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你母妃心愛之物，你便好好替她收著吧，也好留個念想。”清楚的記得，父皇當時是這麽說的。

雲鶴嘴角勾起一抹略顯嘲諷的笑，仔細的將那血玉擦拭幹凈，又放回了衣內。

是夜，天氣不算好，夜色比往日更顯幾分漆黑。這樣的夜晚，想來是適宜做一些隱秘之事的。

蘇承歡這一日依例被取了血，正躺在床上休息。

“小夢，你真打算一直躲著我不成，快出來，我有話問你。”她對著空氣喊道。

那一日從那禁地回來，她就想向小夢問個明白，可惜小夢絲毫沒有出來的打算。可蘇承歡不是輕易放棄之人，她這兩日一有時間便叫小夢，不屈不撓的，堅持要將這前朝聖女給叫出來。

“膽小如鼠的人，我為何要理你，哼。”不期然的，小夢出現在眼前。

蘇成歡看到她的樣子，稍稍楞了一下。

“你這是，”蘇承歡指了指她腫的跟爛桃子一樣的眼睛，“怎麽了，哭的?”

“要你管。”小夢扭過了身子，卻是欲蓋彌彰。

沒想到小夢還有這麽扭捏的時候，倒是令蘇承歡有些意外。

“說說那裏頭到底怎麽回事，怎麽搞得神乎鬼乎的。那裏頭種植的那些個東西，是你的傑作吧，不就一味調料嘛，至於搞得那麽神秘，幹嘛不推廣開來，還能造福大眾。”

蘇承歡也不同她繞彎子，單刀直入地問。

這個問題，也是她自來到金壁王朝一直想問的，只不過，似乎大夥兒都很忌諱這個，皇宮裏又將這玩意兒搞的極神秘詭異的，是以沒啥機會詳細了解。正好今日問問小夢，想必她能給自己答案。

小夢的臉色微微變了變，看蘇承歡的眼神很奇怪。

“你說要將這些東西推廣開來?還造福大眾?”她的聲音古古怪怪的。

“是啊，不行嗎?這年代，本身就沒啥調料，做出來的菜味道大抵平常，好不容易有了這麽一味百味香，皇宮還要搞壟斷，這樣會不會太過分哎，也不是啥值錢的金貴東西嘛。沒聽人說過一句話：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嗎?搞這種東西的壟斷，還將產量限制的這麽少，真的沒必要。”

蘇承歡實話實說。這種限量供應的東西，一般來說應該不包括老百姓的生活必需品才是啊。就像以前，鹽業一度被私人經營，但後來還不是被政府收回，統一經營，為的是保證普通老百姓都能吃上鹽。這調料也是同一個道理啊，沒必要搞成如今這樣，逢年過節才能根據身份高低分到極有限的那麽一點點。

小夢看了她一眼悠悠地說道：“若我告訴你，這些你口中可以推廣開來的東西，實際上是依著我的屍骨鮮血而生，你還會那樣想嗎?”

“你說什麽?”蘇承歡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小夢。

“你真以為這些東西種到了任何地方都能長的如此之好麽?它之所以有如此濃郁的香氣，不過是仰仗著我臨死前將自己自己最後一滴血流盡，死後連屍骨也被掩埋在此罷了。那時我被天庭降罪，本要灰飛煙滅於三界，天神手下留情放了我一馬而已。”

小夢說這話時，神色有些怔忪，仿佛陷入了回憶一般。

乖乖戈隆地洞，居然還有這麽一說，蘇承歡心想。小夢曾經說過，她原是天上的仙子，為渡劫而下凡，卻因愛上那個人兒屢屢使用靈力，最終改變了當時幾個國家的運程。

如此說來，小夢的骨血，皆有靈力，能孕育出此等神奇之物，也不為奇了。

只是，她明明恨那個人的不是嗎?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蘇承歡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勁。

“哼，這件事情，卻是沒有同你解釋的必要。若是你能帶我去那裏看上一眼，我會感激你的。”小夢的聲音，帶著淡淡的憂傷。

有那麽一剎那，蘇承歡覺得自己是同情小夢的。

這樣的女子，為情所傷的那麽狠，卻依舊如此矛盾的努力存活著，哪怕生活在暗無天日中，哪怕連一個最平常的身體也無法擁有。

在同情小夢的那一刻，蘇承歡覺得，自己的心似乎越來越軟了。當初那個心狠手辣的殺手早就已經離她而去，反倒是一日日變得情感豐富起來。

“其實，我也想去那裏看看的，只是，你確定我不會有去無回?我要翹辮子了，你可就真沒有容身之處了。”蘇承歡笑著道。

“你覺得皇上舍得這個時候讓你死嗎?或者說，你覺得那裏面的瘴氣會要了你的命?”小夢嗤之以鼻。

“瘴氣?那不是一種有毒的氣體嗎?”蘇承歡側目。

“哼，要不然你以為為什麽那裏面無人敢進。”小夢的樣子，顯然是對裏面的情形極了解的。

“可是，不對呀。”蘇承歡想了想，道：“你那裏面種著的植物，可是要入食物，入人口的。這瘴氣中長出來的植物，還怎麽吃啊?”

