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的第一位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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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的第一位基礎
端午這天，湖西老城區到處飄散著蒼術白芷的煙熏氣，家戶門前插著菖蒲艾葉。相較之下，湖東商圈最有節氣氛圍的是一個個不起眼的粽子攤。
一個人自然沒什麽好逛的。
揚意正臥在床上看《浮士德》，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他起身開門，“爸，媽，你們怎麽來了？也沒提前說一聲，我好去接你們啊，昨天晚上視頻也沒提……”
一說端午別回湘萍了，過段時間他們來南杭。昨天是父親節，他特意打了個電話過去，發的大紅包，揚老師也領了，不至於不孝吧，怎麽又變卦大過節攆上門來教訓了。
張善佳和揚凝旭怪模怪樣的笑了一下，沒搭他的話，直接進了屋內。揚意有些摸不著頭腦，趕緊給爸爸媽媽倒了杯水，正要去洗水果時，揚凝旭喊住他。
“兒子，別瞎忙活了。就是因為昨天晚上視頻，你媽臨時起意過來看你。”
揚意楞住，坐到爸爸媽媽對面，像是接受審訊一樣：“今天端午，二位吃粽子了嗎？”
張善佳淡淡道：“等著跟你一起吃，我和揚老師來親自給你送東西。”
揚凝旭從背包裏拿出一摞書，“你要的張老師的簽名。你真是讓你媽白高興一場，原來Mrs閆是你同學的阿姨。”
這一刻，揚意想到離職那天的電話，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張善佳也從背包裏拿出兩個盒子：“我這裏還有你唐叔叔讓我帶給小唐的茶葉，這是今年春天剛采的茶，你唐叔叔也給你搞了一份。小唐在不在，一會拿給他。”
揚意收了茶葉，“他跟同事聚餐去了，要晚上才能回來。”
張善佳把書遞到兒子面前，“那晚上再給他吧，書簽好了，給你。”
揚意一本本翻開看，每一本都簽了。
“謝謝媽，我給你磕一個，辛苦你了。”
張善佳和揚凝旭就靜靜地看著兒子。
揚意被盯得渾身不自在，越看心裏越不是味，“爸，媽，你們這麽看著我幹嘛？”
張善佳：“兒子，磕頭就不用了，過年再給紅包，收了書答應媽一件事。”
他嘖了一聲，迅速把書推到一遍，滿臉無奈：“媽，別給我安排相親！”
張善佳拍了一下桌子，“你這孩子，你不去相親，那你倒是談一個啊！快二十八歲了，你談個一兩年就三十了，剛好就結婚了！”
揚意皺了皺眉，拖著話音：“媽。”
揚凝旭摁住張善佳拍桌子的那只手，開口道：“兒子，這次不是爸不站在你這邊，你確實要考慮一下你的終身大事了！”
揚意嫌棄地扶了扶額頭，“得了吧，你什麽時候站在我這邊過，最多敷衍我兩句，每次我和我媽意見相左，你都向著我媽！”
揚凝旭反懟，“五倫關系裏，夫妻關系排第一。你媽是我老婆，我不向著她我向著誰？你以後有了老婆，也得對人家好，我都怕你這性格跟人家過不住！”
揚意的嘴角塌成一座拱橋。
揚凝旭指摘他，“你看看，就是這幅表情，跟別人欠你五百萬一樣。”
“我媽一直嫌棄我長的像你。”
張善佳借勢反駁，“你可算了，你爸年輕時候多爽朗愛笑，要是你這樣的討債臉，我連夜報警逃離湘大，更別說有你。”
“你給我500萬，我可以學學揚老師年前時候那樣。”
話音剛落，張善佳看向揚凝旭，“掏卡，讓他學你，也厚臉皮追個人回來。”
揚意攔住揚凝旭的動作，“不賣笑，你們嫌棄我，當初怎麽不多生一個！”
張善佳繼續陰陽他，“生一個你給我帶？一涵被你欺負哭好幾回，我能放心？再說了我跟你爸不要工作的啊！”
揚意也順勢反駁，“我什麽時候欺負揚一涵了，她最感謝的堂哥就是我好吧。再說了，那現在我不要工作的嗎？”
張善佳才不理他這一套，“你少胡來！她就你一個堂哥好嗎，別犟了，認命吧，你唐叔叔和錢阿姨也在給小唐張羅相親，人比你小半個月呢！你們兩個誰都別想逃！”
揚意懶散地打開茶葉盒，沏了三杯茶，輕推到張善佳和揚凝旭面前。
“張老師，唐錢栩不會去相親的。他絕對趕不上我這進度！別急！消消氣。”
張善佳被兒子這皮猴子一樣的態度無語到了。
“不急？但凡你之前談過，我都不催你，你本科不談，研究生也不談，這工作快三年了也一動不動，你不會是不婚主義吧？”
他慢慢地品了一口茶，“不是。”
揚凝旭見狀，語重心長道：“兒子，相親也沒什麽不好的，現在的女孩子都很優秀，你也很出挑，肯定能碰到合適的！”
張善佳不比揚凝旭好脾氣，又拍了一下桌子，直接把茶水都震了出來。
