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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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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塵往事

滕鈺當然知道孟雅去世的消息。

“我當初並不知道那是孟雅,我從出生以來就沒見過她。但當時覺得這位娘娘好漂亮,而且居然生得一雙和姐姐一模一樣的眉眼。後來旁敲側擊才知道,那應該是就是孟雅。”

“她只告訴我了一句話,殺死兔子。”

花已向在滕鈺眼中看見了滋生的偏執、瘋狂、仇恨,在講到兔子的時候,她胸口起伏,額頭上青筋畢露。

他問道:“所以你殺死了兔子?”

“對。當時我也覺得奇怪,姐姐為什麽整日和兔子在一起,也不陪我玩了,所以我殺死了它們。我當時好像魔怔了一般,還把它們的屍體掛在了墻上。從此,姐姐恨我了,而且姐姐性情大變。”

滕鈺吐了口氣,薄紅色的嘴唇翕闔著。

想起之前的日子,她竟然覺得有些荒唐。

她頓了頓又說道:“我其實留了一只兔子的屍體,偶然的機會發現兔子體內有一種蠱蟲。也就是說,這蠱蟲原本就是沖著我來的,是姐姐救了我一命,是她幫我吸納了很多蠱毒,也許我早應該死了。所以盡管她後來喜怒無常,性格乖張,我也從來沒有覺得她不愛我,她只是被控制了而已。當我想要拯救她時,發現她體內的蠱所造成的蛭已經變成了黑漆漆的顏色。”

滕鈺語調有些哽咽。

她無法解釋死去多年的孟雅為何會突然出現讓她殺死兔子,也無法解釋為什麽孟葵最開始對兔子的存在充滿警惕。

但唯一能做的,就是守護好姐姐。

滕鈺在回憶的時候,眼圈逐漸泛紅,隨著故事的深入聲音顫抖啜泣,她喃喃自語:“所以千萬不要有事才好。”

“你姐姐不會有事的。”

此時的滕鈺才如同一只脆弱的羔羊,花已向張開手臂,輕輕攬過滕鈺,用一種極盡溫柔的語氣寬慰說:“你做得已經很好了,以後不會再一個人扛著,我會陪你一起。”

滕鈺雖然覺得這樣的姿勢有些不妥,但此時花已向溫暖炙熱的懷抱卻如同雨中的傘,救命的藥。

她仰頭看著男人熟悉的眉眼和緊繃的下頜線條,忽然問道:“咱倆應該是姐夫和妻妹的關系吧,是不是不太好?”

花已向摟得又緊了些:“沒什麽不好,你很快會有新的姐夫。”

滕鈺:?

“……你還是放開我吧,等姐姐回來你還得討她歡心。”

花已向:……

“對了,你放出去的人找沒找到我姐姐的蹤跡?”

“還在找。”

“廢物。”

花已向笑了笑,滕鈺在不談論孟葵的時候,才是那個活脫脫的小霸王。

夜幕漸漸暗下,香穰街頭又繁華明亮。

距離長公主府幾條街外正是世子府,一輛從宮中出來的深棕色馬車七拐八拐悄悄進入了世子府的側門。

羌莫望頭戴黑色罩衫鬥笠,見四下無人,迅速溜入側門。

剛一邁入,就看見騰青州正坐在輪椅上,低低淺淺的笑著。

他長發披散,消瘦的身形融入到寂靜的黑夜中。

羌莫望總是被他這副柔和的、卻又頗有氣場的模樣折服。

不同於花已向意氣風發的張揚,或者樂翊的隱忍冷厲,騰青州人如其名有一種春風拂過九洲綠了江南岸的清灑之感。他眼眸如皓月,眉目俊朗,矜貴的氣質讓羌莫望總覺得自己黯然失色,仿佛根本不配與他站在一起。

“回來了?”騰青州問。

“嗯。”羌莫望點頭,臉頰如初綻的海棠。

在旁人眼裏她高冷不食人間煙火,目空一切,唯有奉神。但私下面對騰青州時,又是有些低於年齡的局促不安。

“累了吧,我讓人給你準備了愛吃的甜食,還有糯米牛乳百合羹,加了一些蜂蜜酒釀和鮮花醬,我想你應該會喜歡的。”騰青州扶著車輪轉過身。

“……殿下,”羌莫望小步跟上,扶著騰青州的輪椅:“今天不累的。”

飯桌上,騰青州問:“他是撐不住了?”

“撐得住,現在不是我們的最佳時機,”羌莫望不屑說道,“只不過他怕死而已,我也沒想到這麽快就會讓孟葵和滕鈺進宮,看來他真是按耐不住了,那些冷泉池裏的甕也不起作用。”

“孟葵身體還好?”騰青州問。

羌莫望頓了頓,放下手中的碗筷輕聲說:“不是孟葵。”

“什麽?”

不是孟葵還能是誰?

