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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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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動搖

◎我怕你死◎

剿匪前夜。

沈昭抿了口酒, 冀州的酒入口綿柔,卻又回味悠長,凜冽與絲柔混雜在一處,自成獨特風味。

她晃了晃腳, 百無聊賴地擡頭望月。

薛容鶴一大早便去了城外駐紮處, 從長陽帶來的兩千人馬無一折損, 明日便要動身剿匪,想必是去提前清點和鼓舞士氣了。

昨夜他與江泊野出去後, 沈昭本想跟上去看看, 卻被薛清月絆住手腳,不過也能猜到一二。

無頭屍案的折子薛容鶴早已寫好, 無非是薛盈川奪鳥殺人、拋屍河中,朱雀報來消息時,她也在旁聽著。

案子已有結論,那便是在查探童謠的最後一句, 瞧瞧薛盈川是否真有謀逆的實力與打算。

這一切本與沈昭沒什麽關系, 但當聽說薛容鶴要來冀州時,腦海中一閃而過的銀槍促使她答應同往,如今還坐在此處等他, 欲說服薛容鶴明日剿匪她也要一起去。

思至此處,她心中愈發煩亂,往日被困山谷四十日都不曾如此,簡直中了邪一般。

“在等我?”

沈昭擡頭, 便見薛容鶴大步而來, 雖嘴角還用力繃著, 眼角眉梢卻洩露出遮不住的笑意, 月色之下, 黑眸裏映滿她的身影。

一生一世一雙人。

她心尖突地一顫,連忙垂眸倒了杯酒,穩住指尖顫抖,悶了口酒,長舒口氣,這才看向薛容鶴。

“我明日要隨你們一起去剿匪。”

薛容鶴不緊不慢地為她斟滿酒,“為何想去?”

沈昭抿了抿嘴,為了消除匪患、讓百姓安居樂業,為了阻止薛盈川、早日將他捉拿歸案

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在她嘴邊轉了一圈,始終說不出口,歸根結底,不過是兩個字——

害怕。

她害怕薛容鶴出事。

其一,她在他身上耗費了這麽多精力,才成功取得他的信任,秦序通敵的證據仍未找到,他絕不能死在這裏。

其二,他一死,待她回了南明,薛清月該怎麽辦,不論薛盈川或是薛朝鴻繼位,薛清月都不會有好下場。

其三,是什麽——

是日日用飯前為她擦手,是不厭其煩地從金樽樓接她回府,是一有閑時便陪她騎馬射箭從不拘束,還是那桿以為再也不見的銀槍?

無論她願不願意,皆是承了薛容鶴極重的心意。

她大可覺得是他一廂情願,但日積月累之下,是否動心只有她自己知道。

往日千杯不醉,今日只喝了兩杯便有些暈,以至於她借著幾分酒意脫口而出,

“害怕你死。”

薛容鶴瞳孔瞬間緊縮,寬袍之下的手瞬間握緊,他生生忍住靠近她的沖動,幾乎憋紅了眼。

他怎會察覺不到?沈昭對他多為敷衍。

許是她自覺身為南明人,與他之間隔著國仇家恨,又或者她仍對南明有所眷戀,思鄉之情最終會推動她回到那裏。

他也知自己心急,便選擇表明心意後退一步,不再步步緊逼,卻沒料到,今日有這般大的驚喜。

“好。”

見薛容鶴直直盯著她不說話,沈昭心中正懊悔,想著找個什麽樣的借口搪塞過去,卻突聞薛容鶴答應了。

她猛地擡頭,眼前人背對月亮,只有輪廓清晰,面容隱在黑暗之中看不清神情,聲音卻柔和地溶於月色,“你善弓,黑金衛在薛盈川面前不好現身,便讓他們都跟著你,如何?”

沈昭皺眉,她明日必藏身於山林間的制高點,何需黑金衛保護?

跟隨薛容鶴而來的黑金衛共十八人,皆是她都難以辨別氣息的高手,人數又不算多,大可扮做士兵混入隊伍,亂戰之中誰會註意,既能擊殺山匪防著薛盈川,還能保護薛容鶴,一舉兩得。

她絕不信薛容鶴想不到,而他未采用的原因,不言自明。

沈昭心裏明白,一旦她拒絕,薛容鶴明日絕不會讓她同去,沈吟片刻,“你身處危險之中,比我更需要他們,我只帶八人便可。”

“十人。”

“好!”

沈昭立刻答應,生怕討價還價時這人再加人給她。

薛容鶴笑著瞥她一眼,揉了揉眉心,湧出一絲倦意,他扶著石桌起身,“我去安排。你少喝些酒,快去歇息。”

沈昭點頭,轉眼間卻見薛容鶴臉頰一抹緋色,她瞬間怔楞,待薛容鶴身影消失在廊道那一頭,才緩過神來。

應是、她看錯了?

