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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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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天亮

79.

成王眼看著沈讓闖進來, 他先是一驚,而後擡手示意了一下,身後的兩個小太監立刻喊人, 成王的手下將這裏團團圍住。

沈讓被包圍在正中間, 卻像是根本沒有註意到周圍的動靜似的,他從袖口摸出匕首割斷了姜毓寧身上的繩子, 然後將她整個人打橫抱起。

成王今日設局,鬧到這個地步, 就是想將沈讓引來。

他以為自己是穩操勝券。

可真當他的目的達成,沈讓真的過來之後,卻發現事情根本沒有像自己預料的那般發展。

在這樣的局面之下, 沈讓卻一心只有那個女人。

好似周圍的刀劍都不是威脅,好像所有人都不配入他的眼。

樊際帶來的人至少有兩百人,房門大敞著, 房間裏能清晰地聽到外頭刀劍相撞的聲音。

沈讓把小姑娘抱得更緊, 讓她的小臉埋進自己的懷裏, 然後就這樣一步步往外走。

成王深吸一口氣,怒道:“把他給我攔下!”

立刻有人過來阻擋, 沈讓擡腳將人踹開,沒幾步就走到門口, 吩咐了一句, “沈諒留著,其他人隨你處置。”

他的語氣是那樣的淡然,仿佛此時身陷囹圄的根本不是他。

連坐在高位上的成王都楞了楞,再想說什麽, 只見一個人直闖進門,兩方人馬戰成一團。

成王擰起眉, 倏地想起方才被自己忘了的宣叢夢,無論什麽時候,她都是自己的有利籌碼。

他連忙要去抓跌在地上的宣叢夢,卻又一雙手比他更快,徑直握住了她嶙峋的手腕。

宣叢夢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是蒙的,她看到沈讓進門的時候,不可否認是期待的,但就如她所料,沈讓的眼睛裏根本就沒有她。

好在毓寧沒事了。

若是她因為自己而出事,她此生都不會安心的。

周圍刀劍相撞,宣叢夢跌跪在中間,甚至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絕望地閉上眼睛,然而下一刻,她整個人就被從地上拽了起來,跟著落入一個溫柔的懷抱。

不是成王,她用僅剩的意識分辨著,她想睜開眼睛看一看,但實在太累,眼皮都擡不起來,最終只聽到一句陌生的聲音——

“郡主,臣來遲了。”

-

姜毓寧再醒來的時候,是躺在一張雕花大床上,她揉著酸疼的眉心往四周看,房間裏的擺設有些陌生,應當不是東宮。

“哥哥……”她輕聲喚人,一偏頭,看到沈讓正伏在床沿上。

床榻太矮,沈讓又太高,所以,他是屈腿坐在腳踏上。

這樣憋屈的姿勢沒有給他減去分毫的風華氣度,反而像是偶爾倦怠的老虎,難免讓人心疼。

她知道,沈讓一定是太累了,才會在這個時候,以這樣的姿勢睡過去。她不想打擾,但是沈讓已經醒了。

今天一整天,沈讓的神經都是完全緊繃的,但他幾乎已經一天一夜沒有休息過,這才會撐在床頭睡著,可姜毓寧極輕的一聲,讓他驟然驚醒。

“寧寧!”

姜毓寧俯身看著他,清晰地看到看到他眼底濃重的不安。

“哥哥,你怎麽了?”

沈讓的記憶好像還停留在姜毓寧被帶走的那一刻,此時聽到熟悉的聲音,循聲擡頭,姜毓寧正擔心地看著他。

亂跳的心臟在看到姜毓寧的那一刻,得以落回胸腔。

“寧寧……”他低聲喚她。

就像沈讓從前答應自己的每一次那樣,姜毓寧輕聲地應,“哥哥,我在。”

沈讓緊繃的身子明顯松快了些,“寧寧。”

他低聲重覆著,同時擡手攬住姜毓寧的後頸,手臂將人完全攏入懷中,然後傾身吻了上去。

不像是從前那般,帶著一點撩撥和試探,強硬中帶著溫柔。

眼下的這個吻,急切中帶著一點兇狠,兩人唇齒交纏,沈讓銜著她的唇瓣廝磨。

他環抱著姜毓寧的力道很大,好似要將她整個人都揉進自己的身體裏,揉進骨血裏。

而姜毓寧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只靠一個吻,就能感知到彼此的情緒。

她的所有不安、恐懼、緊張、愧疚、擔心都在此時全部消失不見,她感知著沈讓溫暖寬闊的懷抱,強撐了一天的面具哐當落地。

姜毓寧摟著沈讓的脖頸,激烈地給他回應。

兩人不知究竟親了多久,等再回過神的時候,兩人已經摟著滾到了床榻上,至於身上的外衫,早已經不見了。姜毓寧沒骨頭似的攀著眼前的沈讓,好似藤蔓勾住了傍生的枝幹。

沈讓摟著她,手臂不自覺地想要往下摸索。

比之從前都是情/欲驅動,這一刻,他是因為害怕失去,所以才拼命地想要得到。

但是不行,這裏只是外頭的客棧,臨時歇腳用的地方。

他的小姑娘金尊玉貴,他不能在這個時候要她。

沈讓深吸一口氣,稍稍松開了手,卻不想姜毓寧察覺到他的動作,反而將他抱得更緊。

“哥哥。”莫名的,姜毓寧有些想哭。

明明今天在面對成王的時候,她已經覺得自己變得很勇敢了。

沈讓握著她的後頸,將她的小臉擡高,“別哭。”

