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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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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玉京跟著淑妃忙了起來,和曉夏每晚的閑談成了周寄容放松的一大方式,二人什麽都有聊,從宮中秘事到天南海北,如此一來日子過得也快,轉瞬便到了周寄容生辰那日。

不到寅時周寄容便被喚醒,範司正匆匆忙忙與她道:“今日是郡主生辰,師傅們昨日便入宮作準備,不到巳時便要開始祈福,屆時各宮貴人、長公主、沈將軍也會一同前去,咱們宮正司一定要安排好四周秩序,若出了亂子,你我可都沒有好果子吃。”

“我昨夜想著竟一夜未眠,你我不妨現在就帶人去,做好萬無一失的準備才是。”

“好好的生辰弄什麽祈福,祈福了人便能回來嗎?”周寄容剛閉眼就被吵醒,不輕不重地感慨道,“無非是做做樣子,圖個心裏頭好受。”

“這話你與我說說沒什麽,可莫要與其他人說。”範司正也嘆了口氣,“罷了罷了,貴人們的事情誰曉得呢,折騰的總歸是咱們底下的人。”

範司正說著話的功夫周寄容已經整理好了自己,銅鏡中人臉色蒼白,不知是月光晃得還是她身子不適,周寄容搖搖晃晃地靠在門邊,總覺得今天頭格外的暈。

範司正註意到了她的不適,走上去摸了摸她的額頭,邊摸著嘴中嘶了一聲:“糟了,是不是昨夜貪涼沒有關窗,怎還發熱了?”

“我瞧你病得也不輕,你先歇息吧,我和木典正待會兒帶著巧月去。”範司正雖這樣說著,面上不免憂心忡忡。

周寄容做事細致,帶著她心裏頭能放心些,巧月畢竟年輕,努力了是努力了,不免毛躁。

“無妨,如此重要之事我怎能不在。”周寄容深吸一口氣,感受著清晨獨有的涼氣進入到自己的身體中充斥在了每個角落。

她倒不是不相信巧月,只是今日長公主會去,錯過今天下次再見不知是何時。

周寄容還是想見她一面的。

周寄容揉了揉腦袋,努力使自己清醒一些:“天一日比一日熱,晚上卻日日如此寒爽,日後真該仔細些。”

“你當真可以?”

周寄容含笑點頭應下。

範司正昧著良心沒再強求周寄容留下,二人聊了兩句後便與木典正和宮正司的一幹人前去祈福壇附近檢查。

眾人瞧著都沒精打采,但誰也沒敢抱怨一句,周寄容在最後走著,她放慢腳步盡量使自己看起來與平時無異。

宮正司眾人到祈福壇後發現還有三五人比他們到的更早,周寄容定睛一看竟發現了玉京的身影。

“周寄容!”玉京在周寄容看見她之前率先看見了周寄容,面上的疲減了幾分,她小跑到了周寄容身邊,“你們也是在檢查的嗎?”

“正是。”淑妃心思周到,派宮中人率先查驗無可厚非,周寄容安排好宮正司人分配後便和玉京到了一處閑聊。

“連著檢查了三日,定不會出什麽錯。”玉京瞧上去很興奮,“這事兒總算快過去了,我也能好好歇幾天了!”

看著玉京樂呵呵的模樣,周寄容也勾起了嘴角:“昨日見曉夏她還說想你了,這幾日真是把你忙壞了。”

“誰似她一樣閑,我聽說婉妃娘娘許久沒出來了,也不知在宮中做什麽。”玉京並沒指望周寄容知道,她沒給周寄容插嘴的機會,“今日太子和被禁足的三殿下都會來,還真想看看他們如何相處。”

想到太子周寄容腦袋更暈乎了,但願他別給自己找出什麽事兒來。

“還有那個陳采蓉也會來!”玉京的語氣聽上去還有帶著不忿,“明明是一起進宮的,你看我哪裏比她差,人家現在成主子了,我下輩子也要投個好胎!”

