”

周皖月微微低了頭,半晌方道:“提親的事,你得找我爹。”

“嗯?”杜聿心思轉的快,瞬間明白了,他哈哈一笑,“我知道了,我這就向太傅提親。多謝你的提醒。”

她都已經答應了,周太傅豈有不允之理?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麽麽噠麽麽噠

小杜和大周

傳說中的賭咒cp?

還有想看誰的番外來著。

我有點發愁接檔哪個新文

☆、番外親事

又一日, 杜聿再次上門,適逢周太傅在家。他恭恭敬敬向周太傅表明求娶之意。

周太傅詫異非常:“你說什麽?”

“聿想娶周大小姐為妻。”杜聿態度恭謹,鄭重施了一禮。

周太傅念頭轉了幾轉:“莫不是老夫聽岔了?修遠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沒有聽岔。”杜聿緩緩搖頭, “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大小姐蘭心蕙質,聿仰慕已久,還請太傅成全。”

周太傅沈吟:“你知道先帝曾將她指婚給懷敏太子……”

“知道。”

“你知道她已經不是二八少女。”周太傅繼續道。

杜聿神色不變:“知道。”他頓了一頓,笑道:“我比她還年長兩歲呢。”

“你知道她……”周太傅欲言又止。

周太傅不是那等圖虛名的人,也沒想著讓女兒就那麽守著早逝的懷敏太子過一輩子來求貞潔的名頭。——當然皖月和懷敏太子並未真正成親,守著也不算名正言順。對他來說, 女兒過得好才最重要。杜修遠此人, 年紀輕輕, 前途不可限量。若不考慮其他,確實是個不錯的女婿人選。

但最關鍵的問題是,皖月她自己是否願意?

畢竟先時懷敏太子剛離世時, 皖月曾經自戕, 又大病一場, 雖說那已經是六年前的事情了。可又焉知她是否已從往事中走出來了?

杜聿笑了:“太傅所說聿都知道。”

周太傅定一定神:“小女一向嬌寵慣了,她的親事, 老夫不好擅自做主,總要同夫人商量一下。”

杜聿微怔,他知道周太傅原配夫人早逝,續弦並非周姑娘的生母。周太傅說是要與夫人商量,最有可能的是去問周姑娘的意見。

思及此, 杜聿微微一笑,氣定神閑,頗為自信。

周太傅命人先招待杜聿,他則急忙回了內宅,直接詢問長女皖月的意見:“那杜聿杜修遠上門求親,你怎麽看?”

周皖月聽說杜聿上門,心裏已隱約猜到了他此行的目的。這兩日,她也曾猶豫過要不要同父親說上一聲,但到底是女兒家,思忖兩三次,終是不好主動提及。如今聽父親說起,她歡喜而羞澀:“是嗎?”

“是啊,看他像是真心求娶的。”周太傅唯恐女兒不同意,幹脆勸說女兒,“依爹看,這個杜修遠很合適啊。他從來沒有成過親,家裏也沒有侍妾,只有老母親一人。哦,聽說他還是個極孝順的。雖說家裏人口單薄一些,但也不是沒有宗族庇佑的人……”

“爹——”

周太傅擺手打斷女兒的話:“你聽爹說,爹不是不想養你。你如果想在家待一輩子,那也行。爹沒有逼你的意思。爹說著是希望你同意,可這事兒還是要你自己做決定的。爹只是想著,你還年輕。你因為一紙婚約,守了六年,不算短啦……”

他說著說著,竟然有些哽咽。皖月沒有任何對不起蕭家的地方,反倒是先帝於姚氏病逝後在殯宮說的話以及賜的毒酒對不起皖月。

想到這裏,他越發覺得杜聿是個良人。

周皖月聽得心頭酸澀,她輕輕點一點頭:“爹,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那你怎麽想?”周太傅望著女兒,眼中隱含期待。

周皖月螓首低垂,聲音極低:“爹,是我讓修遠上門提親的。”

“什麽?”

