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來問，讓你身後的人來問我，你還不配讓我回答你的問題。”老婦人口齒剛硬道。

聽見那老貓妖如此說，喚作啊疏的仙侍臉上忽的換上了吟吟笑意，“姑娘，出來吧，靈尊要見你。”

那窄小的洞穴中，除了囚在籠子中的九尾靈貓，和站在洞穴入口的啊疏，便還剩一個躲在洞外的我。

我邁步進了洞穴，輕聲道：“你找我？”

那老婦忽的一聲長嘯，斥道：“狐貍，你怎麽現在才來？為什麽不早來？我這裏缺鹽了。你死哪去了？要渴死我嗎？”

那老婦頓了頓又道：“我的女兒沒有地方住，你打算給我安排哪去？她還生了一窩貓崽子呢。她那頭長癩瘡的丈夫，又不知道死到哪個雲彩眼裏修煉去了。我最恨那些整日裏修仙的人，修什麽修？再怎樣，自打落世便是受苦的，遲早要歸了塵。”

我見那個癩皮老婦瘋癲不堪，心下無應付的心思，便沈聲道：“我不是紫煙。”

“哈哈，哈哈，你不是紫煙？小狐貍，你是欺負我老太婆眼睛瞎了，不知道你是一只狐貍嗎？雖然你在天宮呆的久了，身上的狐貍氣息弱了，可我還是可以輕松嗅出狐族的氣息。十萬年前，你要我為你鑄煉媚術，為你畫一張精致的狐貍皮時，你可是沒有如此翻臉不認人。就連你那在凡間的小情人，也不過是托了我的煉魂術，鑄造的一個稻草人，好讓你心中戀慕的大殿下，不會懷疑你的身份。他更不會料到，你便是那昔日靈山上的一株草靈珠，因著歲月的變遷，有了幾分靈性。可是，草便是草，任你如何掙紮，你的命依舊低沈入泥土中。你也始終不過是那些位高權重，游戲愛情的聖人們，腳下的泥。可是你竟然當了真，這能怪的了誰？你本已經斷了根，強撐了這十萬年，也是不易。如今最怕西風起，西風起，你便要隨風飄零了。”牢籠中的老婦瘋癲道。

我依稀從她的言語中，聽出了一絲不同不尋常的味道。

原來，那紫霞宮中的紫煙姑娘，果真是一株癡戀大殿下的草靈珠。我的耳邊忽的回憶起，那個躺在床上的病美人，口中的囈語，‘我要給大殿下生兒子。’

站在我身後的啊疏，忽然將懷中的罐子拋向空中，那透明罐子裏的鹽沫，在空洞裏劃出一個美麗的弧形，紛紛灑落在地上。

鐵籠中的九尾靈貓暴躁異常，她的臉在妖與人形之間不斷變換著，形態異常恐怖。

啊疏忽的彈出一抹嫣紅的朱砂來，那朱砂不偏不倚，打在了九尾靈貓的額頭上。

那九尾靈貓忽的像被施了法術般，定住身形，呆若木雞。

“啊疏？你為什麽這樣對她？這又是哪裏？”我出言打破了洞穴中詭異的氣氛。

“呵呵，啊疏？你也如此喚我？你可知道我真正的身份？我是阿古啦妻子靈芝夫人的胞妹，也是巫族的大祭司。不過，我出生的時候，阿古啦和我的姐姐靈芝夫人，就已經做出背叛天族的事情，天族與魔族交戰後，二人同時流放冰原，至今生死未蔔。而天族並沒有因為流放了二人，而放過我們巫族，他們斬殺了我們巫族中的年輕成員，而我便是在巫族滅族時，出生在戰亂中的孩子，靈芝夫人的妹妹，聖女啊疏。我第一眼瞧見你，你眉眼間的□□，竟然像極了巫族大祭司廟中懸掛的靈芝夫人的畫像，我還以為你便是我那消失在戰火中的侄女？如今，我把你引來這處雲海崖底一試，那九尾靈貓竟然認準了你是一只小狐貍，那這麽說，你的身體裏的確沒有我們巫族的血脈，也不是我失散的侄女，如今，我且把你留在這雲海崖底，能不能出的去，全看你自己的造化。”

眼看著那名喚作啊疏的仙侍轉身離去，我忽然出聲喚住她：“啊疏，你可否告訴我，這只九尾靈貓，為什麽喜歡吃鹽？”

啊疏不耐煩的瞥了我一眼，冷聲道：“這個道理還不簡單，人心不足，口無遮攔。閑言碎語成就禍患，鹽便是支撐她在這無盡雲崖底，活下去的希望。吃了鹽，她的骨骼便會堅硬，而它也有能力坐起來，若是有個幾十萬年，不吃鹽，她便要化作一灘濃水，囚死在這牢籠中。”

“吃鹽，便是她活著的希望？”我半知半解道。

“看你也有幾分慧根，我且告訴你，此時的九尾靈貓，雖形如泥塑，但是她是上靈族的祭司，有通天知蔔禍福的本事，你可以試一試，解了你心中的謎團，也不須此行。”啊疏說完這句話後，便消失在洞穴中。

我看著那個面目全非的九尾靈貓，沈聲道：“請告訴我‘碧落’二字何解？”