隨後，她沒好氣地說：“去年給你介紹那個相親對象還是你初中同學，你聽到名字後又不願意去了，你要天上的仙女啊。這次我都給你看好了，我老同學的女兒。外貿大學畢業的，長相身高都不差，經營家裏的公司，人在南杭也有生意合作，沒有比這更合適的了，我老同學的面子，你必須給，怎麽著也得去見見！”
揚意依舊沒有妥協的意思，輕飄飄地順出一句話：“老媽，你老同學，又不是我老同學，萬一見了面不對付，你們家長不尷尬嗎？”
張善佳被噎了一下，氣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你智商有問題啊，你好好說話不就行了，又不是有毛病。”
突然她想到了什麽似的，態度溫和下來，踢了揚凝旭一下，給了個眼神，“我出去消消氣，跟你姓的，你來勸。”
而後，張善佳起身走了。
揚凝旭關切地問：“兒子，你媽出去了。你跟爸說實話，你到底怎麽想的？難道你有毛病？去醫院查過沒有？”
揚意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鄭重地道：“爸，我沒毛病。我是想自己談，馬克思主義倫理學認為，婚姻的第一位基礎應是愛情。”
揚凝旭頓了頓神色，笑瞇瞇地看著他：“那你的基礎呢，你媽都給你相看好了，等著你答應呢。一涵都結婚了，娃娃都半歲了，你們兩個一起長大的。到時候過年回家，有娃娃追著你喊舅舅，你的同學也都結婚了，話題可都在你身上了！”
揚意聽著老爸把話說完，腦海中思考了一番，看向門口的位置，大聲道：“親愛的張善佳女士，進來吧！別在外面站著了！”
張善佳打開門，輕嘆了一口氣，“說我這兒子就是個鬼機靈。你叔叔都抱外孫了，我跟你爸馬上也是退休的年紀了，我能不急嗎？年底我老同學的女兒，你見不見，給個面子。”
“不見，不給。”他快速否決。
“你……！”張善佳又被兒子無語到，還以為他妥協了呢，皮猴子耍猴呢。
下一秒，揚意擲地有聲，“我是有在談，我怎麽見你老同學的女兒。”
這話像一記千斤錘落在地上，張善佳和揚凝旭相視一楞！張善佳方註意到桌上的瓷杯，墨綠色的八方杯，帶著冰裂紋，不像他的品味，那還真是有情況啊。
張善佳驚喜地開口道：“談了？男的女的？誰啊？哪的人？多少歲？幹什麽工作的？”
揚凝旭：“你有情況你怎麽不早說，故意在這氣人，你是不是被人甩了覺得丟臉啊…”
揚意猶豫了一下，緩緩道：“女生，她家裏情況有點特殊，所以也沒急著跟你們說，怕你們在湘萍打聽，被一些不好的印象先入為主，沒被甩，很穩定。我是想等她弄好了，我回湘萍跟你們仔細說一下。”
張善佳內心驚跳了一下，“怎麽了？方便跟爸媽說嗎？”
“要跟你們說的，她希望是這樣。爸媽，我先提前說一句，不管你們支持還是反對，我是就認定她了。這些年，因為她不在，所以我也不願意談感情。”
張善佳和揚凝旭互視一眼，不免有幾分擔心。
揚意大致說了一下申念希的情況。
“老揚，你聽這事熟悉不？一涵結婚的時候是不是有人說過辛老師的事情，說他之前跟人家有夫之婦搞上了，有個私生女，不過後來好像又說是假的。袁老師家屬六十六大壽那天，咱們跟他家見了一次，是姓申哈。”
張善佳拍了拍揚凝旭，開始用力回想那一家人的事情。
“哎，對對對，一涵結婚的時候，那個負責鋼琴演奏的人是姓辛，辛正，湘大每年校慶表演都請的他，中南音樂大學高材生，原來在少年藝術中心工作，被實驗中學高薪聘過去當過一段時間的老師，後來在市交響樂團，挺有名的，湘大好多老師的小孩都跟著他學過音樂，可惜小意對音樂不感興趣。”
這話像平地一聲雷炸開，揚意有些震驚，申念希一家一直住在徽陽區北灣街道附近，自己家因為湘大搬遷新校址，從南巷街道挪到了北山街道居住，自己便一中附小轉到了離新家更近的實驗中學。但申念希的爸爸從沒去過她的家長會，兩家也是非親非故的，這家長都是怎麽好像接觸挺深。
“爸媽，袁老師家屬是她堂伯父，那你們跟她爸認識嗎？”
揚凝旭擺了擺手，示意並不熟絡，“一面之緣而已。一涵在外地結的婚，後來在老家補了一場宴，我跟你媽幫著料理。一涵公婆想辦的好看點，就請了辛老師過來。你叔嬸都在銀監局，自然來的人多，有人就說了說辛老師的一些事。袁老師家的事情我不清楚，她不在湘大教書，那是你媽媽協會的同事。”
揚意又看向張善佳。
“也就市裏舉辦活動的時候，我跟她有接觸。聽她說起過她丈夫的堂弟一家，只說在報社工作。後來她丈夫六十六大壽，我跟你爸爸去了，跟他們坐一桌的，他老婆上來就跟我和你爸爸套近乎，把我嚇一跳。”
張善佳說著，手不自覺捂住心口，“我就說嘛，那人年級那麽大了，兒子才幾歲，我就覺得不對勁，原來是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之前袁莉說起，我只當他是二婚家庭呢！原來是家醜不敢外揚。”
“媽，那你跟袁老師關系好嗎？”
