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少昊君的過往，與我們這一眾小妖們無甚關聯，我也私下告誡過麗姬，以後走路的時候繞道而行，避開顏面受損的樂玉。

麗姬嘴上答應的挺順當，卻趁著在蒼梧山院走動的時候，四處結交道友。而她結交的那些道友們，無非是那些對樂玉如此賣力倒追男人，不屑的主。

來蒼梧山院的第三日，我與麗姬一同去了歸來峰。麗姬告訴我那裏的景致不一般，不如趁著拜師大會開始之前，到歸來峰下游玩一番。歸來峰佇立在蒼梧山後山，是仙家閉關修煉的仙府道廟聖地。

“我們去那種地方好嗎？會不會打擾山中仙尊修煉。”我猶豫著。

“嘻，沒有關系的啦！別謙虛，有你在，一切麻煩都會迎刃而解。況且，我們都要拜師了，只當是提前熟悉一下山中的地形。”麗姬笑著，眉飛色舞道。

我和麗姬撿了一條僻靜且藤蔓籠罩的小路，腳下踩著荊棘草礪，深一腳淺一腳，繞道後山歸來峰下。

歸來峰是蒼梧山最高的山峰，危危佇立，壁如刀削。遠遠望去，歸來峰上一片碧綠，在那濃密的碧綠下，仿佛隱藏著亭臺閣樓。

“哇，好高的山峰。我們怎麽上去？”麗姬驚呼道。

“我們在這裏看著就好，離遠些，以防崖壁上滑落巨石，傷到就不妙了。”我關切的建議道。

“咦，末兒，你真可以的，以前和幻魄，寮遇，司南他們四處野的那股勁頭呢？是不是入了仙府學院，為了給師兄們留下好印象，自覺學乖了？”麗姬回擊道。

我不語，伸長了脖子，出神的看著歸來峰頂上，掩映在雲端裏的樓宇。

“你說，這上面的亭臺樓閣是如何建造的呢？那麽高的山峰，怎樣才能夠把建造樓宇用的磚石瓦礫運送上去呢？”麗姬皺著眉頭，輕嘆。

“那麽高的山峰，怎麽運送石料上去呢？肯定是在山頂上就地取材了。笨！”我不假思索道。

麗姬臉上的笑更加的輕柔了，仿佛眼睛裏都含滿春風般的笑。

我順著她的視線望去，驚見歸來峰崖壁上現出一個女子的身影。女子腰佩長劍，雙手不停的在半空中攀爬著，她的足隱在山中常年不散的雲霭中。

“她是誰？為什麽瞧著眼熟。以我們小妖的法力來說，在半空中行雲踏月，似乎需要很高深的修為才可。這歸來峰，你我都望而卻步，這個女子卻輕松的繞著山壁攀騰，實事不可小覷之輩。”我驚異道。

歸來峰南面是一汪碧水，水波蕩漾處，竄出幾尾鮮活的鯉魚。

麗姬尋來樹枝，折去柔軟的枝條，站在水邊叉魚。叉了半天，卻一尾魚兒也沒有撈到。

“我們不會是專程來此地捕魚的吧？如果要捕魚的話，你早就準備好上手的工具了，何必在此浪費時間呢？說吧，我們此行的目的。”我笑道。

麗姬扭頭看了我一眼，神秘兮兮道：“你且等著看好戲吧。今兒，樂玉在大庭廣眾下，公開追求言朗上仙。言朗上仙卻裝作看不見一般，徑直走了。樂玉見眾圍觀的師兄們竊竊私語，估計是面子上掛不住，便揚言，若是她不使用仙法爬上歸來峰的話，便會在追求言朗上仙的這條路上堅持走下去，若是爬不上去，怪她不知道自己的輕重，今後絕了追求言朗上仙的心。”

女人心海底針，我看著同樣身為女子的麗姬，懷疑她是不是也有一顆深藏在海底的心。

事實上，女人的心確實海底針。

當樂玉攀爬著峰璧到達歸來峰半山腰時，許是高處風太大，崖壁又太過平滑陡峭。高處的樂玉，竟然一時失手，身子從崖壁上滑落。

崖壁下是深不見底的清泉，樂玉固執的不肯使用自己的仙力，完全憑著本能的求生欲，雙手不斷抓向身側的崖壁，試圖將自己下墜的身子在高空處穩住。歸來峰原本就是一座險立的孤峰，受風雨侵蝕的厲害，早就磨平了棱角。樂玉如此舉動，除了把自己撞得滿身傷痕外，得不到一點好處。