我的心中始終放不下那遠在魔族的翩翩姐，碧落便是魔君給她的封號。

我希望從九尾靈貓的口中蔔算翩翩姐的命運，可是我蔔到的不只是翩翩姐的命運，還有關於一對戀人的傳說。

上古秘傳，劍有靈，而劍靈來自持劍人的愛人。

上靈族是古劍術最高的門派，在劍靈族滅族之前，曾經從萬千修煉劍術的子弟中，挑選出一對武劍配合默契的戀人，為繼承上靈族掌門人的人選。

在繼任掌門之前，新任掌門人需要自己開爐，鍛造一把‘絕世好劍’。上靈族掌門之位只有一人方可繼承，所以，那兩個戀人會在神殿中舉行一場公開公正的比武，輸者做劍的奴隸，贏著做劍的主人。

輸的一方甘願將自己的魂魄，熔煉在絕世好劍上。持劍的人亦會遵守諾言，不婚不娶，終生做‘絕世好劍’的主人。盡心盡責，做上靈族的掌門，不背棄不離心，‘絕世好劍’亦會配合劍的主人，打遍天下無敵手，除暴安良得人心。

結果，在上靈族，最後一屆，族長選拔決鬥比試上，女子輸了半式，自願為了心愛的男子，奉獻出自己的魂魄，成了絕世好劍的劍奴。

有一天，看護絕世好劍的劍奴醒來，發現絕世好劍被棄在了大荒崖上。她忍痛淬煉了自己的魂魄，從絕世好劍的劍刃中掙脫出來，自己做了‘絕世好劍’的主人。她見昔日風華絕代的‘絕世好劍’，劍身布滿斑駁銹跡，劍刃上也滿是脆斷的牙口，破落的不成樣子，便給那把‘絕世好劍’換了名字，名為‘落劍’或是‘牙劍’。

女子尋遍三界，亦未曾找到昔日心愛的男子，她心生絕望，以為自己的愛人魂滅在六界中，便在靈河邊尋了一顆歪脖子樹，欲扯了白綾上吊結束殘生。可是正當她要氣絕時，忽的看見天君的華蓋從靈河邊經過。她自那前呼後擁的仙人中，一眼便看到那個華衣玉冠的男子，正是她昔日的愛人，絕世好劍的主人。男子已經揮劍斬俗塵，修成了九天之上的仙人，掌管三界的天君。

女子恨極，將那落劍的劍氣隱在南天門外的星海之中，每十萬年星河轉動，曜星連珠，形成兇煞的劍氣，劍氣便會直逼淩霄寶殿，高座上的天君。

那劍氣不會要了天君的命，卻會因著日月返照的原因，將洪荒災害報應在三界的生靈身上。而想要解除那星海中隱藏的兇煞劍氣，便需要將那柄落劍壓制在最是陰晦的地方，讓它永遠沈睡。

二十萬年前，天族經歷了一場生死劫難，三界發生了洪荒災禍，虧了阿古啦戰神的協助，天君才穩住了三屆動蕩不安的局面。十萬年前，天族與魔族發生了戰事，魔族戰敗，退還了侵占天族的疆土。天族答應和解，但是天君和解的條約中，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那便是他要在魔宮中建造一座大陣，據說那個極其兇險的大陣中，囚禁著三界最貪財的惡魔蛇婦，那個大陣還有一個名字，喚作‘銅錢陣’。可是三界中無一人知曉，修築那個銅錢陣，並非用來囚禁蛇婦，而是用來壓制落劍的劍氣，防止它與星雲中的劍氣合為一體，再次攪亂三界。

蛇婦愛吃金子，命手下人在大陣中煉化金子。五行術數中，金子和玄鐵雖然屬性同為金系，但是他們帶動的五行力量，層次卻不相同。金子性純，帶動起大陣中純凈的五行陣法。玄鐵為泥，自然是被那生生不息，循環往覆的銅錢陣壓制住。

天君怕魔族之人心生懷疑，命魔君在那個大陣的附近修了一座碧落宮，而那個銅錢陣，也隱藏在了通往地獄的黃泉邊。

如今那銅錢陣中的蛇婦被殺，大陣中再也不會充斥著金氣，純凈的五行陣法便也斷了根源。那埋藏在銅錢陣底下的落劍，也將會在不日之後，重見天日，遺患三界。

我伸著脖子，聽完這個故事後，心中升起一絲毛毛的感覺，在腦海中腦補了一通。

‘根本沒有這回事，根本沒有這回事。’

我急轉身，瘋狂的跑出雲海崖底，七轉八拐之後，我逃出了‘鑄落玄虛殿’。

我在‘鑄落玄虛殿’外的合歡樹林中，恰巧遇見了少昊君，他也許是探望臥病在床的紫煙仙子來著。

“少昊君，那裏，那裏面，有鬼！”我停在少昊君的身邊，呼吸急促道。

“什麽有鬼？你莫不是眼花了吧？你看，那座大殿四面沒有門，你是怎麽看到裏面有鬼的？”少昊君沈聲安撫道。

我定了定睛，細細瞧去，果真如同他說的那般，那大殿的面陰處，是一面高大的宮墻。

“可是，這樣一座沒有大門的宮殿，用來作甚麽”我疑惑道。

我四處探望，宮殿巷陌中早就沒了啊疏的身影。

“這是一座天牢，裏面鑄造了無數的囚室，用來關押那些受刑的人。至於宮室外那四面墻壁，便是保衛天牢的幻影壁。我們回去吧，這個地方，人煙罕至，最好少來溜達。”少昊君告誡道。

（異界雜史論）曾有記述，南海有貓名妖晴，口吐人語，幻化成形，九尾者，可蔔天地未知之數。

或許天牢中的那只老貓，是某個上神的靈寵，也未可知。只不過邪魅難訓，入了大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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