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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葉青玄再次被吵醒。

紅俏在門外扣著門,低聲詢問道“郡主,太子殿下在前廳,等了有些時辰了。”

葉青玄看了看外面還沒有大亮的天,無奈的搖了搖頭,隨即用昨日遭受的受罰搖醒巴絲瑪。

巴絲瑪夾著悶氣,抱著臂,活像只賭氣的小貓“你管他作甚,他來我就得見麽?我不去。”

紅絲在一旁給葉青玄邊梳頭邊笑,

“好啊,這輩子都不要見他,然後鬧到陛下那裏去,然後拘著你,拘著他,東宮不要太平,好吧”青玄手忙腳亂的戴著耳飾

巴絲瑪眨巴眨巴眼,眼見有些動搖,葉青玄嘆了口氣,匆匆給她收拾好,敲了敲她的的頭,拉著她就往前廳去。

一進去就看到言祁坐在椅子上,臉上頂著大大的黑眼圈,還有臉上遮不住的巴掌印。

葉青玄噗嗤一聲笑出聲“這京中什麽時候流行這般妝容,看來我還是得向太子殿下有得學習。”

“你笑吧,反正我已經被笑了一路了。”言祁擡眼看了葉青玄,臉色有所緩和。

坐定,死一般的寂靜。

“你既然來不是道歉的,那你來這一遭幹嘛,讓她自己生氣去就好了。”葉青玄嘆了口氣,真的心累,老天爺真是開了個大玩笑,怎得把這兩人牽在一起。

巴絲瑪無理攪三分,小嘴說的飛快“他當然覺得自己理虧才來。”

言祁聽罷噌的一下站起來,不甘示弱“我理虧?誰先動得手?我左右就推了你一下,你怎麽打得我?”

“你們夫妻二人的事,我不評理,你們回去想怎麽吵就怎麽吵去,但是,我命令你們和好,現在不和好,你們誰都不要來我這裏了。”

二人聽了都不說話,葉青玄嘆了口氣,把巴絲瑪拉到言祁跟前,把兩人手拉倒一起“都多大人了,還能因為誰打球好吵起來,你們斷奶沒有啊。”

言祁今日來尋她,定是氣消了,巴絲瑪在堂間也沒有暴跳如雷,兩人只差個臺階而已,葉青玄便勉為其難的當了這個臺階。

“好了,這時候該去上早朝了,別耽誤正事。”目前朝廷的局勢並不樂觀,言祁現在應該頭疼的很,還得抽空來哄這位姑奶奶。

葉青玄聽著言祁無奈地嘆了口氣,問“吃飯了麽,在這裏吃還是回去吃。”

“我還要去上朝,就不吃了。”言祁說完便要離開,葉青玄隨即喊住,喚紅俏拿來冰袋“瞧這樣子就沒有好好敷,這裏過去有段距離,你拿著路上敷,到了還是消不了,你就讓游江拿這敷粉蓋一下,他們瞧出來了更難看。”

“昨夜看了一夜折子,早把這事兒忘了。”

葉青玄手上動作一頓,很快恢覆自然,她回來之後便刻意的回避這些政事,她沒有力量去消化這些情緒,不看、不聽、不想,就不會難過,言玦懂他,從不與她說這些。

只有巴絲瑪和言祁,有意無意說些朝中要事。

“辰王要回來了。”

“我知道,旁的我也不想聽。”葉青玄給他手中塞了個餅“路上吃。”

“我不懂你,事情不是你不聽便不會發生的,你逃避有用麽?”

“有用,言祁。”

“真的有用。”葉青玄喃喃重覆了一遍。

我知曉一切,知曉所有人的命運,我知你會自盡而亡,我知貴妃身首異處,安氏全族遭受屠戮,我知道卓廣叛亂被繳,知你殫精竭慮,都保不住唯一的血脈。

知曉的時候,你們是文字,我於書外讀的酣暢淋漓,嘆於這世界的奇妙,權謀的精奇,可如今,我立於書中,你們是我在意之人,是我日夜的夢魘,是我揮之不去的絕望。

這些情緒時時要將我溺死,而我唯一可以解脫的方式就是不聽不想。

言祁久久望著她,直到她的眼底浸滿悲傷,言祁搖了搖頭,踱步離開。

“你們在說什麽呀?”

巴絲瑪湊上來,瞧瞧她,再瞧瞧走開的言祁,直覺告訴她,兩人吵架了,可她完全聽不懂為何吵架。

吃完飯葉青玄叫紅絲拿來桂花冰粉上來,今日天氣有些炎熱,巴絲瑪吃著冰粉心不在焉的。葉青玄勸她

“對於欺負你的人還擊回去,我不反對,我也會那般做,可打人不打臉啊,他還是太子,這些日子本就不順,你還給他添這個堵。”

“那我不是在氣頭上麽,沒忍住嘛”巴絲瑪越說聲音越小,一副心虛的模樣。

“他在朝廷忙的焦頭爛額的,你就不要給他添亂了,不管你們兩怎麽吵都是你們自己的事,不要讓旁人聽去無端生是非。”

“他這一生啊”葉青玄嘆了口氣。繼續說“罷了,誰活的輕松呢。”

