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啼篇·1

夜色之中，銅錢鎮如一座五彩的明珠。絢爛的霓虹燈為大地裹上夢幻般的色彩，使這座繁華的不夜城看上去仿佛墜落在黑色幕布上的夜明珠。四通八達的河道穿城而過，裝點著五彩花燈的船只川流不息。街道的兩側都是形形色色的攤販，抑揚頓挫的叫賣聲和爭奇鬥艷的樂音不絕於耳。身著華服的鎮民勾肩搭背地說著醉話，穿梭於燈紅酒綠之間。午夜到來，空靈的鐘聲從塔樓響起。寂靜的夜空之中，忽然傳來野獸的嘶吼與哀嚎。這哭嚎聲與歡笑和樂音交織在一起，籠罩在銅錢鎮的上方。

歌伎、陪酒、舞姬……江北一把將手中的招工廣告拍到桌子上。

桌子對面坐著一個濃妝艷抹的中年女人，仿佛堆著一攤油膩膩的白肉，還散發著一股刺鼻的香水味。她斜了江北一眼：“怎麽了？這些都是來錢快的活兒啊。”

“我……我不會幹這些……”江北沈聲說道。她沒想到銅錢鎮的消費水平奇高，自己的積蓄不出五天就降到了生存紅線，必須得盡快找一份工作——但眼前這些，她實在是做不來。

那女人把那些廣告小心翼翼地收好，“哼”了一聲：“你這張臉真是白長了！又想掙錢，又拉不下面子。你不做啊，有的是人搶著做。到時候沒錢了可別來找我哭窮。”

江北壓抑著心中的火氣，問道：“請——請問有沒有驛使之類的活？”

“就你？驛使？”中年女人看了一眼她瘦弱的身材，嘲笑道，“那都是大老爺們做的。”

江北緊緊地攥著木劍的劍柄，深吸一口氣：“走鏢也行……”

“那麽多活兒你不肯幹，竟然想著走鏢？還是撒泡尿照照自己吧——哪個瞎了眼的會雇你？”那女人哈哈大笑了一陣，把招工廣告卷成一個紙筒，作勢要敲江北的頭。江北再也按捺不住，右手握住女人的手腕，然後左手順著她的關節橫推，眨眼之間便將她反擒著按在桌子上。近兩百斤的重量壓到桌面，把桌上的瓶瓶罐罐都震了起來，五顏六色的廣告單四處飛舞。

中年女人遲遲沒有反應過來，足足楞了幾秒，才尖聲叫道：“打人啦！打人啦！你這不知好歹的窮鬼！就等著餓死吧！”

江北也只是一時血氣上湧，並不想傷她，於是立刻松開手，說了句“抱歉”便轉身離開了。

街道兩側，各式各樣的小攤連成兩條彩龍：小吃、果蔬、泥人、衣帽、鞋墊，一應俱全。還有一些賣藝人敲鑼打鼓，表演著變臉、噴火、吞刀等傳統技藝。燒烤的油煙氣與彩帶和煙花映得人眼花繚亂，歌聲與叫賣聲此起彼伏。江北被人潮裹挾著前進，漫無目的地穿梭在繁華的大街小巷之間，只覺得自己的耳目被花花世界填滿，不由得煩躁起來。離開陳家村後，她心中始終沒有放下那個突兀的雪怪。賈三文曾跟她說，上一代的理線師中只有葉淩之前輩還有些消息，據說定居在銅錢鎮。可是她在城裏待了五天，不僅沒找到絲毫葉前輩的線索，還轉眼就錢財散盡、囊中羞澀。

江北停下腳步，望著人海茫茫，索性決定今晚離開。

忽然，她看到前方一群鎮民圍成一道人墻，傳來陣陣議論聲和叫罵聲。她快步走過去，透過人群的縫隙，看到三個地痞打扮的人正在毆打一個瘦弱的青年。江北立刻握劍向前，身邊一個老人突然抓住她的衣袖，低聲說：“姑娘，這是錢老板的人，不好惹。”

江北看他十分真誠，言辭之間也流露出恐懼和無奈。她輕拍下老人的手，示意他松開：“沒事，反正我不久留。”說著，她持著木劍走入人群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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