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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相約臘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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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尋每日在書院認真讀書學習, 日子過的飛快。

坐在她前面的雲蔚近來十分熱衷於算學, 得了空就往杏園跑, 向楊夫子討教。這勁頭兒當初楊姣楊姑娘剛來書院時頗有得一拼。

跟他相熟的紀方、霍冉等人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見他發奮, 也不甘其後。一時間整個學堂的風氣似乎都好了不少。

杜聿在參加秋試後, 又回到了崇德書院,同之前一樣,讀書上課。距離放榜還有一段時間, 可他身上看不出一點焦慮不安。

這心態,讓程尋頗為佩服。

九月放榜, 杜聿果然中舉,且名次不錯, 得了第三名經魁。書院的夫子與其他學子都表示這樣的結果在意料之中, 並對杜聿表達了祝賀。

夫子程啟稍微有些不滿,他頗為遺憾地道:“可惜沒能考中解元,我還想看你連中三元呢。”

杜聿面露慚色:“學生有負夫子教導。”

“這不怪你。”程啟忙擺手,“到底是年紀小了一些。你才十七歲,京城人才濟濟, 你有這樣的成績很不錯了。以後有什麽打算?明年繼續參加春試?還是三年後再考?”

“學生想一鼓作氣, 明年春天參加春闈。”

“也好。”程啟略一沈吟, 點了點頭,“距離明年二月還有一段時間,你打算在那裏……”

“學生想繼續留在書院。”杜聿忙道,“和以前一樣就行, 不必再麻煩。”

程啟想了想,又道:“也行。山長那裏有往年春試的題目和三甲的答卷,你沒事多看一看。”

杜聿恭敬應下,連連稱是。

“說起來,只有你不在書院的時候,魁首的位置才會讓出來。”程啟忽道。

杜聿愕然之際,卻見夫子程啟已經走遠了。

對於杜聿在秋試中考取第三名這件事,程尋挺高興的,她知道杜聿很不容易。父親早逝,家中祖母年邁,母親為了讓他能夠上學讀書,在書院的膳堂裏幫工,以工費作為兒子的束脩。

如今杜聿中舉,意味著一只腳已經踏進仕途。不管明年春天他能否考中進士,他們家的情況都會變好許多。

可惜程尋自己因為女性的身份,這輩子都不能參加科考了。而且科舉最重經義,偏偏她在經義一道上並不擅長。

一日她同蘇淩說起此事。

蘇淩楞了楞,繼而笑道:“這有什麽難的?其實經義不難學啊。你四書五經背的很熟,時策、禮學也不賴,怎麽會學不好經義呢?”

“……因為我笨?”程尋胡亂說道。她也想不大通。

蘇淩一笑:“算學學的好的人,哪裏笨了?”

她比書院裏很多人聰明得多。

此時下學有一會兒了,學堂沒有旁人,他站在她身後,倚著書桌,看她瞪大眼睛,有些懵懂的樣子,他心頭像是有根羽毛輕輕劃過,癢癢的。

他傾身上前,在她頭上輕輕碰了一下,像是輕拍,又像是輕撫。他重覆道:“算學學的好的人,不會笨。”

“嗯?”

“聖人的言論,左不過是忠孝仁義禮智信。你對經書已經很熟了。我看過你的寫的,字不錯,格式、文筆也都不差。可是有一點……有些淺了。”

程尋點頭,確實,父親和二哥也說她寫的淺。

蘇淩輕聲道:“我想你不管有沒有看出來,都可以試一試多想想聖人的思想……”

程尋眨了眨眼,心念微動:“你是說,強行拔高主題,往忠孝仁義禮智信上靠?牽強也無所謂?”

好像每次夫子講的也挺牽強,至少在她看來。

蘇淩挑一挑眉:“也許吧,反正我是這麽做的,即便是心裏並不一定認同。”

程尋看著他,若有所思。蘇同學的經義是比她好,難道都是這麽來的?要不,她也試一試?

