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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中三塘下了一場秋雨,氣溫瞬時就降下來了。第二日李婠南醒的時候,喚了聲“哥哥”,無人應答才知道司寇星野不在房中。

她摸索著下了床,即使門窗都關著,她也感覺到了陣陣寒意。

吱呀響聲,門被推開,傳來司寇星野的聲音:“岫岫起來了!餓了沒有,我叫人送吃的來。”

司寇星野說著話上前,扶著她坐下,李婠南摸到了他手裏拿著的東西,像是件衣物,布料柔軟暖和。

“哥哥去哪裏了?”

“昨日夜裏降了溫,如今外面可冷著呢,怕你凍到,叫人去給你買了件擋風禦寒的鬥篷。”

李婠南晚上也依稀在睡夢中聽見下雨的聲音了,她問道:“外面還在下雨嗎?”

“現在沒有,晚點應該還會下,今日還出門嗎?”

三塘有一個槐楊村,村口有一棵據說長了八百年的槐樹,在靈鄉時就聽人說,來了三塘定是要去看看的。

但雨後泥濘,路不好走,不知李婠南做何打算。

“晴日有晴日的自在,雨天有雨天的歡愉,這歡愉不是避在屋子就能找過來的。四時美景不相同,盼得連臺入君眼。”

司寇星野低笑,為這般和睦的場景喜悅。

他不想叫李婠南回皇城的念頭愈來愈深了,他有點沈迷眼下和李婠南的兄妹情深,可他還是清醒的,正是清醒才痛苦。李婠南是被太宗皇帝培養出來的要強的性子,那她甘願忘卻前塵嗎?放下不屬於她的那份責任嗎?

司寇星野說不好。

“好,那就去看看百年槐樹雨後的樣子。”

司寇星野陪著李婠南吃了些東西,叫人準備了馬車停在客棧前,準備出發去槐楊村。

司寇星野親手給李婠南穿上了鬥篷,戴上帷帽,又系上紅繩,牽著她出了門。

下到大堂中,李婠南輕聲喚著“哥哥”,說:“我想吃槐花餅了,不知道今日天氣不好,有沒有出攤。”

司寇星野溫柔回應:“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二人出了客棧,卻不知身後帶上了兩條尾巴。

她們運氣好,賣槐花餅的攤子剛出,攤主原本想著今日有雨還不準備出攤的,幸而出了,才叫李婠南的期望沒落了空。

二人又上了馬車,往槐楊村去。馬車行駛有一會兒了,天又陰沈,道路上少見人。不知到了何地,馬車停了,車夫也未曾說話。

司寇星野疑惑,掀起簾子還未探頭出來,一柄大刀刺來,他後退回避。

司寇星野來了三塘之後就沒有再動用路氏暗探了,他們蟄伏多年不容易,看似和原住民無異了,能不打亂他們的生活和日常工作就不打亂最好。畢竟不是像在青州那種,有特殊情況和需要清理門戶。

所以一大早,司寇星野是給了錢,叫客棧的夥計去成衣店給李婠南買的鬥篷。這馬車和車夫也是叫客棧夥計在租售馬車行給租的,竟不想成了敵人鉆空子的機會。

不管這是哪方的人,都證明李婠南的行蹤已經洩露了。

司寇星野看了看身邊的李婠南,暗自後悔自己的大意,以他的實力能夠保護好李婠南,但凡事都有例外的時候,他時時記得司徒逍遙就是大意的前車之鑒,時時告誡自己可以自信,但不要自負輕敵。

他們外出應該安排暗衛暗中保護的,讓李婠南的安全更能得到保障。

司寇星野來不及多想,攬住李婠南的肩膀,安撫道:“一會兒不管發生什麽事,岫岫都不要害怕,哥哥會在你身邊。”

李婠南“嗯”了一聲回應。

司寇星野原是怕探出身體,就迎來刀劍,怕誤傷李婠南,故不知外面敵人多少。按道理,見司寇星野退回車架內,刀劍就會從車身刺進,可他們卻沒有怎麽做。

等司寇星野一腳踹翻車架頂部,帶著李婠南飛身出了車架,落在一旁地面上,才看清了現在的局面。

這是來了兩批人?

一批以車夫為首的,大約十二三人,手持統一長刀與另外兩個江湖游俠打扮,手持長劍的男子對峙上了。

車夫等人還沒來得及先發制人,那兩個游俠快一步出劍,兩方就這麽打了起來。

李婠南聽著這聲音有些擔憂,但司寇星野在她身邊,她又覺得安心不少。

現在的場面,司寇星野趁他們交手,想悄無聲息的帶李婠南走肯定不現實。這兩批人身手都不算差的。看來外界對於傳言裏李婠南這個不會武功的固國大長公主,並沒有那麽掉以輕心吶。

這兩方人裏,只有一個身手好到顯得格格不入。

便是游俠的其中一位,戴著鬥笠,穿著墨衣,有些高人風範。對面這些人,在他手上撐不過十個回合。

車夫他們不想跟他們二人交手,他的目標是李婠南,幾次想沖李婠南來都沒有成功。

這麽看來,這兩個人倒是沒有敵意,更像是來保護李婠南的?