周寄容強笑著打趣道:“若你是她,此刻怕已經清算起咱們了。”

玉京輕咳了兩聲一時無言,過一會兒悶聲道:“那倒也是,我若是她,我現在就把我自己派去掃茅廁,這麽說她這人也還行,至少沒給咱們找什麽麻煩。”

“她是懶得搭理咱們。”周寄容靠在墻邊,天已微微發亮,宮墻的一角漫漫被染了顏色,很快滲透進整個宮墻,慘白的檐瓦變得朱紅,夙夜旦夕。

“你怎麽啦?”玉京大大咧咧慣了,可她與周寄容相熟,一下就聽出了周寄容的虛弱。

“你們宮正司是缺人嗎?你都生病了還叫你來!”玉京摸上了周寄容的前額,忍不住驚呼道。

周寄容沒覺得自己病入膏肓,但發熱的滋味屬實難受,她搖頭道:“是我不放心要跟來的,也沒什麽大礙,撐過今日我就去太醫院抓藥。”

“病如何拖得?”玉京撅著嘴,顯然對周寄容這種自討苦吃的行為十分不滿意,“我娘當年便是被病拖走的,一開始也與你似的,得了病還要硬撐。”

“算了,我不與你計較,你是選擇自己在這待著呢,還是與我一同去抓藥?”玉京說著已經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周寄容。

玉京性子犟,周寄容比不過她,見她給自己拋來了兩個選擇,只得道:“我與你一塊去吧。”

誰知玉京卻壓根沒想著帶她:“你省省吧,我看你走路都晃還和我一塊去,我去把藥熬好然後端給你,你喝完也能好受,省的到時候禦前失儀被拉出去打板子。”

“……那你為何還要問我?”周寄容弱弱道。

玉京選擇性忽視了她的問題,蹦蹦跳跳地去抓藥,嘴裏還沾沾自喜:“幸虧來得早!”

周寄容無奈地靠在墻邊,她忘記告訴玉京去喚範司正,好在這塊偏僻,避免給大家添麻煩,周寄容決定在這等玉京回來。

宮中零零碎碎的小路很多,也有很多是壓根沒人走的,周寄容閑得無事怕自己昏睡,便閉目在心中盤算玉京會走哪條路,又會從哪條路回來。

*

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太醫院妙手回春,喝過藥的周寄容果真清醒了不少,至少面上的潮紅褪去,腳下不似之前發軟。

二人又修整了一會兒,天已經徹底亮了,周寄容怕再不回去範司正擔心,於是與玉京並肩回了祈福壇周圍。

宮正司與淑妃處的人已經將周圍檢查完畢,皆立於後側等候,周寄容與玉京也歸到人群之中,範司正瞧周寄容面色好了不少,心中放心幾分:“快到時辰了,我還怕你出什麽意外。”

“勞司正關心,我並無大礙。”周寄容擡頭望了眼灰蒙蒙的天空,好在今日並不熱,祈福至多一個時辰,應當不成問題。

範司正點頭後便不再言語,用眼神示意周寄容噤聲,周寄容拿餘光向範司正望去的方向瞥去,看到了皇帝與淑妃二人一前一後前來,身後跟著錢多和幾個小宮女,再往後是曹茫,曹茫領著七個和尚打扮的人,估摸著是這次設壇的師傅。

皇帝一到周圍瞬間安靜無聲,方才散漫的眾人變得肅穆無比,連玉京都煞有介事地板著臉走回了淑妃身邊。

說是祈福壇,實際上是這兩年剛搭建的壇子,周寄容畢竟沒死,自然不能拿祭拜死人的壇子來祈福,皇帝便命人建了這麽個地方。

據說是請了德高望重的師傅來布局風水,具體如何周寄容不懂,只知看上去大氣磅礴又與祭壇區別分明,的確費了心思。

皇帝幾人剛剛走至壇下,雲嬤嬤與周寄言攙著長公主踱步而來。皇帝看著長公主神色微微一動:“皇姐身體可好些了?”

長公主衣錦褧衣,身上的素簡與常年的病痛絲毫不能掩蓋她矜貴氣質,哪怕是今日的場合,她的面上依舊帶著點點兀傲。

這位榮寵一世的公主從不肯在外人面前顯露半分荏弱。

周寄言與她長相酷似,氣勢上終究輸了幾分。

“不好不壞,還是老樣子。”長公主對著皇帝微微作了一禮,也不等皇帝說話,便問向為首的和尚,“洪濟師傅,何時開始?”

