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學第二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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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學第二定律
十二月，南杭已入凜冬。
重要的分別總是在夏季，而寒冷時節適合團圓依偎，和親愛的人並肩走著的時候，冬日的雲朵也是會變得滾燙。
因而這個冬天，仿佛不太冷。
臨近聖誕節，各類場所都開始懸掛起槲寄生和小彩燈，冬青路兩旁的樹木和花壇最先被系上了彩帶和蝴蝶結。
浪漫彌生，過節的氛圍一下子濃厚起來，低頭行走的路人也被罩上了一層喜悅的色彩。
然而一個更重要的日子也不容被忽視。
冬至，天尚未明。
申念希披上睡衣，先是檢查核對了一下揚意的行李包，往裏面放了一袋一次性旅行被套，發現他沒帶充電寶，便到書房拿過自己的塞了進去，又往側邊的拉鏈層裏塞了幾塊巧克力和幾包濕巾。而後，她打開電腦，整理了一下文獻。約莫五分鐘過去，她起身到廚房將煮至飄浮的餃子盛出來。
沒一會，揚意也起床了，兩個人坐下一起吃餃子。
申念希看了一眼窗外，“天氣預報說今天下雪哎，2018年的初雪，不知道冬至這天下不下得來……”
揚意刷新了一下朋友圈，“應該能，吳蘇的雪已經抵達了。”
申念希湊過去和他一起看，“真的哎，吳蘇已經下雪了。可惜我們不能一起看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落下來了。”
揚意揉了揉她耷拉的腦袋，“要不然跟我一起去吳蘇吧，你帶著電腦，在賓館裏寫也一樣。剛好你室友就在吳蘇，不想見見？”
她拿起一只筷子攪了攪碗，一臉的糾結，揚意摁住她的手。
“別禍害糧食，去不去？現在做決定還來得及。”
申念希埋進他的懷裏，“我想去，可是現在月底了，我好多課程論文。而且基層法院特別忙，她們兩口子周六都加班，哪有時間見面……”
說曹操，曹操到。申念希的手機響了一下，李羲和發了消息過來。
——“老五，你今天過來嗎？明天約不約？我明天不加班！”
申念希苦笑了一下，把手機拿給揚意看，“吶，看，黑燈瞎火的，這家夥已經起床準備去上班了！”
她回覆：“我要趕論文，考逝周來了，我要一直‘加班’。就我對象一個人去。不忙一定聚。”
李羲和：“行吧（哭）我去加班了，記你鴿我一次，半個月前都說好的。”
……
她在他懷裏賴了一會，才慢慢起身收拾碗筷。揚意奪過她手中的餐具，放回桌上，又將她抱到書房的椅子上，拿過毛毯蓋住她的腿。
“你學習，我收拾碗筷，一會得走了。”
“嗯。”她一臉的舍不得。
他刮了一下她的鼻梁，“不高興啊？明天就回來了，想吃什麽？給你帶。”
“要松糕，玫瑰、薄荷、黃糖、桂花都要。”
“粽子糖、荷花糕呢？”
“也要。”
“記下了。”
……
揚意收拾好碗筷，便背著行李包出了門。
依依不舍道別後，申念希趴在書房的飄窗上看他的背影逐漸遠去。
他離開的時候，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窗臺上已經積了零零星星的雪花，南杭的雪也來了。
聽新聞，今年，好像全國都在下雪，同一場雪落到了兩個城市。2018年真是一個好年，很少下雪的南方都得到了恩澤，看這勢頭，應是一場大雪。
