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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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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別去

與其相信他人的說辭不去相信自己的記憶, 在此之前,靳重光一直是這麽覺得。

但是今日他才發現,記憶也會騙人, 突然又不確定起來。

傷口被清理幹凈,薛凝目光落在他後背右側的一道陳年舊疤上。

他第一次見她之時,傷的那就是那裏。

那是一道從脖子開到腰間的巨大傷口, 她第一次看到的時候就覺得無比心驚。

她在荊州的醫館不大, 來看病的也都是些鄰裏, 自然不會遇到這麽嚴重的傷, 因此她一開始著實是被嚇到了。

好在父親醫術高超,留下了很多醫術, 雖然第一次面對這樣嚴重的傷口,她竟也覺得得心應手。

這道傷疤,是她一點一點看著愈合的,也是他們曾經溫存時候, 她時常會撫摸的地方。

久久沒有聽到薛凝說話,靳重光忍不住想要轉頭,卻聽到薛凝呵斥:“別回頭!”

聞言靳重光動作一頓, 沒有回頭, 再次開口道:“你為什麽不說話,你口中的事情, 本侯當真一點印象都沒有。”

薛凝眨了眨眼睛,斂眸自嘲道:“過去的事情都已經不重要了,將軍不記得那些事情興許過得更好。”

“那你呢?”靳重光臉色微冷,有些暴躁。

“之前是你想要告訴本侯真相, 如今本侯給你機會,你卻不肯說了。”

他一向是沒什麽耐心的, 尤其是面對薛凝的時候。

有時候靳重光自己都覺得有些驚奇,為什麽會對一個弱女子這般苛刻。

薛凝臉色一冷,將隨身攜帶的藥箱收好,緩緩站起。

“將軍這幾日不要讓傷口碰水,等到結痂就好了。”

她說完,毫不留戀就要走。

“薛凝!”靳重光轉身將腰帶系好,沈聲道:“本侯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說還是不說。”

“若是本侯真的與你曾是夫妻,以後你便是侯夫人,縱然本侯記不起曾經的事情,也絕不會虧待你。”

聞言薛凝嘲諷的扯了扯嘴角,甚至沒有回頭,默默走遠了。

她並不稀罕什麽侯夫人,若是真的讓她選,她寧願回到荊州開她的醫館。

再也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她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想要找的人或許一開始就不存在這個世界上。

那個在荊州對她百般溫柔地青年不過是曇花一現,離別前給她送了一樣珍貴的禮物,那便是檀奴。

從即日起,見到他便是真的再無波瀾了。

靳重光皺眉,目光緊緊盯著薛凝越走越遠的背影,突然有些浮躁。

一拳錘在身旁的石桌上,靳重光手指關節處冒了血。他將手上的血擦幹,轉身向與薛凝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是夜,望京城家家戶戶門前點起照明的燈籠。

昨夜一場大火將他們數日的威脅燒沒了,大業打了勝仗,城中的百姓也可以安居樂業,望京城數月來的死氣沈沈四散而空。

楚蘅蕪白日有些累了,今夜睡的尤其早,晚風透過窗子吹到床上,她下意識往肖檐懷裏縮了縮。

如今這個時節,長安已經是極熱,但是望京城卻涼的一塌糊塗。

肖檐為她將被子蓋好,緩緩下床,走到了院子裏。

月上中天,圓月寒光照在身上,將影子拉長。

不情不重的腳步聲響起,肖檐擡眸子,對上靳重光的目光。

“殿下睡下了,我們在這裏說話會吵醒殿下。”肖檐說完,率先走出院子。

靳重光目光在緊閉的房門上頓了頓,跟了上去。

如今正是桂花飄香的季節,府中的茶系數觀賞了桂花紅茶,熱水一浸,周身便是桂花香。

肖檐抿了一口茶,似笑非笑的問:“武安侯想要問什麽?”

“還是白日裏的問題,你是如何自己一個人出來還放火的?”

饒是他自小練武,都不能保證能夠做到肖檐這個地步。

“那侯爺一路暢通無阻入勾戈軍營,就沒有察覺對不對勁嗎?”

“察覺到了。”靳重光抿唇:“就是因為察覺到了,所以才來問肖大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帶兵過河之後一切都太順利了,就好像是勾戈軍營中有人在幫他們一樣。

肖檐仰頭看向頭頂的月亮,微微瞇眼,道:“武安侯其實早就已經猜到了,又何必再來問我。”

靳重光心頭一震,猛地往前走了兩步:“真的是他?”

