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啼篇·7

在繁華而喧鬧的大街之上，各種惹眼的霓虹招牌爭奇鬥艷，唯有一枚古木牌匾樸素得格格不入。深黑褐色的底色上，以燙金行楷書著“清心齋”三字。牌匾下的木門也是漆竹制成，左右掛著木制書寫的對聯：夏鼎秦磚趙國璧，唐詩晉字漢文章。進到屋內，前面和左右都放置著精雕細琢的木架，架上擺著琳瑯滿目的古物：書畫、白瓷、金像、玉器，一應俱全。正對門口的地方放著一個櫃臺，櫃面上擺著金銀耳環和玉制吊墜。一只口銜銅錢的金蟾端坐在一側，紅木底座上燙金寫著“招財進寶”四個大字。

錢老板坐在櫃臺後的搖椅上，身後是一串珠簾擋住的後門。他身著覆古的藏青色長袍，右手拇指上戴著一個碩大的碧玉扳指。錢老板人過中年、身形微胖，但卻面色紅潤、六脈調和。在這樣一個閑暇的午後，既然無人光顧，他也樂得清閑，一邊搖著折扇，一邊愜意地哼起了小曲。

忽然，門口的鈴鐺響了幾聲，竹制的大門被人推開了。錢老板擡起頭來，眼前竟是一個年輕女性。他站起身，優雅地晃了晃手中的折扇，笑道：“貴客臨門，小店蓬蓽生輝。您有什麽需要呢？”

江北的目光在店中四處游走，直到錢老板說話才意識到他的存在，忙說道：“啊，沒——沒有。我只是來看一看的。您自便就好。”

錢老板細細打量了一下她，發現她穿的衣服雖然整潔卻已經稍顯破舊，隨身的木劍也並非什麽珍貴材質，那個劍鞘的紋飾更是慘不忍睹。就算把她全身上下的所有家當加起來，連去酒樓裏吃頓飯的錢估計都湊不齊。這種人能有什麽閑錢來買古董呢？估計就是來長長眼的。想到這，錢老板微微作揖，便又躺到了搖椅上。

江北仔細端詳了左右的貨架，發現架上的果然都是一些尋常的物件。她踱了幾步，隨口問道：“錢老板，您這兒有牙雕沒有？”

眼前的人哪兒有錢能買牙雕呢？錢老板晃了幾下折扇：“咱這兒是小本生意，牙雕可玩兒不起。”

“是麽？”江北笑道，“您可謙虛了，街上的人都知道您的大名。”

“承蒙鎮裏人照顧。”錢老板對著空處作揖道，臉上掛著滴水不漏的微笑。

“既然沒有牙雕，那獸皮呢？”

“姑娘，我這兒可是古董店。”錢老板站起身來，“您要是找瓷器陶器、書法字畫，我這兒一應俱全。至於其它的東西，本店一概沒有。還請您另去別處尋吧。”

江北在店裏逛了一下，也確實沒看出什麽異常，又打量了一下便告辭離開了。隨後，珠簾後的門被人輕輕打開，一張紋著黑龍的臉從門縫裏擠了出來。龍哥湊上前來，低聲對錢老板說：“就是她！昨天在街上打人，絲毫不把您放在眼裏！”

錢老板用折扇輕點著掌心，笑道：“一個直腸子的小丫頭，能掀起多大的浪來？你們還是管好自己的事吧。”

“是。是。”龍哥唯唯諾諾地點頭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後門。

葉淩之閑來無事，午後便開始張羅著做了一桌大餐。她本就是個喜歡熱鬧的人，自然不會放過開竈宴客的機會。臨近傍晚，江北返回時也帶了一些甜點，胡海更是帶來了許多美酒特產。雖然只有三人，但桌上卻擺了滿漢全席：大魚大肉、炒菜果蔬、燒烤濃湯，天下美食應有盡有。胡海知道葉淩之愛喝西域的葡萄酒，便帶來了珍藏的幹紅。江北想到一會兒還得參與方凡的“大計劃”，便堅持以茶代酒，引得胡海直笑她“掃興”。

眼見著約定的時間快要到了，江北只好道歉離席。

“師妹，你這是要去哪兒？”胡海問道。

雖說是去調查災相，但她目前還不確定那個倉庫是否真與之關聯，便只說了一部分：“與一個朋友有約，要見上一面。”

“什麽朋友？不妨一起請過來吧！”胡海笑著指了指桌上的酒菜，“這一桌好菜可不要浪費。咱們都是同門，你的朋友，師兄我一定也會厚待！”

江北不喜撒謊，口上又打了結：“不——不必了……我和他約在外面相見……”

“你見了之後，把他直接帶過來不就好了？”

葉淩之忽然笑著拍了拍胡海的肩：“小海，姑娘家的事，你還這樣沒頭沒腦地問！當真是不解風情。”

想來葉淩之也誤會成了別的事。江北一時臉上發燙，但為了解脫困局，只好保持沈默。

“哦！哦！”胡海恍然大悟，笑道，“是我冒昧了！師妹，那你快去吧！”

江北點點頭，灰溜溜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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