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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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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此刻,被這道雷驚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居住的南鳴書院賀霖佑。

外面一道道忽閃忽現的亮光伴隨著刺耳的轟鳴聲,陣陣擾亂得人不能安寢,少年緊閉的眸子不安地轉動著,額間冒著密汗。

又一道亮光閃過,賀霖佑明亮的眸子倏地睜開,然後猛地坐了起來。似是夢裏的場景太過驚悚,惹得他片刻未能回神,過了許久,他才起身。

少年一襲白色的水衣在暗夜裏那樣的突兀,他下榻,緩緩走到了雕花木窗前,推開了窗戶。

湧入的狂風帶起他的發絲,飛揚肆意,天空亮光閃過,照耀得少年白皙的臉變得更蒼白了。

他倔強地擡起眸子,看向了不安分的天空,胸口猛烈起伏著。

夏皇後中毒,罪證指向他母妃的那一晚,也是這樣一個雨夜,禦林軍一貫而入,那抹明晃晃的身影高高在上,將他之前口口聲聲說最信任最疼愛的人貶入牢籠。

他見過母妃無數次的落淚,可偏偏那一次沒有哭,身為兒臣的他,卻知道,那一刻才是母妃最為心疼的時候。

瓢潑大雨一灌而下,那一日他在禦書房門口跪了一夜,等來的卻是連他一同被貶的消息。

夜裏的轟鳴聲似乎將他帶回到了那一日,夢裏的夏皇後奸計得逞的嘴臉那樣的惡心,可是他卻無能為力,無論如何怒吼和掙紮也無法掙脫侍衛們的桎梏,最後,他被他曾經最愛的父皇丟落了懸崖,在身子騰空的一瞬醒了過來。

四周密不透風的黑暗猶如一根堅固的繩索,將他緊緊捆住,那天上唯一的亮光,宛如一把利刃,從他的身上次次劃過,刺得他喘不上氣來。

天空亮起一道刺眼的亮光,隨後炸裂一般的動靜倏地傳來。

大雨順著風吹入了屋內,但是賀霖佑還是不為所動,依舊站在那,任由風雨侵蝕自己的衣裳。

等蔣文傑出現的時候,賀霖佑已經渾身濕漉漉,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個大傻子站在窗邊,被雨水淋濕了也不知道躲避。

蔣文傑見到賀霖佑以後,立馬走了進去,拿起一邊的鬥篷就將賀霖佑渾身包裹了起來,著急問到:“殿下,你這是做什麽?”

賀霖佑濕漉的眼睫低垂,冷白的肌膚上盡是水光,然後淡笑了一下,道:“蔣侍衛,你說我母妃在寺中,是不是也如我這般,夜不能寐啊?”

蔣文傑眼眸微動,眼底劃過不忍的情緒。

原來小殿下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想祈妃娘娘了。

蔣文傑身子一傾,然後抱住了賀霖佑,大掌覆在賀霖佑的背上,輕聲開口安慰:“殿下莫要多想,指不定娘娘已經熟睡了呢。”

他嘴笨,不會說什麽體己的話,皇上此番將殿下丟到了鸞州,也沒派遣可靠的人護送。

他也不明白皇上為何如此狠心,竟然將殿下一個十歲孩童,丟到了山高皇帝遠的鸞州,不管不顧。

他本也是沒可能陪殿下來鸞州的,還是貴妃娘娘想方設法將他送到了小殿下身邊,無論如何,他都會代替貴妃娘娘將小殿下照顧好。

娘娘在京中也是無依無靠,父親和哥哥都在塞外,當初也是皇帝禦駕親征認識了身為護國將軍幼女的祈妃娘娘,二人一見鐘情,之後娘娘便不出意外嫁入了皇宮,可是護國大將軍常年鎮守邊關,蔣家一族住在了邊塞將軍府,所以娘娘在京中根本就沒有依靠,不然憑夏皇後一個伯府嫡女,又怎敢如此欺負娘娘和小殿下呢。

蔣文傑的安慰並未聽入賀霖佑的耳中,他什麽也沒做,只是眼神呆楞地看著一個地方。

次日。

昨日的狂風暴雨似乎只是轉瞬即逝的幻想,次日依舊艷陽高照,晴空萬裏。

賀霖佑來得早,在學堂內沒有人的時候,他就一個人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拿出自己的話本,和清晨鳥獸輕鳴的寧靜匯聚成了一副美麗的畫卷。

坐下沒多久,蟬鳴鳥叫聲中,就傳來了嬉鬧的孩童聲音。

陸陸續續的,屋內的人逐漸滿了起來。

無論旁人多麽吵鬧,賀霖佑依舊埋首坐在自己的書案前,身直頷首,低眉握筆,安靜得與這四周格格不入。

可總有人試圖毀壞這份獨有的安靜,柳戰逸不知何時走到了賀霖佑身後,貼著賀霖佑的位置低頭一看:“呦呵,你是知道下一堂是溫夫子的課,所以特意在這先臨摹兩筆,好讓夫子對你另眼相看是嗎?”

溫夫子名為溫冀,是傳授畫學的教習,今日上午便都是溫夫子的課。

溫夫子雖然算不上嚴苛,但是誰又不想得到夫子的另眼相看呢,所以柳戰逸才會這般嘲諷賀霖佑。

柳戰逸的話並沒有惹來賀霖佑的側目,相反,少年淡定自若地畫上最後一筆,屋外樹影婆娑的光景瞬間被他收入紙上,他慢慢等紙上的墨跡幹涸,然後不疾不徐地合上了自己的畫冊。

柳戰逸極為不爽,推了一下賀霖佑的肩膀:“和你說話呢,聽到沒有?”