她不善經義,關於此道也曾請教過父兄,可不管是父親還是二哥,都是要她多讀書。說讀的多了,書中的道理自然也就明白了。可惜她大約遠沒有聖人那種境界,所以體會不了深意,故此才會有所謂的太淺了。

蘇淩的說法有點像取巧,但或許可以一試。

九月份對崇德書院的學子來說,是個還不錯的月份。先是同窗杜聿在秋試中考中了第三名經魁,後是膳堂裏又多了幾個大廚,一成不變的菜樣,終於有了革新。到了九月末,書院裏提前發下新的秋裝和冬裝。

崇德書院尚青,新發的衣裳也是以青色為主,不過小細節處比先前的細致了不少。

秋風蕭瑟,放眼望去,整個學院都成了青色。

程尋除了得到兩身秋裝和冬裝,又從母親那裏得到幾身漂亮衣裙,只可惜穿的機會太少了。她大多時候都是穿著男裝,捧著一本書,在學堂學習。偶爾覺得累了,就扭頭看看窗外遠處的松柏,讓眼睛休息一會兒。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去,一轉眼到了十一月底,先時的一場大雪過後,溫度真正降了下來。

冬至這一天,書院裏發生了一樁事情。

傍晚時分,同住一個學舍的霍冉和張煜在梧桐苑發生爭執,學舍的負責人商四叔直接尋人來找程啟。

冬日裏天黑的早,程家一家人正在用晚膳。

江嬸遵從老習俗,中午包了餃子,晚上又特意加了一份蒸餃,並一份煎餃。

程啟剛吃到一半,就聽到外面有人高聲喊:“程夫子,出事了!霍冉又跟人打起來了!”

正是柳明豐的聲音。

程啟神色微變,擱下了筷子:“父親母親,你們慢用,兒子過去看看。”他略微收拾了一下,迅速打開門,跟著一臉焦急的柳明豐出了門,直奔梧桐苑。

途中,柳明豐主動告知始末:“夫子,霍冉跟張煜,原本就不合,他們倆對方忍了很久了。今兒一言不合,就要動手……”

“張煜?”程啟一楞,跟霍冉起爭執的是四表弟?

他沒有多想,匆匆忙忙趕到梧桐苑,見到了正劍拔弩張的霍冉和張煜。看兩人衣衫整潔,臉上也無青腫,大概是還未真正動手。他略微松了一口氣。

一見到他,霍冉立馬就湊了上來:“夫子,你來的正好,你給評評理……”

程啟眉心跳了跳,這話好生熟悉。上回霍冉和蘇淩發生矛盾,看見他後的第一句話也是這個。他輕咳一聲,板了臉:“怎麽回事?你是不是又亂丟人東西了?”

“誒,夫子,你這話就冤枉我了。”霍冉登時一臉委屈,“明明是他進書院的第一天,就扔了我襪子。不信,你問他!”他說著指了指張煜。

程啟將目光轉向表弟,卻見張煜面帶不屑,似是對霍冉的話,極不讚同。程啟頗有些頭疼,他問站在一邊的商四叔:“他們兩個住一個學舍?”

“是啊。”商四叔點一點頭,“張煜一來,我就把他安排進了這裏。有什麽不妥嗎?”

“對啊,有什麽不妥嗎?”霍冉也跟著問,“程夫子,你問一問,我有沒有碰過他一下?整天晚上吵得我睡不著覺,還經常丟我東西!我都忍了,我就跟同窗討論了一下今日葉夫子講的法理課,他就跟我動手……夫子你看我身上沒青沒腫,可我受的是內傷!”

“你胡說八道!”張煜下意識反駁,“信口雌黃!”

“我信口雌黃?你敢說你沒丟我東西?你敢說不是你先動的手?”

程啟按了按跳動的眉心,冷喝道:“住口!別吵了。”他容色稍緩:“霍冉,你來書院也有好幾年了。我問你,書院院規第三條是什麽!”

霍冉緩緩吸了口氣,又瞧了張煜一眼:“崇德書院院規第三條,尊敬師長,和睦同窗。夫子,我都有做到的……”

程啟額角又是一跳,不打算再理會霍冉,而是對張煜:“張煜,院規的第三條,記住了。你隨我來。”

張煜冷哼一聲,隨其離開了學舍。

站在梧桐苑外,程啟問張煜:“到底怎麽回事?你不是說和同窗關系很好嗎?你如果與霍冉處不來,我讓商四叔幫你調個學舍。”他頓了一頓,不等張煜回答,就又續道:“剛才你沒否認,那麽今日確實是你先動的手?”

