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碧璽篇·1

玉石鎮，與它的名字一樣，是以石雕、玉飾、木刻、鑄器等聞名九州的工藝品重鎮。梅雨時節，溫潤而潮濕的空氣充盈在大街小巷。房檐與瓦礫上都鋪上了一層毛茸茸的綠蘚。在青磚街上，隨處可見嶄新的大理石雕像。那些雕像千人千面，表情各異，動作姿勢流暢而自然，栩栩如生。但似乎所有石雕都面露痛苦，扭曲著身子似乎在憑空躲避著什麽。每座石雕下，還殘留著黃紙燒過的痕跡。褐中帶黑的灰燼，仿佛已經浸入與腳下的青磚，在雨水中維持著圓環的形狀。淅淅瀝瀝的雨聲中，似乎夾雜著聲聲哭喊，來自那些痛苦的石雕，抑或來自玉石鎮的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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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磚石梯自玉石鎮而出，沿著山坡沿展。細密的雨簾中，忽然響起一陣劈劈啪啪的踩水聲。一個衣衫襤褸、傷痕累累的青年男子，持著一柄斷劍，踉踉蹌蹌地跑在前面。在他的身後，五個穿著灰色制服的人吆五喝六地窮追不舍。那些人手執各式兵刃，鋒利的金屬上都覆著一層血色。

“不是要決鬥嗎？！跑什麽？！”追擊的人哈哈大笑道，“回來叫聲爺爺，老子就放過你！”

青年男子氣得滿面赤紅，雙目圓睜，但卻並沒有回頭，而是繼續跌跌撞撞地向前奔去。忽然，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灰影——石梯的盡頭是一座廢棄已久的佛寺。墨色的屋頂已經塌陷了大半，露出半個石佛的頭顱。佛寺的背後是陡峭的山崖，以他的體力是斷然爬不上去了。

追擊的人見他已經無路可逃，便得意地笑道：“蘇啟明！你和你的老爹一樣，都是只會夾著尾巴逃跑的慫貨！”

“閉嘴！”蘇啟明怒喝一聲，回過頭來，面目扭曲而猙獰，“別跟我提他！”

對面的人把長刀扛在肩上，得意地笑道：“哥兒幾個還得謝謝他！要不是你老爹爛泥扶不上墻，欠了元家一大筆債，咱們再輪上幾輩子也用不上蘇家的上好兵刃。”

蘇啟明劇烈地喘息著，握緊了手中的斷劍：“你們搶走的，我遲早要奪回來！”

“口氣倒是不小！”扛著長刀的人向前一步，“今天就讓你們蘇家絕後！”

陰雲濃重，不見星月。細密的雨沖刷著青石板。粘稠的黑血在雨水中如一條條來自地獄的毒蛇，沿著石縫蜿蜒地爬向山下。兩個人影相互抓握著，倒在破敗的佛寺院中。斷劍直插入一人口中，將他的面容撕裂，自腦後穿出；而蘇啟明遍體鱗傷，右手手腕只剩下一個鮮血淋漓的斷口。兩人都已沒有了聲息，其他人也早已離開了，被遺忘的佛寺恢覆了往日的空寂。在他們的頭頂，五米高的佛像只剩一個殘破的黑色剪影。它的半邊身子暴露在雨中，細雨順著臉部的溝壑向下游走。石雕的鳳眼平靜無波地俯視著它們，雨水卻如清淚般悄然落下。

不遠處，嘈雜的雨聲中又響起一陣輕盈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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