他安慰著,然後輕柔地吻去她的眼淚。

“對不起,都是哥哥不好。”沈讓心疼地開口。

盡管聲音裏還帶著哭腔,但是姜毓寧仍舊搖了搖頭,“我沒事,哥哥,不怪你。”

沈讓看著小姑娘順從地躺在自己身下,烏發散落,漂亮的眼睛紅彤彤的,可憐又招人,臉頰上還有淚珠殘存,看上去那麽乖巧,即便這樣,她還要安慰自己。

沈讓輕柔而又鄭重地落下一個吻,他滾了滾喉結,壓抑著體內的欲/望,啞聲道:“寧寧,我再不會讓你離開我。”

姜毓寧擡高脖頸,在他的鼻尖上落下一吻,“寧寧也不想離開哥哥。”

-

兩人擁抱著溫存許久,最後還是沈讓克制著自己從姜毓寧的身上起來,姜毓寧許久未見他,今日好不容易回京,又經歷了剛才的波折。

這時候,她正是粘人的時候,拉著沈讓的衣領不想讓他離開。

沈讓低頭看著小姑娘白凈的手腕,上面有明顯的繩子勒過的痕跡。

剛才姜毓寧昏睡的時候,他其實已經給她塗了兩遍上藥,但是因為勒得太緊,尤其是手腕上,一邊一道紅痕,看起來頗有些觸目驚心。

“疼不疼?”他低頭親了一下她的手背。

姜毓寧搖了搖頭,“不疼。”

但怎麽會不疼呢?

自從小姑娘七歲到他身邊,別說磕碰,就連蚊蟲都沒有被咬過,此時卻被折磨成這樣,沈讓單手輕輕在她的傷處拂過,垂落的眼底閃過戾色。

但縱使他遮掩著自己的情緒,姜毓寧也敏銳地感知到了他的波動。

“哥哥……”她一下子想到宣叢夢,問,“郡主怎麽樣了?”

沈讓不願讓她擔心,回答道:“放心,有人救她。”

姜毓寧以為是樊肅或者樊際,便沒有多問,只點了點頭。

沈讓看著小姑娘如釋重負的表情,忍不住問:“你倒是擔心她。”

“郡主是我的朋友。”姜毓寧有些愧疚地說,“可我只顧著自己開心,上次見面,我竟然沒有意識到不對,都怪我,是我太笨了。”

“胡說!”沈讓一聽這話,立刻蹙起眉,好像平日裏總叫人小傻子的那個不是他似的,“這不怪你。”

姜毓寧問:“哥哥,你會幫她的對不對?”

若是從前,沈讓根本不會理會旁人的事,對於他而言,宣叢夢連棋子都不算。

但此時,沈讓答應道:“放心,她會沒事的。”

姜毓寧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就算聽到沈讓肯定的答案,心裏仍舊很是不安,但她又怕沈讓還有自己的事情,說了會兒話,就十分體貼地說:“哥哥去忙吧。”

沈讓卻甚至小姑娘的心底有多依賴自己,他自然不會走,只是從她身上下來,平躺到她的旁邊,然後長臂一勾,將人抱在懷中。

“沒什麽好忙的。”沈讓輕聲道,“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你。”

姜毓寧勾了勾唇,在他的懷抱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沒一會兒就睡著了。而已經兩天一夜沒有怎麽休息的沈讓卻一直沒有睡,他就這樣抱著姜毓寧,感受著她平穩的呼吸聲。

外頭的天已經完全黑了,只有門外有幾簇閃爍的燭光。

沈讓看了一眼熟睡的姜毓寧,輕輕抽回酸麻的手臂,推門走了出去。

藺池正守在門口等回話,聽到動靜擡頭,卻見沈讓滿臉憔悴,連胡子都長出來了,他不由得楞了楞,問:“殿下,您沒休息?”

沈讓揉了揉太陽穴,邊走邊道:“擔心寧寧做噩夢。”

藺池完全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他沈默一瞬,跟著沈讓進了隔壁的房間。

沈讓隨意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然後問:“怎麽樣?”

