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啼篇·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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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啼篇·5
臨近午夜，胡海帶江北來到了銅錢鎮西邊的港口。這裏遠離繁華的城鎮，放眼望去竟不見人影。昏黃的燈光下，方形的貨倉整齊地排列在岸邊，如一群匍匐酣眠的巨獸。河水規律地沖擊著停靠的貨船，輕柔的水聲仿佛巨獸的呼吸。在銅錢鎮待了幾天，江北似乎習慣了嘈雜的夜市，此時才想起夜晚也可以如此靜謐安詳。胡海走在前面帶路，他的影子被燈光拉長，鬼魅般纖細而高挑。
兩人走到一個觀景臺上。港口的對岸，萬家燈火若隱若現。“師妹，我先給你介紹些情況吧。”胡海向前靠在欄桿上，“其實說來也簡單——每到午夜，銅錢鎮周邊就會響起野獸的嚎叫。”
江北也走到欄桿前，問道：“可是我在這裏住了五天，似乎並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是嗎？你之前都住在哪裏？”
江北回身憑著感覺指了一下：“東邊鎮口的一家旅店。”回望向銅錢鎮時，她看到身後有一座古老的塔樓，樓頂是一座古鐘。塔樓上沒有燈火，在夜色之中只剩一個黑色的剪影。
“這就對了。”胡海笑著說，“我們正處在銅錢鎮的最西邊，估計是因為聲音沒有傳那麽遠吧。”
江北轉過身來，極目遠眺。忽然，她聽到背後的塔樓傳來一陣悠遠的鐘聲，而遠方也同時傳來了一陣淒厲的嘶鳴。鹿鳴、狼嚎、獅吼，種種野獸的哀鳴此起彼伏地交織在一起。
在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聲中，胡海沈聲說：“我聽民間有傳說，人在三歲之前生有天眼，能夠看到鬼魂。嬰兒如果在夜間啼哭不止，便是因為看到了不幹凈的東西。銅錢鎮以商貿為重，遠離山野等自然景觀。如今百獸夜啼，究竟是因為災相，還是另有邪祟出沒呢？”這話駭人聽聞，在百獸嚎叫聲的襯托下，越發令人膽戰心驚。
江北疑惑地看向他，張了張嘴，卻沒有提問。
胡海見她看向自己，便不好意思地笑著說：“師妹見笑了。我調查了這麽久卻沒有一點頭緒，總忍不住想往妖魔鬼怪的方向去想。”他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這事確實不好查。師父也就是一時興起。你肯定還有別的事在身，就姑且試試，但別耽誤了自己的日程——她會理解你的。”
“好的，有師兄這麽說我也放心了一些。”江北點點頭，便不再說話。
嚎叫的聲音持續了大約半個小時後戛然而止。四周又是一片靜謐，仿佛無事發生過，只剩下滔滔江河的浪聲。
清晨十分，江北走出客房來到廳堂。廳堂裏四下無人，其它套間的房門也緊閉著。為了不打擾葉淩之，她輕聲地在堂裏踱步，端詳著房間裏的擺設。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柄熠熠生輝的細劍之上，便不由自主地走到近前。那柄劍的劍刃不過兩指寬，劍柄透著銅綠色的琉璃光彩。
理線師以劍為針，從萬物相合的自然之道中牽引綠絲以治災相。為了與災相所化的怪物相爭，到上一輩為止，理線師中也形成了門派眾多、精妙絕倫的劍術。可這段輝煌的歷史卻戛然而止，如今他們也大多形單影只、各自飄零。唯有眼前這柄造型精美、飽經風霜的細劍上，還鐫刻著往昔的歲月崢嶸。冥冥之中，她感覺歷史的涓涓細流穿身而過，竟沈浸在了某種緬懷而憾恨的心緒裏。
忽然，她聽到身後有一陣細微的門聲。葉淩之走出門來，看到江北站在桌前，便笑道：“這青竹劍的魅力竟比我還持久。”
江北恭敬地作揖道：“抱歉，打擾您休息了。”
“哪兒來那麽多禮數？我不講究這個。”葉淩之笑笑說，轉而望著青竹劍，“可惜現在它就是個擺設了。我早已不再過問理線師的事，就算空有一身劍術，也不過是拿來強身健體了。”
想起自己來此之前經歷過的數次險境，江北安慰道：“總會有用武之地的。”
“時代不一樣了，我也看厭了打打殺殺、你死我活的。原本做個普通人就罷了，可會了點武功之後，人免不了想要炫耀、爭功，也就被禍事纏上了。”葉淩之搖頭嘆息，“小海年輕的時候，就是因為替人出頭被砸傷了左手，一輩子左手都握不住了。”
沒想到胡海竟也有如此古道熱腸的往事——江北對他添了幾分敬意。
葉淩之從木架上拿下一個纖細的刀片，放到江北的手裏：“我看著你，就像看自己年輕時候的樣子。為了消解災相，出生入死都是常事，一把木頭劍能起多大的作用？原諒我這老太婆還是有私心，這青竹劍我舍不得，就送你一枚飛鏢防身用吧。”
江北手忙腳亂地推辭道：“這——這可使不得！這上面承載了您的回憶，我怎麽敢收呢？”
“我說過了，不講究禮數，你就別跟我客氣了。”說著，葉淩之握住了江北的手，使她無法拒絕。