“前日爹和太太不在家中,他已經上門提親過一次。”周皖月輕聲道,“是女兒讓他再次登門的。”

話說到這份上,周太傅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哈哈大笑:“竟是這般麽?甚好甚好。你跟爹說一說,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話一出口,他又自悔失言。這種話,似乎不大好對父親講起。

周皖月略一思忖,簡單說了杜聿用前朝棋譜珍本與老太醫商談之事,至於其他方面,則並未多言。

周太傅先前只知道女兒花費了不少功夫求老太醫為杜聿之母診治,卻不清楚她和老太醫之間具體的約定。她去老太醫府上下棋,他只當是女兒感激老太醫。他還曾欣慰女兒能有其他消遣。如今聽女兒講起,驚訝不已。聯想起前塵往事,他嘆道:“看來真是天意了。”

他們三年前因為杜聿的善念而有了牽扯,三年後又因為皖月的心善而真正結緣。

周皖月輕聲道:“也不知究竟是不是好事。”

“你這丫頭,說的什麽話?自然是好事了。”周太傅“誒呀”一聲,神色忽變,“只顧著和你說話了,杜修遠還在那邊等著我回話呢。”

他不再與女兒多言,匆忙往廳堂而去。

這時杜聿已經飲了兩盞茶了,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心裏漸漸生出一些不安來。難道是他想錯了?周太傅確實是回去與夫人商量了?原本以為十拿九穩的事情,這會兒他卻有了幾分不確定。

他暗暗嘆一口氣,或許方才就該說明白的,他與周姑娘兩情相悅。

正想著,忽然聽到腳步聲由遠及近,杜聿心頭一震,猛然擡頭,見周太傅面容嚴肅,他不由地心裏一緊,匆忙站起施禮:“太傅……”

周太傅心中滿意,臉上卻沒洩露多少情緒,淡淡地問:“你方才說什麽來著?”

杜聿心裏一咯噔,卻仍將一意求娶的話重新講了一遍,末了又補充:“聿與周姑娘兩情相悅已久。”

“好,老夫同意。”

周太傅應得很爽快,倒讓杜聿意外。他回過神來,心中大喜,當即長長一揖:“岳父在上,小婿這廂有禮。”

周太傅撚須而笑,心中暢快之極。

不過讓杜聿意外的是,周家這邊容易,他先時已經答允的母親卻忽然反悔了。

焦氏臉色難看:“你只說是周太傅家的姑娘,並沒有說是那個曾經許配給前面的太子的那個姑娘。你什麽姑娘娶不了,怎麽非要娶這樣一個姑娘?她都二十好幾了……”

“周太傅家的二小姐,年紀甚小,和兒子年紀相仿的,只有周大小姐。”杜聿眼眸低垂,“那個二十好幾的姑娘,比你兒子還小了兩歲呢。二十二,並不算大。”

“我二十二歲的時候,你都會走路了。”

“她這不是有緣故的麽?連著守孝才會這般。再說,你兒子年紀也不小了。”杜聿笑笑,“母親常教導孩兒要重信守諾,兒子已經對周大小姐許下白頭之約,又豈能毀約?”

焦氏不說話。

杜聿又道:“母親還教導兒子要知恩圖報,周太傅對兒子有大恩,周大小姐又求了那位老神醫來給母親看病。兒子更不能辜負她。”

焦氏依舊不說話。

杜聿與母親相依為命多年,對母親的性子再了解不過。他繼續說道:“母親可能不知道,老太醫已經多年不再行醫了,周大小姐為了請他出面,花了不少功夫,甚至還……”

焦氏神色微變,輕嘆一聲:“那咱們可要好好對待人家。”

“……”杜聿輕笑,“這是自然。”

焦氏忽然想起一事:“她嫁給你,沒事吧?”

“什麽?”杜聿不解。

“她以前不是許過人嗎?還是先太子。”焦氏面露擔憂之色,“那皇上他們,同意她嫁到咱們家來嗎?”

