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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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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蘭英被孔氏叫進府邸時,心裏極是不安,一個勁地問:“姑娘可還好?她有沒有說什麽?可還記得我?”

孔氏笑道:“你就放心吧。思年侄女本事大著呢,京效有個小田莊,還辦了紙坊,開了鋪子,安排你們一家幾口,想來是沒什麽問題的。”

蘭英松了一口氣:“謝天謝地!這都托賴太太出手相助了,不然事情絕無可能這般順利。若沒有孔太太,我怕是連這府邸的大門往哪裏開都不曉得呢。”

這話說得可有奉承的嫌疑了,但孔氏微笑著受了。從前孔氏都是奉承別人的那一個,如今總算是苦盡甘來,她也成為被人奉承的太太了。不得不說,蘭英也算是有點運道了,她找上孔氏的時候,剛好孔氏人逢喜事,心情大好,於是便順便發了個善心,將她帶來榮安巷這邊。

孔氏得意道:“如今思年侄女可比不得從前,早前聖上下了旨,她現在已經是縣主了,又得了聖上賜婚,日後必是要嫁進蕭家的。”

蘭英“哎喲”了一聲:“聖上給縣主賜婚的蕭家,可是那個金陵蕭家?”

孔氏道:“正是。待會兒你要見了她,不可像從前那般隨意了。態度要恭敬些,切莫因為從前伺候過她娘的份上,就托大把自己當個長輩!”

蘭英忙道:“多謝孔太太提醒。我是什麽牌面上的人,給我十個膽兒,我也不敢在縣主面前當自己是長輩啊。”

一邊說著,已經上了正房臺階。

張媽媽掀開猩紅氈簾,迎了出來。

蘭英一見張媽媽那穿著派頭,不由縮了縮身子,心中沒來由的一陣酸楚。從前張媽媽跟在自己身邊跑前跑後地獻殷勤,那時候只以為她一輩子也就是個奴婢的命,誰想她竟有今天。瞧對方那臉上的神彩,怕是這些年都沒受過什麽苦,看上去比自己還年輕個四五歲。

待給傅思年請過安後,蘭英紅著臉說明自己的來意:“論理我不該來的,只是家中日子過得實在艱難,只得大老遠的投奔縣主這裏。”

傅思年笑道:“蘭英媽媽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你是從前伺候過我娘的老人,就是看在我娘的面子上,我也該照應你才是。”說著,便將蘭英的安排交給了張媽媽。

張媽媽在蘭英進門時,一直在留意她臉上的神色。見她給傅思年請過安後,臉上並沒有流露出異樣,便知道她沒有察覺到這個傅思年和從前的那位有什麽不同。這讓張媽媽不由得納悶,連蘭英都沒能發覺偷梁換柱的真相,那個揭穿秘密的寫信人到底是誰呢?

她腦子裏一邊思忖,一邊將蘭英領到耳房。她與蘭英昔年一同伺候羅氏,相處極其融洽。就是後來蘭英嫁了人,也沒斷了交往。如今多年未見,自是拉著對方的手各敘闊別寒溫。

蘭英聽聞張媽媽尚未婚配,心裏的那點不平衡不甘心總算是煙消雲散了。她好歹有過夫婿,生了兩子一女。雖然夫婿去後,家裏也敗落了。可只要兒女在身邊,日子也能越過越好,將來她也能老有所依。

張媽媽如今風光又如何,等她老了,沒有兒女傍身,日子還不知道如何淒慘呢。

幸好這些話蘭英只敢在腦子裏想想,並未訴之於口,不然非得被張媽媽噴一臉口水不可。

張媽媽雖不知蘭英的那些念頭,可也有意顯弄自己如今的體面。因此,只將蘭英送回住所,並幫忙付了房錢,並未提及對她一家往後的安排。

蘭英見她似是忘了這回事,紅著臉提醒了一句。

張媽媽像是才回想起來一般:“瞧我!最近新年頭頭,事情千頭萬緒的,竟忘了妹妹的事。妹妹放心,只管在這裏先住下,待我將府裏的事理完,再好好地給妹妹一家作個好安排。”

如此這般,蘭英還能說什麽呢。

傅思年不知道張媽媽故意晾著蘭英,她見孔氏臉上那壓不住的喜色,笑問:“三伯母可是好事將近?如何這般眉飛色舞?”

孔氏摸了摸臉:“你看出來了。這事也不必瞞著,你三伯父的官職批文下來了。”

傅思年心中一動:“這可真是好事啊!不知候補到了哪個缺?”

年前傅正言就將教人如何科舉的書寫完了,傅思年看過後,立刻交給店鋪拿去刊印。傅正言拿了銀子去戶部候缺,本來以為過了正月才能得到消息,誰知才剛年初,戶部就有人將消息透出來了。

孔氏笑得合不攏嘴:“是到京郊不遠處的防山縣當縣丞!”