張善佳語氣中帶了幾絲嫌棄和不耐煩，“普通關系，沒什麽深入交流，袁莉這人小心眼，有點勢利，但是正常相處沒問題，明面上過得去，偶爾說笑兩句。”
揚意心裏掀起一陣波瀾，“媽……她和閆阿姨是很好的人，您別聽別人瞎說。因為辛老師也很優秀，這樣的臟水潑上來才能把人毀徹底，受傷害最深的就是她和她媽媽。她不是私生女，閆阿姨也沒有出軌。”
張善佳見兒子這認真的樣子，也幹脆利落地回答：“兒子，我和你爸不愛議論這些是非，也就沒在意打聽過。爸媽不是沒有判斷力的人，媽也相信願意你的判斷力，你堅定你自己的答案就好了。自己選的路，自己衡量判斷好。”
揚凝旭也隨聲附和，話語中透著沈定，“還記得你小時候我跟你媽教你的話嗎，不排斥眾人之思，但也不偏信一家之言，爸媽也不是別人說什麽就信什麽，從小到大，只有把你從一中附小轉到徽陽中學是我和你媽安排的，其他時候你的選擇，爸媽從未強制幹涉過，只給你參考意見。”
張善佳額外補充了一下，“當然，相親這事是例外，不過你既然有了選擇，也就不強制了。就算是之前給你張羅相親，媽媽也不是只挑家境好的，關鍵是人要靠得住。塔尖處，不一擁而上去媚好，低谷時，不隨波逐流潑冷水。誰也不敢保證自己沒有出意外的一天是不是，得有個能一起把生活撐下去的人啊。”
揚意沈思，就是因為她爸爸靠不住，摧毀了一個家。到後來，生活的所有重量，幾乎都壓到了她的肩上，沒有比她更能撐的人了，她總是害怕連累別人。
張善佳看出了兒子的顧慮，直截了當地戳破，“爸媽不在乎別人的閑話。高處是非多，矮地遍雞毛。再說了，你這樣子，非她不可的，爸媽也攔不住。她爸爸纏上來，也是首先找她，人都是欺軟怕硬，她這些年生活在低處，你強硬些不就好了。”
揚意點了點頭，“我是這樣想的，沒什麽好怕的。就是想到她以前那麽開朗，現在畏首畏尾的，也不敢讓我那麽快告訴你們，過的太小心了。”
“那你回她，沒什麽好擔心的。咱們家不缺什麽，也不怕什麽，早前也說過，你只要領回家不是那種不三不四的人都行。美醜胖瘦，高矮貧富都隨你，反正是跟你過，只要你們彼此喜歡，往後的路能互相照應就行。”
說著說著，張善佳就笑了，雖說兒子找的女朋友家庭關系有點覆雜，這確實不是她和揚凝旭心裏理想兒媳的條件，但兩個人感情很深厚，能讓孩子記掛那麽多年，肯定有可取之處，倆人有感情也合得來。
這麽多年，張善佳時不時會想起揚意上小學初中那幾年，因為工作實在是太忙，沒有辦法顧及家庭，疏忽了兒子，小小的年紀，有了不開心的事情他總是憋在心裏，沒有人交流，性格變得有些躁，說話也刺。
他學著關心照顧妹妹，學著做飯，時常也會弄傷自己。有揚一涵拴著，他放假時間也不太自由，就把自己悶在家裏自學高年級課程。身為媽媽，她是能明顯感覺到母子親緣疏遠的，所以深知陪伴與交流的重要性，心裏也頗多虧欠。
現在，兒子長大成人，和長輩之間是有代溝的，依賴性會減少，甚至完全不依賴，同時，事業壓力逐倍加大，張善佳和揚凝旭都希望他能找到人生伴侶。
即便她此刻對比下來，覺得還是老同學家的女兒更好，但還是和揚凝旭心照不宣地支持兒子做出的這個選擇。
揚凝旭也見地明確：“省裏的重點科研項目沒完成，手底還帶著學生，我申請延退了，這沒辦法。等到正式退休，我們本來就想到你工作的地方定居養老，挨不著他們。”
張善佳語氣溫和，“兒子，聽你說，感覺她過的不好，她從沒想過從你身上撈好處，有這份心就夠了。你既然認定了她，就擔起責任來，別學浪子做沒品的事，要有始有終，別對她的家庭造成二次傷害，就算最後沒走到一起，也得分的體面些。”
揚凝旭也隨聲，“人媽媽一個人帶一個姑娘不容易，現在不同意也能理解，慢慢來，別著急，不急著這一時結婚。”
“嗯，我知道，爸媽，謝謝你們。”揚意難得在父母面前露出這種正經的神色。
“一家人說什麽謝，我和你媽到了這個年級，也就一個期望，就是兒女幸福。爭取早點把她帶回家跟我們見見。”
“哎呦，那得等到什麽時候，兒子，你有她照片吧！”
揚意回到臥室，拿起手機，打開相冊，遞到爸媽面前，“這前面幾張是她現在的照片，後面那幾張是大學還有初高中時候的樣子。”
張善佳拿過手機，放大，仔細地看，用手肘戳了戳揚凝旭，“老揚你看，多漂亮啊這，氣質也好，這眉眼神態跟古畫裏的人一樣，跟咱兒子站在一起多登對啊！”
揚凝旭也是滿臉笑意，“個子也高，以後有了孩子估計也是個大高個。到底是有北方的基因！再往東北那邊靠點，蔥比人都高。”
張善佳往後劃了幾張，突然有些驚訝，“這是你那個，初中坐你附近那個小姑娘啊！一笑有兩個酒窩的那個，老揚你對她還有印象嗎？”
揚凝旭定睛看了看，覺得有些好笑，“後面這幾張畢業照學生樣的我想起來了，初中開家長會，跟小意隔著一條過道的那個女孩子嘛！他們調了好幾次座位吧，但這小姑娘和小意的位置就沒變過，你們倆那時候談了？”
不愧是當老師的人，這記憶力真是超絕。