江北只好謝過，小心翼翼地把飛鏢放進了口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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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午夜，胡海帶江北來到了銅錢鎮西邊的港口。這裏遠離繁華的城鎮，放眼望去竟不見人影。昏黃的燈光下，方形的貨倉整齊地排列在岸邊，如一群匍匐酣眠的巨獸。河水規律地沖擊著停靠的貨船，輕柔的水聲仿佛巨獸的呼吸。在銅錢鎮待了幾天，江北似乎習慣了嘈雜的夜市，此時才想起夜晚也可以如此靜謐安詳。胡海走在前面帶路，他的影子被燈光拉長，鬼魅般纖細而高挑。
兩人走到一個觀景臺上。港口的對岸，萬家燈火若隱若現。“師妹，我先給你介紹些情況吧。”胡海向前靠在欄桿上，“其實說來也簡單——每到午夜，銅錢鎮周邊就會響起野獸的嚎叫。”
江北也走到欄桿前，問道：“可是我在這裏住了五天，似乎並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是嗎？你之前都住在哪裏？”
江北回身憑著感覺指了一下：“東邊鎮口的一家旅店。”回望向銅錢鎮時，她看到身後有一座古老的塔樓，樓頂是一座古鐘。塔樓上沒有燈火，在夜色之中只剩一個黑色的剪影。
“這就對了。”胡海笑著說，“我們正處在銅錢鎮的最西邊，估計是因為聲音沒有傳那麽遠吧。”
江北轉過身來，極目遠眺。忽然，她聽到背後的塔樓傳來一陣悠遠的鐘聲，而遠方也同時傳來了一陣淒厲的嘶鳴。鹿鳴、狼嚎、獅吼，種種野獸的哀鳴此起彼伏地交織在一起。
在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聲中，胡海沈聲說：“我聽民間有傳說，人在三歲之前生有天眼，能夠看到鬼魂。嬰兒如果在夜間啼哭不止，便是因為看到了不幹凈的東西。銅錢鎮以商貿為重，遠離山野等自然景觀。如今百獸夜啼，究竟是因為災相，還是另有邪祟出沒呢？”這話駭人聽聞，在百獸嚎叫聲的襯托下，越發令人膽戰心驚。
江北疑惑地看向他，張了張嘴，卻沒有提問。
胡海見她看向自己，便不好意思地笑著說：“師妹見笑了。我調查了這麽久卻沒有一點頭緒，總忍不住想往妖魔鬼怪的方向去想。”他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這事確實不好查。師父也就是一時興起。你肯定還有別的事在身，就姑且試試，但別耽誤了自己的日程——她會理解你的。”
“好的，有師兄這麽說我也放心了一些。”江北點點頭，便不再說話。
嚎叫的聲音持續了大約半個小時後戛然而止。四周又是一片靜謐，仿佛無事發生過，只剩下滔滔江河的浪聲。
清晨十分，江北走出客房來到廳堂。廳堂裏四下無人，其它套間的房門也緊閉著。為了不打擾葉淩之，她輕聲地在堂裏踱步，端詳著房間裏的擺設。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柄熠熠生輝的細劍之上，便不由自主地走到近前。那柄劍的劍刃不過兩指寬，劍柄透著銅綠色的琉璃光彩。
理線師以劍為針，從萬物相合的自然之道中牽引綠絲以治災相。為了與災相所化的怪物相爭，到上一輩為止，理線師中也形成了門派眾多、精妙絕倫的劍術。可這段輝煌的歷史卻戛然而止，如今他們也大多形單影只、各自飄零。唯有眼前這柄造型精美、飽經風霜的細劍上，還鐫刻著往昔的歲月崢嶸。冥冥之中，她感覺歷史的涓涓細流穿身而過，竟沈浸在了某種緬懷而憾恨的心緒裏。
忽然，她聽到身後有一陣細微的門聲。葉淩之走出門來，看到江北站在桌前，便笑道：“這青竹劍的魅力竟比我還持久。”
江北恭敬地作揖道：“抱歉，打擾您休息了。”
“哪兒來那麽多禮數？我不講究這個。”葉淩之笑笑說，轉而望著青竹劍，“可惜現在它就是個擺設了。我早已不再過問理線師的事，就算空有一身劍術，也不過是拿來強身健體了。”
想起自己來此之前經歷過的數次險境，江北安慰道：“總會有用武之地的。”
“時代不一樣了，我也看厭了打打殺殺、你死我活的。原本做個普通人就罷了，可會了點武功之後，人免不了想要炫耀、爭功，也就被禍事纏上了。”葉淩之搖頭嘆息，“小海年輕的時候，就是因為替人出頭被砸傷了左手，一輩子左手都握不住了。”
沒想到胡海竟也有如此古道熱腸的往事——江北對他添了幾分敬意。
葉淩之從木架上拿下一個纖細的刀片，放到江北的手裏：“我看著你，就像看自己年輕時候的樣子。為了消解災相，出生入死都是常事，一把木頭劍能起多大的作用？原諒我這老太婆還是有私心，這青竹劍我舍不得，就送你一枚飛鏢防身用吧。”
江北手忙腳亂地推辭道：“這——這可使不得！這上面承載了您的回憶，我怎麽敢收呢？”
“我說過了，不講究禮數，你就別跟我客氣了。”說著，葉淩之握住了江北的手，使她無法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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