傅思年微微訝異。像傅家這種沒有根基的,多是被發配到邊遠貧困地區做官,京郊縣丞這種好事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孔氏拉過傅思年的手,誠懇謝道:“這都多虧了思年侄女。”

傅思年以為她說的是那書的刑印稿費的事,誰知道孔氏說:“聽那位戶部的大人講,是蕭公子提了一嘴,你三伯父才得到那個官位。”

孔氏道:“我原還擔心,你和蕭家地位懸殊,怕你將來嫁過去後蕭家怠慢你。現在看來,蕭公子如此著重你,我從前的那些擔心倒顯得多餘了。”

傅思年幹巴巴地笑了笑,心中不免又添上了一層愁慮。

張媽媽知道後,不免困惑:“姑娘,你不是一直為著新戶籍跟路引的事發愁嗎?現在傅三爺當了縣丞,有他的幫忙,新戶藉跟路引應該很快就能辦妥。如何你反倒不開心呢?”說著,一個念頭忽地冒出來,“你、你該不會對蕭家公子動了心吧?”

也難怪張媽媽會生出這個念頭。這段日子,蕭禦日日上門,如此癡纏,傅思年一個年輕的小姑娘動心也在所難免。

“怎麽可能?”傅思年這一驚非同小可。

“怎麽不可能?”張媽媽試探道,“他對你們的婚事這般上心,連婚房的擺設都要問過你的意見。之前那個幔帳的紋飾顏色,你無意中提了嘴不喜歡,他二話不說就找人重新換了。他對你這般好,難道你一點都不動心嗎?”

“那是他審美不行,才不得不向我請教!”傅思年強調。

然而傅思年知道,這不過是她自己在嘴硬罷了。蕭禦的付出,她又不是個木頭人,怎會無動於衷?只是張媽媽不會明白,傅思年對蕭禦只有愧疚,而不可能會心動。

都說幸運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而傅思年剛好就是那個不幸的人。她打小在長輩手下討生活,把真實的自己隱藏起來,將自己塑造成長輩喜歡的樣子。但這個世界上,沒有人願意一生一世壓仰自己的性子,只為了討好別人。所以傅思年一生的心願,就是擺脫長輩的束縛,將真實的那個自我釋放出來。

而蕭禦一開始以一個上位者的姿態出現在她面前,在傅思年心裏,上位者代表著“長輩”的身份,是需要她去討好去順從的。她明明知道這一點,也試圖告訴過自己不需要這麽做。但每一次面對蕭禦,都會情不自禁地想要去討好順從。每一次,她都需要調動她全部的心力去對抗那個“情不自禁去順從討好”的自己。

她要是真的嫁給蕭禦,要不就是放任自己去討好順從他。這是傅思年不願意面對的自己。

但要讓她調動她全部的心力去對抗那個“情不自禁去順從討好”的自己,偶爾一兩次還行,要讓她一生一世每一天都得這麽做,只要想一想,她自己都覺得崩潰不已。

蕭禦越想靠近,她就越想逃離。

“在想什麽呢?”蕭禦問道。

傅思年回過神來,勉強笑了笑:“今天我三伯母過來,說我三伯父的官職批文下來了。聽她的意思,是你幫的忙?”

蕭禦將她的手拉過來,握在掌心裏把玩,“我不過跟戶部的謝大人提了一嘴,費不了什麽事。”

傅思年輕聲道:“其實你不必如此。”

蕭禦輕笑一聲,順勢將她從坐椅上拉過來,密密地圈住她抱坐在自己懷裏。

傅思年剛愧疚了一下,見他此舉忍不住生出惱色,掙紮著要從他懷裏下來。

“你這個人,怎麽老是這樣!”她怒道。

然而她這個人生得嬌柔,怒目圓瞪的樣子並沒有想象中那般威勢,反而像只軟綿綿小獸在那齜牙咧嘴,毫無威懾力可言。

但好在蕭禦並未強迫她,她不願意,便也放她離開。

傅思年甫從他懷裏逃脫,立刻後退了三四步,與他隔了段距離,“你以後別這樣了,你可別忘了,你是君子,怎能做出這般小人行徑。”

蕭禦理所當然地道:“夫妻之間的閨房樂趣,怎能算是小人行徑?”

她試圖用禮法教條束縛他,反倒被他將了一軍。傅思年張了張嘴,吞吞吐吐地道:“我、我們還未拜過堂,算不得夫妻。”

蕭禦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說,拜過堂後我想怎麽做都行了?”

這話說得意味深長,讓傅思年情不自禁地往那方面想去,一張臉瞬間染上了胭脂色,心中既惱又恨。

蕭禦知道她面皮薄,貼心地轉開了話題:“再過幾日便是元宵節,到時候街市上全是花燈,我過來接你出去賞玩?”

傅思年想了想:“我能拒絕嗎?”

蕭禦俊眉微蹙:“為什麽?”

“我不想去。”

蕭禦柔聲道:“花燈會上有許多你未曾見過的花燈,出去逛逛可比你整天悶在屋裏好多了。”

瞧瞧,他一旦做了決定的事,她根本拒絕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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