“犯了錯的人後悔了,妄圖糾正自己的錯誤。”肖檐諷刺地笑了,“之前那些將士就該枉死嗎?”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他不是反了嗎?”靳重光還是不相信。

為什麽?

肖檐挑了挑眉:“想必是,人之將死,其行也善罷。”

他在地牢中見到嚴明元的一瞬間就意識到這個人即將命不久矣,殿下捅他的那兩劍並沒有刻意避開要害,如今的嚴明元想必是活不了多久。

嚴明元的生死與否他並不關心,但是他明明白白的知道是真的想讓他生不如死。中間若不是楚又萱突然出現,他也不會坐以待斃。

聞言靳重光臉色一冷,猛地抽出腰間長刀插入地面。

“就算是沒有嚴明元這一手,本侯照樣能將勾戈殺的片甲不留!”

“我只恨這次沒有抓到這個叛徒,沒有親手手刃了他。”

“人之將死?嚴明元他死的太便宜他了。”

嚴明元做這些以為就可以抵掉自己造的孽嗎?不可能,那些將士和百姓的英魂不會放過他。

靳重光心中已經一點不剩那微不足道的手足情,他只恨沒有親手將叛徒殺了,沒有讓嚴明元跪在望京城外的將軍墳磕頭謝罪!

肖檐不語,將口中桂花茶喝盡,轉身往臥室方向走。

“等等。”靳重光叫住他,沈聲道:“你們在這裏已經沒什麽事情,你們準備什麽時候回長安?”

靳重光無法離開莫黎河更無法離開望京城,勾戈只是這次敗了,但是難保不會再次卷土重來。

他要留在這裏,直到把勾戈打服,打到再也掀不起什麽風浪為止。

肖檐腳步一頓,緩緩道:“一切要聽殿下的,殿下想什麽時候回去,那便什麽時候回去。”

聞言靳重光沒再多言,待肖檐走遠,緩緩轉身,背影略顯孤寂。

肖檐走到門口便聽到裏面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嗽聲劇烈又不間斷,光是聽著就令人心尖微顫。

他手有些不穩的推開房門,大步走進來,就看到楚蘅蕪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醒了。

他離開之前還在安睡的殿下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醒了,正痛苦的扶著床沿咳嗽。

聽到有人進來了,楚蘅蕪強忍難受擡頭,見到是肖檐,眼眶瞬間就紅了。

“殿下!”肖檐上前將她摟進懷裏,心臟仿佛被什麽東西反覆揉捏。

“臣去找大夫!”肖檐想要起身,卻被楚蘅蕪拽住了胳膊。

“別去。”楚蘅蕪杏眼泛紅,埋冤道:“你剛剛去哪裏了?”

肖檐一頓,將人抱進懷中安撫道:“臣去看月亮了。”

“月亮好看嗎?”楚蘅蕪強忍著喉嚨中的癢意問。

“不好看。”

肖檐將她額頭被打濕的頭發別到耳後,低聲道:“月亮太清冷溫和,臣更喜歡太陽。”

“太陽?”楚蘅蕪感覺沒那麽難受了,擡頭看他,“文人墨客都喜歡月亮,太陽有什麽好的?”

“太陽讓萬物得以生長,將人間劃分晝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生不息,是人間的主宰。”

肖檐道:“最重要的是,太陽可以融化雪。”

“融化雪?”楚蘅蕪微微勾唇。

她大概明白肖檐的意思了,他在隱晦的表達愛意。

她想起肖檐曾經說過的那句話:我如檐上雪,卿卿如烈陽。

她想著便有些困了,將頭埋進肖檐頸窩處下意識蹭了蹭,突然道:“我有點想念公主府了,肖檐,我們會長安吧。”

她怕再不回去,就來不及了。

今晚的這陣咳嗽來的太突然,她完全沒有做好準備。

唯一慶幸的便是醒來的時候肖檐不在房間,她才有機會將沾了血的帕子藏起來。

“那我們明日便回長安。”肖檐察覺到她的困意,低聲道:“殿下睡吧,剩下的留給臣去辦便好。”

聞言楚蘅蕪緩緩閉上眼睛,就那麽靠在他懷裏睡著了。

她睡覺輕,肖檐不敢動,只是皺眉看著她有些蒼白的臉。

明明白日裏還沒有這般,為什麽不過幾個時辰臉色變得那樣蒼白。

那陣劇烈的咳嗽就像是打在心中的雷,讓他越發不安。

以前殿下身子骨不好時也時常生病,但從來沒有哪一次像今日這般嚴重。

他低頭看著睡夢中依舊不安的楚蘅蕪,緩緩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

“好夢長安,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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