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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病人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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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病人跑了

張萱琳沒有吃早飯,直接回家補覺,一口氣睡到下午兩點多。

並且她又做了夢,夢裏有向珩,但沒了章旻的蹤跡。她倒覺得這才是正常的,章旻本來就不應該在她的夢境裏留下蹤跡,更不應該在她的生活裏留下痕跡。

張萱琳坐在床上發呆,回憶自己剛才的夢。

同樣是不記得具體內容了。

只是經常有笑得神采飛揚的向珩出現在她面前,和她說話,和她這段時間的生活是差不多模樣的,她甚至會有點懷疑,那不是她的意識編造出來的夢境,而是對某些記憶的重新組合而已。

她的生活都變成這種模樣了……

看了眼時間,她還是沒有動作。她有點犯懶,不想去辦公室寫病歷。

但她猶豫一會兒,又覺得應該要回辦公室一趟。

如果相處能夠創造感情,那麽和她的工作盡可能地多相處一些,說不定量變產生質變,在某一個積累足夠的瞬間,她就能在煩人的工作中找到她想要的歸宿感了。並且她早上太困了,不曉得處理的事情有沒有疏漏,她要去檢查一下。

於是責任心滿滿的張醫生在下午三點半回到了工作崗位,一直工作到下班時間。

可惜,責任心與工作時長都沒有能夠使張萱琳在工作中得到優待,她似乎無法通過那些來改善環境。

張萱琳緊接著上的一個夜班,又出事了。

張萱琳覺得自己是觸到什麽黴運了,她的夜班裏總要發生點事。

那晚本是風平浪靜的,病房裏的病人早早地關了燈睡覺,幾個不能關燈需要換針水的病房也靜悄悄,急診室沒有電話過來,張萱琳在病區裏查看一圈,又窩在辦公室裏敲病歷敲到十一點多,確定沒有需要她處理的事了,才施施然地去休息室睡覺。

張萱琳還沒睡醒,休息室的門卻突然“哐哐哐”地響起來。

張萱琳眼睛沒完全睜開就馬上從床上跳起來,這種敲門的架勢,她唯恐是要搶救,一秒內套上白大褂、穿上鞋子,邊用皮筋綁頭發邊去開門。

門開到一半,還沒有看清門外是誰,張萱琳就問:“怎麽了?哪床有事?”

“張醫生,昨天下午收的那個慢阻肺的病人跑了!46床!”

張萱琳這才看清了,是夜班護士來找她。

張萱琳動作比嘴快,快步走向病房,在途中才問:“確定跑了?”

“嗯,他的東西全拿走了,我去查他留下的電話,打過去發現手機關機了,他留的家屬電話還是個空號,根本打不通,我覺得他就是早有預謀的。”護士的聲音很著急。

張萱琳沒說話,沒心思安慰護士了,她自己也急得頭皮發麻。

張萱琳去到46床一看,的確如護士所說的那樣,病床上的人不見了,床旁放個人物品的櫃子裏也收拾一空。

“真跑了……”張萱琳喃喃道,和護士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大事不妙的眼神。

“怎麽辦啊張醫生。”護士哭喪著臉問。

張萱琳的臉色更白了兩分,扶額皺眉想了想,說:“你在這裏看著,有什麽事你先處理,我去找保安問問看。”

護士連忙答應。

張萱琳急匆匆去到保安科,說明緣由,請負責人給她調出監控看,發現那病人是淩晨兩點多跑的,還穿著病號服,只是在上面套了一件外套。

從步梯走下去的,沒有經過護士站。

直到早上快六點,護士準備去抽血時才發現病人不在病房裏。

保安科的負責人怕張萱琳怪責,率先說:“這個,應該是,不關我們的事啊,大晚上的,外面這麽黑,在保安亭裏往外看,基本上看不清楚這個人身上穿的是什麽,他走得又快,一晃眼就過去了,不可能看得清楚。而且醫院的住院樓啊,醫生你也是知道的,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有人進出,我們也不可能一個一個查來往人員的身份,那得多耽誤事啊,這麽多要爭分奪秒的急事對不對?”

張萱琳煩躁地嘆了一口氣,低聲說:“是,我也沒說關你們的事。麻煩你幫我把這一段監控錄像單獨下載下來,之後醫務科可能會要。”

負責人立刻答應道:“沒問題,我現在就下載,就放在電腦桌面上,到時候哪位領導一問,我就發給他。”

張萱琳面無表情道了謝,垂頭喪氣回到科室去。

這不是張萱琳第一次經歷被病人跑單,但是她第一次獨自經歷。

從前的她最多算是個學生,發生了什麽事都有師兄師姐在前頭頂著,不用她跳出來負責。

現在的她面前沒有任何遮擋物了,她就是要負責的人。

張萱琳一見到主任陳康仁就報告了病人跑單事件,陳康仁聽出了一張苦瓜臉,皺巴巴的,兩指捏著下巴發牢騷:“嘖,真是每年都能遇到這種爛人……”又扭頭問張萱琳,“大概跑了多少錢?”