短暫的欣喜之後，申念希回到了書桌前繼續肝論文。
“ddl是第一生產力，月亮睡了我不睡，我是禿頭小寶貝，法學補天人，加油……”
……
幾個小時後，申念希終於寫完了一篇案例分析報告，她打開手機看了一下，2018年華南游戲年度峰會即將開始了。
她點進直播鏈接，會場內工作人員來回走動，在做最後的布置確認。
本次游戲峰會，諸多游戲的制作人、策劃等都將參與，各家超話已經有了沸騰的跡象。
申念希點進“告白之書”超話，最新發帖：
——“夫人們，準備好，獵殺時刻！”
“千山尋影”超話最新發帖：
——“蘇醒，準備開戰！”
完蛋，只能祝揚先生好運了！不過會場還有主策系統策劃，再加美術文案，火力應該不會那麽集中。
申念希整了個果盤，一邊寫論文，一邊看著會議直播。
劉晨鐘發言後，又接著一位名為Amber的女策劃上臺講話，而後是揚意，他的名字：Jackson。
申念希立刻將電腦移到一邊，將平板放置在正中間，調大了音量。
“虛擬人物並不是一串普通的代碼，當他聯結了人的感情，就有著和常人一樣存在的意義。情感依文字互通，現實與虛擬碰撞，每一場對話都是未知的驚喜。內容為王的時代，做好優質化……，讓玩家們置身其境，也仿佛經歷了這樣一場盛大的旅行……”
聽著他講話，她真的覺得好幸福。
因為這並不只是在會議上的場面話，雖然傻對象會跟二次元的南宮文起插架吃醋，但他從沒貶低過虛擬的游戲世界，也承認虛擬人物存在的價值，他尊重她喜愛的一切。
曾經，申念希問他，“南宮文起在你眼裏是不是一串普通的代碼啊？”
他答：“他不是你養的外室嗎？”
她繃不住笑，點了點屏幕裏的南宮文起，觸發語音對話，“那你覺得我幼稚嗎？”
“這跟小孩喜歡看動畫片，我收集賽車模型是一個行為，花錢買快樂，開心就行。”
他回來後，她的生活沒有做任何減法，顯而易見，快樂與幸福呈冪次方增加。
一直到發言結束，字幕欄上都沒有標註他的真實姓名，只有一個英文名字，還好，還好。
你罵jackson關我揚意什麽事咧！
Windstrom的參會人員中，只有CEO和劉晨鐘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申念希點進《千山尋影》和《告白之書》超話，果然，傻對象的帥臉出現了！
——“好家夥，這是隔壁游戲的策劃啊？比劉晨鐘和Alex要帥，狗公司是看顏值招聘的？”
——“有人願意去吹枕頭風嗎？沒人去我去了（斜眼笑）”
——“狗公司一下子走了好幾個策劃，這Jackson怎麽不來告白之書制作組啊？”
——“從業三年了？有女朋友沒有啊？好帥，哈哈哈哈，章則，我出去一趟，不用管我！聖誕節不回來了！（狗頭）”
——“Windstrom到底藏了多少帥哥，還有誰記得三年前劉晨鐘直播，震撼隔壁游戲玩家的事情嗎，有人磕首席運營官和策劃組長這個搭配嗎？”
——“內部消息，劉晨鐘已婚已育，已無妄想，這個Jackson看著很不錯（斜眼笑）（星星眼）”
——“救命，他好帥啊！尼瑪，狗公司使用美男計是吧，一個劉晨鐘，一個Jackson，去年還有一個Alex（狗頭）這個Amber小姐姐也好酷啊！請問長的醜的是不配進你司是嗎？”
……
申念希真心感慨，關鍵時刻，臉是能救命的。
她放下手機，繼續肝期末作業了。
一直到晚上十二點，人才公寓幾乎全是亮燈。十二月的季度末，真是個狂熱的“加班潮”。
一整個白天過去，樹枝白了頭，屋頂白了頭，梨花開在了枯樹上頭。對於疲累到“神志不清”的社畜和研究“牲”來說，真的會誤以為一夢到春天。