被叫做洪濟的老僧慈眉善目,聽了長公主的話不卑不亢道:“回公主,還有一刻。”

長公主頷首不語,緊接著太子攜太子妃、陳采蓉,婉妃、三皇子、寒貴人等也接踵而至。

梅妃身子不適,鮮少出宮,周寄容又是小輩,她不到也挑不出錯。

自從被禁足後三皇子痛定思痛,看著還真消瘦了不少,皇帝對三皇子本帶著氣,如今看他一臉虔誠悔過氣便消了大半。

只是該到的人都到齊了,左等右等卻沒看見沈荀之的身影。

洪濟帶著溫和的笑容對皇帝道:“陛下,時辰到了。”

“他沈荀之左右是個外人,莫要等他。”長公主不容置疑地對皇帝道,她的目光向下掃視了一圈,周寄容低著頭並未引起她的註意。

皇帝嗯了一聲,心中不免責怪沈荀之,但長公主在場他不好發作,只得對洪濟道:“開始吧。”

這話後眾人皆退至一旁,洪濟帶著徒弟門走上了祈福壇。

周寄容這才放心地打量起長公主和祈福壇來。

長公主靜靜地站在一側,神色並沒有周寄容想象的覆雜,她冷靜地看著洪濟,眼中不帶絲毫情緒。

香薰爐被洪濟的弟子放置壇中,洪濟手捧著香,嘴中念念有詞地說些什麽,周寄容聽不見他的聲音,只能看見他的嘴反覆張合。

今日天雖陰沈,但並無風掛過,洪濟順利地點燃了香,剛欲插至爐中,誰知就在此刻香煙雲散,噝地一聲香竟滅了!

皇帝與長公主的表情皆一緊,洪濟臉上的笑容也淡了幾分,他略帶慌亂地再三嘗試,可每一次的結果都無一例外。

眾人都瞧著這一幕,不禁咕唧低語起來。

皇帝道:“洪濟,為何香不燃反滅?”

洪濟顫顫巍巍地快步過來,附身恭敬道:“陛下!老衲活了數十年,這種情況並非沒有見過,只是此次此刻,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罷洪濟又看了眼長公主,長公主冷聲道:“說罷,還能堵住你嘴不成?”

洪濟習慣長公主乖僻性格,並未覺得尷尬,只是不得到皇帝應允,他哪裏敢奉長公主之命。

“說,朕恕你無罪。”

“是。”洪濟深吸一口氣,若有若無地看了太子一眼,“老衲廟中的香都是經過菩薩聖華之神物,若非狂風之日萬不會輕易舛錯,今日為郡主祈福卻遭此橫禍,怕是有人刻意作難。”

“可以作難?”皇帝的眉頭緊鎖,示意洪濟繼續說下去。

周寄容此刻病好了大半,她的所有精力全被洪濟吸引,心中暗暗覺得好笑,方才她還覺得洪濟不過是個尋常和尚,如今看竟滿嘴胡語,也不知得了誰的指使。

“或是有人在暗中布下邪咒,以此來詛咒郡主。”洪濟的聲音不大,卻十分清晰,聽上去莫名可信,“郡主失蹤多年皆尋不得,或許也正因如此。”

皇帝的眉皺得更深,本以為是一場意外,卻引出另一樁事來,他看向了長公主,隨即沈聲道:“依你之見,此事是何人所為?”

洪濟閉目掐指,此期間眾人表情變幻多彩,更多人是好事瞧熱鬧,也有幾人開始慌亂,一個是淑妃,一個是太子。

今日這事兒不管是不是淑妃的錯,但如果真引出了什麽亂子,這鍋八成會記在她頭上。至於太子,他剛才可是瞧見了洪濟投過來的目光,又理直氣壯又心虛,他雖未弄什麽邪術,可在菩薩面前乞求周寄容別回來確實是他所為。