賀霖佑肩膀一噌,袖子險些落在了硯臺上。

少年的眉眼倏地冷了下來。

見柳戰逸的脾氣瞬間就要點燃了,柳悅意卻在這時候一臉笑意地走了過來,不過,她那副笑容,看著就不懷好意。

倒也不是她笑得陰險,實在是柳悅意在書院內就鮮少見她那樣對別人笑的,她不沖你擺臉色也不錯了,怎會無緣不顧對一個人笑臉相迎呢?

柳悅意笑著和賀霖佑道:“賀霖佑,你這畫畫得真好看,能不能送我一副,中午,我可以讓你和我弟弟一起吃飯。”

柳悅意主動邀請賀霖佑吃飯,那便是想叫賀霖佑入自己的小隊伍了,也等於是變相地和甲齋內的其他人宣布,以後賀霖佑就是她的人了。

她自以為賀霖佑不會拒絕這麽誘人的條件,而且,也不是人人都能被她結識,並且成為好朋友的,就像洛朝朝那一夥人,無論如何她也不會和那樣的人做朋友的。

當然,她也不是想欣賞賀霖佑的畫,只是想拿賀霖佑的畫,博得溫夫子的誇讚,於她而言,沒用的人才不配和她交朋友呢。

柳悅意靜靜等著賀霖佑的回應,她對自己的身份和樣貌有極度的自信,只要自己想,整個南鳴沒有哪個人會拒絕自己,特別是那些男同窗,昨日他就害羞得不敢和自己搭話,此刻自己主動,他想必心裏高興得不得了了吧。

賀霖佑不疾不徐地將自己的畫本子放好,問:“柳小姐想畫什麽?”

柳悅意想也不想道:“你只管畫你最拿手的就是了。”

賀霖佑頭也不擡,拿起狼毫蘸取墨汁,道:“那請柳小姐等上一刻鐘。”

如此,柳悅意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對賀霖佑的反應極為滿意,一臉笑意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支著腦袋看著賀霖佑認真的側臉。

不遠處的洛朝朝將賀霖佑和柳家姐弟的行徑都盡收眼底,然後朝著那個方向做一個鬼臉。

似乎心有靈犀一般,賀霖佑忽然擡眸,視線落在洛朝朝那張生動的吐舌頭的鬼臉上面。

洛朝朝臉一僵,然後氣定神閑地收斂表情,給了賀霖佑一記傲慢的白眼。

賀霖佑收回視線,然後垂下眼眸,眼尾彎起極為淡的笑意,不知道是被洛朝朝的模樣逗笑的,還是笑小丫頭的幼稚,總之,那抹笑意轉瞬即逝。

柳悅意只是最初看了賀霖佑幾眼,之後就收回了目光,專註自己發髻上的珠釵了,今日她新戴了一對鑲寶石蝶戲雙花鎏金銀簪,此刻她正小心翼翼地撫摸著頭上蝶釵的位置,仔細地用指尖描摹著。

還不等她孤芳自賞欣賞完,就感覺身邊的光線忽然暗淡了下來,一張純白的宣紙遞了過來。

柳悅意眼眸輕掃,知道這是賀霖佑的所畫的畫,可是那紙張一眼看過去,竟然都是白色的,於是她極為隨意地掃了一下

桌子,道:“放下吧。”

拿著宣紙白皙如玉的手緩緩將紙張鋪在了柳悅意的桌上,然後就收回了。

柳悅意這才仔細看那張紙面,只見紙上橫七豎八,是一些大小不一的黑色條紋,她也沒註意,疑惑地皺眉湊近看了一眼。

這一看,不得了。

一聲尖叫忽然在屋內響起。

柳悅意直接被嚇得跳了起來,離開了自己的案桌,指著躺在桌上的那張紙,尖叫道:“蜈蚣,蜈蚣!”

賀霖佑遞給柳悅意的那張紙上,大小不一陳列著不少蜈蚣,那些毒蟲的觸須還有尖細密密麻麻的小足都是那樣的清晰,任誰看了,第一眼都會覺得,這是真的蜈蚣。

有人見到柳悅意居然這般反應,於是好奇地探過頭去,看了一眼桌上的紙張,有幾個姑娘膽子小,看了一眼以後,也猶如柳悅意一般,尖叫著退開了,倒是柳戰逸,天生的野性讓他湊近那張紙,甚至伸出了手,去觸碰那紙上橫七豎八的百足蟲,終於在他膽大的觸碰之下,得到了證實。

他大膽地拿起了那張紙,然後借著陽光,向柳悅意道:“阿姐,這些不是真的蜈蚣。”

這般一說,二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了一邊氣定神閑的賀霖佑。

賀霖佑眸光冷淡,嘴角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然後慢悠悠地開口:“抱歉,賀某最擅長畫的,就是一些蛇蟻蟲獸,方才柳小姐說,叫我畫自己擅長的,所以我便畫了最擅長的百足蟲,竟沒想到柳小姐居然如此懼怕此物,委實抱歉。”

說完,還朝著柳悅意微微頷首,以示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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