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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石榴雨下,灼灼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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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石榴雨下,灼灼夭夭

李洛素來不喜歡各種妝飾,但在漢西的這段日子卻一直很用心的裝扮自己。她本就生的嬌媚,素衣男裝時已經十分招人側目,換做女裝,更是令人目眩,她也深知自己的優點,所以每次趙啟漢來時,都會刻意裝扮。

趙啟漢哪會不知她的用意,不過是想看他為她失神而已,每每想裝作視而不見,卻又每每都前功盡棄,到最後只剩一聲嘆息。

“聽說那個秦權納了二房?”李洛單手撐腮,在棋盤上按下一粒白子後,開始跟對面的人聊起家常——她不喜歡下棋,但除了下棋,也找不到理由讓他多停留。

“你的消息到是挺靈通的。”趙啟漢也在棋盤上點下一粒黑子。

“你跟大哥都對這個秦權另眼相看,我當然要多關註一下。”說話間,凝眉思索,“你們都覺得他能成事麽?”

“至少成為一方諸侯不成問題,問鼎中原,還差了點狠勁,他從小就太過重情義,這一點可能會成為他的羈絆。”邊說邊端起杯子,另一只手正欲提白子時,對方卻搶先悔棋,他只得收回手,專心喝茶。

李洛絲毫不覺得悔棋是多丟臉的事,反而沾沾自喜剛才動作快,“他那位發妻可是跟著他一路赤手空拳打過來的,既然這麽重情義,還會停妻再娶?”

“這個跟情義無關,他剛占領南涼,想平衡新加入的勢力,姻親關系是最快,也是最好的解決之道。你們兄妹不用走此下策,是因為你們的父親幫你們排除了這一項。”趙啟漢盯著棋盤看了一會兒,才將指間的黑子放到格子上。

“他那個原配可不是普通人,她身後還站著一幫子肱骨之臣,怕是不好輕易讓她下堂。”李洛由單手撐腮改為雙手撐腮,盯著棋盤作沈思狀。

“所以這位秦夫人以退為進,主動帶著孩子退回陸蒼,你覺得她是怕了對方,還是被丈夫傷透了心?”趙啟漢盯著她雙眸問道。

李洛眨眨眼,“她應該是在向新勢力示威,也是在安自己這方勢力的心,同時也能替秦權減小壓力,將軍中的勢力對抗,壓縮進了後院,變成了茶杯裏的風暴。”

“孺子可教。”趙啟漢稱讚一句,順手擋去了她伸到棋盤上的小手,“說好一局只能悔棋兩次,不要耍賴。”

李洛哼聲一笑,沒理他,捏了白子換到另一處,又提了兩粒黑子才作罷。

趙啟漢無奈的嘆息,“這麽下去,又是一整盤的白棋。”

李洛理所當然的點點頭,她就喜歡贏的徹底,“我聽說那個秦權早年跟我大嫂有婚約,可是真的?”

趙啟漢看著棋盤微微頷首,“東周跟漢東確實議過姻親,不過東周戰敗後,就沒了消息,子都一直將子召視作妹妹,不然你哥怎麽會放過他,他對楚南竹可沒這麽善良。”擠兌楚策時,阿吾那是一點餘地都不留。

“楚策楚南竹……你們幾個好像都不太喜歡他,為什麽當初還會跟他玩在一塊?”這就是李洛不懂的地方。

“小時候的相處,沒扯上太多多利益關系,自然看不出什麽,只有到了緊要關頭才能看清一個人的本質,平召的死打破了這層幻象。”吳平召的死,岳兆廣可稱之為主謀,楚南竹則是幫兇,正是在他們二人的慫恿和計劃,促使吳平召向漢北挑釁,結果漢北一個禍水東引,將戰禍引向了漢東,最終造成吳家和秦家兩敗俱傷,“他和岳一楠(岳兆廣)一開始的目的就是東周和漢東。”

李洛撇撇嘴,“突然覺得秦權好可憐,被人害了,還把那些人當兄弟。”

“他不是沒有察覺,只是不願意相信罷了。”作為幼時的玩伴,趙啟漢對秦權的個性還是比較了解的。

“各為其主,其實仔細想想,那個楚南竹也沒做錯什麽,權力之爭,向來詭詐多變,沒有人情可言,誰在其中都一樣。”李洛道。

“不一樣,換成你哥,他既做了這種事,就不會繼續再跟對方稱兄道弟。”在這一點上,他跟阿吾的想法是一樣的,這就是他們倆不喜歡楚南竹的原因——既然做了壞人,就不必再裝君子。

“……”李洛捧著雙頰靜靜的看了他一陣兒,“我們好像聊了半天不相關的人。”本來聊起秦權納二房的事,是想引出她最關心的另一個人,結果最後卻扯到了楚南竹的頭上,看來溝通這種事,還是直來直往比較能解決問題,“昨日下午,我好像聽說有位小姐給你下了帖子,而且——她似乎不只一次給你送過私信,她是什麽人啊?”問的一臉天真無邪。

