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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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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周寄容睡得再死在這一幫人吵鬧之下也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不過她不著急起身,她要試試自己的想法正不正確。

看著閉著眼睛一片安然的周寄容,周寄言冷哼了一聲,她任宮正數年,日日看得便是這些事,木典正看不出問題來,她卻不然。

若是想死,有百種偷偷摸摸死了的法子,可她卻選擇最引人註意的一種,還正好把木典正引了出來,天底下哪有如此巧的事。

昨日沒戳穿她已經周寄言大發慈悲,今日定不可能輕饒過她。

就應把全宮正司的事兒都丟給她,活活累死才好。

周寄言想著就走上去掀開被子,一把將裝睡的周寄容提了出來。

周寄容感覺全宮的風都向她刮來,嗖嗖吹得她全身發寒。周寄容睜開睡眼朦朧的雙眼,裝作還沈浸在睡夢中的模樣,抓住周寄言的袖子低聲嘟囔道。

“阿姊……”

周寄言的動作僵硬在原地,手中的動作卻不自覺地輕了。

面前少女的聲音與記憶中的有著七八分像,而這道聲音卻已經數年未傳至過她的耳中。

周寄言少見飄忽。

周寄容感受到了周寄言動作變化,看來還真如木典正所說,周寄言對她竟真的有感情。

她心情覆雜萬分,如果周寄容並不恨她,甚至記念她,那她為何不能將身世告訴周寄言,省的她白白傷心呢?

不過這只是周寄容一瞬的沖動,哪怕周寄言真的不恨她,但她不能保證周寄言不告訴長公主、皇帝。

三年前皇帝就對她動了殺心,她不敢冒這個險。

她也不敢讓水家跟她一起冒這個險。

一道欺君之罪的聖旨,足夠壘起一園荒冢。

周寄容裝作驚醒的模樣,連忙請罪道:“我夢中憶起了阿姊,方才恍惚間不小心將宮正認作至親,望宮正恕罪。”

冬兒再後頭又是著急又是擔心,本來宮正就生著氣,現在周寄容又冒犯到了宮正,豈不是火上澆油?

江常在大著膽子為周寄容求情道:“周宮正,水典正遭此變故神情恍惚也是人之常情……”

巧月忙把江常在拉到了身後,對她和冬兒道:“宮正最討厭求情了,你們看似在幫聞韶,實則會害了她。”

冬兒不理解道:“可你剛才不也為典正求情了嗎?”

“我那是沒忍住,我現在忍住了可得看好你們。”巧月沒感覺到冬兒投來的無語目光,她一本正經地說著。

江答應的面上帶了些自責,本想幫周寄容可又給她添了麻煩。

不管外頭幾人如何說,好在周寄容被放回了被窩中,她知道自己從小就體弱,是娘胎裏帶出來的毛病,生起病來可不是鬧著玩的,於是硬著頭皮在周寄言面前將被子裹上,眼巴巴地看著周寄言。

“……明日辰時來找我。”

“是。”周寄容有些驚訝周寄言過來就是為了說這個,但還是開口應下。

周寄言丟下這句話後就猛地轉身,嚇得門口議論的三人渾身一哆嗦。

周寄言的目光在三人中轉了一圈,被掃到的人臉色就白一分,周寄容有些同情地望向了幾人,總覺得周寄言再看會兒,這三人都能直接被送去宮外紮紙鋪。

好在周寄言並沒有跟她們幾人計較的意思,看過幾眼便不再理會。待到周寄言的身影徹底消失,三人才敢動一步迎到周寄容床邊。

“真是好險,看宮正那架勢都像要把你吃了,沒曾想最後放過了你。”巧月觀江常在和藹可親,便拿她當了自己人,大大咧咧地與她坐在了一處。

“也不知宮正明日叫我過去要做什麽。”

“不用想啦,肯定是讓你過去安排新入宮的美人們。”巧月笑道。

“宮正司還管這些嗎?”

“本來是不管的,但是尚宮局的人手缺了些,聽說每處都要派一位女官出去幫忙,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活兒誰都不樂意做,宮正看你不順眼肯定把這活派給你。”

冬兒覺得巧月說的有些直白,在一旁替周寄容道:“你怎麽就這麽肯定?比起姐姐我看宮正最不喜歡你才是!”

巧月沒聽出冬兒語氣重的含槍帶棒,她坦誠道:“宮正確實不喜歡我,可她也知道把我派過去會丟宮正司的臉。”

冬兒一時無語,怎麽能有人會如此理直氣壯地說自己是廢物。

“你身體如何了?”周寄容見江常在一直低頭不語,便主動找她說起話來。

江常在正覺尷尬,見周寄容主動搭話心中喜不自勝:“好多了,幸虧有你那日求梅妃派太醫給我,否則我定撐不到今時。”

“聞韶,一直沒有機會與你說一句對不起,那日在椿年園,是我蠢笨魯莽,未弄清真相便懷疑你,令你寒了心。我出身小門小戶,在這宮中本就舉步維艱,待了一兩年養成了這般草木皆兵的性子,我不知該如何補償你,你要是有想要的一定要與我說,權當彌補我的愧疚之心。”

身體好了的江答應說話也變得中氣十足,周寄容不合時宜地想到了木典正的話。木典正不愧在宮中待了多年,身體康健的確是求不來的珍寶。

“我要說什麽心中全無芥蒂你肯定也不信,但我天生這方面就反應遲鈍,也不覺有多麽委屈,如今你既然道歉了,那我便受著,日後咱們還與之前一般。我現在還沒有什麽想要,若是有,日後告訴你便是。”