在樂玉即將失足墜落峰底的時候，歸來峰頂上出現一個白衣男子。那人見樂玉在半山腰處落了難，驚慌的從歸來峰頂飛到半空中，企圖抓住下墜的樂玉。可是他卻沒有用雙手攬住樂玉的腰身，而是手下發力，朝著歸來峰下的碧水池猛然用力，激起一道力道十足的水浪來。

估計那個白衣男子的掌力極寒，那些被激蕩在半空中的水流，結成了一層透明的冰，懸浮在半空，接住了樂玉下墜的身子。

“是言朗，快看，那個人是言朗上仙。我們瞧瞧樂玉的心願今兒能否實現？”麗姬興奮道。

我搖搖頭嘆息道：“哎，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言朗上仙若是回心轉意了，剛才他便會直接抱住樂玉下沈的身子，何苦如此徒勞。”

事情果真如我預測的一般進行，甚至更糟糕。

聰明如樂玉，如何看不出言朗上仙的’好意’。她憤怒的握起自己腰間的長劍，用盡最大的法力，狠狠的劈開她腳下的薄冰。然後，催動自身的仙法，招式淩厲的與言朗上仙在半空中搏鬥起來。

許是樂玉那一劍的力道太過偏頗，那斷開的寒冰層竟然斜斜的飛向了，我和麗姬所在的位置。

那疾速飛來的薄冰，堅硬且沖蕩著爆裂的力道。麗姬本屬玄鳥一族，淩空飛翔是她最擅長的本事。可是她的法力太弱，載不動一個人。我屬玄丘狐，自幼不擅長飛行，除了能幻化成人型，有些許低微的道行和小聰明外，卻無法抵抗這塊貯滿仙力的寒冰。

“啊”我看著那飛向我的半塊寒冰，心驚膽戰的想象著被它砸傷的後果。毀容破相？還是，癱瘓在床？

許是那高處打鬥的人，發現岸邊人有危險，言朗上仙急速避開樂玉的劍，手下力道生起，電光火石間，擦過歸來峰崖壁，投射出幾粒碎石子。

那些急速飛射而來的石子，在我面前一步之遙的地方，撞上了原本欲迎面墜向我臉頰的寒冰層。在同一時刻，寒冰層碎裂，落在了我的身前，受到冰層阻擋的碎石子也落了地。

我看著腳下碎成一地的冰渣，心頭一陣冰冷，剛剛我差點陣亡在別人莫名的仇火中。

歸來峰下，我莫名經歷了一場生死劫難。

麗姬見我平安無事，一張驚嚇的有些變色的臉，也逐漸恢覆了平靜。

在半山腰處打鬥的二人，也急忙收了招式，飛落到地面上。

“怎麽樣，你有沒有受到什麽傷害，流血了麽，我見你面生的很，是新來的麽？”一身白衣，溫婉端莊的樂玉，一臉關懷的詢問道。

我強撐著癱軟在麗姬懷中的身子，站起身來與眼前兩位上仙行了揖禮。沈聲道“我很好，謝謝樂玉師姐的關心，我是聽風院的百裏末兒。”

我走到言朗上仙的身前，施禮道：“百裏末兒謝過上仙出手相救，末兒定當銘記心中。”

“百裏末兒，我們會有再相見的時候。”樂玉上仙認真道。

“既然你安好無事，那便回去休息吧。歸來峰不是你們可以隨意來的，在這裏發生的一切就當做沒有發生過，回去好生修養，應付明日的拜師大會吧。”言朗上仙言辭灼灼道。

“是。”我聲音清脆的回應道。

站在我身邊，扶著我臂膀的麗姬，原本欲上前與樂玉言朗上仙爭執一番，我與她相處一百多年，早就摸透了她的脾性。所以早在樂玉上仙開口之前，我便板著臉，一手悄悄的掐了麗姬手背一下。

麗姬吃痛的裂了嘴，不悅的皺著眉頭，卻在我警告的目光下閉了嘴。

許是生我的氣，我們兩個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強忍著怒顏，不與我說話。我原本身心受驚，心中自是不悅，也無心與她玩笑。

“末兒，你就這樣窩囊嗎？平白受了別人的威嚇，也不還回去。還要我也悶著不開口，替你擔驚受怕。”聽風院中麗姬激動道。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我們今天平白受驚，怨不得別人。只怪我們道行低微，今天初次見面落了下風。你也別著急，有些事情放在心中便可。來而不往非禮也，今天這個禮，我們總有歸還的時候。只是現在地點時機不對，現在我們也拿不出趁手的物件來。有句話叫做，禍福相依，你且等著，今天的事情我們只要上了心，總會有所回報的。”我聞言解釋道。

