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漠篇·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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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漠篇·5
大雪封路後，陳家村便與外界隔絕。村民只能依靠往年積攢的儲糧度日，每天祈禱著這場天災盡早過去。在資源緊張的背景下，鄰裏之間需要相互救濟，也偶有爭執矛盾，自然少不了有人從中調停。陳父身為村長，每天除了在村周圍巡視防禦工程，便是在各家之間不停奔走。
為了尋找災相的線索，江北主動提出希望跟隨，陳父則欣然應允。一下午的時間，兩人去了村口檢查篝火的木柴儲備，又走訪了六戶人家。江北發現，無論爭執的雙方吵得多麽面紅耳赤，見了陳父進門，定會暫時休戰，恭恭敬敬地迎接他。陳父講話時聲如洪鐘，自帶一股大家長的威嚴公正，調解糾紛時也能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確實不負村人們對他的敬重之情。天色漸晚，村人本想留二人吃過晚飯再走，但陳父以女兒凍傷、需要照料為由，帶著江北匆匆離開了。
出了那戶人家的院子後，江北便安慰陳父道：“陳紅的凍傷休養一段時間就會好的。”
“這我知道。”陳父笑道，轉而嘆了一口氣，“現在家裏都不容易，村裏人又好面子。咱們要是留在他們家吃飯，他們後面的日子就更難了。”
聽了陳父的話，江北忽然想起昨夜，不由得慚愧起來。
見江北沒有說話，陳父便接著說：“我們家還算富裕。再說，你救了紅兒，我們也沒什麽其他的方式感謝你。紅兒說你是來調查的，如果能讓周圍的雪沒了，那就更是全村的恩人了。”
“關於這場大雪的起因，您有什麽頭緒嗎？”
陳父搖了搖頭：“真是見鬼了。明明都是夏天了，一個多月前突然開始下雪，沒幾天就把村子通往外面的路封掉了。幸好木柴存得多，大家還都能生火取暖。從飄雪花的時候我就在想該怎麽辦，但天要下雪，我們能有什麽辦法？”
江北忽然想起陳紅的話，便問道：“我聽說，有一個人進了雪漠以後遇上了雪怪，我能見見他嗎？”
“好，你去問問他，說不定能發現什麽東西。”陳父停住腳步，嘆了口氣，“可惜大栓子被嚇瘋了，說的話也亂七八糟，你做點思想準備。”
大栓子名為陳栓，正值壯年。最初幾個出去求援的村民杳無音訊後，村裏人便陷入了恐慌。陳父決定再派人出去探查，他便主動請纓加入了隊伍。可是當他再次出現在村口時，卻是衣衫襤褸、面目扭曲，從一片雪白的世界裏哭嚎著、一瘸一拐地逃了回來。值班守衛的人前去迎接，陳栓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慘聲叫道：“怪物——雪地裏有怪物！”接著便暈了過去。後來，即便他已經醒來，但卻陷入了瘋瘋癲癲的狀態。
“鐵大哥！鐵大哥！”
江北和陳父還未進屋，便聽到一個人在淒厲地尖叫。
陳父低聲解釋道：“陳栓是跟著陳大鐵一起走的，大鐵沒有回來。”
江北點點頭，輕輕推開了門。細微的門聲把陳栓嚇得跳了起來，驚呼道：“雪怪！雪怪！”他轉身逃跑，撞翻了桌子，桌上的瓶瓶罐罐撒了一地。敲擊聲、碎裂聲四處炸響，陳栓無頭蒼蠅般的四處亂撞一陣後，躲到了衣櫃後面。為了不嚇到他，江北放輕了呼吸，凝神細看：陳栓三十多歲，膚色黝黑、濃眉大眼，面相上看是一個典型的淳樸村民。既然能主動請纓去找人，那膽量應該也不小——但如今竟躲在了衣櫃後面瑟瑟發抖。他到底經歷了什麽？