不過洪濟又從哪裏知道,他才不信洪濟隨便掐兩下手指便什麽都曉得,想到這太子的心放回了肚子裏。

過了一會兒,洪濟緩緩睜眼,他上前兩步,身子微微前傾,猶豫了半晌,最終附在皇帝耳邊沈聲開口。

雖聽不見說的什麽,但皇帝的表情從沈悶驚轉為憤怒,在場所有人的心皆一沈,此刻更像是狂風暴雨前的寧靜。

洪濟說完便退到了一旁,輕聲念了兩句阿彌陀佛便不再言語,眾人的目光已從他身上挪開,有的低著頭,有著大著膽子瞧著皇帝。

“太子,據說你在佛堂為寄容祈福?”皇帝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但太子卻渾身一凜。

三皇子在一旁彎了嘴角。

太子慌忙出列,捋好舌頭開口道:“回父皇,兒臣的確為郡主祈福,盼望郡主早日無恙歸來。”

皇帝冷笑道:“那太子所抄經文在何處?”

太子聽了這話險些跪在地上,他哪裏抄過什麽經文,寫也都是寫些濫罵的話,無非就是做個樣子給長公主和皇帝看,沒想到如今竟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

皇帝見太子這個樣子,心瞬間涼了半截,一陣無言之後,他擺擺手對錢多道:“去東宮搜。”

似曾相識的一幕出現在周寄容面前,她望向了三皇子,本以為他會徹底沈寂,未曾想一出手又將太子置於死地。

洪濟與三皇子的勾結周寄容並不意外,她好奇的是三皇子怎會知太子的把柄,難道是……

周寄容又看向了太子妃與陳采蓉。

曹茫挪開身子,笑瞇瞇地看著錢多離去的方向,再轉回身時與側身的三皇子相視一笑。

宮中局勢看似清晰明了,各人心中皆有一盤大旗,周寄容覺得有趣,也不知她在別人的棋盤中扮演的是什麽角色。

也不知過了多久,錢多方帶人小跑而歸,與他一起歸來的還有手中幾張紙。

太子一看那紙,面色瞬間變得煞白。

他分明記得每次出佛堂都讓人將其燒掉,怎麽如今非但沒有燒掉還落到了錢多的手裏!

皇帝和長公主接過手中的紙,長公主如刀鋒一般的目光瞬間打在太子身上。

“太子,本宮未曾想到你是如此惡毒之人!”長公主厲聲道,“對待兄姊如此慘毒、奸邪,這樣之人怎擔得太子之位!”

方才平整的紙張早已被皇帝揉得褶皺,他問向錢多:“問清楚了?”

錢多道:“奴才已問過東宮服侍之人,常有人在佛堂外聽見太子殿下口出狂語,眾人口供一致。”

“太子,你有什麽可說的?”

“兒臣有時雖出言不遜,但從未用過邪術,更未詛咒郡主不歸!”太子知道輕重緩急,一口死咬自己未動邪術。

洪濟在一旁又念了句阿彌陀佛:“太子殿下,您還是迷途知返吧,香之所以斷,是因為郡主此刻魂靈具弱,恐有絕命之險……”

洪濟話未說完,長公主著急道:“暫且莫理這冤孽!師傅,如今該如何能保住小女性命?”

“公主莫要著急。”洪濟緩緩道,“陛下是真龍天子,太子周圍自然亦有龍氣環繞,這也正是太子之咒言能作效的源頭,如若太子不是太子,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洪濟此話一出,周圍比方才更為安靜,眾人皆止住了呼吸力圖將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這種事關儲君之位的大事,一不小心便會人頭落地。

三皇子眼中的雀躍之情已溢於言表,此刻只能低頭掩蓋,太子張著嘴,卻是半句辯解之詞也說不出。

周寄容如何暫且不談,只是如今洪濟此話一出,太子之位勢必動蕩,強求無法,法不可求。

“太子輕薄無行、庸懦無能。”皇帝嗓音變得恬噪,“朕是天下之主,上承神道委任,下受百姓重托,斷不可將江山付予此等之人……”

一直沈默的婉妃一咬牙,她知道皇帝之言覆水難收,剛欲冒著被嫌厭的風險替太子辯解,就在此時,一道男聲傳來。

“陛下請慢!”

皇帝與長公主向聲音傳來之處看去,竟是張芾與沈荀之帶著一位籠著面紗的女子翩然而至。

張芾行禮拱手道:“陛下,微臣有一事不知,不如陛下請洪濟大師回答微臣之後再對太子進行處置!”

“郡主好好在這,何來魂靈具滅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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