“哼，上仙，擁有高深法力的上仙，就可以這樣隨意拿著別人的生命，開玩笑麽？我一定要擁有高深的法力，不要再仰視別人，把自己的安危置於泥土中。”麗姬固執道。

“不急，有些事情，藏在心裏總比說出來的好。說出來反而更容易釋懷，而壓在心底，日子久了，黴爛了，肝腸痛斷，才會舍得給自己下一劑猛藥，或者找個合適的契機，釋放心中的毒怨。”我沈吟道。

“哈哈，哈哈，哈哈。末兒，我們還是把這件事情擱置起來吧。我反而比較關心另一件事情，那便是白帝少昊君將要來我們的蒼梧山。好像上界遺失了一件重要的器物，據說它可能流落在妖界。天君命白帝少昊君負責將它找回來。你說，他第一站會不會來我們蒼梧山？”麗姬一臉嚴肅道。

我點點頭，後知後覺道：“對，不是有可能，是一定會來。此次蒼梧山收徒，來此地的小妖們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且形形色色，魚龍混雜。天界丟失的寶物，肯定非同一般，他來此處，也不過是敲山震虎，例行公事。我們言行謹慎些，也不必太放心上。”

許是說起白帝少昊君的話題，讓我和麗姬慌亂嚴肅的心情得到了平覆，麗姬臉上終於掛上了淺淺的笑色。

我替她斟了杯茶水，自己也飲了一杯。心神放松下來，忽覺的額角生了一層細密的汗。

：“末兒，少昊君是不是，生的俊朗？”小玄鳥麗姬換上一副春意淺淺的模樣癡幻道。

“還有，說好了，那冥界的小尊者，還有白帝。你不能與我爭奪，我要先挑選啊。那個言行冷漠的言朗上仙，雖然在我們蒼梧山屬於面容姣好的一類，我敢說，那白帝少昊君和魔界小尊者，都是一等一的人物。”

“好，我不與你爭。你啊，直接把我推進院中的井裏就可以了。”我無聊的收起茶具搖搖頭道。

與她談論感情，真的費心。

“為什麽，？”

“祭井神啊。這樣我有了去處，不會阻礙你的路，我們不是皆大歡好。”

麗姬忙擺手：“不好，不好，你去幽冥司吧，那裏有合適你的職位。我會事先與魔界小尊者通容一下。”

“好的。我就站在奈何橋邊，孟阿婆身後，三生石前，捧了一捧鮮艷的彼岸花，俏生生的站在那兒。對過往的人道，‘賣彼岸花，有買彼岸花的嗎？’何如？”我與麗姬戲言道。

“不好，不好，去那幽冥司的人身上銀兩本就不多，再被你哄了去，要怎麽過生活。我還是將那白帝讓與你吧，然後托你的關系，你在上界給我安排一個賞花賞月的閑職即可。”

“對，是夠閑的，有賞花賞月的這個職位，我自己就去了，怎會讓與你。”

“哈哈，哈哈”

我與麗姬二人喜笑顏開，儼然一副不知前路在何方，只圖今朝言笑歡的模樣。

做妖，有做妖的道，休仙，有休仙的路。

接下來的日子，我與麗姬在蒼梧山的每一天都過得很充實。

拜師，是我們每個人生命中都可能經歷的事情。我們心情激動的等待著，等待著未來之門向我們大開，前方的路仿佛鋪滿了金閃閃的光澤，動人而熱情。

蒼梧山收徒大會那天，我們一幫臨時還稱不上小仙的小妖們，擁擠在蒼梧山正堂大殿中。洪淵師尊與繇琴師尊兩位仙人身著華衣貴服，蒞臨高坐，好一派的仙風道骨，與世無爭。洪淵善論道，黝黑的面容，沈靜似水，一雙老練的眸光，看透世事，修長的身材，站立時如蒼松一般，脊背有力的挺直，說話鏗鏘有力，能言善辯。繇琴善煉香研丹，她眉色嬌艷，身材婀娜，周身仙氣繚繞，眼色溫柔，多情而動人，遠望如九天玄女一般無二。

在我的眼中，一眼便相中了二位師傅，他們身上有著令學子們著迷的魅力，在場的所有小妖們，也被兩位師尊身上外洩的威儀所震撼，無不用一副虔誠而又沈靜的心，來面對這場拜師儀式。

師傅二字於我們所有人，是神聖而不可侵犯的，每一個人都希望自己在幼年求學的路上，能夠遇到一個好的引導者，而往往師傅與徒弟之間在彼此適應，相互監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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