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碧璽篇·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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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碧璽篇·4
整潔的大堂內彌散著一股令人心安的苦味。鎮民們提著大大小小的藥品從櫃臺上離開。一切安靜而有序，直到雕花屏風被人一腳踹倒。
“他媽的！那個外地妞兒在哪？！”領頭的刀客一邊暴喝，一邊把一個瘦弱的鎮民推到地上。
鎮民在地上蜷縮著，戰戰兢兢地說：“我——我真的看到她進藥鋪了……”
刀客身後，五個穿著灰色制服的人相繼走了進來。鎮民們看到元家的人，紛紛嚇得躲到了墻邊。原本熙熙攘攘的廳堂，瞬間變得格外空曠。
刀客瞇著眼睛四下望了望，走上前去一把揪住店夥計的衣領：“你沒長耳朵嗎？有沒有個穿著破袍子的外地人來過你這兒？”
店夥計嚇得魂飛魄散，顫聲道：“有——有——但是已經離開了……”
“她來買的什麽藥？”
“小的——小的記不清了……”店夥計被刀客掐得一陣□□，“啊——好像是一些外傷藥、消炎藥和止疼藥——買了挺多的。哦，對了，還有紗布……其他的——應該就沒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
刀客的手下一松，店夥計便“撲通”一聲癱倒在地上。
“她還有個受傷的同夥！”刀客咬牙道。
蘇啟明躺在茅草鋪就的床上，睜眼便看到一片清朗的夜空。破損的佛像在皎潔的月光中俯視著他。平靜無波的註視下，他忽覺自己的生命渺小得不及一粒塵埃。父親蘇鐵沈迷美色、荒淫無度時，他無能為力；爺爺因碧璽礦一事被氣得吐血而亡時，他也無能為力；就連蘇家被元霸等人洗劫一空，他九死一生，也只是保下了一把斷劍而已。身為蘇家單傳的他，原本應是天之驕子，可一系列變數之後，他看清了自己的弱小和無能。
蘇啟明微微擡起右臂，包紮斷口的紗布上又浸染了血漬。一股氣血自他的腹間上湧，口中也忽然冒出一股鐵銹的腥氣。
如今的他失去右手，更加是一個廢人了。
一股又苦又焦的氣息打斷了他的思緒。蘇啟明側過頭去，看到江北端著一個鐵瓢走到近前。那鐵瓢的底部被柴火熏得漆黑，詭異的氣息正是從瓢內冒出來的。
“我大概知道你不肯回鎮的原因了。”江北把鐵瓢放到蘇啟明面前的地面上。鐵瓢裏是一堆灰色沾黑的糊狀物。蘇啟明心中萌生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我身上的錢大多都用來買藥了。剩下的也只夠買點米和菜回來自力更生——這樣能堅持的時間長一些。只能祈禱下一個委托早點出現吧。”江北一邊說著，一邊用木棒輕輕攪動著灰色的糊狀物，“嗯——我還不餓。你現在需要多進補一些。趁熱吃吧，都是你的。”
望著江北期待的眼神，蘇啟明只覺得脊背發涼。他吞了一口口水，伏在鐵瓢邊啜了一口。嗆人的焦味和苦味直沖上頭。他竭盡全力地忍住了把那米糊咳出去的本能，滿頭大汗地吞了下去。
江北看他仿佛受盡折磨的樣子，輕笑道：“難吃啊？現在一窮二白的，可沒得挑。我在野外的時候，也都是遇上什麽就吃什麽。”
“不。味道……很好……”蘇啟明顫抖著說，腦海中卻浮現出了臥薪嘗膽的典故。為了證明自己，他當著她的面又大吃了幾口。
“我知道血碧璽的事了。”江北淡淡地說。
蘇啟明一怔，被米糊嗆了一下，劇烈地咳了半天。
江北等了一會兒，問道：“之前你說玉石鎮沒有碧璽了，沒辦法做劍芯。那血碧璽能行嗎？”
“千萬別打元霸的主意！我要找他報仇，你可別去尋死！”蘇啟明著急地說。