吳蘇市某酒店，揚意寫完會議工作報告，合上電腦，裝進行李背包內。
他看了一眼手機，工作群炸了，同事們截取了超話內的熱帖發到群內，紛紛調侃。
“這條吹枕頭風的帖子上千條評論了，恐怖！”
“想采訪一下幾位策劃老師，現如今有何感想？怕不怕走在街上被暴打？”
“目測J姓策劃老師要火，超話裏刷屏了，可以采訪一下您的心情嗎？”
“這有人問J老師的感情狀況，肯定早名草有主了，這條件不可能單身。”
揚意找到那條帖子，回覆:有朋友在制作組，這個數值策劃有女朋友了。
他換了鞋，抽出房卡。他剛出門就碰到了從隔壁房間出來的劉晨鐘，他穿戴整齊，只拿了一部手機。
兩個人互相一詫。
“師弟，你這是？”劉晨鐘指了一下揚意的背包和手中的禮品袋。
“回南杭。”
劉晨鐘看了一眼手機時間，“現在？今天忙了一天，怎麽不明早走？”
“有點事。”他微微一笑。
劉晨鐘想起傍晚吃飯的時候，揚意和女朋友視頻還在說：“吳蘇好看，你喜歡的城市，怎麽不好看。”
既然城市好看，還不多待一會……
“那麽迫不及待回去見弟妹啊！所以你買這糕點是……？”
“對，她想吃。師兄你幹嘛去？”揚意也掃了一眼他。
劉晨鐘朝他亮了一下手機屏幕，是江茳的自拍。他笑答：“你師姐也加班沒睡呢，她想看吳蘇的雪，使命必達，對面就是古鎮，現在雪積下來了。”
“那一起下去？”
“走，還真沒見過雪夜江南呢，你師姐老家那邊幾乎就不下雪……”
雪，輕輕覆蓋下來。遠山亭立，雲溫霧潤，江南的石橋船舶盛滿了皚色。揚意伸手接了一掌雪，雪花融落在膚，像是被戀人握住了手指。
雪是冬的情詩，風月皆作畫，愉心已歸程。
……
申念希沖了一杯咖啡，屁股還沒坐到凳子上，一聲電話響，打破了房內的寂靜。
她接起，聲音疲倦，像即將邁入黃泉路一般無力，“餵，這位先生，怎麽這個點打電話啊？還沒睡啊？”
“這聲音……睡趴在書桌上了？”揚意盯著窗戶看，屋內明明大亮燈，她該不是累到直接睡趴在書房了吧。
“沒，真的要寫吐了。想要抱抱……”她開始鬧人。
手機那頭傳來一聲笑，“那你下來。”
“？”
“到窗邊，往下看。”
“！”
申念希立刻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勾起拖鞋就跑到窗邊，一把拉開窗簾，動作利落，如大刀劈柴。
目光所及，已是一片清白，大雪鋪天蓋地，紛紛揚揚。路燈下，一片薄薄的影子，泛著灰黃，印在雪地上，後方是一串串不規則的鞋印。
他在雪地裏向她招手，身後還有人進出公寓，淩晨，城市依然忙碌。
電話裏，他的聲音再次響起，“下來，一起看初雪。”
她以為，2018年，在遇見他後的第一年，不能一起看第一場雪了。他卻用實際行動告訴她，今年，不會有任何遺憾。
讀研的第一年，他陪她一起看雪了。這次是真的大雪，不是大雪節氣。
他的愛踏雪無痕，卻深印她的人生。
這場美麗的雪，飄進了她的心湖裏。
申念希看著樓下的那個小小的人影，也朝他揮了揮手。
她眼中溫情盡燃，“我可以直接從這跳下去嗎？”
“行啊，雪挺厚，你砸個大字印給我看看。”
“無情！你就這麽對待你游的金主爸爸嗎？我可是你玩家叔叔！”
揚意往前走了走，“你跳吧！我接著！”
“等我，這就下去！”
“穿上棉襖，外面冷！”
揚意話音未落，窗邊的人影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搖晃的簾布。
申念希隨意蹬了一雙棉毛鞋，披上羽絨服就出了門。看著電梯一層層下沈，她越來越興奮。出了門，一股寒風襲來，直接將她的帽子吹落。