“母親放心,皇上同意。”杜聿一笑,“這事皇上不會反對。”

他與皇帝先同窗,後君臣,知道那是一個格外尊重女性的人。皇帝能讚同女性參加科舉,能建議先帝的冷宮妃子們走出冷宮。又怎會阻止先太子未過門的妻子嫁人?

蘇淩確實沒有反對,還贈了不少東西。

焦氏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杜聿和周皖月年紀都不算小了,兩家商量後,婚期就定在了這一年的臘月二十二。

時間緊,任務重,焦氏精神抖擻,幹勁兒十足。她青年守寡,最大的期盼就是兒子早日成才,早日成家。成才不必說了,杜聿早早就中了狀元。至於成家,她盼了這麽久,總算是盼到了。

周皖月進門後,焦氏見她容貌美麗,舉止嫻雅,說話斯斯文文,孝順能幹,僅存的那一些芥蒂也消失不見。

次年二月,周皖月有孕,焦氏更加歡喜,事事以兒媳婦為先。

杜聿有時雖然會假意抱怨兩句,可心裏卻很滿足。他覺得自己挺幸運的,走投無路時,去了崇德書院讀書。又因為巧合,年紀輕輕高中狀元,在朝中青雲直上。母親有恙,又有老太醫出手相助,他還因此得了好姻緣。母親與妻子相處和諧,宅院和睦。成親不足三月,妻子又有身孕……

他想,或許他是這世上最幸運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麽麽噠麽麽噠

小杜和大周的番外到此結束,也會幸福的。小杜不知道,他是頭頂男主光環的男人。

接下來是誰的?

楊姑娘?周二?木姑娘?

☆、番外木家

芙蓉隨母親王氏進入木家那一年, 她才只有四歲。她不大記得她還在張家時的場景,從她有記憶開始,她就已經是木家的大小姐了。

不過木家的小姐並不好做。

繼父木定屢試不中, 科考無望後繼承了家裏的藥房。那藥房已經營了上百年,配方獨特、選料上乘、工藝精湛、療效顯著,在京中頗有名氣,生意也一直不錯。木家雖稱不上家大業大,但也收入不薄。

木定和王氏因買藥而相遇,驚艷於其美貌,對王氏本頗有好感, 知道她是寡婦後, 覺得鰥夫寡婦倒也相配, 就娶進門了。

成婚後,他見王氏毫無一絲驕矜,上敬婆婆, 下教繼子, 貌美且賢, 對續娶的這位妻子更加滿意。對於妻子帶來的女兒,他也願意做個慈父。一個小姑娘, 木家也養得起。

在木芙蓉的母親王氏看來,她再醮木家是她高攀了。木定儀表堂堂,雖說是喪妻鰥夫,但是以木家的家底,就算是續娶一個年輕小姑娘也綽綽有餘。而她自己, 不過是一個徒有外表的寡婦罷了。

所以,王氏在木家一向小心謹慎,待人溫柔體貼。她還時常叮囑女兒,要乖,要聽話,要孝敬繼父,要善待弟弟木長青。

木芙蓉從小就知道自己和弟弟是不一樣的。她只比木長青大了半歲,但兩人在家中的地位、待遇完全不同。

木長青有單獨的附有小廚房的院落,丫鬟、小廝、嬤嬤,甚是氣派。而她只有一個嬤嬤並一個丫鬟。

——不過木芙蓉並不在意這些。她性子極軟,也最聽母親的話。她知道她和弟弟不一樣,而且一開始她是真心實意拿木長青當弟弟的。

這個比她小了半歲的男孩子,雖然脾氣壞一些,但是唇紅齒白,長得很好看,只看外表,並不讓人討厭。——況且她自己也沒有討厭誰的資格。她隨著年紀漸長,知道她是依附木家而生活的,行事越發小心。

但是木長青似乎並不拿她當姐姐。

那一年,木長青七歲。木定自己屢試不中,將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他延請了一個落第舉子,來做木長青的西席。

木芙蓉也想讀書。——她隱約聽說她的生父是個秀才,既是秀才,那定然是有些學識的。作為秀才的女兒,她不想一字不識。可她不敢跟母親提,更不敢跟繼父提。她很羨慕木長青,但讓她意外的是,木長青本人對讀書並不樂意。

七歲的木長青梗著脖子對父親道:“我不去,我不讀!”