藺池回稟道:“除了成王,其他人已經都關押起來了。至於臨水殿那邊,薛公公說還在封著。”

成王這些年培養的羽翼不少,否則也不能在樊肅等人的眼皮子底下劫走姜毓寧。但當時因沈讓不想太過招搖,反而給姜毓寧招來禍事,所以當時護在姜毓寧身邊的只有二十幾人,又是在那樣的情況下,根本沒有防備。

如今沈讓再不想估計什麽,半數的暗衛都被調了出來。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成王的那點人便也算不得什麽。他所仰仗的不過是和烏古烈的聯盟。

可烏古烈的汗王此時還被困在臨水殿。

整個上京城戒嚴封街,皇宮內外更是重重封鎖,只怕沒人會想到,沈讓真的敢擺出這幅造反的架勢。

區區烏古烈,他也不怕得罪,他們本就是大雍的領土。

藺池忍不住問:“殿下,皇宮那邊……”

沈讓道:“備車。”

馬車一直等在樓下,沈讓親自將姜毓寧送回東宮,又派人點上安神香,以免她夜裏驚醒。

安置好姜毓寧之後,沈讓直接從靜安門繞回臨水殿的方向。

此時距離他離開已經過去了四個時辰,眼看著東邊有稀薄的紅光升起,天都要亮了。

沈讓走進臨水殿,依舊還是那群人,只是各個都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急得團團轉。

此時看到沈讓,有人高興,有人憤怒,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來再說什麽。

從古至今,有哪個太子敢封鎖皇宮,囚禁賓客。

沈讓簡直就是個瘋子。

沒有人敢和瘋子抗衡,更何況還是一個手握軍權的瘋子。

最後,還是坐在沈讓對面的烏日格先開了口,“太子殿下,您就這樣把我們晾在這兒,是不是該給我們一個說法。”

“我們是大雍的客人,眼下卻被太子殿下這樣對待。”

“若是日後回到烏古烈,我們的臣民知道他們的汗王今日受到這樣的屈辱,只怕不會善罷甘休。”

沈讓本想直接穿到後殿,不願理會在場的這些人,卻沒想到烏日格會主動開口。

他聞聲頓住腳步,回頭看向烏日格,淡笑一聲,問:“怎麽?你這是在威脅孤?”

面對沈讓,烏日格其實是有些氣短的。

無他,只因為和烏古烈臨近的北燕是沈讓親自收回來了,去年,若不是建昭帝下聖旨把沈讓召回,只怕現在的烏古烈也是他的囊中物。

可一想到成王答應自己的,成王如今是靖邊侯的女婿,有了驍勇善戰的靖邊侯做保障,再加上烏古烈的將士,未必還要怕他。

他這樣想著,就聽到沈讓忽然開口道:“孤知道,大家一定很好奇孤剛才去做了什麽。”

“成王謀反。”他的語氣很平靜,卻帶著凜冽的寒意,“孤是奉陛下的密旨,為君分憂。如今成王已經伏誅,諸位,可以自行離去了。”

-

從臨水殿穿過之後不遠就是太極殿。

這原本是象征著皇權的地方,可在此時此刻,卻是安靜得有些瘆人。

沈讓緩步走進去,極輕的腳步聲成了這座宮殿唯一的聲音,驚醒了龍椅上的建昭帝。

“你殺了諒兒。”年邁蒼老的聲音傳來,建昭帝一身皮包骨頭,幾乎要撐不住華麗的龍袍。

對於自己的幾個兒子,建昭帝其實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感情,可是此時聽到他們一個個離去,他忽然又記起了他們是血脈親緣。

沈讓道:“他還沒死。不過,我不會讓他活著。”

建昭帝看著眼前的三兒子,看他如青松般挺拔。可就是這個人,讓他在兩年間,接連失去了三個兒子。

“所以,你是來殺朕的。”

沈讓看著建昭帝,眼睛裏沒有一絲的感情,他問:“是你告訴沈諒,寧寧是我的女人。”

“是啊。”建昭帝咳嗽兩聲,“朕的七個兒子裏,只有你最像朕,聰明,又心狠。”

他一生向權,自然不甘心成為沈讓的傀儡,可他被看管的太嚴實,什麽都做不了。直到他在當日封姜家女兒為郡主時,聽到了沈讓開口,他瞬間意識到,他們的關系不會一般。

於是,他將這個消息透給了成王。

順水推舟,是他唯一能做的,卻還是失敗了。

“老六,朕沒看錯他,果然是個廢物。”

建昭帝的語氣尤其厭棄,同時帶著濃濃的不甘心。

沈讓並不在意這些,他拾階而上,一直走到禦案邊,看著滿桌的明黃聖旨,淡淡道:“在你臨死之前,我還要一道聖旨。”

建昭帝冷笑,“你如今已是太子,繼位是順理成章,何必多此一舉。”

沈讓卻道:“我要一道賜婚的旨意。”

-

晨光破曉,金光灑在臨雀殿內,姜毓寧醒來之後沒有叫人,自己穿上披風朝外走去。

沈讓仍舊是昨日的那一身衣裳,看上去有些疲憊。

可是在他的背後,旭日東升,朝陽明媚。

天終於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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