“真讓人清醒……”她一手拽著帽子，一手裹著衣服，徑直跑向揚意。
看清是她以後，揚意也快步跑向她。
申念希一把抱住揚意，“居然是真的活人！”
“當然，還有體溫呢！”
他拉開上衣的拉鏈，敞開懷抱，包住她。她的手在他背上摩挲，汲取溫暖，發出輕輕的窸窣聲。
申念希仰頭看他，“別不承認，你戀愛腦實錘了。”
“真不是，我是念希腦。”
她噗嗤一笑，雪花飄落至她的睫毛和發絲，被他呼出的熱氣融化。
一片片雪花落到他的肩上，又隨風撲在臉上，在兩人的視線內飛繞交織。
她抽回雙手，覆而擡手拂去他身上的雪漬，“好了，不冷了。”
浩蕩的風吹遍了雪地，漫長又廣闊。雪隱香氣，只稍一聞，便知道樓後的梅花開了。
“後面的梅園地，很多人在打雪仗，去不去？”
“我人都下來了，走走走。”
她頭發披散，如絲綢一樣飄逸，像月光下流動的溪水。
“把頭發紮起來，風大，小心糊臉。”
申念希雙手摸兜，“下來的急，沒帶……不要緊！”
她迫不及待想要去玩雪，揚意拉住她，從口袋中掏出一個毛茸茸的哆啦A夢發圈。
“哪買的？”
他小心翼翼將她頭發從衣領內抽出，用發圈綁好，“吳蘇，買糕點的時候，隔壁飾品店裏看到的。”
申念希看了一眼他身後的背包，“我都忘了，你還背著行李包，先把包放在大廳儲物櫃吧。帶貨辛苦了！”
“那跟我說謝謝！”
“謝謝~”
……
兩個人一起跑到了公寓後的空地上，雪層像厚厚的鴨絨棉被，飛起的雪團如碎銀一般，讓人驚喜喊叫，眾人玩的歡樂。
申念希拿起手機，對著路燈，拍攝飄灑的雪花。
“申念希！”
她錯不及防，背部被偷襲。
她慢悠悠地收起手機，轉過身，“你勝之不武！”
揚意又朝她扔了一把雪，而後拔腿就跑。
涼爽襲來，申念希撈起兩團雪，團緊，朝著他的方向跑去。
“給我站住！”
“傻子才站住！”
“你可不就是個大傻子！”
“那你還沒一個傻子手速快！認不認栽！”
“不認栽！”
今朝同淋雪，此生共白頭。歲月繾綣，肩抵風霜。今後每一年的冬天，只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看雪。
玩完雪之後，揚意取過寄存的背包，和申念希一起上了樓。她忙得也沒吃糕點，繼續回到電腦前寫論文，便讓揚意一個人先休息。
淩晨四點多，她終於把論文寫好了，然後仔細核對老師的郵箱號，發送過去。
“累死了，下周還有論文，要命。”她嘆了口氣，揉了揉眼睛，關掉書房的燈，伸了個懶腰走到臥室。
鉆進被子的那一刻，一股熱氣直撲衣間，她冰涼的腳丫貼到了揚意的腳踝，明顯地感受到了自己和揚意的體溫差，簡直就是冰火兩重天。看著他疲倦的睡容，她不太敢靠他太近，怕把他冰醒。
她剛往後撤了一下，就見他眼皮微動，下一秒，直接被他扯住手臂，帶進懷裏，撞上他堅實火熱的胸膛。
“沒睡？還是把你冰醒了？”
他揉了一下她的手，“你是凍了多少年的寒冰？”
是，他是被冰醒的，他到現在還是困到眼睛睜不開。
“體寒，就這樣，尤其冬天。你是什麽品牌的暖寶寶？太暖了吧。”
一語雙關，一指體溫，二指人品。
他嘴角撇著一絲笑，抱緊了她，“管我什麽牌的，能把你捂熱就行。”
“那……委屈你了呢，我這體質，就一直是你捂熱我，單向為我付出了。”
他雙眸緊閉，卻難掩笑意。
“熱力學第二定律就是這樣表述的，我也沒辦法，順應原理吧。”
“初中物理吧，怎麽說的來著？”
“大概就是，熱量不能自發地從低溫物體向高溫物體傳遞。”
“課代表記性挺好。”
她被他溫柔的話語淹沒，沈淪進冬日的熱量漩渦。