揚意擦幹桌子上的茶水漬，“沒談。我們每次調座位都是按照成績排名自己選位置的，她成績也不錯。我選老位置，她也是，這樣不用挪書。只有初二那次，她坐在了我前面。”
張善佳嫌棄地瞟了兒子一眼，“你怎麽不跟她做同桌，你這麽厚臉皮的人還會害羞？你爸當時追我的時候，就是每天坐在我旁邊的位置上看書，我到現在還記得湘大老校區圖書館的那張桌子。”
“做同桌怕她尷尬啊，本來她就討厭那些流言，不喜歡別人瞎起哄，有時候都故意避著我。”揚意無奈地聳了聳肩，又開始翻看張善佳的書籍。
張善佳沒搭兒子的話，自顧自地道：“真好啊，我當時就覺得我要是有個這樣的女兒多好，我看前面這幾張的時候就有些眼熟。”
揚凝旭有些不解，“就家長會上見了幾次，你記這麽清楚？”
“那當然了。他們上高二那時候，湘萍市舉辦作文比賽，這小姑娘拿了市二等獎，他們獲獎的十來個人一起到湘大參加“育苗計劃”青年作者論壇交流會呢，我在培訓營裏見過她好幾次，聰明有禮貌，還真就被你搞到了天上的仙女。”
揚凝旭看向兒子，滿臉驕傲，“張老師評價很高嘛！你眼光可以啊！”
張善佳又翻了翻相冊，點開一張，是申念希站在梨花旁的照片，好奇地問揚意：“這張拍的可真清楚，零七、零八年有這像素？那時候都不怎麽有智能手機吧。”
兩個人一起齊刷刷地看著兒子，揚意如實招來：“當然不是手機拍的，是偷拿老爸的索尼相機拍的，也是趁她不註意拍了這麽一張。”
揚凝旭拍了一下腿，神情激動，就說那天找相機沒找著呢，還以為落在學校裏了，結果在學校裏也沒找著，張善佳還把他罵了一頓，說他丟三落四的！結果晚上回到家又出現在抽屜裏了。
“我還以為是一涵拿出去玩了，她之前就老嚷嚷著要背著它去跟同學拍春游照片，原來是你小子偷拿出去了！”
揚意低頭喝了口茶，沒接揚凝旭的話。
張善佳和揚凝旭看完之後把手機還給了兒子。
張善佳感慨，由心嘆了口氣，不枉跑這一趟。
“既然現在坦白了，以後有什麽事，也跟爸媽說啊！她真成了咱家的人，爸媽不會不管不問的。你也別太由著那孩子，這太倔的性格不好，你可別什麽事都自己扛，媽也只有你一個孩子，還是拼了命生下來的，不希望你周旋勞累。唉，看這情況，估計要四、五年，我才能當奶奶了……”
揚意正了正神色，開口道：“媽，她上學要緊，不能因為這種事情耽誤她畢業。”
張善佳閉目，揉了揉太陽穴，語氣溫柔，“媽就是讀博的時候生的你，還會不懂這個辛苦？不是催你們，只是提個醒。到時候晚要孩子，她可就是高齡產婦了，危險很大的。”
“那就不要唄……”
張善佳睜眼，看了兒子一眼，想反駁，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心裏說不出的情緒，“算了，不要就不要，現在年輕人都這樣。本來就只是覺得我跟你爸將來兩眼一閉，你一個人可怎麽辦，她倔，你更倔，你這性格真的是……”
說到最後，張善佳突然笑了，“這可能是遺傳你爸……當初生你的時候太痛苦，大出血，你爸趴在我床邊哭的啊，說什麽不應該要你的。”
揚凝旭看著張善佳，想起往事，也笑了笑，“隨倆孩子看吧，小意沒有親兄弟姐妹，這一長大，幾個堂表親都離的遠了，能找個知心喜歡的家人陪他走完這一輩子總好過他一個人。”
“等兔年看吧，她說小孩屬兔。”
張善佳難藏笑意，斜眼看他，“呦，嘖，都談到這了，你確定是剛開始談？跟我老實交代，你以前真沒跟她談過？戒尺不打畢業生，我不追究你早戀。”
怎麽在家長和同學眼裏，自己和她都從學生時代開始就不清不白……
揚意無奈，“真沒，只是關系好，能說兩句話的那種。”
張善佳又怪模怪樣的笑了一下，“那我怎麽感覺你六年級開始轉性格了，說話都不刺了，也更禮貌了，高中有段時間可勤快了。”
揚凝旭的記憶一下子被勾起來，“高二那時候，每周六起個大早，也不知道往哪趕，你之前放假都睡到十二點。”
“不是約會，是給她補習。”
張善佳看向揚凝旭，“差不多了，打著補習的幌子。你當年也這樣，說想跟我交流文學，伺機接觸。”
“然後聊到飯點，順便邀請你一起去吃飯。”
張善佳看了眼手機時間，“十二點了，到午飯點了。”
她又看向揚意，“聽說新東家開的薪水比原來高，出出血？”
揚意起身，拿起車鑰匙，“走，帶您跟揚老師旅游，隨便花。”
揚凝旭聞言，立馬從背包裏拿出一個巴掌大的小本本，“就等你這句話，你媽昨晚就列好了購物清單，南杭特產查了個遍。要是你不同意相親就狠狠宰你一頓消消氣。”
“我……？行行行。”他笑。
沒什麽反駁的，因為確實沒同意去相親。
……
整個一下午，揚意感覺自己純純就是一個拍照工具人。
臨到傍晚的時候，申念希打電話過來，驗收給他安排的端午行程:去梅花巷吃堿水粽。