木定原配妻子早逝,年過三旬膝下只有這麽一個兒子。兒子才四歲,他就又續娶了妻子。他忙於藥房的事情,自覺有些對不住這個兒子,是以平時對其諸多容忍。但此刻見兒子不願讀書,木定還是忍不住有些惱了,卻仍耐著性子:“讀書使人明智,你不讀書,將來怎麽考科舉,做大官,怎麽光耀門楣?”

“說我幹什麽?你也讀書了,難道你就做大官了?你就光耀門楣了?”木長青高聲道。

屢試不中本就是木定心中一大憾事,如今被兒子揭短,他不由地羞惱:“你……”

木長青更來勁兒了:“反正我將來要繼承家裏的藥店,用不著讀書。”

木定冷哼一聲:“你若不讀書,家裏的藥店非毀在你手裏不可!這書必須讀!”他說著就要人請家法。

“不讀,就不讀!”木長青眼珠子轉了轉,見父親舉著藤條,是真的怒了,他嚇壞了,也不敢再倔了,很不服氣,胡亂叫著,“要我讀也行,可是不能讓我一個人讀書!木芙蓉為什麽不讀?”

木定深吸了一口氣:“她是女子,和你不同。”

“有什麽不同?難道她不是一只鼻子兩只眼睛?”木長青振振有詞,“嗯,我知道。因為她不是我娘生的。我聽後街的嬸子大娘們說,有後娘就有後爹……”

他年紀小,有時聽了渾話,記在心上,此刻一股腦說出來,眼見著父親手裏的藤條快要下來了,他撒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哭喊著叫祖母。

木家老太太對這個孫子,是真的疼到了心坎裏。她也覺得讀書識字是好事,好孩子不能不讀書,但又不想讓寶貝孫子受了委屈,就跟兒子木定商量:“你就讓芙蓉跟長青一塊讀,又能怎麽樣?又不是去學堂,就在自己家裏,難道還有人笑話不成?”

木定一想,讓芙蓉跟著讀書,確實無傷大雅。若是長青非要這般才肯讀書,那就隨他去吧。

得知可以一起讀書,木芙蓉意外之餘,甚是歡喜。她連聲問:“娘,真的嗎?真的嗎?我也能跟著讀書?”

王氏笑了笑:“你爹親口跟我說的,這還能有假?”見女兒笑得開心,王氏放柔了聲音:“姑娘家,讀不讀書也不要緊,最重要的還是溫婉貞靜。”

木芙蓉輕輕點頭:“嗯,女兒知道。”

可她想讀書啊,她親爹是讀書人,她也應該識字的。

王氏繼續叮囑女兒,要同木長青和睦相處。一起讀書時,要有姐姐樣子,多照顧弟弟。

木芙蓉一一記下,對即將到來的讀書生活充滿了期待。

然而她開心的太早了。和木長青一起讀書,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木定特意教人布置了書房出來供他們姐弟讀書。西席方先生也是一個博學而和氣的人。

方先生教導木家姐弟,自是以木長青為主,以木芙蓉為輔。不過,他漸漸發現,看似陪讀的木芙蓉努力刻苦不在木長青之下。——不,應該說,勝過木長青許多。

方先生每日留的任務,木芙蓉一絲不茍完成,認真細致,而木長青吊兒郎當,偷工減料。

見到學生這般,方先生也有些惱了,特意點了點此事:“你該多向木小姐學習。”

木長青撇了撇嘴也不說話,卻在方先生離開後,直接站到了木芙蓉面前:“先生讓我向你學習……”

見他神情不豫,木芙蓉連忙道:“先,先生就是這麽一說,你就這麽一聽就成。你很聰明,不用跟我學。”

這回答木長青勉強還算滿意,他“啊”了一聲:“這可不行。先生都說了,咱們不能不聽話。”

“那你說怎麽辦?”木芙蓉怯怯地問。

“今兒的功課,你替我做了。”

木芙蓉連連搖頭:“不行不行……”

“怎麽不行?”木長青有些惱了,“張芙蓉,你吃我們家的,穿我們家的,央你做點小事你都做不了嗎?”