青春所有的遺憾結束於這一場冬季的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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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南杭已入凜冬。
重要的分別總是在夏季，而寒冷時節適合團圓依偎，和親愛的人並肩走著的時候，冬日的雲朵也是會變得滾燙。
因而這個冬天，仿佛不太冷。
臨近聖誕節，各類場所都開始懸掛起槲寄生和小彩燈，冬青路兩旁的樹木和花壇最先被系上了彩帶和蝴蝶結。
浪漫彌生，過節的氛圍一下子濃厚起來，低頭行走的路人也被罩上了一層喜悅的色彩。
然而一個更重要的日子也不容被忽視。
冬至，天尚未明。
申念希披上睡衣，先是檢查核對了一下揚意的行李包，往裏面放了一袋一次性旅行被套，發現他沒帶充電寶，便到書房拿過自己的塞了進去，又往側邊的拉鏈層裏塞了幾塊巧克力和幾包濕巾。而後，她打開電腦，整理了一下文獻。約莫五分鐘過去，她起身到廚房將煮至飄浮的餃子盛出來。
沒一會，揚意也起床了，兩個人坐下一起吃餃子。
申念希看了一眼窗外，“天氣預報說今天下雪哎，2018年的初雪，不知道冬至這天下不下得來……”
揚意刷新了一下朋友圈，“應該能，吳蘇的雪已經抵達了。”
申念希湊過去和他一起看，“真的哎，吳蘇已經下雪了。可惜我們不能一起看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落下來了。”
揚意揉了揉她耷拉的腦袋，“要不然跟我一起去吳蘇吧，你帶著電腦，在賓館裏寫也一樣。剛好你室友就在吳蘇，不想見見？”
她拿起一只筷子攪了攪碗，一臉的糾結，揚意摁住她的手。
“別禍害糧食，去不去？現在做決定還來得及。”
申念希埋進他的懷裏，“我想去，可是現在月底了，我好多課程論文。而且基層法院特別忙，她們兩口子周六都加班，哪有時間見面……”
說曹操，曹操到。申念希的手機響了一下，李羲和發了消息過來。
——“老五，你今天過來嗎？明天約不約？我明天不加班！”
申念希苦笑了一下，把手機拿給揚意看，“吶，看，黑燈瞎火的，這家夥已經起床準備去上班了！”
她回覆：“我要趕論文，考逝周來了，我要一直‘加班’。就我對象一個人去。不忙一定聚。”
李羲和：“行吧（哭）我去加班了，記你鴿我一次，半個月前都說好的。”
……
她在他懷裏賴了一會，才慢慢起身收拾碗筷。揚意奪過她手中的餐具，放回桌上，又將她抱到書房的椅子上，拿過毛毯蓋住她的腿。
“你學習，我收拾碗筷，一會得走了。”
“嗯。”她一臉的舍不得。
他刮了一下她的鼻梁，“不高興啊？明天就回來了，想吃什麽？給你帶。”
“要松糕，玫瑰、薄荷、黃糖、桂花都要。”
“粽子糖、荷花糕呢？”
“也要。”
“記下了。”
……
揚意收拾好碗筷，便背著行李包出了門。
依依不舍道別後，申念希趴在書房的飄窗上看他的背影逐漸遠去。
他離開的時候，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窗臺上已經積了零零星星的雪花，南杭的雪也來了。
聽新聞，今年，好像全國都在下雪，同一場雪落到了兩個城市。2018年真是一個好年，很少下雪的南方都得到了恩澤，看這勢頭，應是一場大雪。
短暫的欣喜之後，申念希回到了書桌前繼續肝論文。
“ddl是第一生產力，月亮睡了我不睡，我是禿頭小寶貝，法學補天人，加油……”
……