蘇承歡說到這裏，忽然想到一種可能，她看著小夢，驚的張大了嘴巴，“小夢，你不會告訴我，這所謂的百味香，實際上是一種慢性毒藥吧?”

想到這個可能，蘇承歡真的一點兒也無法淡定了。

她怎麽就忽略了這一點了呢，真是笨死了。

回想一下，金壁王朝二百年來，皇族子孫大多不長命，且都或多或少有些毛病。例如，雲鶴沒有味覺，而十王爺天生白發白眉，而現今皇帝的長子與三子，皆早夭。二王爺蘇承歡未曾見過，據說身子極差，因此常年都在養病……還有，還有如今的皇帝，原本正當盛年，不過四十出頭，卻頻繁咳血，藥石罔效……這林林總總，串起來想一想，難不成，竟非偶然，而是這百味香所致?

“小夢，你告訴我，是不是這樣的?你根本早就開始報覆了，對不對?”蘇承歡因為震驚與著急而語氣顯得分外急。

“是又怎樣?你縱然聰明，有本事猜中，那也改變不了什麽。這二百年，我只要一想到姓金的一個個病歪歪的樣子，便覺得舒坦。只要一想到他們將我賜予他們毒藥奉若珍寶，仔細服用，便覺得痛快。金昊天他不是要打下一個大好的江山留給他的子孫後代嗎，那我便讓他的子子孫孫都不好過。你或許還不清楚吧，這金壁王朝先前的每一任皇帝，都死的很慘，就如同現如今這位一樣，初時覺得犯困渾身無力，繼而慢慢難以進食，接著便是咳血。咳血癥狀隨時間加劇，每次咳血時就仿佛連那心肝肺都要咳出來一般，人會感覺生不如死，直到最後，他的心肝肺都會變成血塊，被咳出來，神仙也難救他的命!”

說這些話時，小夢臉上有種報覆的快感，絲毫不覺得這樣做會不會殘忍。

蘇承歡見過不少死人，可這樣處心積慮整整二百年去對付一個人的所有後代的報覆方法，卻也讓她聞之驚駭。

“呵呵，害怕了嗎?覺得我心狠手辣，覺得我冷酷無情，覺得我就是那種蛇蠍心腸的女人?若是害怕，現在趕緊離開這身體還來得及，否則，你就只能陪著我繼續看戲了。”

小夢見蘇承歡半晌沒有說話，一副呆楞的模樣，冷哼一聲提醒道。

蘇承歡此刻卻在想另一個問題，小夢報覆的對象，僅限於皇宮貴族，那麽……

她心中某個謎點似乎想通，思路豁然開朗。

“所謂的月亮型胎記代表著身份的高低貴賤，根本就是子虛烏有，對不對?據我所知，金壁王朝之人，在兩百年前，是沒有胎記這一說的。胎記出現的時間，恰恰與你留下這百味香的時間相差不遠，也就是說，所謂的胎記，實際上是毒素在人體內的凝聚。胎記的範圍越大，顏色越鮮艷，便說明中毒越深。是以皇上太子大抵是朱圓月，而王孫貴族多為朱半月，普通百姓則普遍都為殘月。如此說來，那些普通老百姓極少能享受到這稀罕的百味香，反倒是避免了毒素的殘害。天，小夢，你、你、你……”

蘇承歡自言自語的分析著這一切，越說越覺得就是這麽回事，越說越覺得自己想的沒錯，以至於到了最後，她覺得站在自己面前的根本不是那個看起來溫婉的小夢，而是渾身都散發著怨毒氣息的覆仇女鬼一般。

“蘇承歡，你果然與眾不同，連這一層都能想通。單憑這一點，我也能理解為何你竟然能霸住我相中的宿主而無法被我驅趕出去了。你到底是什麽人?”

小夢這樣說，等於承認了。

蘇承歡明明已經預料到這樣的結果，卻依然在小夢沒有出言否認時嘆了口氣。

此時的她，無比擔心一個人。

那個人，乃是個正宗的朱圓月，原本是被當做血統純正，身份至尊的象征，如今卻仿佛成了個笑話，那枚朱圓月，根本就是他的催命符才對。

低低的嘆了一口氣，蘇承歡半真半假地說道：“你問的這個問題，我也想知道。老實說，以前的事情，我也記得不大清楚了。只隱隱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個夢，便忽然成了如今這般模樣，成了大夥兒眼中的蘇承歡。”

小夢掃了她一眼，涼涼地說道：“你倒輕巧省事，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靈魂，居然就這麽巧同我爭起了宿主，哼。”

對於小夢語氣中的諷刺，蘇承歡不置可否。這種事情，各有機緣，小夢她也怨不得人。

雖然猜到了許多，但心中依舊有些疑問，蘇承歡決定一次問個清楚。

“你說那禁地有瘴氣，那麽說之前闖進去的人都是被瘴氣毒死的?若是那樣，那些植物誰來施肥澆水采摘收割?這麽多年，皇宮裏負責看守百花園的人，竟然都沒有發現這其中的古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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