“我……”木芙蓉心裏發虛,“你,你不能這麽說話……”

“怎麽說話?難道你爹不姓張?還是你早上吃的、身上穿的,不是我們家的?”

木芙蓉眼圈發紅,卻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強忍著淚水不吭聲。

木長青比她小了半歲,此時還沒她高。他踮了踮腳,在她腦袋上拍了一下:“蠢死了,愛哭鬼。”

他大搖大擺離去,木芙蓉的眼淚卻忍不住掉了下來。

她到底還是不敢不聽他的話,做完功課後,模仿他的筆跡替他也做了一份。好在方先生並沒有看出來。

自此之後,木長青膽子更肥,經常要她代他做功課。木芙蓉膽小,不敢說與旁人知道,偏生她自己心裏又委屈。於是每寫一個字,都要在心裏暗暗給木長青記上一筆。

她想,她真的好討厭木長青啊。

他好像從來不把她當姐姐,兩人一塊讀書時,他簡直拿她當陪讀丫鬟,時常支使她做事,一會兒讓她幫忙翻書,一會兒讓她研墨。她心裏氣急,卻不得不從。

木芙蓉十歲那年,母親王氏被診出有孕。

王氏很開心,等有了木家的孩子,她在木家才算真正站穩跟腳。木芙蓉也跟著歡喜,眉梢眼角都染了些喜意。她想,她很快就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是親的,不會像木長青那樣欺負她的。

木長青似是很不屑:“有什麽好高興的?你娘再生一個孩子,就更不管你了。”

木芙蓉不理他,才不會呢。再說,娘也沒有不管她啊。她現在每天都挺開心的。——除了木長青老欺負她。她念頭轉了轉,心想,或許是木長青自己不高興。娘再生一個孩子,木長青就不再是木家唯一的孩子了。

王氏懷孕以後,一心養胎,對女兒的關心確實少了一些。不過木芙蓉並不在意,她將方先生提到的書目列了一個書單,只要有空,就在書房裏尋了看。她心說,她可能隨了父親,喜歡讀書。

午後陽光正好,她靜靜地坐在書房中,打開《陳情表》。這是方先生提過很多次的,她一直無緣得見。

看到第一句,她楞了楞,看到第二句“生孩六月,慈父見背;行年四歲,舅奪母志”。她眼睛酸澀,淚水撲簌簌就落了下來。

這經歷,竟跟她是一樣的麽?一樣的六個月就沒了父親,四歲時母親改嫁……

十歲的木芙蓉將書本往前一推,伏在桌上,嗚嗚咽咽哭個不停,小肩膀也跟著抖動。她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她其實很想念她的生父。盡管她對他毫無印象。

“餵,張芙蓉,你到底哭什麽?”

木長青不耐煩的聲音傳來,木芙蓉嚇了一跳,慌忙擡起頭,不知道什麽時候他竟然站在了門口。她胡亂擦了一把眼睛:“沒有,沒有哭。”

木長青明顯不信,蹭蹭幾步過來,一把抓了她的頭發,痛得她順著他的手直起頭,被迫直面她。木長青指著她的眼睛:“你眼睛都是紅的,還說沒哭!”

“沒有,就是眼睛疼。”木芙蓉匆忙辯解。

木長青視線微轉,瞧見了《陳情表》,他掃了一眼,嗤笑一聲:“哦,我知道了,你想你親爹了,是不是?”