中秋家宴前夕。

葉青玄又收到了從陽城寄來的信,與信箋一同送來的,還有陽城最富盛名的牡丹,風幹後裝於香囊內。

這一年來,張惟正居於陽城隔些日子會來一封信,記錄著自己在陽城的所見所思所想,信末總是附一句-問殿下安。

葉青玄私下問過谷雨,谷雨回答之前張大人是會寄給言玦的,不過他從來不看,拿到手便順手丟進火爐中,之後便漸漸的不再有來信,葉青玄便琢磨著她大抵是做了信鴿,收到張惟正的信後會認認真真的回覆,再向他說明辰王殿下十分安好。

這次也不例外,這次信中還提到,他不日將會調回京中。

葉青玄將香囊遞給紅俏,吩咐掛起來,問道“紅絲呢,近來總不見人影。”

紅俏嗤嗤一笑“還能為何?又是個紅顏一展為君俏的故事。

不過,這張大人真是奇怪,這些信瞧著是寫給辰王殿下的,可每次都是送來北苑,殿下就沒有向他提過他早不在北苑住了麽?”

思緒隨著紅俏的尾音徐徐飄遠,去年的這個時候,張惟正還在牢中,她斷斷續續的將故事聽了個全。

大抵還是三年前張惟正父親被免職埋下的禍,他父親被免是由於貪汙軍款,款項不大,所以並未嚴懲,只將罰款盡數補上,免去了職位了事,索性並未影響到張惟正的仕途。

去年年初京中京郊的碼頭發生一起爆炸,追查到碼頭一家開了數十年的面粉廠,緊接著便是查出面粉廠多年來一直向京中某股勢力私造炮械,隨著賬本的出現,一切指向京兆尹,府衙張惟正。

這數十年來打造器械的銀錢皆來源於京兆尹,前是張惟正父親,這三年來便皆張惟正批準撥款。

而張惟正背後之人,朝中對於此事的處罰爭議月餘。

結果處理的很草率,免了京中想幹一等人的職,殺了面粉廠的人以儆效尤,此事便了了。

而張惟正在去年的這個時候,從京兆尹釋放。

那日葉青玄打著傘站在獄外,門緩緩打開,張惟正拖著兩條腿踉踉蹌蹌走來,見到葉青玄的一瞬,楞在原地。

“怎得沒人給你梳洗一下,紅俏。”葉青玄抿著唇,走上前去,吩咐紅俏去幫著將他散著的頭發束起。

他是君子,立於世,則衣整冠正,這是言玦告訴他的,所以即使他陷於囹圄,依舊幹凈的如山澗的雪。

“你……郡主怎麽會來?草民汙穢,恐臟了郡主的眼。”張惟正一身灰色素衣,十分孱弱,溫順的站在原地,隨紅俏給他束發。

葉青玄有些懷念幾年前初見時他那副世界於我腳下的張狂模樣。

“先上車吧,我送你回去。”葉青玄將他額前掉落的碎發別在耳後,指了指不遠處的馬車。

張惟正小心的跟在葉青玄的身後,聽著腳下鐵鏈發出的碰撞聲放緩了腳步,手心攥緊手腕上的鐵鏈,窘迫的不知如何。

“這鏈子什麽時候取?”在馬車上葉青玄指著張惟正手上拷著的鐵鏈問道。

“去了陽城後便會取下,不礙事。”張惟正將頭埋的深深的,生怕臉上的不堪被發現。

“陽城啊,陽城的牡丹很有名,據說那裏還有一座花神廟,求姻緣很靈。”葉青玄笑了笑,從身上摸出一個瓶子遞給他“從娘娘那裏偷來的藥,我是沒用過,但娘娘的東西差不了,抹在你手腕腳腕處,不然沒等你去了陽城,手腳便會爛了。”

張惟正一楞,躲閃著將腳往後縮,他剛出來的時候葉青玄便看到了他袖子鞋襪處滲出來的斑斑血跡,想來牢中關了許久,與鐵鏈摩擦的地方應該早就爛了長好,再爛了。

張惟正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葉青玄將他送到驛站處,彎腰從座椅下的抽屜裏拿出一個小箱子遞給張惟正“路上銀錢不方便,這裏面是些交子,你去了陽城還有地方要安頓打點,至於路上殿下已經安排好了,不會為難你的。”

狹小的空間內,四目相對,張惟正很快別開眼神,微微啟唇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麽便說,我總是不知道何時見何人是最後一面,所以我便把每一面當做最後一次見面。”

“當日去刑場的路上問過我,我想做什麽樣的官,當時我並未回答,但我心中一直有答案,只是思慮太多,顧忌太多,覺得說出來辱了聖賢話,這些日子我想清楚了,便一直想將這個答案說與你聽

葉青玄,

我願不再律法為底,只求仁義在心。”

伴著他的回答,一股熱血直沖上頭,葉青玄眼眶隨即酸脹難忍,耳畔如回音一般回響著這句話,她知道的,他一直是這樣的人,即使很難,可他還是一直在努力成為這樣的人。

“張大人,我很滿意你的答案,你會成為這樣的人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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