幾個小時後，申念希終於寫完了一篇案例分析報告，她打開手機看了一下，2018年華南游戲年度峰會即將開始了。
她點進直播鏈接，會場內工作人員來回走動，在做最後的布置確認。
本次游戲峰會，諸多游戲的制作人、策劃等都將參與，各家超話已經有了沸騰的跡象。
申念希點進“告白之書”超話，最新發帖：
——“夫人們，準備好，獵殺時刻！”
“千山尋影”超話最新發帖：
——“蘇醒，準備開戰！”
完蛋，只能祝揚先生好運了！不過會場還有主策系統策劃，再加美術文案，火力應該不會那麽集中。
申念希整了個果盤，一邊寫論文，一邊看著會議直播。
劉晨鐘發言後，又接著一位名為Amber的女策劃上臺講話，而後是揚意，他的名字：Jackson。
申念希立刻將電腦移到一邊，將平板放置在正中間，調大了音量。
“虛擬人物並不是一串普通的代碼，當他聯結了人的感情，就有著和常人一樣存在的意義。情感依文字互通，現實與虛擬碰撞，每一場對話都是未知的驚喜。內容為王的時代，做好優質化……，讓玩家們置身其境，也仿佛經歷了這樣一場盛大的旅行……”
聽著他講話，她真的覺得好幸福。
因為這並不只是在會議上的場面話，雖然傻對象會跟二次元的南宮文起插架吃醋，但他從沒貶低過虛擬的游戲世界，也承認虛擬人物存在的價值，他尊重她喜愛的一切。
曾經，申念希問他，“南宮文起在你眼裏是不是一串普通的代碼啊？”
他答：“他不是你養的外室嗎？”
她繃不住笑，點了點屏幕裏的南宮文起，觸發語音對話，“那你覺得我幼稚嗎？”
“這跟小孩喜歡看動畫片，我收集賽車模型是一個行為，花錢買快樂，開心就行。”
他回來後，她的生活沒有做任何減法，顯而易見，快樂與幸福呈冪次方增加。
一直到發言結束，字幕欄上都沒有標註他的真實姓名，只有一個英文名字，還好，還好。
你罵jackson關我揚意什麽事咧！
Windstrom的參會人員中，只有CEO和劉晨鐘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申念希點進《千山尋影》和《告白之書》超話，果然，傻對象的帥臉出現了！
——“好家夥，這是隔壁游戲的策劃啊？比劉晨鐘和Alex要帥，狗公司是看顏值招聘的？”
——“有人願意去吹枕頭風嗎？沒人去我去了（斜眼笑）”
——“狗公司一下子走了好幾個策劃，這Jackson怎麽不來告白之書制作組啊？”
——“從業三年了？有女朋友沒有啊？好帥，哈哈哈哈，章則，我出去一趟，不用管我！聖誕節不回來了！（狗頭）”
——“Windstrom到底藏了多少帥哥，還有誰記得三年前劉晨鐘直播，震撼隔壁游戲玩家的事情嗎，有人磕首席運營官和策劃組長這個搭配嗎？”
——“內部消息，劉晨鐘已婚已育，已無妄想，這個Jackson看著很不錯（斜眼笑）（星星眼）”
——“救命，他好帥啊！尼瑪，狗公司使用美男計是吧，一個劉晨鐘，一個Jackson，去年還有一個Alex（狗頭）這個Amber小姐姐也好酷啊！請問長的醜的是不配進你司是嗎？”
……
申念希真心感慨，關鍵時刻，臉是能救命的。
她放下手機，繼續肝期末作業了。
一直到晚上十二點，人才公寓幾乎全是亮燈。十二月的季度末，真是個狂熱的“加班潮”。
一整個白天過去，樹枝白了頭，屋頂白了頭，梨花開在了枯樹上頭。對於疲累到“神志不清”的社畜和研究“牲”來說，真的會誤以為一夢到春天。
吳蘇市某酒店，揚意寫完會議工作報告，合上電腦，裝進行李背包內。
他看了一眼手機，工作群炸了，同事們截取了超話內的熱帖發到群內，紛紛調侃。
“這條吹枕頭風的帖子上千條評論了，恐怖！”