恰巧張善佳和揚凝旭也在梅花巷游玩，便跟她聊了聊，跟她說了好些話，又把親簽書籍給她寄到了津北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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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這天，湖西老城區到處飄散著蒼術白芷的煙熏氣，家戶門前插著菖蒲艾葉。相較之下，湖東商圈最有節氣氛圍的是一個個不起眼的粽子攤。
一個人自然沒什麽好逛的。
揚意正臥在床上看《浮士德》，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他起身開門，“爸，媽，你們怎麽來了？也沒提前說一聲，我好去接你們啊，昨天晚上視頻也沒提……”
一說端午別回湘萍了，過段時間他們來南杭。昨天是父親節，他特意打了個電話過去，發的大紅包，揚老師也領了，不至於不孝吧，怎麽又變卦大過節攆上門來教訓了。
張善佳和揚凝旭怪模怪樣的笑了一下，沒搭他的話，直接進了屋內。揚意有些摸不著頭腦，趕緊給爸爸媽媽倒了杯水，正要去洗水果時，揚凝旭喊住他。
“兒子，別瞎忙活了。就是因為昨天晚上視頻，你媽臨時起意過來看你。”
揚意楞住，坐到爸爸媽媽對面，像是接受審訊一樣：“今天端午，二位吃粽子了嗎？”
張善佳淡淡道：“等著跟你一起吃，我和揚老師來親自給你送東西。”
揚凝旭從背包裏拿出一摞書，“你要的張老師的簽名。你真是讓你媽白高興一場，原來Mrs閆是你同學的阿姨。”
這一刻，揚意想到離職那天的電話，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張善佳也從背包裏拿出兩個盒子：“我這裏還有你唐叔叔讓我帶給小唐的茶葉，這是今年春天剛采的茶，你唐叔叔也給你搞了一份。小唐在不在，一會拿給他。”
揚意收了茶葉，“他跟同事聚餐去了，要晚上才能回來。”
張善佳把書遞到兒子面前，“那晚上再給他吧，書簽好了，給你。”
揚意一本本翻開看，每一本都簽了。
“謝謝媽，我給你磕一個，辛苦你了。”
張善佳和揚凝旭就靜靜地看著兒子。
揚意被盯得渾身不自在，越看心裏越不是味，“爸，媽，你們這麽看著我幹嘛？”
張善佳：“兒子，磕頭就不用了，過年再給紅包，收了書答應媽一件事。”
他嘖了一聲，迅速把書推到一遍，滿臉無奈：“媽，別給我安排相親！”
張善佳拍了一下桌子，“你這孩子，你不去相親，那你倒是談一個啊！快二十八歲了，你談個一兩年就三十了，剛好就結婚了！”
揚意皺了皺眉，拖著話音：“媽。”
揚凝旭摁住張善佳拍桌子的那只手，開口道：“兒子，這次不是爸不站在你這邊，你確實要考慮一下你的終身大事了！”
揚意嫌棄地扶了扶額頭，“得了吧，你什麽時候站在我這邊過，最多敷衍我兩句，每次我和我媽意見相左，你都向著我媽！”
揚凝旭反懟，“五倫關系裏，夫妻關系排第一。你媽是我老婆，我不向著她我向著誰？你以後有了老婆，也得對人家好，我都怕你這性格跟人家過不住！”
揚意的嘴角塌成一座拱橋。
揚凝旭指摘他，“你看看，就是這幅表情，跟別人欠你五百萬一樣。”
“我媽一直嫌棄我長的像你。”
張善佳借勢反駁，“你可算了，你爸年輕時候多爽朗愛笑，要是你這樣的討債臉，我連夜報警逃離湘大，更別說有你。”
“你給我500萬，我可以學學揚老師年前時候那樣。”
話音剛落，張善佳看向揚凝旭，“掏卡，讓他學你，也厚臉皮追個人回來。”
揚意攔住揚凝旭的動作，“不賣笑，你們嫌棄我，當初怎麽不多生一個！”
張善佳繼續陰陽他，“生一個你給我帶？一涵被你欺負哭好幾回，我能放心？再說了我跟你爸不要工作的啊！”
揚意也順勢反駁，“我什麽時候欺負揚一涵了，她最感謝的堂哥就是我好吧。再說了，那現在我不要工作的嗎？”
張善佳才不理他這一套，“你少胡來！她就你一個堂哥好嗎，別犟了，認命吧，你唐叔叔和錢阿姨也在給小唐張羅相親，人比你小半個月呢！你們兩個誰都別想逃！”
揚意懶散地打開茶葉盒，沏了三杯茶，輕推到張善佳和揚凝旭面前。
“張老師，唐錢栩不會去相親的。他絕對趕不上我這進度！別急！消消氣。”
張善佳被兒子這皮猴子一樣的態度無語到了。
“不急？但凡你之前談過，我都不催你，你本科不談，研究生也不談，這工作快三年了也一動不動，你不會是不婚主義吧？”
他慢慢地品了一口茶，“不是。”
揚凝旭見狀，語重心長道：“兒子，相親也沒什麽不好的，現在的女孩子都很優秀，你也很出挑，肯定能碰到合適的！”
張善佳不比揚凝旭好脾氣，又拍了一下桌子，直接把茶水都震了出來。
隨後，她沒好氣地說：“去年給你介紹那個相親對象還是你初中同學，你聽到名字後又不願意去了，你要天上的仙女啊。這次我都給你看好了，我老同學的女兒。外貿大學畢業的，長相身高都不差，經營家裏的公司，人在南杭也有生意合作，沒有比這更合適的了，我老同學的面子，你必須給，怎麽著也得去見見！”
