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劍篇（下）·9

“——住手！”在賈三文的嘶吼聲中，火紅的旋風席卷而過。

赤陽劍在空中劃出一道烈焰，直擊向綠絲纏繞的人影。周義鴻深知此人的危險，因此不敢輕敵，這雷霆一擊傾註了他全部的氣力。火紅的劍刃劃破空間，眼看就要砍到細弱的頸前。忽然，他感到渾身一窒，劍刃被一股強勁的力量橫空攔住。

江北伸出左手的食指和中指，舉重若輕地夾住了赤陽劍。

周義鴻頓時大驚失色：這一劍是何等的勁力，竟然被她二指截斷了！

絲絲紅血順著被綠絲纏繞地地方滲出。綠絲沾染了血液，竟被慢慢染成了紅色，向著四面八方蔓延。江北蒼白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一抹陰森森的笑意。她的周身忽然卷起一陣龍卷，將周義鴻等人掀翻在地。黑霧在龍卷中蒸騰，慢慢聚攏到中間的人影身上。風暴的中央，一個兩米高的男性身影漸漸成型。漆黑的影子中，亮起一雙血紅色的眼睛。黑色的龍卷直沖雲霄，原本的晴空上陰雲驟起，遮蓋了整片大地。人們紛紛擡起頭，訝異於天象的突變，仿佛黑夜突然降臨。

徐子英和彩鈴兒也被強風推翻在地上。斷枝被強風裹挾而來，劈頭蓋臉砸向她們。周義鴻及時攔在她們身前，砍斷了那根樹枝。

何彪原本捂著流血的右手，斜靠在樹幹下茍延殘喘。但他忽然感到全身一輕，被掀入空中。黑風之中的人影一晃。一陣縱橫交錯的白光中，何彪如同淩空爆炸一般，斷口齊整的肉塊和鮮血向四面飛濺。落地時，他殘缺的頭顱上還凝固著一個驚訝的表情。

一個劍客被此等慘狀嚇破了膽，厲聲慘叫起來：“這是怎麽回事？！”

周義鴻一甩披風，架起赤陽劍：“總之，不能讓它踏出這片樹林！”

黑色的惡魔放聲大笑，沙啞的聲音中自帶回響：“哈哈哈哈哈！一別十七年，我又重回人間了！”

“它說話了！”徐子英驚嘆道。

賈三文呆呆地看著那個身影，喃喃地重覆：“十七年？”

那人影也看到了他。“我記得你——我曾以為我們是一類人。可惜，你不過是個懦弱的叛徒。”

“師父！”賈三文驚訝地跌坐在地。

“你什麽意思？”徐子英困惑而著急地問，“這個人到底是師姐，還是你師父？！還是你在管師姐叫‘師父’？”

賈三文張了張嘴，卻沒有心力答覆。

“哈哈哈哈，在這裏正好！你也化作我的容器吧！”那惡魔一邊笑著，一邊揚起黑風凝結而成的長劍，直指向天空。一圈圈黑雲如漣漪一般沿著劍尖的方向向外擴散，空中隱約出現了一道淡綠色的弧線。

這等景象，是賈三文一生逃不出的夢魘。“——化災成形！”他顫聲對周圍的人大吼，“快阻止他！他要把災相嵌到匯龍寨的人身上！我們所有人都會死！”困惑而驚訝的人們，聽到賈三文的吼聲，頓時恢覆了神智，前赴後繼地拔劍沖了上去。徐子英下意識地松開了彩鈴兒，握劍在原地躊躇。

周義鴻拔出嵌在地上的赤陽劍，作勢要上前。忽然，他感到有人扯住了他的披風。周義鴻回頭，發現彩鈴兒跪坐在地上，雙手緊緊地攥著那深紅色的布料。楚楚動人的眼睛中，泛著閃閃淚光。他半跪下去，輕柔地擦掉彩鈴兒臉上的眼淚。兩人沈默了片刻。周義鴻解下披風圍在了彩鈴兒的身上，然後站起身，義無反顧地直沖而上。

“別去……”

彩鈴兒裹緊披風，啞然抽泣。

暴雨過後，匯龍寨迎來了初升的朝陽。晨光微熹，人們便紛紛打開門窗，迎接著日光的到來。清晨的空氣中彌漫著香草與泥土的芬芳，撲面而來，分外清爽。早點攤子蒸騰起飄香的白霧，將茶葉與面點的香氣帶到大街小巷。一個少年懷抱著熱氣騰騰的布包在人群中穿梭。布包掀開的一角，露出一枚潔白如玉、晶瑩剔透的肉包。“呦！耗子！給你爸送飯去呀？”“對！”少年開心地與經過的路人、攤販打著招呼，一路跑向匯龍寨的東側。

忽然，他看到天上卷起了陰雲。四周也訊速地暗了下來。“啊呀！不會又要下雨吧！”耗子苦惱地自言自語，加快了步伐。他用餘光瞥了一眼天空，忽然又停下了腳步。他手中一松，肉包子灑了一地。

耗子從未見過眼前的景象：天上的陰雲聚成了一圈圈相互嵌套的圓環，仿佛一片巨大的漣漪。在漣漪的正中，還有一道淡綠色的弧線。

匯龍寨外，數十個身著鎧甲的官兵結成了兩列長鎮，隔著河岸眺望著七星峰上空的陰雲。

一個官兵走到隊伍中央，對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官員作揖道：“沈大人，天象有異，此行兇險。”

沈大人昂起頭，肅穆地望向天空：“先駐紮在此。待黑雲消除後再進寨。”

在他的身側，一個騎著棗紅馬、配著官刀的女子問道：“如果黑雲沒有消除呢？”

沈大人眉頭緊鎖：“那將是九州的大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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