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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驛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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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驛館

秦昭自沒想到,那群賊匪討論半晌,竟是刀疤臉與她同去,從他們遮遮掩掩的談話裏,秦昭也領會了三兩分。

這群人並非京城人士,約摸是周邊的郡縣摸過來的。

秦昭翻身上馬,一面望著刀疤臉端著頭領的排場在別人的攙扶下上了馬,一面思索著時間寶貴,怎麽在路上解決了他。

刀疤馭馬來到秦昭旁邊:“走吧。”

秦昭露笑,態度謙卑:“好嘞,大當家。”

刀疤似乎對這句大當家十分受用,有些得意地揚起了脖子,而後一揚馬鞭,飛也似地沖了出去。

秦昭一楞,立時奔馬而去,將將追上刀疤之時,便聽見刀疤笑著慢了下來:“我以為你們這些蜜罐子裏的小姐,才不幹騎馬這樣衣裳沾灰的事呢。”

秦昭與他並駕齊驅,敷衍道:“怎麽會呢,我們平時可是要打馬球的。”她又笑嘻嘻地反問,“我看大當家禦馬之術了得,也不知從哪裏習來的。”

刀疤似乎被她一口一個大當家迷了心竅,嘴角一撇,狀似無意道:“我以前可也是在響馬賊堆裏幹過的。”

秦昭一楞,面上依舊與他笑談,心裏的擔憂卻不由地多添了幾分,據傳響馬賊心狠手辣,面對官府面無懼色,他們彪悍的匪氣,從這人扣下學子,肆意毆打也能看出幾分。如今他們還沒動了殺心,約摸也是為了給自己找退路。

走了大半路程,前頭黑燈瞎火,兩人半夜縱馬太過惹眼,刀疤時時警惕,不肯走官道,兩人便竄在林子裏,速度也慢了許多,秦昭心急,不能再等了。

刀疤讓她在前頭帶路,秦昭只得裝作緊張的模樣,一面說自己常走官道,野路不熟,一面又連連驚訝,胡說林子有臟東西。

“呀,大當家,你看那飄過去的是什麽呀?”

“這些影子怎麽看怎麽像張牙舞爪的妖怪。”

“這裏怎麽躺著一個人!”秦昭驚訝大叫,終於惹得刀疤不耐煩地上前查看,他勒緊韁繩,垂下頭顱,眼睛掃過秦昭面前的草地,並未發現有什麽異常,他一怒,擡頭就要斥罵。

卻見秦昭從旁邊飛撲過來,徑直騎在他的脖頸之上,將他拉下了馬,刀疤驚呼一聲,看著秦昭英氣眉眼下隱隱怒火湧動的眼睛。

“你膽子倒是大!”刀疤被她按在地上,手裏胡亂揮舞了一陣,不知從哪裏摸出來一把匕首。

秦昭一時不查,被他一刀割傷了手臂,刀疤見她痛苦地皺起眉頭,只覺得按壓他肩膀上的勁一松,立時擡起雙腳狠狠往秦昭肚子上踹去。

秦昭立時跌坐在地上,她捂著臂上的傷口,看著刀疤帶著陰狠又勝券在握的笑意緩緩逼近。

“好你個小妮子,居然敢騙老子,想得再多,也不過是個小屁孩,我本不想沾人命,只要你乖乖聽話,帶我取了金銀,我便既往不咎。”

秦昭偏頭,順手撈起一根散落在地的樹枝,長度同她平時用的長刀差不多,她緊握樹枝,驀的一個鯉魚打挺猛然起身,用力一揮徑直打在刀疤的腹上。

刀疤吃痛著後退,被自己手裏匕首的寒光閃了一下。他吞了吞口水,面前這姑娘,一招一式極有章法,他避無可避,接二連三地被秦昭打在腳踝,膝蓋,腰腹,最後一記重擊在他肩膀上,他再沒了反抗的力氣,順勢跪在了地上。

“你,你不管你的未婚夫了嗎?”刀疤顫顫巍巍地從懷裏摸出一個火筒,“你要是殺我,我就放信,叫他們殺了你未婚夫!”