趙啟漢揉了揉眉頭,“知道的這麽清楚,恐怕連對方祖上三代都查清了吧?還有什麽好問的。”

“只是想聽你說。”李洛道。

“她姓袁,上澤府袁合將軍的孫女,她母親是京城太尉府的小姐,跟我嫡母是閨中密友,你長姐出嫁後,你年紀還小,咱們兩家的姻親關系名存實亡,這邊也給我議過親,這位袁小姐便是其中之一。”他只是在嫡母的刻意安排下見過對方一面,“之後,我便從你父親那兒拿到了洛水劍。”這個先後順序已經很清楚了吧?

“如玉公子,淑女好逑,原來是同道中人,改日應該找她好好聊聊。”李洛自然聽得懂他的話中的意思。

“算了吧,你的傷勢還沒好利索,不要到處亂跑,何況外頭現在亂的很。你哥的人已經在來漢西的路上了,最近還是不要再生事端為好。”趙啟漢勸道。

“大哥給你來信了?”歪頭趴在桌角,夜深了,她真的有些困乏了,卻不舍得放他走,只能硬撐著沒話找話。

趙啟漢點點頭,望著她那張合無序的長睫,知道這丫頭是困乏了,正欲起身,卻聽對方喃喃說道:我還沒睡著呢。

“我知道。”趙啟漢又坐回原處,“幫你把這盤棋贏了,我再走。”從壇子裏取來白子,幫著對方的白子圍剿自己的黑子,直到棋盤裏只剩下一片白,方才擡頭。

此時,對面的美人已經會沈沈睡去,睡容嬌憨而恬淡。

如果世間真的有怪力亂神,他真希望把時間停在這一刻,不要再往前走。

******

也就是在這次談話的三日後,李洛見到了那位和趙啟漢議過親的袁小姐,一位非常秀麗清爽的小姐姐。

這次碰面純屬意外。

李洛要離開漢西,而上澤城周圍關卡查的太嚴,為了讓她安全離開,趙啟漢將她安排進了王府進香女眷的車隊,直到目的地靜安寺後,才改道送她東去。

碰上袁小姐,就是在改道的路口。

袁家的馬車原本跟在王妃的車後,因為途中躲雨,慢了一程,便排到了最後。到岔道口時,正好遇見趙啟漢,彼時他正扶著一個裹著大鬥篷的人換馬車,遠遠就見那鬥篷裏伸出一只素手,從車棚裏拿來一只鬥笠,輕輕搭到他的頭上,而他望著那只素手的主人笑的溫柔和煦。因為從沒見過他這種神情,所以在經過那輛馬車時,袁盈兮掀起窗簾一角,仔細看了那鬥篷一眼,可能是聽見了車馬聲,那鬥篷裏的人也轉頭看向她——

石榴雨下,灼灼夭夭;顧目盼兮,明眸睞睞。

只一眼,袁盈兮便猜到了對方的身份,同時也明白了趙啟漢為何至今不松口另娶的原因。

“這位袁小姐看來是一位極聰慧的人物,一眼便猜到了我的身份。”剛鉆進馬車的李洛,長跪在門簾旁,沖門口的人莞爾一笑,“不過我到不會替你擔心,她既然喜歡你,自然不會去告發你藏匿我這個漢北細作。”邊說邊從琴韻手裏取來一捆蓑衣,“外頭的雨變大了,秋雨寒涼,騎馬不方便打傘,把蓑衣穿上吧,不然咳嗽又要加重了。”

趙啟漢接過她遞來的蓑衣,披到肩上。

“像極了江裏打魚的漁翁。”李洛打量一番他這身鬥笠、蓑衣的裝扮,“等你下次再去南方,我陪你到江裏捉魚吧?我烤魚的手藝不比大哥差。”

趙啟漢應一聲“好”後,對一旁的莊羽打個手勢,只聽莊羽一聲哨響,山道兩旁的林子裏現出幾道人影。

“她的傷還沒痊愈,沿途接應的時候小心一些。”趙啟漢低聲交代那幾道人影。

沒有過多纏綿,也沒有互道珍重,二人就此分別。

趙啟漢神情肅穆地望著馬車在雨中漸漸遠去,側首問身旁的人,“馮家那邊怎麽樣了?”

“舍車保帥,看樣子還想留得青山。”莊羽回道。

“青山是大家的,貪吃了那麽多代,該留一點給漢西的子民了。既然想保帥,那就只給他留下那個帥吧。”系好蓑衣,踩蹬上馬。

莊羽最後望一眼馬車消失的方向,從私人角度,他其實更希望洛洛小姐能在漢西再呆一段時間,至少她在這兒,長公子還能多愛惜自己一些,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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