揚意依舊沒有妥協的意思，輕飄飄地順出一句話：“老媽，你老同學，又不是我老同學，萬一見了面不對付，你們家長不尷尬嗎？”
張善佳被噎了一下，氣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你智商有問題啊，你好好說話不就行了，又不是有毛病。”
突然她想到了什麽似的，態度溫和下來，踢了揚凝旭一下，給了個眼神，“我出去消消氣，跟你姓的，你來勸。”
而後，張善佳起身走了。
揚凝旭關切地問：“兒子，你媽出去了。你跟爸說實話，你到底怎麽想的？難道你有毛病？去醫院查過沒有？”
揚意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鄭重地道：“爸，我沒毛病。我是想自己談，馬克思主義倫理學認為，婚姻的第一位基礎應是愛情。”
揚凝旭頓了頓神色，笑瞇瞇地看著他：“那你的基礎呢，你媽都給你相看好了，等著你答應呢。一涵都結婚了，娃娃都半歲了，你們兩個一起長大的。到時候過年回家，有娃娃追著你喊舅舅，你的同學也都結婚了，話題可都在你身上了！”
揚意聽著老爸把話說完，腦海中思考了一番，看向門口的位置，大聲道：“親愛的張善佳女士，進來吧！別在外面站著了！”
張善佳打開門，輕嘆了一口氣，“說我這兒子就是個鬼機靈。你叔叔都抱外孫了，我跟你爸馬上也是退休的年紀了，我能不急嗎？年底我老同學的女兒，你見不見，給個面子。”
“不見，不給。”他快速否決。
“你……！”張善佳又被兒子無語到，還以為他妥協了呢，皮猴子耍猴呢。
下一秒，揚意擲地有聲，“我是有在談，我怎麽見你老同學的女兒。”
這話像一記千斤錘落在地上，張善佳和揚凝旭相視一楞！張善佳方註意到桌上的瓷杯，墨綠色的八方杯，帶著冰裂紋，不像他的品味，那還真是有情況啊。
張善佳驚喜地開口道：“談了？男的女的？誰啊？哪的人？多少歲？幹什麽工作的？”
揚凝旭：“你有情況你怎麽不早說，故意在這氣人，你是不是被人甩了覺得丟臉啊…”
揚意猶豫了一下，緩緩道：“女生，她家裏情況有點特殊，所以也沒急著跟你們說，怕你們在湘萍打聽，被一些不好的印象先入為主，沒被甩，很穩定。我是想等她弄好了，我回湘萍跟你們仔細說一下。”
張善佳內心驚跳了一下，“怎麽了？方便跟爸媽說嗎？”
“要跟你們說的，她希望是這樣。爸媽，我先提前說一句，不管你們支持還是反對，我是就認定她了。這些年，因為她不在，所以我也不願意談感情。”
張善佳和揚凝旭互視一眼，不免有幾分擔心。
揚意大致說了一下申念希的情況。
“老揚，你聽這事熟悉不？一涵結婚的時候是不是有人說過辛老師的事情，說他之前跟人家有夫之婦搞上了，有個私生女，不過後來好像又說是假的。袁老師家屬六十六大壽那天，咱們跟他家見了一次，是姓申哈。”
張善佳拍了拍揚凝旭，開始用力回想那一家人的事情。
“哎，對對對，一涵結婚的時候，那個負責鋼琴演奏的人是姓辛，辛正，湘大每年校慶表演都請的他，中南音樂大學高材生，原來在少年藝術中心工作，被實驗中學高薪聘過去當過一段時間的老師，後來在市交響樂團，挺有名的，湘大好多老師的小孩都跟著他學過音樂，可惜小意對音樂不感興趣。”
這話像平地一聲雷炸開，揚意有些震驚，申念希一家一直住在徽陽區北灣街道附近，自己家因為湘大搬遷新校址，從南巷街道挪到了北山街道居住，自己便一中附小轉到了離新家更近的實驗中學。但申念希的爸爸從沒去過她的家長會，兩家也是非親非故的，這家長都是怎麽好像接觸挺深。
“爸媽，袁老師家屬是她堂伯父，那你們跟她爸認識嗎？”
揚凝旭擺了擺手，示意並不熟絡，“一面之緣而已。一涵在外地結的婚，後來在老家補了一場宴，我跟你媽幫著料理。一涵公婆想辦的好看點，就請了辛老師過來。你叔嬸都在銀監局，自然來的人多，有人就說了說辛老師的一些事。袁老師家的事情我不清楚，她不在湘大教書，那是你媽媽協會的同事。”
揚意又看向張善佳。
“也就市裏舉辦活動的時候，我跟她有接觸。聽她說起過她丈夫的堂弟一家，只說在報社工作。後來她丈夫六十六大壽，我跟你爸爸去了，跟他們坐一桌的，他老婆上來就跟我和你爸爸套近乎，把我嚇一跳。”
張善佳說著，手不自覺捂住心口，“我就說嘛，那人年級那麽大了，兒子才幾歲，我就覺得不對勁，原來是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之前袁莉說起，我只當他是二婚家庭呢！原來是家醜不敢外揚。”
“媽，那你跟袁老師關系好嗎？”
張善佳語氣中帶了幾絲嫌棄和不耐煩，“普通關系，沒什麽深入交流，袁莉這人小心眼，有點勢利，但是正常相處沒問題，明面上過得去，偶爾說笑兩句。”