木芙蓉咬著唇不說話。

“哼,在我們家六年了,還想你那短命的親爹?再想他,他也不會半夜來看你。”木長青神情不屑。

木芙蓉定定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你不準看我!”木長青心頭莫名一晃,伸手就去遮她眼睛,另一只手拽了她的胳膊,“走,跟我一起打棗子去。”

“我不去。”木芙蓉難得有了脾氣。

“你去不去?”木長青挑了眉,“好,你不去,我這就去告訴我爹,說你想你親爹想的哭了……”

木芙蓉心頭慌亂之極,又怕他真的去告訴繼父。雖然她作為女兒思念生父並無任何不對之處,但她隱約知道,此事並不適合告知繼父。

她咬了咬牙:“我跟你一起打棗子,你不能告訴爹。”

“這還差不多。”



木長青院子裏有一棵棗樹,生的不算高,卻極粗壯,結滿了棗子。木長青不知從哪裏得了一根長竹竿,塞給木芙蓉,非要她打棗子。

明明有小廝,有丫鬟,有嬤嬤,可他偏偏非要她親手打棗子。

木芙蓉又委屈又難受,卻毫無辦法,只得握著竹竿,仰著頭逮著棗子就打。棗子落下來,有的還掉在木長青身上,給她看在眼裏,她忍不住輕笑,心裏也暢快了一些,心想就該這樣。誰讓他老欺負她,活該!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麽麽噠,麽麽噠

我來了,有沒有想我?

(想的話請大聲回答,不想的話,千萬別給我知道。)

☆、芙蓉長青

棗子落在木長青身上, 他倒也不惱,從地上撿起幾個,就向木芙蓉扔去, 一邊扔,口中一邊說著:“不準笑!”

木芙蓉莫名其妙:“我沒笑。”她摸了摸被他打到的地方,小聲申辯:“我真的沒笑。”——當然她在心裏覺得他被棗子打到是活該。

這一日木芙蓉打下來的棗子,被木長青拿著去獻給了他的祖母木老太太。

木家老太太最疼愛孫子,收了棗子,越發覺得孫子乖巧可愛,好一通誇讚。

木芙蓉聽說老太太誇讚孫子孝順, 知道親手打了棗子獻給祖母, 她絲毫不覺得意外。

看吧, 木長青就是這麽一個人。

木芙蓉的母親王氏懷胎十月生下一個男嬰。木定心裏歡喜,給兒子取名木長榮。木老太太又得了一個孫子,對王氏的態度比先前好了不少, 連帶著也給了木芙蓉不少笑臉。

有了親弟弟, 母親高興, 繼父高興,祖母高興。木芙蓉自己也覺得開心, 她想,她的生活以後會越來越好。——哦,那個討人厭的木長青依然討厭。

但是木芙蓉從來不會把她對木長青的討厭表現出來。她在木長青面前小心翼翼,溫和體貼,甚至還帶著一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討好。

木芙蓉十二歲那年, 由母親王氏做主,許給了李家三郎。她不好仔細打聽,但也隱約聽說李家三郎喜好讀書,相貌俊雅,是個風雅的人物。她聽著滿意,心裏歡喜而又甜蜜,自覺終身有靠。

她知道李三郎是讀書人,悄悄做了筆套。明知道不可能送出去,但她想起來也感到心裏甜甜的。

只是她沒想到,她這一秘密被木長青發現了。

木長青握著那黑色的筆套,神情有些古怪:“這誰的?”

木芙蓉羞惱,伸手便要去奪:“你還我。”

“誰的?!”木長青提高了聲音,舉高了手,讓她碰不到。

“我的。”

“你的?”木長青冷笑,“張芙蓉,你當我是傻子是不是?你的東西,不是粉的紅的,就是黃的綠的,你何時有這種死氣沈沈的、死人才用的顏色?”

