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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欣開了門,見門外站著的人是鐘靜宜,她瞬間松下一口氣,人傻站著。

鐘靜宜沒說話,化著煙熏妝的大眼睛瞟她一眼,眼神在抱怨,大白天的你鎖什麽門?

溫欣心裏亂著,懶得跟她計較,回身拿著保溫杯坐回窗邊座位。杯裏泡著大麥茶,一揭杯蓋,麥香撲鼻,她飲一口,蓋回蓋子,保溫杯擱桌上。

桌上手機響,她老媽發來長語音。這種情況多半是講正事,她不想外放騷擾別人,更不想談話內容被隔壁的張儉聽到。

溫欣找來耳機插上開始聽,語音裏溫媽媽說:“阿欣啊,跟你說個事。你大姨想給你介紹個對象,我了解過了,條件很不錯的,是個公務員,正科級呢。人比你大兩歲,照片我也看過了,五官端正,很斯文的,而且有房有車。你大姨把你微信號推給他了,等加上了你跟人家好好互相了解一下知道嗎?”

第二條語音:“你不剛好打算回來考公務員嘛,正好你們就有共同話題了,你多跟他請教一下呀。他是咱這兒本地人,以後結婚了離家裏很近,想回家就能隨時回家多好啊。你說你去北京這些年,我跟你爸見你一面多不容易。對了,你不是說辭職了嗎,工作幹到哪天呀?具體哪天回家呀?”

去莫斯科的計劃,溫欣沒跟家裏講,父母以為她還上著班。

相親這事兒,她搞砸過兩回,那兩人條件其實都不錯,跟她蠻匹配,可她就是沒感覺,心如止水的,覺得自己這輩子再也無法愛上誰。

溫欣這次依然沒辦法跟老媽保證,怕自己做不到跟人家好好地互相了解,只能發個表情包敷衍:知道啦.jpg

她算了算回北京時間,打字回覆:我目前還在交接工作,大概再過十天左右就可以回家了。

溫欣自小溫軟乖順,不會撒謊,但長大後發現,必要時撒點小謊,可以省去很多麻煩。

她長這麽大做過最叛逆的事,是高考填志願時,沒聽從父母的意見,執意優先填了北京的學校。

父母一再問她為什麽非要選北京,十八歲的溫欣心虛地說:“因為,我想出去看更大的世界。”

但其實是因為張儉。

溫欣算不上頂聰明,學習成績中庸不拔尖,但在張儉盡心盡力地輔導下,她成績提升了很多。盡管如此,她也不像張儉那麽篤定,對心儀的學校有十拿九穩的信心,北京的學校她根本沒信心能考到。

那晚上完晚自習,張儉約她在學校操場走了走。皎潔月色下,張儉背靠著籃球架,他的影子罩著溫欣,垂眼看她,“溫欣,我想去北京。你呢,打算報哪裏的學校?”

溫欣抱著課本,往籃球架的另一側一靠,仰起頭說:“我爸媽希望我考本省的學校。”

張儉側頭,眼睛追到她臉上,期待地問:“那你自己怎麽想的?”

“我……其實我自己沒有想太多,”溫欣不自信地笑了下,“哪裏的學校要我,我就去哪裏,只要能上大學就行。”她天生的隨遇而安,沒什麽野心。

張儉看她一會,緩緩挪過去一只手,默默地牽住溫欣的手。溫欣楞了下,但沒躲,慢慢轉頭看他,路燈陰影下,張儉的五官更立體,他身上野心勃勃的氣息狠狠地吸引了她。

溫欣臉頰驀地燒起來,兵荒馬亂的心跳險些把她擂暈。她一直覺得自己很普通,不知道張儉為什麽會喜歡她,雖然他從沒說過“喜歡”二字,但溫欣以為自己的感覺不會出錯。

她不敢看張儉太久,紅著臉羞怯地低下頭,嘴角浮起滿足的微笑,感受著男生肌膚傳遞而來的暖意。原來男生的手可以這麽軟,握起來可以這麽舒服,這麽溫暖。

被牽著的是手,可溫欣感覺到心也暖得脹起來,少女的一腔柔情孵化成了夢幻的花朵,她像踩在雲端,渾身輕飄飄的。

張儉把手握緊了些,眼睛緊緊盯著她,幾乎是誠懇地央求她,說:“溫欣,一起去北京好不好?”他向來有明確的目標,有清晰的規劃,永遠上進,永遠自信,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麽。

房間內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鐘靜宜拿著泡芙、瓜子、保溫杯坐到溫欣對面。溫欣的思緒被拉了回來,她恍惚著,怔楞地看鐘靜宜的煙熏大眼睛。

鐘靜宜撕開食品包裝,把泡芙遞過來,“吃嗎?”

溫欣摘下耳機,伸手拿一只泡芙,“謝謝。”

“我叫鐘靜宜,鐘表的鐘,安靜的靜,適宜的宜,”鐘靜宜塞一只泡芙進嘴裏,跟著喝了口水,慢慢咽下後問,“你呢?”

“溫欣,”溫欣頓了下,也像鐘靜宜一樣介紹自己的名字,“溫暖的溫,欣喜的欣。”

鐘靜宜點點頭,把瓜子的包裝開了,又遞到溫欣面前,“吃瓜子。”

她忽然這麽熱情主動,溫欣有點應接不暇,忙把捏在手裏的泡芙塞嘴裏去,空出手來抓幾個瓜子拿在手裏。

想起在餐車上鐘靜宜好像在做直播,溫欣好奇,笑問:“你是網絡主播嗎?”