江答應字字懇切,周寄容也句句屬實,二人都能聽出對方口中的真誠之意,於是相視一笑,這事兒便算掀了過去。

見周寄言肯原諒自己,江答應高興之餘也不忘安慰:“聞安的事兒我也聽說了,你別難過,他縱使誆騙了你的真心,但也付出了代價,黃泉路上他定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後悔不已。”

木典正告訴過她聞安之前就在宮中作惡多端,對於他的死周寄容沒什麽不忿的,只是罪魁禍首三皇子卻依舊逍遙著,這一仗周寄容覺得遠算不上成功。

侍衛犯了錯被打死,同謀馬貴嬪也被打入了冷宮,禁足對於三皇子來說並不是過重的懲罰。

不過周寄容知道欲速而不達之理,扳倒三皇子不能急於一時。

太子有錯,太子之位不得留之,三皇子亦然,四皇子又焉。

哪怕最後無主可侍,周寄容也不會眼睜睜看著無能庸者掌控天下百姓的生殺大權。

周寄容記得幼時夫子的話,他說君主清明,便會海晏河清,君主昏庸,上天就會降下災禍,以此迎來新的君主。

年少的周寄容不知如何反駁,如今的她卻覺得此論荒謬無比。

君主昏庸所降災禍乍然一聽情理之內。可細加琢磨便知所謂災禍最後盡數降在了百姓之身,白骨如丘人相食的百姓所供養著何不食肉糜的帝王。

史書之下甚至留不下他們的一筆一劃,而所謂昏庸之主卻依舊能流傳百世,或許在千百年後還會有人為其稱功頌德。

億萬生靈之命怎可作為籌碼去賭一人之心是正是邪?

沒有人有這麽權力,哪怕是神、是天。

“無論怎說也算我害死了他,他後不後悔我不知,我卻不悔。”

江常在一直覺得周寄容柔弱無比,說話也是輕聲細語,但相處下來,這一印象在她心中徹底顛覆。

她面前這個女子內心的堅定不亞於任何人。

江常在濕了眼眶,她不知為何突然想哭,或許她與周寄容的區別就差在這一點上。

“是他自作孽,怎能稱你害死他?你也莫要多想,你這又是受驚又是著涼,應喝些熱水,免得糟病。”

“對啊姐姐,你要是生病了,明日不能去找宮正,她又要為難你了。”冬兒也附和道。

“我會註意的,謝謝你們。”周寄容心中一陣暖意,許久未有人如此關心她,她很是開心。

幾人又聊了片刻,江常在怕耽誤周寄容休息依依不舍地帶著冬兒離去。巧月也被冬兒拉了出來。

周寄容慢吞吞地躺回了原地,整齊地將被子蓋在身上,閉眼淺憩。

*

陳采蓉掐著點候在東宮小佛堂外頭,等著太子祈禱出來。

自從商山郡主失蹤後,太子痛惜不已,特意在東宮內建了個小佛堂每日誦經祈禱,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耽擱。

陳采蓉覺得很是奇怪,嫁過來這幾日她也算看明白,太子是個不成氣候的,連讀書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怎麽這事兒能堅持三年。

難道太子果真如傳聞中一般,與商山郡主有一段糾纏往事?

陳采蓉心中好奇,便遣退眾人,悄悄走到佛堂外,聽著太子的動靜。

她透過窗戶向內望去,只見太子跪在佛像面前,面容虔誠無比,嘴上振振有詞。

“佛祖在上,吾最近諸事不順,還遭奸人陷害,定是周寄容惡魂作祟,還望佛祖早日降罪,將其打入十六地獄,還人間一個清凈!”

……

陳采蓉默默向後退了兩步,還是她高估了太子。

就算太子與商山郡主之間有恩怨不消,也不該如此詛咒人家。

早知攤上這樣的人,還不如去做女官,就似水聞韶一般,不光自己得了陛下的青睞連家中都跟著沾光。

有如此主君,陳家何時能恢覆往日風采?

“采蓉,你怎麽在這?”

太子推門出來就見陳采蓉候在邊上,誤以為她是來等自己,心中感動非常,連忙握住了陳采蓉的手。

雖然陳采蓉是皇帝強賜,但與冷冰冰的太子妃相比,太子還是更心悅於她。

陳采蓉強彎起嘴角,笑道:“剛才婉嬪娘娘傳話來,您的禁足很快就會被解,讓您近些日子不要扯旗放炮,需謹言慎行,老實等著聖旨下便是。”

“還是婉娘娘對我好,母妃什麽都不管,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婉娘娘親生的。”

陳采蓉壓住心中怒火,皮笑肉不笑道:“婉嬪娘娘方才的話您可是忘了?要謹言慎行才好。”

“總歸這裏就你我二人,又有什麽大不了的?”太子晃了晃陳采蓉的手,“老三一倒,我看還有誰敢與我爭太子之位,你放心,等朕登上皇位,就封你做貴妃,氣死太子妃。”

陳采蓉緩緩閉上雙眼,長舒一口氣後睜眼道:“太子殿下不可掉以輕心,三皇子不成還有四皇子,況且這次小選入選之人,這兩日規矩也都學完該正式入宮,到時候新人承寵,說不定還會有新的龍嗣誕下。太子殿下還是應多聽婉嬪娘娘叮囑才是。”

“哈哈,采蓉你就是想的太多。就父皇那樣子也活不了幾年,過兩天就駕崩了,老四還沒學會走路我就能登基,有什麽可怕的?”

陳采蓉一陣眩暈,她終於明白梅妃娘娘對太子為何如此態度。

與太子說話,折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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