木芙蓉氣急,踮著腳尖去他手裏奪:“才不是給死人用的。”

明明是給李郎做的。

這幾年間,他不知何時已經比她高了。他特意舉過頭頂後,她無法從他手裏搶過來。她慌亂之中,竟一下子撲在了他身上。

木長青給她撞的後退幾步,他揚起手,作勢要打她,卻見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眸中充滿了驚懼。木長青只覺得自己的心似是也給什麽撞了一下,癢癢的,又有些疼。

他的手慢慢垂下了一些。

木芙蓉眼角的餘光註意到這一點後,她雙眼登時一亮,劈手將筆套奪了過來,拎著裙裾就跑。

木長青不知在發什麽呆,居然沒有追上來。

木芙蓉稍微松了一口氣,這筆套她也不敢再留著了。趁人不註意,她悄悄拿剪刀絞爛了。但是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做了,卻只能偷偷毀掉,她越發的委屈,眼淚再也止不住,嘩嘩直掉。

自那以後,木長青待她越發惡聲惡氣,連方先生有時都看不下去,特意詢問木長青何為孝悌之道,來敲打他。

木長青當時不多說話,待方先生離開後,他轉到木芙蓉跟前:“方先生說我不知何為‘悌’,你以為呢?”

“……先,先生這麽說,自是有些道理的。”木芙蓉顫巍巍道。

“狗屁的道理!你是我姐姐嗎?張芙蓉,你敢說你是我姐姐?!”木長青橫眉怒目。

木芙蓉嚇得後退了數步,不敢應答。她想了想:“我是長榮的姐姐,你是長榮的哥哥,我比你年長半歲,你,你是該叫我姐姐。”

冷哼一聲,木長青擡腳踹了凳子,揚長而去。

待他走後,木芙蓉才長舒了一口氣。然而想到他方才的種種情形,她不覺紅了眼眶。

木芙蓉主動向母親提出,想暫停在書房的學業。她這些年,學了不少東西。她如今既已定了親,是時候學些女紅針黹管家之類的了。——她自然願意學習讀書,但她如果學習,勢必要與木長青共處,這些年,她真的受夠了木長青。

王氏對此並不反對。自她嫁到木家以來,女兒還沒求過她什麽事。這次木芙蓉一開口,她滿口應下,去找丈夫。

木定對繼女讀書一事,本就覺得無所謂。如今妻子開口,他也不多想,直接就同意了。

但是到了木長青這裏,卻又不行了。他聽聞木芙蓉不願再陪他讀書,當即大怒:“她想幹什麽?”

木定耐心告訴兒子,芙蓉年紀不小了,該學些女兒家應學的東西了,將來出嫁木家臉上也好看。

木長青怒氣更盛:“她就那麽急著想出嫁?難道咱們家薄待她了?”

他說不出理由,可他就是不願意木芙蓉出嫁,甚至聽別人提及,他也覺得窩火。

木長青表示,如果木芙蓉不讀書,那他也就不讀了。憑什麽只有他一人讀書?那木芙蓉是讀書的料,她肯定是想偷懶了……

他脾氣倔,性子大,說不讀就不讀。

木定覺得把這個兒子給慣壞了,但還真不想兒子從此不再讀書。相比較而言,親生兒子和繼女,自然是兒子更重要。木定與木芙蓉商量,讓她再陪一段時間:

“女紅針黹,管理家務都可以慢慢學。長青讀書是大事,你且先將就陪他一段時日,我再給他另外尋個夥伴,等他大一些,懂事了,也就好了。再說,你多讀些書沒壞處,或許還能得個才女的名頭……”

繼父好聲好氣跟她說話,木芙蓉即使不願意,也不能拒絕。她輕聲應下,心中愁苦不已。

木長青倒是開始老實讀書了,可他對待木芙蓉的態度更加壞了,有時還陰陽怪氣,說她想男人。

木芙蓉又羞又急,無可奈何。她真是討厭死木長青了。

這一年冬天,腿腳不好使的木家老太太摔了一跤,還沒到年關就撒手離去。

木家治喪時忙成一片,小小的木長榮著了涼,渾身發熱。木家有京城最大的藥房,藥材極多,卻也沒能換回木長榮的性命。

王氏嫁到木家六七年,才有了這麽一個兒子,自是愛逾性命。愛子驟然離世,無異於要她性命。

木長榮幼年夭折,連個正經的棺槨沒沒有。他下葬當日,王氏就病倒了。

王氏生的美貌,自幼高傲,青年喪夫對她打擊極大。後來改嫁,要討好婆婆與繼子,一直小心翼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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