“大栓子，是我。”陳父沈聲道。
陳栓回以淒厲的尖叫：“雪怪！”
陳父嘆了口氣，給了江北一個無奈的眼神。
“又下雪了——快逃！鐵大哥！”陳栓依然在語無倫次地說著，“藍眼睛！藍眼睛！”
陳父打斷了他的話：“下雪？你好好看看，現在在屋子裏，哪兒有雪！”
“啊！雪怪！”陳栓絲毫不理會陳父的話，目光在屋中游走，“鐵大哥，你在哪兒？”
陳父還要打斷他，卻被江北攔住了。她忽然感覺，陳栓的思維停留在了茫茫雪漠之中。於是，江北壓低聲音，慢慢蹲下，對陳栓說：“我在這。別怕，雪怪走了。”
陳栓的目光落在江北身上，空洞無神的眼睛中閃過一絲驚喜：“鐵大哥！救我！”
“好。”江北一邊說著，一邊向前走了幾步，“你看清雪怪的樣子了嗎？”
“是狼——不對！是老虎！藍眼睛！藍眼睛！”陳栓又躁動起來。
江北連忙安撫道：“別怕。我在這呢，你是安全的。管它是狼還是老虎，我把它趕走。”
陳栓縮了回去：“好……好……又下雪了……”
她越發確信，陳栓的意識停留在了某個場景中：“下雪了？你看到了什麽？”
“我——我看到——”陳栓茫然地看了看周圍，“雪花，還有紅色的線……細細的……長長的……在空中飛……鐵大哥，那是什麽東西？”
紅線。看來災相產生的原因還埋沒在雪漠之中。“大栓子，我不記得路了，我們怎麽走到這兒的。”
“出了村……往東走了五裏地……”陳栓搖搖頭，似乎在努力地思索，“過了那個樹林裏的破廟，往……往南走……不對啊，這裏應該是樹林啊……雪……雪從哪裏來的……鐵大哥，我們——我們迷路了是不是？”陳栓忽然又緊張起來，大聲嚎叫著“雪怪”，再也聽不進其他人的話了。
江北和陳父離開陳栓家時，尖叫聲依然在他們的背後響著。江北望了陳父一眼，說：“我明天啟程，還要再進雪漠看看。”
陳父點了點頭，卻若有所思、沈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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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封路後，陳家村便與外界隔絕。村民只能依靠往年積攢的儲糧度日，每天祈禱著這場天災盡早過去。在資源緊張的背景下，鄰裏之間需要相互救濟，也偶有爭執矛盾，自然少不了有人從中調停。陳父身為村長，每天除了在村周圍巡視防禦工程，便是在各家之間不停奔走。
為了尋找災相的線索，江北主動提出希望跟隨，陳父則欣然應允。一下午的時間，兩人去了村口檢查篝火的木柴儲備，又走訪了六戶人家。江北發現，無論爭執的雙方吵得多麽面紅耳赤，見了陳父進門，定會暫時休戰，恭恭敬敬地迎接他。陳父講話時聲如洪鐘，自帶一股大家長的威嚴公正，調解糾紛時也能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確實不負村人們對他的敬重之情。天色漸晚，村人本想留二人吃過晚飯再走，但陳父以女兒凍傷、需要照料為由，帶著江北匆匆離開了。
出了那戶人家的院子後，江北便安慰陳父道：“陳紅的凍傷休養一段時間就會好的。”
“這我知道。”陳父笑道，轉而嘆了一口氣，“現在家裏都不容易，村裏人又好面子。咱們要是留在他們家吃飯，他們後面的日子就更難了。”
聽了陳父的話，江北忽然想起昨夜，不由得慚愧起來。
見江北沒有說話，陳父便接著說：“我們家還算富裕。再說，你救了紅兒，我們也沒什麽其他的方式感謝你。紅兒說你是來調查的，如果能讓周圍的雪沒了，那就更是全村的恩人了。”
“關於這場大雪的起因，您有什麽頭緒嗎？”