“是滕鈺。”羌莫望說,“若不是我今天觀察仔細,真發現不了滕鈺帶了□□假裝孟葵。不過就算模仿得了臉,也模仿不了身體。滕鈺肩膀上又七零八落的取血傷口,都應該是她當時修煉巫蠱之時留下的,她是有天賦的。不過,滕鈺和孟葵一向不和,為何要幫她?”

騰青州搖頭:“沒有人能比滕鈺更在乎葵葵。”

“你呢?”

“不及她。”騰青州沈聲感嘆。

他凝視著羌莫望雪白的長發:“看來,公主府從四天前的情況就頗有不對,孟葵可能出事了。”

羌莫望咬著嘴唇,半響問了一句:“身體原因?”

“你之前告訴我她並得不重,”騰青州的語氣聽起來含有一絲慍怒,“你騙了我?”

“我、”羌莫望倏然心慌。

在騰青州要求她把自己救命藥丸給孟葵的時候,她去探查過她的病情,可以用身重劇毒、命不久矣來形容,她體內的亂流簡直比狂風驟雨還可怖,就算是騰青州的藥也不一定能挽回性命。

但為了不讓騰青州擔心,她就小小的撒了這個謊,誰知道竟然被一下戳穿了……

騰青州忍著怒氣閉上眼睛,面容染上一層陰霾。

羌莫望大氣不敢出,也低下頭。

過了很久,騰青州將情緒沈澱,說道:“算了,我知道你不喜歡她,但她不礙你的事,若是孟葵死了,我做這些又有什麽意義?”

“……殿下。”羌莫望渾身冰涼,斂著眉眼,有些憤恨又委屈。

所有人都在保護她,都盡力了,那自己說與不說又有何區別呢?

她從小一個人咬牙從無數次鮮血和鬥蠱中爬出來,誰又救得了自己呢?為什麽孟葵什麽都不做就能得到所有人的憐愛,為什麽自己就是截然不同的遭遇。

她垂眸看著手臂上大大小小的傷疤,如同一條又一條猙獰的蛆蟲。

憑什麽!

“莫望,”騰青州低聲道,“我以為我會給你安全感。”

羌莫望微微一楞,她原本以為騰青州也責怪與她,甚至已經做好了承受他怒氣的準備。

但他只是輕輕嘆息。

騰青州看向窗外點綴著星辰的夜色:“葵兒是我的唯一的親人了,她是我的妹妹,也是你的妹妹,不是嗎?我們終究要成為一家人。”

羌莫望愧疚的低下頭:“我只是看不慣她。”

孟葵從來不會理解騰青州的用心良苦,她也不知道自己哥哥明裏暗裏為了保護她脆弱的那條命都做了什麽。如果不是為了保護孟葵,騰青州也犯不著為她和滕鈺遮擋,多次命懸一線。要麽僅憑滕鈺就能馭蠱就能解決這麽多問題嗎?

當初滕鈺窩藏鼠鰭草的事情差點被發現,是騰青州找人擺平推出了替罪羔羊。後來滕鈺偷偷給孟葵清蠱換血,所需材料也是騰青州巧妙送到滕鈺手上的。就連滕鈺自學巫蠱之術的書籍,也是當年派人潛入藏書閣偷出來的。

騰青州笑了笑:“我知道,但命數不同,因果機緣不同。她肩負自己的重擔,在大生大死面前我也幫不了她,一切都是她的抉擇。”

羌莫望似懂非懂。

騰青州問道:“那些甕又送到冷泉池了?”

羌莫望說:“用不了幾天,可以應急。”

她一直覺得騰青州只是表面柔和,其實內心十分殘忍,他允許用別人的命換妹妹的命,在他人命運上從來都不會有慈悲心腸。人人都以為大世子身體虛弱,為人和善,但只有羌莫望見過這一面,甚至她也是因為這殺伐果斷的一面而對他產生了癡迷。

“那就讓父王先用吧,反正他也活不過多久了。”

“就算王上重病,還有滕厲虎視眈眈。”羌莫望說。

騰青州將蜂蜜果幹茶遞給羌莫望:“你總是著急,滕厲和他母親方紇雖然勢力大,但也不過如此。況且我妹妹還幫了咱們,你忘記騰厲查春獵女屍之事了?想做太子之位,就要離父王的秘密遠一些。”

羌莫望這才勾起嘴角笑了:“殿下說的是。”

“明日你還要進宮采血,今日就早些休息,你若是想留在世子府上也可。”騰青州讓下人拿來了一裝飾華麗的木盒,打開其中是一只白玉簪,“昨天見到的,覺得很配你。”

羌莫望怔怔接過:“多謝殿下。”

久旱逢甘露的悸動欣喜,一直以來她收到的禮物並不多。

“從將你從羌家帶出來的那時起,我把你當自己人,你也不必拘束。”騰青州看著她,“得了禮物就要開心,別哭了。”

他看向窗外枝頭上的一對白鳥。

沒有再說話了。

孟葵和樂翊去哪裏了?

自從那晚宮宴結束,他的妹妹似乎換了一個人。

陌生又有趣。

也不知道她是如何降伏樂翊這頭猛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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