司寇星野有些搞不清楚狀況。李婠南沒有恢覆記憶,就不可能調動暗衛,若不是暗衛,這兩個人單純的見義勇為?

兩個游俠將車夫這邊所有人處理掉用了些時間,解決了眼前的這批人,就剩下偽裝之後的司寇星野了。

司寇星野將李婠南護在身後,與他們二人對視上。

司寇星野在他們眼裏看到了對自己的殺意,還有……畏懼……

畏懼?

司寇星野與他二人對峙。他是劍客,但他卻不是一個合格的劍客,他將自己的佩劍輕易的送給了別人,以至於後來,每當需要用劍的時候,他都赤手空拳。

但他沒有後悔過。劍是一個劍客最重要的東西,劍在人在,劍亡人亡。但司寇星野不一樣,他明白,這世間有太多地方,人可以去,但劍去不了。

明明還不到正午,但天色漸漸陰沈,這是暴雨來襲的前兆。

司寇星野知道,不能在拖了,他得在暴雨來襲之前,解決好眼前的局面,帶著他的岫岫去避雨。

司寇星野牽起李婠南的手,往離他最近的一具屍體旁邊挪去。

兩個游俠瞬間知道他想要去撿屍體旁邊的刀。二人不再猶豫,持劍來攻。

司寇星野只得作罷,帶著李婠南躲避利劍。

他赤手空拳對這兩個人沒問題,但紅繩綁著他和李婠南,他沒辦法像兩年前在安和寺那樣為她形成一個保護圈,他沒辦法解開牽連兩個人的紅繩,李婠南現在壞了眼睛,他不想讓她失了方向感。

司寇星野心裏已經有了盤算。青衣服的那個,明顯實力差一些,先制服他來威脅墨衣這個,事情就好解決了。

司寇星野發現了,兩個游俠攻擊起來的時候也有些畏手畏腳,好像怕傷到李婠南。但司寇星野沒有掉以輕心,這也許是他們的計策,故意為之。

李婠南是看不見,但別的感官好使的很,現在什麽局面她大概了解。

“哥哥,”她喚著司寇星野,“解開繩子吧,這樣反而限制你了。沒有繩子牽連,我也知道你在我身邊。”

司寇星野不願意解開的紅繩,被李婠南用力扯斷。

墨衣游俠看準時機,揮劍砍來,司寇星野警覺想要回避,但身後就是李婠南,他帶著李婠南後移,可終是沒有完全避開。

這一劍,斜向劃破了他的胸膛,鮮血快速滲出。

司寇星野怒氣頓起,他不是因自己受了傷,而是剛才那一劍,他要是躲避角度不對,很可能就刺到李婠南了。

“岫岫就在原地不動,哥哥就在你左右,別怕。”

李婠南記不清司寇星野對她說過多少次別怕,他的別怕真的會給她一種心安,即使她不需要這種心安。

司寇星野擡起雙手放到領口,一用力,將衣服從內到外全部一起撕開,一直撕開到腰間,他將上衫圍著腰線系緊,露出結實的上半身。身前的傷口還在滲血,但他似乎感覺不到疼痛。

青衣游俠一眼就看到,他褪去衣服後脖子上掛的那三枚銅錢。

也許所有的銅錢都差不多樣子,但他偏知道,這一定是李婠南的那三枚。他怕是這個世界上,除了李婠南外,見她這三枚銅錢最多的人了。

因為他正是,青州陳王李寄北。

李婠南失蹤的消息一從安和傳到青州,他便再顧不上別的,基本上將所有能派出去的暗衛,全都派出去找李婠南了。

皇城安排了李婠南的替身,他也心知肚明,他更心急如焚。終是過了半個月後,接到周長嶼說尋到李婠南的消息,他不顧一切私下出了青州,只為確定她安然無恙。

到了連城與周長嶼匯合,卻對她的實際行蹤還不確定,剛好投宿的客棧正是他們居住的那個,剛好在今日她喚了一聲哥哥,將陳王和周長嶼給喚醒了。

知道是她。

可他們搞不清楚狀況,到底發生了什麽,李婠南為什麽像變了個人一樣,還叫著一個陌生人哥哥?

他們不敢輕舉妄動,怕對方對李婠南不利。他們一直跟著到了郊外,直到車夫一夥人露出真面目他們才出手。

李婠南這是還瞎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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