“美妝博主,”鐘靜宜大咧咧地掏出手機,給溫欣看她的賬號,“要不要關註一個?”

“好,我正好學學化妝,”溫欣毫不猶豫拿手機操作關註,看到她的粉絲數她驚嘆,“哇你好厲害哦,有五十萬多粉啊。”

“我的目標是明年滿百萬。”鐘靜宜閑閑嗑著瓜子,一邊盯著溫欣有臉蛋看,她做美妝的,對人臉五官很有研究,像個模特面試官一樣打量溫欣的臉龐,評價道,“你眼睛好漂亮啊,臉型也很精致,鼻梁要再挺點就完美了,眉毛和眉骨的形狀長得很好,修眉都省了吧?”

女人無論到什麽年紀,被誇好看都會覺得受用,溫欣也有這份虛榮心,聽鐘靜宜如此盛讚,她笑得眉眼彎彎,謙虛地說:“沒有沒有,還是要稍微修一下的,我一般都自己修。”

加了關註,又互加微信好友,然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邊聊邊嗑瓜子,溫欣一時忘記隔壁張儉的存在,如此倒也輕松自在。

好半天,她嗑瓜子嗑得口渴,保溫杯裏的茶全喝光,起身想出去接水,“我去接些熱水,你要加水嗎?”

“要,”鐘靜宜懶得走,連忙把剩的一點水一口喝光,保溫杯遞過來,“謝謝。”

溫欣輕車熟路地去茶水間,一個彪壯大漢正在接水,感知有人定在身後,他回頭看了眼,溫欣看見他臉上的刀疤,又發覺他眼神兇狠,想起在餐車門口,她差點撞掉了他的手機。

他魁梧的身材和兇神惡煞的面孔,讓溫欣犯怵,她心裏發毛,不自覺地往後退幾步,下一秒猛不丁地撞上一堵人墻,鞋後跟踩住了那人的腳。

她比被踩的人反應還大,一個踉蹌,嚇得手上兩只保溫杯掉了一個。身後人身手敏捷,伸臂拽住她胳膊,幫她穩住,她才沒有跌倒。

溫欣羞愧得臉紅,急著想說對不起,一扭頭一擡眼,發現是張儉,她什麽話也說不出口。

想逃走,可那樣實在太難看。

火車過道狹隘,溫欣無處遁形,只能硬著頭皮迎難而上,對他笑笑,“好久不見啊。”

刀疤男從他倆身邊走過,眼神怪異地看他倆一眼。

張儉面無表情地松開手,隔著衣料,指尖沿溫欣的手臂滑下來,落下時觸到她手背皮膚,微涼。

他眉眼鋒利淡漠,沒有任何客套的回應,彎身去撿滾落在地上的那只保溫杯。

杯身是粉色的,張儉看幾眼保溫杯,認出這是多年前他送給溫欣的那一只,他心裏一個無關緊要的念頭:這杯子,挺耐用。

溫欣窘迫地站著,傻楞楞地看著張儉把杯子遞過來,她目光落在張儉斯文修長的手指上,莫名湧上一股心酸感。

她伸手去接杯子,順帶輕聲說聲謝謝。

張儉看她一眼,人往側邊退了退,倚著車窗站,又看過來,“你自己一個人嗎?”

溫欣心裏千回百轉,腦海裏閃過張儉給他老婆孩子拍照的畫面,他曾答應陪她看的風景,現在卻陪著別人來看,而她只能自己一個人寂寞地感傷——

是她輸了,輸了好大幾條街。

溫欣故作輕松地笑笑,有點語無倫次:“啊……我男朋友,他是正科級公務員,他工作很忙的,抽不出時間陪我來,我又特別想出來,所以我就自己來了,自己一個來挺好的。”這是今天撒的第二個慌了。

張儉蹙著眉不說話,像在思索著什麽,不知道有沒有把她的話當真,溫欣怕被看透,冷場中覺得尷尬,她沒話找話地問他此行目的。

張儉橫眉冷對,高挑身影倚著車窗,薄弱陽光蒙著他臉部輪廓,鋒利眉眼柔和了幾分,他撩起眼眸看溫欣一眼,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淡淡地說:“去莫斯科看雪。”

“哦,”溫欣想裝作這是在列車上的初遇,她沒有看見他和別人的溫馨場面,也沒有在她眼皮底下狼狽不堪,所以厚起臉皮問,“你也自己一個人嗎?”

張儉嘲諷地嗤笑一聲,眼睛揶揄地看她,又直白地揭穿她:“你不是都看見了嗎?”

他不配合這戲份,一點臉面都不給她留,溫欣無語凝噎,喉嚨卡了個棗似的,說不出半個字。

張儉轉身,給她一個背脊,面向著車窗站,悠閑地看窗外風景。

溫欣默默看著他的背影,突然發現他身上的毛衣很眼熟,大高領,煙灰色,麻花織,好像是她送給他當生日禮物的那一件。

欲言又止,想想還是算了,問出來只會顯得自己更蠢,溫欣懶得再搭話,轉身打滿兩杯水,二話不說徑自走了。

車廂裏這條狹隘的通道變得好長,溫欣感覺自己走了好久也沒有走出張儉視野。她沒有回頭看,但第六感告訴她,張儉的目光一定追在她身後。

張儉的眼睛確實一直追在溫欣身上,他欲言又止,幾次想開口喊她,可看她走得那麽瀟灑,他猶豫了。一直等到溫欣快到15號房門口時,他終於喊出口:“溫欣。”

溫欣慢慢止住腳步,半轉過身,扭頭看著他。

張儉的表情仍舊冷淡,遙遙相望好半晌,他才開口說:“我跟她們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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