秦昭眼疾手快一腳踹在刀疤的手腕上,火筒立時掉了地,刀疤還欲再撿,卻被秦昭一揮樹枝掃出好遠。

她臉上依舊笑意盈盈:“誰說我要殺你?”

刀疤楞了楞。

不等刀疤給出回應,秦昭便往他腦袋上一敲,刀疤翻了個白眼,直直倒了地。

秦昭望向月光下的樹林,裏頭確實有不少藤蔓,她提腳就去拉,卻沒發現上頭的刺,方才傷了的手又被掛了幾下,她齜牙咧嘴,直呼痛極。

秦昭撕了衣角裹在掌心,扯出好幾截藤蔓,三下五除二地將刀疤捆在了樹上。

她看著藤蔓上的刺,腦海裏就浮現出刀疤醒過來,只要一動就是一痛的場景,便忍不住輕笑出聲。

她將兩匹馬都牽走,一匹遠遠地拴在路邊,另一匹帶著她一路狂奔直上官道。

中尉營在京郊各處皆有駐點,她只要找到最近的駐點,眾人就有救了。

夜風穿過衣裳,刮進她的傷口裏,秦昭緊咬著牙,騎得更快了。

*

“怎麽是頭兒親自去呢,他就這麽放心不下我們嗎?”胖“掌櫃”似有不滿,滿腹牢騷,“他會不會自己拿了錢財逃跑,把咱們留在這給官府抓啊?”

幾個賊人面面相覷,似乎都默認這樣的事情還是極有可能發生的。

“他跟咱們又不是一個鄉的,沒什麽鄰裏情分可言……”

“當初他吹噓自己是響馬賊裏的,我看,他是給那群人洗腳的吧,瘦精幹巴,憑什麽做我們的頭!”

幾個人你一句我一句,越說越氣,更有甚者拍桌起立:“咱們難道就這麽一直等下去嗎?若他卷了錢財走人,咱們還要替他蹲大獄不成!”

“要不我們走吧!”有人提議。

“咱們不是拿著她未婚夫麽……”

“你也不想想,我們在這要死要活地賣命,那死鼠精捏著人家的把柄要錢,本來我們跟他就不算親厚,他如何會再冒著風險回來給我們分錢,只怕是早就一走了之了!”

“左右都是死!那怎麽辦!”說話這人眉眼耷拉,癟著嘴悄聲道,“早知道不幹這票了,摸過來就說奇怪,從沒見過哪裏有這麽多有錢人,誰曉得竟摸到京城來了!”他欲哭無淚,覺得自己騎虎難下。

“不如及時行樂,都是死,為何不快活死!那屋裏頭多少富貴人家的大小姐,換了平常,我們連人家的頭發絲都碰不到,今晚……”他話音剛落,屋子就陷入了寂靜,不過只一小會兒,便有不少人附和起來,到了最後,幾個賊匪眼睛猩紅,抄了家夥,浩浩蕩蕩地往羈押著眾學子的屋子大步走去。

葉向洵割掉最後一個人的繩子時,眾劫匪恰好破門而入。

眾人看他們來勢洶洶的模樣,眨巴著眼睛不敢大聲說話,紛紛向角落退去。

葉向洵呼吸漸漸急促起來,來人約摸七八個,身強力壯,他沈住氣,冷聲質問:“你們要做什麽?”

眾人皆沒了繩子束縛,手裏多多少少拿了些家夥什,木棒,篩子,有些小姐手裏拿著十分尖利的簪子,總之這屋裏能捏在手裏的東西基本都被他們拿了。

打頭那人冷笑一聲:“今天都識相些,讓爺爽快爽快!”他掃視一圈,望向角落裏最瘦小的一個姑娘,正是平日裏扒著門縫給大家傳信那個,“你!出來,把爺服侍舒服了就放你出去。”

她臉上驚色一閃,面色煞白,顫抖著道:“我呸!你做夢!”