陳父搖了搖頭：“真是見鬼了。明明都是夏天了，一個多月前突然開始下雪，沒幾天就把村子通往外面的路封掉了。幸好木柴存得多，大家還都能生火取暖。從飄雪花的時候我就在想該怎麽辦，但天要下雪，我們能有什麽辦法？”
江北忽然想起陳紅的話，便問道：“我聽說，有一個人進了雪漠以後遇上了雪怪，我能見見他嗎？”
“好，你去問問他，說不定能發現什麽東西。”陳父停住腳步，嘆了口氣，“可惜大栓子被嚇瘋了，說的話也亂七八糟，你做點思想準備。”
大栓子名為陳栓，正值壯年。最初幾個出去求援的村民杳無音訊後，村裏人便陷入了恐慌。陳父決定再派人出去探查，他便主動請纓加入了隊伍。可是當他再次出現在村口時，卻是衣衫襤褸、面目扭曲，從一片雪白的世界裏哭嚎著、一瘸一拐地逃了回來。值班守衛的人前去迎接，陳栓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慘聲叫道：“怪物——雪地裏有怪物！”接著便暈了過去。後來，即便他已經醒來，但卻陷入了瘋瘋癲癲的狀態。
“鐵大哥！鐵大哥！”
江北和陳父還未進屋，便聽到一個人在淒厲地尖叫。
陳父低聲解釋道：“陳栓是跟著陳大鐵一起走的，大鐵沒有回來。”
江北點點頭，輕輕推開了門。細微的門聲把陳栓嚇得跳了起來，驚呼道：“雪怪！雪怪！”他轉身逃跑，撞翻了桌子，桌上的瓶瓶罐罐撒了一地。敲擊聲、碎裂聲四處炸響，陳栓無頭蒼蠅般的四處亂撞一陣後，躲到了衣櫃後面。為了不嚇到他，江北放輕了呼吸，凝神細看：陳栓三十多歲，膚色黝黑、濃眉大眼，面相上看是一個典型的淳樸村民。既然能主動請纓去找人，那膽量應該也不小——但如今竟躲在了衣櫃後面瑟瑟發抖。他到底經歷了什麽？
“大栓子，是我。”陳父沈聲道。
陳栓回以淒厲的尖叫：“雪怪！”
陳父嘆了口氣，給了江北一個無奈的眼神。
“又下雪了——快逃！鐵大哥！”陳栓依然在語無倫次地說著，“藍眼睛！藍眼睛！”
陳父打斷了他的話：“下雪？你好好看看，現在在屋子裏，哪兒有雪！”
“啊！雪怪！”陳栓絲毫不理會陳父的話，目光在屋中游走，“鐵大哥，你在哪兒？”
陳父還要打斷他，卻被江北攔住了。她忽然感覺，陳栓的思維停留在了茫茫雪漠之中。於是，江北壓低聲音，慢慢蹲下，對陳栓說：“我在這。別怕，雪怪走了。”
陳栓的目光落在江北身上，空洞無神的眼睛中閃過一絲驚喜：“鐵大哥！救我！”
“好。”江北一邊說著，一邊向前走了幾步，“你看清雪怪的樣子了嗎？”
“是狼——不對！是老虎！藍眼睛！藍眼睛！”陳栓又躁動起來。
江北連忙安撫道：“別怕。我在這呢，你是安全的。管它是狼還是老虎，我把它趕走。”
陳栓縮了回去：“好……好……又下雪了……”
她越發確信，陳栓的意識停留在了某個場景中：“下雪了？你看到了什麽？”
“我——我看到——”陳栓茫然地看了看周圍，“雪花，還有紅色的線……細細的……長長的……在空中飛……鐵大哥，那是什麽東西？”
紅線。看來災相產生的原因還埋沒在雪漠之中。“大栓子，我不記得路了，我們怎麽走到這兒的。”
“出了村……往東走了五裏地……”陳栓搖搖頭，似乎在努力地思索，“過了那個樹林裏的破廟，往……往南走……不對啊，這裏應該是樹林啊……雪……雪從哪裏來的……鐵大哥，我們——我們迷路了是不是？”陳栓忽然又緊張起來，大聲嚎叫著“雪怪”，再也聽不進其他人的話了。
江北和陳父離開陳栓家時，尖叫聲依然在他們的背後響著。江北望了陳父一眼，說：“我明天啟程，還要再進雪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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