江北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喃喃自語道：“對了，血碧璽上寄附了災相……沒有劍我可能治不了災相，不除掉災相我又修不了劍。這是個死循環啊。”
“不可能的。”蘇啟明嚴肅地打斷了她，“碧璽劍芯都打磨成了極薄的條狀，一般都在一尺長左右。但那枚血碧璽只有一個拳頭大。”
聽了這話，用血碧璽做劍芯的計劃徹底泡湯。江北嘆了口氣，問道：“那怎麽辦呢？”
“我答應了修劍，就一定能做到。”蘇啟明堅定地說。
從他自信的目光中，江北看出他心中已經有了計劃。“怎麽做？”
蘇啟明早已下定決心去找元霸覆仇。只要能奪回一把早年的蘇家制劍，就能得到用於修覆的碧璽劍芯。但如果現在告訴江北，她一定就自己莽去送死了。於是，蘇啟明搖搖頭說：“暫時保密。”
江北楞了一會兒，無奈地撓頭道：“那好吧……現在你還是得先好好修養。是我心急了，不該提起佩劍的事。月色正好，我出去散散步。”說完，她站起身來，向佛堂外走去。
“你這麽急著修劍——它對你一定很重要吧？”蘇啟明對著江北的背影問道。
“嗯。”江北停下腳步，應了一聲。
蘇啟明將木劍拿到手中：“為了嵌入碧璽，理線師的劍通常都需要經過兩段熔鑄。第一段塑形，鑲嵌劍芯之後再以第二段封刃。不能重新塑形的木材本無法嚴絲合縫地鑲嵌劍芯。這柄劍的劍身一氣呵成，是以一塊完整的木料雕刻而成的。劍身內部留出的空隙也與劍芯完美地契合。劍身、劍格、劍柄以精致覆雜的榫卯結構相接。而且選材上，用的是異域的蛇紋木——世間硬度最高的木材。”
江北回過頭來，笑道：“看來我遇到了一位高人。”
“我只是個匠人。”蘇啟明輕撫著木劍，“制作它的，才是真正的高人。”
江北沈默了一會兒，擡頭望向頭頂的圓月：“是啊。”
她輕嘆一聲，踱著步子離開了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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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潔的大堂內彌散著一股令人心安的苦味。鎮民們提著大大小小的藥品從櫃臺上離開。一切安靜而有序，直到雕花屏風被人一腳踹倒。
“他媽的！那個外地妞兒在哪？！”領頭的刀客一邊暴喝，一邊把一個瘦弱的鎮民推到地上。
鎮民在地上蜷縮著，戰戰兢兢地說：“我——我真的看到她進藥鋪了……”
刀客身後，五個穿著灰色制服的人相繼走了進來。鎮民們看到元家的人，紛紛嚇得躲到了墻邊。原本熙熙攘攘的廳堂，瞬間變得格外空曠。
刀客瞇著眼睛四下望了望，走上前去一把揪住店夥計的衣領：“你沒長耳朵嗎？有沒有個穿著破袍子的外地人來過你這兒？”
店夥計嚇得魂飛魄散，顫聲道：“有——有——但是已經離開了……”
“她來買的什麽藥？”
“小的——小的記不清了……”店夥計被刀客掐得一陣□□，“啊——好像是一些外傷藥、消炎藥和止疼藥——買了挺多的。哦，對了，還有紗布……其他的——應該就沒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
刀客的手下一松，店夥計便“撲通”一聲癱倒在地上。
“她還有個受傷的同夥！”刀客咬牙道。
蘇啟明躺在茅草鋪就的床上，睜眼便看到一片清朗的夜空。破損的佛像在皎潔的月光中俯視著他。平靜無波的註視下，他忽覺自己的生命渺小得不及一粒塵埃。父親蘇鐵沈迷美色、荒淫無度時，他無能為力；爺爺因碧璽礦一事被氣得吐血而亡時，他也無能為力；就連蘇家被元霸等人洗劫一空，他九死一生，也只是保下了一把斷劍而已。身為蘇家單傳的他，原本應是天之驕子，可一系列變數之後，他看清了自己的弱小和無能。