次日。

薛盈川倒是很積極的模樣,只是身後的兵卻配不上他的態度,實在是少得可憐,還都是些瞧著精神頭不大好的弱兵。

薛容鶴也沒說什麽,到城外帶著兩千精兵與他回合,共同往棲雲山去了。

江泊野本想跟來,卻被薛容鶴說服留在薛清月身邊。

若是他出了事,要江泊野即刻帶著薛清月離開此地,與沈昭和黑金衛在應州回合,同時待玉衡與他母親到達,共同隱於江湖,再不要回長陽。

江泊野震驚於他早已將一切都安排好,得知計劃後,自然明白自己便是這條退路的重要依仗,絕不能意氣用事,只好無奈答應。

薛容鶴並未告知沈昭此事。

她天未亮時先與黑金衛上了山,尋了塊極好的位置隱匿下來,靜待山匪現身。

天大亮後,馬蹄聲漸進,兩方人馬對峙於山谷。

讓沈昭驚訝的是,山匪人數竟比薛容鶴這邊多出一倍,約五千人之多。

她暗罵薛盈川,竟放了這麽多人集結流氓村民,形成如此聲勢的盜匪,可以想象他們闖入村莊時是何等模樣,簡直是罪該萬死!

只可惜她離得遠,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麽,但縱觀全局,能看出山匪們明顯躁動不已,陣前眾人瞧著冷靜,後面卻人頭攢動,站位全無防禦之姿。

不過重點不在這些嘍啰,前排那一千餘人才是這些山匪的主力,也是薛盈川偷放出去的親兵。

沈昭正思索間,突聞山下喊殺聲起。

山匪們急沖而上,全然不顧士兵列陣,人墻一般以肉身擋刀,為後面人鋪墊出一條血路。

而那些混跡其中的親兵,表面上沖鋒,實則在原地打轉,待那些什麽也不懂的流氓村民們破了陣,這才一擁而上,直奔薛容鶴而去。

當局者迷,戰場上一片混亂看不清楚,沈昭在山上卻瞧得一清二楚。

因山匪們肆意沖撞毫無章法,原本聚集在一處的士兵七零八落分成幾塊與他們打在一起,雖傷亡不多,卻逐漸遠離了薛容鶴。

就連起初緊緊圍在他身邊的黑金衛,都漸漸被沖散開來。

薛盈川騎馬沖了幾步便翻身下馬,早已淹沒在人群中不見蹤影,若非沈昭一直盯著他,恐怕也認不出那個套上破爛衣衫之人是他。

她遲遲未放箭的原因便在此處。

她的目標從來不是山匪,而是薛盈川,他將冀州一步步拖向深淵,將百姓視如草芥,以致冀州雪上加霜、生靈塗炭。

他今日必死!

沈昭見他套上破衣,緩緩勾唇,真是天助她也。

若是莫名其妙殺了五皇子,薛容鶴還不好與皇帝交待,但若是說她眼花,錯把穿上布衣的五皇子當成了山匪一箭射死,便只能算他倒黴了。

德妃和關家再恨,皇帝那邊能說得過去便可行。

沈昭直立山頭,渾身肌肉緊繃,拉弦如滿月,蓄勢待發之際,卻見薛盈川突然擡手擺了個手勢。

她視線隨之移動,瞬間發現對面山頭上也藏著一名箭手,他此刻彎弓搭箭,直對人群中的薛容鶴!

沈昭吹響脖頸上所掛鳥哨,卻為時已晚,眨眼間箭羽飛速而下,她手中箭也隨之而出。

薛容鶴警覺擡頭,破空聲響,他正欲偏頭躲開,卻猛地眼前一黑,隨即身形晃動,難以做出反應,只能眼睜睜看著箭向自己射來——

突然,側面又飛出一箭,將那箭攔腰截斷!

沈昭正松了口氣,卻見薛容鶴身子一歪摔下馬去,在他身邊的幾名黑金衛瞬間殺出一條血路,將他帶出了戰場。

她神情驟冷,整個人裹挾著沈沈怒火,卻又極端冷靜,她極迅速地抽出箭羽,幾乎沒有瞄準,擡手便放。

對面山頭的弓箭手瞬間倒地,脖子上只留一大一小兩個洞,不遠處的樹幹上一支箭入木三分,箭羽仍在微微顫動,血跡緩緩滴落。

沈昭並未停頓,三箭並列搭於弓上,如流星一般飛射而去,齊中薛盈川肩胛與兩個膝蓋骨。

他瞬間跪倒在戰場之中,捂著傷口大聲哀嚎,卻無一人扶他,還被踩踏幾腳,血流不止。

沈昭收弓,轉身便往山下走去,聲如寒冰,“不必跟著我。去山下通知他們撤退,把薛盈川堵了嘴一並帶回來,莫要讓他人發現。”

“遵命!”

跟著她的十名黑金衛領命而去,瞬間沒了蹤影。

沈昭面色黑沈,殺了弓箭手、重傷薛盈川並不能遏制她心中殺意,她恨不得當下便摘了薛盈川的腦袋!

只可惜還不能殺他。

薛容鶴暈得不明不白,是傷是毒還尚未可知,只能肯定必然是薛盈川所為。

一個死人對她來說除了洩憤毫無價值,唯有留著他,才能從他的嘴裏撬出來東西。

這也是她未將薛盈川一箭穿喉的原因。

她要留著他,為薛容鶴求得一線生機,若是求不到,那便讓他見識見識,何為人間地獄。

沈昭扔下弓箭縱身而起,顧不得樹枝劃破衣衫面頰,飛速向山下奔去。

那裏拴著一匹快馬,是薛容鶴為她準備的後路。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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