“……是。”張煜倒也不否認。他忍霍冉已經忍了很久了。

程啟嘆一口氣:“你怎麽……你……你怎麽又這麽沖動?你忘了你之前是因為什麽離開國子監的?你爹說你來書院是來修身養性,學為人處世之道的。可我看你在書院,知交好友沒交上幾個,倒是樹了幾個仇人。”

張煜動了動唇,心說,他又何嘗想來此地?而且不問青紅皂白就來指責他?

“我記得你自己說你是來求學的,書院裏的夫子們學問都不差,可你現……”程啟搖搖了頭,“算了,我讓商四叔給你換個學舍吧?”

他生母、繼母俱是出自張家,他對張家感情也極深厚。況且張煜的父親還是親娘舅,對四表弟,他是有心想幫助一二的。張煜來書院的當天,他就又詳細介紹了一下自家書院。

平心而論,崇德書院雖然在名氣上不如國子監,而且教學上與國子監相比,偏重也略有不同,但是崇德書院學子並不差。近幾十年來,在科舉中金榜題名的學子也不在少數。若非如此,也不會有不少京城權貴將子侄送到書院來了。

當初程啟在給四表弟介紹書院時,存了些安慰的心思,想讓其明白,只要有心,在哪裏求學都一樣。

張煜進書院已經有幾個月了,求學的態度一直不甚端正,已有好幾個夫子告到程啟這裏來。程啟也敲打過幾次,可效果甚微。他大致也能猜出來,四表弟對崇德書院隱隱有些瞧不上。

程啟嘆一口氣:“你來書院也有不短的時日了,心氣也該順了。好好讀書,多交幾個朋友。”他說完又去了梧桐苑,與商四叔商量給張煜調換學舍的事情。

待一切處理好,他才回家去。

程啟不想父母擔心,在父母面前,自然不會將真相全部吐露,只簡單說了兩句,提都沒提四表弟張煜。

為了轉移父親的註意力,程啟還故意提起了小妹:“又要月測了,不知這一次呦呦會怎樣。”

“她?”程淵聞言笑了笑,“不是第三就是第四,也有可能是第五。她近來經義上像是開竅了。”

“她比四表弟居然還要強些。”程啟感嘆了一句,“我原想著四表弟以前在國子監,即使比不過杜聿,也會比呦呦強的。”

程淵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張煜還未到書院讀書前,他心裏還稍微存了一點點讓呦呦和張煜在一起的心思,但後來,這想法幾乎消失地一幹二凈了。

晚間,他與妻子提起此事,嘆道:“果真是不合適,呦呦以後嫁的,至少要強過她才是。不然以後夫妻怎麽能和諧?”

雷氏正在卸妝,聞言道:“這話說的……”她停頓了一下:“咱們呦呦還小呢,她只知道讀書,沒這個心思。”說到這裏,她頗有些自得:“我聽啟兒說,呦呦這幾個月進步很大?經義上也開竅了?”

程淵哈哈一笑:“是開竅了,上個月月測經義得了第五,反倒是在她擅長的算學上,失了魁首的位置。”

雷氏對這些不大在意,她笑了笑:“有得必有失。咱們呦呦雖是個姑娘,比書院不少男子都強的。”

她自己是不能理解女兒為何執著於讀書的,但是知道是真的喜歡,那她也只能隨其去。看呦呦學業進步,她也為其高興。

程淵沒有料錯,臘月初,十一月月測結果出來,程尋果真得了第三。她不擅長的經義居然得了第四。

她甚是高興,拉著蘇淩:“蘇淩,蘇淩,我這回經義成績果然不算太差!”

蘇淩見她眉眼彎彎,俱是笑意,也忍不住笑了。他目光從兩人交握的手上打轉,輕輕“嗯”了一聲:“我不過是隨口一說,是你聰明。”

程尋心中歡喜極了:“過幾天臘八,你要喝臘八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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