他特意挑了個最瘦最小的,沒想到碰了壁,心中尤為不快,大步上前就想去人堆裏將這姑娘揪出來,卻被葉向洵擋住了腳步。

“沒你的事,給我讓開!”

葉向洵冷冷地看著他,腳下巋然不動。

那位國公府的公子見狀立即上前,同葉向洵擋在一處,不肯相讓分毫:“你們執持人質,勒索財物,肆意毆打,罪行如山,非但不知悔改,反而變本加厲,天理昭昭,如何還能容你們在此!”

幾個劫匪被他這一喝楞了一瞬,臉色黑紅,更有破罐子破摔之勢:“既然如此,我們更是什麽都不怕了!”

賊匪叫囂著撲上來,幾個公子上前與他們廝打起來,也有賊匪趁亂溜進後方,一把抓住一個姑娘,正當他猥瑣地笑著之時,後背忽然傳來一陣刺痛,原來是方才那個瘦小的姑娘用簪子狠狠紮了他一下。

他惡狠狠地望過去,偏那姑娘瘦小,像只泥鰍似的溜得飛快,抓也抓不住。

屋子裏混亂不堪,叫喊怒罵之聲不絕於耳,有個劫匪失手捅死了一個公子,他望著手上的鮮血大聲哭喊起來:“我,我殺人了!我殺人!我活不了了!”

那國公家的公子捂著被踹了不知多少次的腰腹,忍痛大聲道:“在長淵,殺人奸/淫皆是死罪,你們莫再執迷不悟了!”

可惜這夥賊匪似乎是紅了眼,根本不聽他多講,又往他頭上狠狠踹了一腳,轉頭就逼近一個在角落裏落了單的姑娘。

那姑娘瑟縮著哭泣,搖著頭連連後退,那賊匪將刀往旁邊一丟,提手就去松褲腰帶。

葉向洵緊握著手裏的柴刀,屋內不知何時起了火,他整個人只覺得面前的漢子重影疊疊,搖來晃去。沖天火光下,他心驚肉跳,記憶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那個原本應該風平浪靜的夜晚。

尖叫聲不絕於耳,呼呼風聲貫耳過,葉向洵只覺得腦袋空空,脖頸發涼,他深吸一口氣定住心神,揮起柴刀狠狠一劈。

還是歪了……

怎麽能又歪了呢……

姑娘尖叫一聲,移開捂著眼睛的手時,只見面前的大漢已經轉了個方向,惡狠狠地看著葉向洵

他先是摸了摸腰上的傷口,見到掌心猩紅時便怒火攻心,一把上前扯住葉向洵的頭發。

火舌肆虐著舔過屋內各個角落,火星四處濺落,大漢心焦氣躁,擡手就給了葉向洵三四個耳光,昏黃火光之下,那漢子似乎被他的容顏驚了驚。

他目眥盡裂,扯著葉向洵就要往外拖:“弱得要死的,還喜歡英雄救美,爺要教你知道什麽叫悔不當初!”

那姑娘見葉向洵遭罪,心中驚懼:“葉公子——”

葉向洵狠狠地瞪著他,心中惡心得直犯酸水,他咬著牙緩緩摸出袖中的小刀,奮力擡眼看向漢子扯著他頭發的手腕。

正當他欲擡手狠狠刺下之時,不知從何處飛來一支速度極快的箭矢,頭部準確無誤地盡數沒入那漢子的額心,一股熱血瞬時湧了出來,沿著漢子崎嶇的面龐緩緩流下。

葉向洵感受到頭頂扯著發絲的力量頓時撤了下去,那漢子身子一軟,跌倒在葉向洵的腳邊。

他緊握著小刀,踉蹌著站起,箭矢來處,只看到一襲艷紅翻飛的衣角自火光中緩緩出現,朝他奔來,那是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他的腦子裏嗡嗡作響,腦海裏兩個聲音也聽不分明了。

他也不清楚,當時自己聽到的究竟是再官方不過的長喝:“中尉營在此,爾等速速就擒!”

還是那一聲似乎和記憶重疊的詞句:“你果真命不該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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