揚意心裏掀起一陣波瀾，“媽……她和閆阿姨是很好的人，您別聽別人瞎說。因為辛老師也很優秀，這樣的臟水潑上來才能把人毀徹底，受傷害最深的就是她和她媽媽。她不是私生女，閆阿姨也沒有出軌。”
張善佳見兒子這認真的樣子，也幹脆利落地回答：“兒子，我和你爸不愛議論這些是非，也就沒在意打聽過。爸媽不是沒有判斷力的人，媽也相信願意你的判斷力，你堅定你自己的答案就好了。自己選的路，自己衡量判斷好。”
揚凝旭也隨聲附和，話語中透著沈定，“還記得你小時候我跟你媽教你的話嗎，不排斥眾人之思，但也不偏信一家之言，爸媽也不是別人說什麽就信什麽，從小到大，只有把你從一中附小轉到徽陽中學是我和你媽安排的，其他時候你的選擇，爸媽從未強制幹涉過，只給你參考意見。”
張善佳額外補充了一下，“當然，相親這事是例外，不過你既然有了選擇，也就不強制了。就算是之前給你張羅相親，媽媽也不是只挑家境好的，關鍵是人要靠得住。塔尖處，不一擁而上去媚好，低谷時，不隨波逐流潑冷水。誰也不敢保證自己沒有出意外的一天是不是，得有個能一起把生活撐下去的人啊。”
揚意沈思，就是因為她爸爸靠不住，摧毀了一個家。到後來，生活的所有重量，幾乎都壓到了她的肩上，沒有比她更能撐的人了，她總是害怕連累別人。
張善佳看出了兒子的顧慮，直截了當地戳破，“爸媽不在乎別人的閑話。高處是非多，矮地遍雞毛。再說了，你這樣子，非她不可的，爸媽也攔不住。她爸爸纏上來，也是首先找她，人都是欺軟怕硬，她這些年生活在低處，你強硬些不就好了。”
揚意點了點頭，“我是這樣想的，沒什麽好怕的。就是想到她以前那麽開朗，現在畏首畏尾的，也不敢讓我那麽快告訴你們，過的太小心了。”
“那你回她，沒什麽好擔心的。咱們家不缺什麽，也不怕什麽，早前也說過，你只要領回家不是那種不三不四的人都行。美醜胖瘦，高矮貧富都隨你，反正是跟你過，只要你們彼此喜歡，往後的路能互相照應就行。”
說著說著，張善佳就笑了，雖說兒子找的女朋友家庭關系有點覆雜，這確實不是她和揚凝旭心裏理想兒媳的條件，但兩個人感情很深厚，能讓孩子記掛那麽多年，肯定有可取之處，倆人有感情也合得來。
這麽多年，張善佳時不時會想起揚意上小學初中那幾年，因為工作實在是太忙，沒有辦法顧及家庭，疏忽了兒子，小小的年紀，有了不開心的事情他總是憋在心裏，沒有人交流，性格變得有些躁，說話也刺。
他學著關心照顧妹妹，學著做飯，時常也會弄傷自己。有揚一涵拴著，他放假時間也不太自由，就把自己悶在家裏自學高年級課程。身為媽媽，她是能明顯感覺到母子親緣疏遠的，所以深知陪伴與交流的重要性，心裏也頗多虧欠。
現在，兒子長大成人，和長輩之間是有代溝的，依賴性會減少，甚至完全不依賴，同時，事業壓力逐倍加大，張善佳和揚凝旭都希望他能找到人生伴侶。
即便她此刻對比下來，覺得還是老同學家的女兒更好，但還是和揚凝旭心照不宣地支持兒子做出的這個選擇。
揚凝旭也見地明確：“省裏的重點科研項目沒完成，手底還帶著學生，我申請延退了，這沒辦法。等到正式退休，我們本來就想到你工作的地方定居養老，挨不著他們。”
張善佳語氣溫和，“兒子，聽你說，感覺她過的不好，她從沒想過從你身上撈好處，有這份心就夠了。你既然認定了她，就擔起責任來，別學浪子做沒品的事，要有始有終，別對她的家庭造成二次傷害，就算最後沒走到一起，也得分的體面些。”
揚凝旭也隨聲，“人媽媽一個人帶一個姑娘不容易，現在不同意也能理解，慢慢來，別著急，不急著這一時結婚。”
“嗯，我知道，爸媽，謝謝你們。”揚意難得在父母面前露出這種正經的神色。
“一家人說什麽謝，我和你媽到了這個年級，也就一個期望，就是兒女幸福。爭取早點把她帶回家跟我們見見。”
“哎呦，那得等到什麽時候，兒子，你有她照片吧！”
揚意回到臥室，拿起手機，打開相冊，遞到爸媽面前，“這前面幾張是她現在的照片，後面那幾張是大學還有初高中時候的樣子。”
張善佳拿過手機，放大，仔細地看，用手肘戳了戳揚凝旭，“老揚你看，多漂亮啊這，氣質也好，這眉眼神態跟古畫裏的人一樣，跟咱兒子站在一起多登對啊！”
揚凝旭也是滿臉笑意，“個子也高，以後有了孩子估計也是個大高個。到底是有北方的基因！再往東北那邊靠點，蔥比人都高。”
張善佳往後劃了幾張，突然有些驚訝，“這是你那個，初中坐你附近那個小姑娘啊！一笑有兩個酒窩的那個，老揚你對她還有印象嗎？”
揚凝旭定睛看了看，覺得有些好笑，“後面這幾張畢業照學生樣的我想起來了，初中開家長會，跟小意隔著一條過道的那個女孩子嘛！他們調了好幾次座位吧，但這小姑娘和小意的位置就沒變過，你們倆那時候談了？”
不愧是當老師的人，這記憶力真是超絕。
揚意擦幹桌子上的茶水漬，“沒談。我們每次調座位都是按照成績排名自己選位置的，她成績也不錯。我選老位置，她也是，這樣不用挪書。只有初二那次，她坐在了我前面。”