“想采訪一下幾位策劃老師，現如今有何感想？怕不怕走在街上被暴打？”
“目測J姓策劃老師要火，超話裏刷屏了，可以采訪一下您的心情嗎？”
“這有人問J老師的感情狀況，肯定早名草有主了，這條件不可能單身。”
揚意找到那條帖子，回覆:有朋友在制作組，這個數值策劃有女朋友了。
他換了鞋，抽出房卡。他剛出門就碰到了從隔壁房間出來的劉晨鐘，他穿戴整齊，只拿了一部手機。
兩個人互相一詫。
“師弟，你這是？”劉晨鐘指了一下揚意的背包和手中的禮品袋。
“回南杭。”
劉晨鐘看了一眼手機時間，“現在？今天忙了一天，怎麽不明早走？”
“有點事。”他微微一笑。
劉晨鐘想起傍晚吃飯的時候，揚意和女朋友視頻還在說：“吳蘇好看，你喜歡的城市，怎麽不好看。”
既然城市好看，還不多待一會……
“那麽迫不及待回去見弟妹啊！所以你買這糕點是……？”
“對，她想吃。師兄你幹嘛去？”揚意也掃了一眼他。
劉晨鐘朝他亮了一下手機屏幕，是江茳的自拍。他笑答：“你師姐也加班沒睡呢，她想看吳蘇的雪，使命必達，對面就是古鎮，現在雪積下來了。”
“那一起下去？”
“走，還真沒見過雪夜江南呢，你師姐老家那邊幾乎就不下雪……”
雪，輕輕覆蓋下來。遠山亭立，雲溫霧潤，江南的石橋船舶盛滿了皚色。揚意伸手接了一掌雪，雪花融落在膚，像是被戀人握住了手指。
雪是冬的情詩，風月皆作畫，愉心已歸程。
……
申念希沖了一杯咖啡，屁股還沒坐到凳子上，一聲電話響，打破了房內的寂靜。
她接起，聲音疲倦，像即將邁入黃泉路一般無力，“餵，這位先生，怎麽這個點打電話啊？還沒睡啊？”
“這聲音……睡趴在書桌上了？”揚意盯著窗戶看，屋內明明大亮燈，她該不是累到直接睡趴在書房了吧。
“沒，真的要寫吐了。想要抱抱……”她開始鬧人。
手機那頭傳來一聲笑，“那你下來。”
“？”
“到窗邊，往下看。”
“！”
申念希立刻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勾起拖鞋就跑到窗邊，一把拉開窗簾，動作利落，如大刀劈柴。
目光所及，已是一片清白，大雪鋪天蓋地，紛紛揚揚。路燈下，一片薄薄的影子，泛著灰黃，印在雪地上，後方是一串串不規則的鞋印。
他在雪地裏向她招手，身後還有人進出公寓，淩晨，城市依然忙碌。
電話裏，他的聲音再次響起，“下來，一起看初雪。”
她以為，2018年，在遇見他後的第一年，不能一起看第一場雪了。他卻用實際行動告訴她，今年，不會有任何遺憾。
讀研的第一年，他陪她一起看雪了。這次是真的大雪，不是大雪節氣。
他的愛踏雪無痕，卻深印她的人生。
這場美麗的雪，飄進了她的心湖裏。
申念希看著樓下的那個小小的人影，也朝他揮了揮手。
她眼中溫情盡燃，“我可以直接從這跳下去嗎？”
“行啊，雪挺厚，你砸個大字印給我看看。”
“無情！你就這麽對待你游的金主爸爸嗎？我可是你玩家叔叔！”
揚意往前走了走，“你跳吧！我接著！”
“等我，這就下去！”
“穿上棉襖，外面冷！”
揚意話音未落，窗邊的人影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搖晃的簾布。
申念希隨意蹬了一雙棉毛鞋，披上羽絨服就出了門。看著電梯一層層下沈，她越來越興奮。出了門，一股寒風襲來，直接將她的帽子吹落。
“真讓人清醒……”她一手拽著帽子，一手裹著衣服，徑直跑向揚意。
看清是她以後，揚意也快步跑向她。
申念希一把抱住揚意，“居然是真的活人！”
“當然，還有體溫呢！”