蘇啟明微微擡起右臂，包紮斷口的紗布上又浸染了血漬。一股氣血自他的腹間上湧，口中也忽然冒出一股鐵銹的腥氣。
如今的他失去右手，更加是一個廢人了。
一股又苦又焦的氣息打斷了他的思緒。蘇啟明側過頭去，看到江北端著一個鐵瓢走到近前。那鐵瓢的底部被柴火熏得漆黑，詭異的氣息正是從瓢內冒出來的。
“我大概知道你不肯回鎮的原因了。”江北把鐵瓢放到蘇啟明面前的地面上。鐵瓢裏是一堆灰色沾黑的糊狀物。蘇啟明心中萌生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我身上的錢大多都用來買藥了。剩下的也只夠買點米和菜回來自力更生——這樣能堅持的時間長一些。只能祈禱下一個委托早點出現吧。”江北一邊說著，一邊用木棒輕輕攪動著灰色的糊狀物，“嗯——我還不餓。你現在需要多進補一些。趁熱吃吧，都是你的。”
望著江北期待的眼神，蘇啟明只覺得脊背發涼。他吞了一口口水，伏在鐵瓢邊啜了一口。嗆人的焦味和苦味直沖上頭。他竭盡全力地忍住了把那米糊咳出去的本能，滿頭大汗地吞了下去。
江北看他仿佛受盡折磨的樣子，輕笑道：“難吃啊？現在一窮二白的，可沒得挑。我在野外的時候，也都是遇上什麽就吃什麽。”
“不。味道……很好……”蘇啟明顫抖著說，腦海中卻浮現出了臥薪嘗膽的典故。為了證明自己，他當著她的面又大吃了幾口。
“我知道血碧璽的事了。”江北淡淡地說。
蘇啟明一怔，被米糊嗆了一下，劇烈地咳了半天。
江北等了一會兒，問道：“之前你說玉石鎮沒有碧璽了，沒辦法做劍芯。那血碧璽能行嗎？”
“千萬別打元霸的主意！我要找他報仇，你可別去尋死！”蘇啟明著急地說。
江北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喃喃自語道：“對了，血碧璽上寄附了災相……沒有劍我可能治不了災相，不除掉災相我又修不了劍。這是個死循環啊。”
“不可能的。”蘇啟明嚴肅地打斷了她，“碧璽劍芯都打磨成了極薄的條狀，一般都在一尺長左右。但那枚血碧璽只有一個拳頭大。”
聽了這話，用血碧璽做劍芯的計劃徹底泡湯。江北嘆了口氣，問道：“那怎麽辦呢？”
“我答應了修劍，就一定能做到。”蘇啟明堅定地說。
從他自信的目光中，江北看出他心中已經有了計劃。“怎麽做？”
蘇啟明早已下定決心去找元霸覆仇。只要能奪回一把早年的蘇家制劍，就能得到用於修覆的碧璽劍芯。但如果現在告訴江北，她一定就自己莽去送死了。於是，蘇啟明搖搖頭說：“暫時保密。”
江北楞了一會兒，無奈地撓頭道：“那好吧……現在你還是得先好好修養。是我心急了，不該提起佩劍的事。月色正好，我出去散散步。”說完，她站起身來，向佛堂外走去。
“你這麽急著修劍——它對你一定很重要吧？”蘇啟明對著江北的背影問道。
“嗯。”江北停下腳步，應了一聲。
蘇啟明將木劍拿到手中：“為了嵌入碧璽，理線師的劍通常都需要經過兩段熔鑄。第一段塑形，鑲嵌劍芯之後再以第二段封刃。不能重新塑形的木材本無法嚴絲合縫地鑲嵌劍芯。這柄劍的劍身一氣呵成，是以一塊完整的木料雕刻而成的。劍身內部留出的空隙也與劍芯完美地契合。劍身、劍格、劍柄以精致覆雜的榫卯結構相接。而且選材上，用的是異域的蛇紋木——世間硬度最高的木材。”
江北回過頭來，笑道：“看來我遇到了一位高人。”
“我只是個匠人。”蘇啟明輕撫著木劍，“制作它的，才是真正的高人。”
江北沈默了一會兒，擡頭望向頭頂的圓月：“是啊。”
她輕嘆一聲，踱著步子離開了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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