張善佳嫌棄地瞟了兒子一眼，“你怎麽不跟她做同桌，你這麽厚臉皮的人還會害羞？你爸當時追我的時候，就是每天坐在我旁邊的位置上看書，我到現在還記得湘大老校區圖書館的那張桌子。”
“做同桌怕她尷尬啊，本來她就討厭那些流言，不喜歡別人瞎起哄，有時候都故意避著我。”揚意無奈地聳了聳肩，又開始翻看張善佳的書籍。
張善佳沒搭兒子的話，自顧自地道：“真好啊，我當時就覺得我要是有個這樣的女兒多好，我看前面這幾張的時候就有些眼熟。”
揚凝旭有些不解，“就家長會上見了幾次，你記這麽清楚？”
“那當然了。他們上高二那時候，湘萍市舉辦作文比賽，這小姑娘拿了市二等獎，他們獲獎的十來個人一起到湘大參加“育苗計劃”青年作者論壇交流會呢，我在培訓營裏見過她好幾次，聰明有禮貌，還真就被你搞到了天上的仙女。”
揚凝旭看向兒子，滿臉驕傲，“張老師評價很高嘛！你眼光可以啊！”
張善佳又翻了翻相冊，點開一張，是申念希站在梨花旁的照片，好奇地問揚意：“這張拍的可真清楚，零七、零八年有這像素？那時候都不怎麽有智能手機吧。”
兩個人一起齊刷刷地看著兒子，揚意如實招來：“當然不是手機拍的，是偷拿老爸的索尼相機拍的，也是趁她不註意拍了這麽一張。”
揚凝旭拍了一下腿，神情激動，就說那天找相機沒找著呢，還以為落在學校裏了，結果在學校裏也沒找著，張善佳還把他罵了一頓，說他丟三落四的！結果晚上回到家又出現在抽屜裏了。
“我還以為是一涵拿出去玩了，她之前就老嚷嚷著要背著它去跟同學拍春游照片，原來是你小子偷拿出去了！”
揚意低頭喝了口茶，沒接揚凝旭的話。
張善佳和揚凝旭看完之後把手機還給了兒子。
張善佳感慨，由心嘆了口氣，不枉跑這一趟。
“既然現在坦白了，以後有什麽事，也跟爸媽說啊！她真成了咱家的人，爸媽不會不管不問的。你也別太由著那孩子，這太倔的性格不好，你可別什麽事都自己扛，媽也只有你一個孩子，還是拼了命生下來的，不希望你周旋勞累。唉，看這情況，估計要四、五年，我才能當奶奶了……”
揚意正了正神色，開口道：“媽，她上學要緊，不能因為這種事情耽誤她畢業。”
張善佳閉目，揉了揉太陽穴，語氣溫柔，“媽就是讀博的時候生的你，還會不懂這個辛苦？不是催你們，只是提個醒。到時候晚要孩子，她可就是高齡產婦了，危險很大的。”
“那就不要唄……”
張善佳睜眼，看了兒子一眼，想反駁，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心裏說不出的情緒，“算了，不要就不要，現在年輕人都這樣。本來就只是覺得我跟你爸將來兩眼一閉，你一個人可怎麽辦，她倔，你更倔，你這性格真的是……”
說到最後，張善佳突然笑了，“這可能是遺傳你爸……當初生你的時候太痛苦，大出血，你爸趴在我床邊哭的啊，說什麽不應該要你的。”
揚凝旭看著張善佳，想起往事，也笑了笑，“隨倆孩子看吧，小意沒有親兄弟姐妹，這一長大，幾個堂表親都離的遠了，能找個知心喜歡的家人陪他走完這一輩子總好過他一個人。”
“等兔年看吧，她說小孩屬兔。”
張善佳難藏笑意，斜眼看他，“呦，嘖，都談到這了，你確定是剛開始談？跟我老實交代，你以前真沒跟她談過？戒尺不打畢業生，我不追究你早戀。”
怎麽在家長和同學眼裏，自己和她都從學生時代開始就不清不白……
揚意無奈，“真沒，只是關系好，能說兩句話的那種。”
張善佳又怪模怪樣的笑了一下，“那我怎麽感覺你六年級開始轉性格了，說話都不刺了，也更禮貌了，高中有段時間可勤快了。”
揚凝旭的記憶一下子被勾起來，“高二那時候，每周六起個大早，也不知道往哪趕，你之前放假都睡到十二點。”
“不是約會，是給她補習。”
張善佳看向揚凝旭，“差不多了，打著補習的幌子。你當年也這樣，說想跟我交流文學，伺機接觸。”
“然後聊到飯點，順便邀請你一起去吃飯。”
張善佳看了眼手機時間，“十二點了，到午飯點了。”
她又看向揚意，“聽說新東家開的薪水比原來高，出出血？”
揚意起身，拿起車鑰匙，“走，帶您跟揚老師旅游，隨便花。”
揚凝旭聞言，立馬從背包裏拿出一個巴掌大的小本本，“就等你這句話，你媽昨晚就列好了購物清單，南杭特產查了個遍。要是你不同意相親就狠狠宰你一頓消消氣。”
“我……？行行行。”他笑。
沒什麽反駁的，因為確實沒同意去相親。
……
整個一下午，揚意感覺自己純純就是一個拍照工具人。
臨到傍晚的時候，申念希打電話過來，驗收給他安排的端午行程:去梅花巷吃堿水粽。
恰巧張善佳和揚凝旭也在梅花巷游玩，便跟她聊了聊，跟她說了好些話，又把親簽書籍給她寄到了津北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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