“四千多塊。”張萱琳也關心這個,一確定病人是真的跑了就去查他的賬單。

陳康仁的臉卻更皺了:“嘖,這點錢說多也多,說少也少,要是報警的話,人家警察可能不會搭理我們……唉,就是錢多了人家也不可能去抓人,不過是讓我們走程序,讓法院幫我們追錢……嘖,但是也算多了的,”陳康仁為難地瞥了一眼張萱琳,眉頭緊鎖,“你也別有情緒,靜下心來接受這件事吧,總得找個方法解決。”

張萱琳沒說話,點點頭。

陳康仁主持完交班就皺著臉背著手,跑醫務科去了。

確定了跑單的病人會拉入醫院的某個追債名單,下次他來就診的話,會先要他支付跑掉的診金。科室也會將病人拉進某個拒診名單,下次他要是再來住院的話,會建議他轉院。並且醫院會對那位病人提出訴訟,讓法院按照程序追回款項。

可這種措施幾乎沒有大用處,跑單的病人應該不會去同一個醫院,能不能讓醫院和科室抓住他是最大的問題。醫院和醫院之間又不聯網,那個人到第二家醫院去,依舊能夠被救治。

更何況那是個自費的病人,沒有醫保的信息,登記了的身份證號也不知道是不是病人的。

至於訴訟,只是一種程序,毫無用處,開庭的日期遙遙無期,審判的日期遙遙無期,被告人還款的日期更是遙遙無期。

醫院的做法,充其量只能算是安慰一下自己人的做法。

但一談到錢,就無所謂安不安慰了。

醫院規定,跑單病人的費用,一半由負責病人的科室負擔,一半由負責病人的醫護人員負擔,直接從獎金裏扣,根本不會客氣一下。

這種事防不勝防,誰也沒辦法用眼睛來判斷誰會乖乖支付醫藥費,誰會拍拍屁股走掉。

相關的醫護人員只能自認倒黴。

張萱琳認命地同夜班護士說:“呵,幸好他只花了四千多塊,我們還是有點運氣的。要是他花了四萬,我們一個月累死累活的,不僅沒有工資,還得倒貼錢。”

護士回了張萱琳一個哀怨的眼神。

張萱琳問她:“你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嗎?”

護士毫無生氣地答:“是呀,我以前只是聽說過,沒有經歷過。”

張萱琳慘淡笑道:“我以前就經歷過,是在規培的時候,骨傷科的一個食指中指骨折的病人,挺年輕的,剛做完手術,只給他換了一次藥吧,線都沒拆他就跑了,欠了將近一萬塊,管床的是帶我的師兄,一整個月都白幹了,還挨了科主任的訓。我至今記得師兄臉上的表情有多絕望痛苦,我覺得,他的世界好像一剎那就變成灰白色的了。”

“是我這樣的表情嗎?”護士指著自己的臉問。

張萱琳抿抿嘴,說:“差不多。”

張萱琳就站在護士站裏和那位護士聊天,眼前都是各位醫生和護士的忙碌身影,還有好幾位正在等待著床位的新收病人和一群家屬。

她倆頗有些自暴自棄的意思。

但醫生和護士們都沒有嫌她們礙地方,反而向她們投去同情的目光,有幾位還停下腳步安慰她們:“突發事件,誰都想不到的,你們沒有錯。醫院的處理方式有問題,我們一直都有就此提意見的,相信日後會做出修改……”

就連一直很嚴厲的護長都送了她們一句:“沒事的,振作起來。”

然而大家越同情,越安慰,她們的心情就越壞。

護士憤憤地說:“我牽一條狗來,養在樓梯間。”

張萱琳由著性子附和道:“對,咬死那些跑單的混蛋,都不是東西。”

護士頓了一下,幽幽地說:“……他要死了,然後又是我們給他急救。”

張萱琳不知是感嘆還是驚呼地“啊”了一聲,說:“我們費勁巴拉救他回來,用了一堆藥,可能他好了之後又會跑了。”

護士沈默了一會兒,總結道:“……我們好倒黴。”

張萱琳解開白大褂的一排紐扣,脫下白大褂卷吧卷吧拿在手裏,應道:“嗯,我們是天使嘛,自己破財,替別人消災。”

張萱琳同護士說再見,將白大褂放回更衣室就下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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