他拉開上衣的拉鏈，敞開懷抱，包住她。她的手在他背上摩挲，汲取溫暖，發出輕輕的窸窣聲。
申念希仰頭看他，“別不承認，你戀愛腦實錘了。”
“真不是，我是念希腦。”
她噗嗤一笑，雪花飄落至她的睫毛和發絲，被他呼出的熱氣融化。
一片片雪花落到他的肩上，又隨風撲在臉上，在兩人的視線內飛繞交織。
她抽回雙手，覆而擡手拂去他身上的雪漬，“好了，不冷了。”
浩蕩的風吹遍了雪地，漫長又廣闊。雪隱香氣，只稍一聞，便知道樓後的梅花開了。
“後面的梅園地，很多人在打雪仗，去不去？”
“我人都下來了，走走走。”
她頭發披散，如絲綢一樣飄逸，像月光下流動的溪水。
“把頭發紮起來，風大，小心糊臉。”
申念希雙手摸兜，“下來的急，沒帶……不要緊！”
她迫不及待想要去玩雪，揚意拉住她，從口袋中掏出一個毛茸茸的哆啦A夢發圈。
“哪買的？”
他小心翼翼將她頭發從衣領內抽出，用發圈綁好，“吳蘇，買糕點的時候，隔壁飾品店裏看到的。”
申念希看了一眼他身後的背包，“我都忘了，你還背著行李包，先把包放在大廳儲物櫃吧。帶貨辛苦了！”
“那跟我說謝謝！”
“謝謝~”
……
兩個人一起跑到了公寓後的空地上，雪層像厚厚的鴨絨棉被，飛起的雪團如碎銀一般，讓人驚喜喊叫，眾人玩的歡樂。
申念希拿起手機，對著路燈，拍攝飄灑的雪花。
“申念希！”
她錯不及防，背部被偷襲。
她慢悠悠地收起手機，轉過身，“你勝之不武！”
揚意又朝她扔了一把雪，而後拔腿就跑。
涼爽襲來，申念希撈起兩團雪，團緊，朝著他的方向跑去。
“給我站住！”
“傻子才站住！”
“你可不就是個大傻子！”
“那你還沒一個傻子手速快！認不認栽！”
“不認栽！”
今朝同淋雪，此生共白頭。歲月繾綣，肩抵風霜。今後每一年的冬天，只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看雪。
玩完雪之後，揚意取過寄存的背包，和申念希一起上了樓。她忙得也沒吃糕點，繼續回到電腦前寫論文，便讓揚意一個人先休息。
淩晨四點多，她終於把論文寫好了，然後仔細核對老師的郵箱號，發送過去。
“累死了，下周還有論文，要命。”她嘆了口氣，揉了揉眼睛，關掉書房的燈，伸了個懶腰走到臥室。
鉆進被子的那一刻，一股熱氣直撲衣間，她冰涼的腳丫貼到了揚意的腳踝，明顯地感受到了自己和揚意的體溫差，簡直就是冰火兩重天。看著他疲倦的睡容，她不太敢靠他太近，怕把他冰醒。
她剛往後撤了一下，就見他眼皮微動，下一秒，直接被他扯住手臂，帶進懷裏，撞上他堅實火熱的胸膛。
“沒睡？還是把你冰醒了？”
他揉了一下她的手，“你是凍了多少年的寒冰？”
是，他是被冰醒的，他到現在還是困到眼睛睜不開。
“體寒，就這樣，尤其冬天。你是什麽品牌的暖寶寶？太暖了吧。”
一語雙關，一指體溫，二指人品。
他嘴角撇著一絲笑，抱緊了她，“管我什麽牌的，能把你捂熱就行。”
“那……委屈你了呢，我這體質，就一直是你捂熱我，單向為我付出了。”
他雙眸緊閉，卻難掩笑意。
“熱力學第二定律就是這樣表述的，我也沒辦法，順應原理吧。”
“初中物理吧，怎麽說的來著？”
“大概就是，熱量不能自發地從低溫物體向高溫物體傳遞。”
“課代表記性挺好。”
她被他溫柔的話語淹沒，沈淪進冬日的熱量漩渦。
青春所有的遺憾結束於這一場冬季的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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