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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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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意

聖君的氣數連接著歸落山,或者也可以說歸落山因每一任聖君而存在。

此刻,歸落山每一個靈物澀澀發抖,擁簇在一起忍不住顫栗,來自聖君身上空前絕後的怒意迅速在整個山林中奔竄流肆,若是能看得見的話,此時放眼看去,必能發現每一處每一個靈物久久匐匍在地,向著同一處方向膜拜獻禮。

魔草震驚後退,不過是一個毫不相幹初來幾月的雌性靈胎,為何聖君竟能如此震怒?

大地在不停顫動,魔草驚慌的發現唯有自己所處的這一片土地上靈氣陡然間消失,它雖已入魔,然而依賴靈氣已有十餘年,靈氣仍是它得以存活的根基,它慌忙去抓,企圖留住寸寸靈氣,然而終究只是徒勞。

下一刻,它更是驚駭的枝葉簌簌發抖,只見根莖之中,一絲絲瑩白晶亮的物什逐漸溢出,取而代之的是沖天的魔氣爭先恐後擠入它的體內!沒了靈氣的排斥,它周身散發的魔息再無顧忌,更是瘋狂生長。

魔草一動不動,枝葉戰栗不停。

竟,竟連它體內的靈氣也消失了?

它此時才悲哀的發現,即使已無修為,然而聖君依然能收回它身上的靈氣。

絕望蔓延開來。

它看向前方那個在大雨中身姿挺直的男人,以血肉為祭,靈氣回歸本源,是它錯了,只要身處歸落山,它根本不可能是歸落山聖君的對手。

很快,魔氣牢牢占據了它每一寸莖葉之中!

暴漲的魔氣還在鋪天蓋地聚集而來,它的枝葉已開始發脹變形,呈現可怖的形態,顯然已到了承載魔氣的極限。

曾經泛著燦爛靈光的根莖此刻黑漆漆一團,即將有炸裂開來的危險。

魔草悲戚唉呼,“聖君,聖君救我——”聲音因為莫大的痛苦已然扭曲。

百裏無塵腕間血肉模糊,猩紅的血水混著大雨,滲進了山土裏,流向歸落山各塊土壤之間,不過片刻,整個山間似乎都帶上了一層緋紅,連那土地都微微泛著紅。

紅中冒出一絲瑩白的靈光,徑直飛向瘋狂扭動莖葉的魔草身邊,將蘇暖暖輕輕卷了起來,而後帶到了百裏無塵身邊。

魔草還在哀嚎,“聖君救我啊,我錯了……”

然而對生靈一向仁慈的歸落山聖君卻仿佛什麽也沒聽見,只淡漠的看了一眼魔草,下一刻,被魔氣吞沒的魔草爆裂開來,連一絲莖葉也沒留下。

大地停止了震顫。

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瞬間在山林之中消散,靈物們身形一軟,癱倒在地上。

百裏無塵卻仿佛什麽也沒發生一樣,只撫了撫蘇暖暖被雨水打濕的臉,而後往回走去。

傾盆大雨仍然沒有停歇。

百裏無塵小心翼翼的抱著蘇暖暖,直到將她放進山洞幹燥的角落後,他身子一軟,強行血祭後鋪天蓋地而來的頭昏腦漲此時終於壓制不住,他靠著石壁緩緩癱倒下來。

他輕輕喘息幾聲,顧不得休息,又起身去探查蘇暖暖傷勢。

泛著蒼白的手指在蘇暖暖腕間輕觸,片刻後,他才稍微放松下來。

幸好,蘇暖暖並無大礙。

百裏無塵坐在蘇暖暖身前,看著她緊閉的眉眼,他輕咳一聲,捂住了口唇,心裏卻是嘆息,世上怎會有如此執著之人,如此大的雨她竟然也敢不管不顧往深山裏跑。

還好自己及時趕了過來,若是……

他心中一悸,不願再想下去。

目光緩緩看向洞口,昏暗的洞外,大雨瓢潑,樹林灌木皆在大雨之中搖曳,他看向落了一地的葉子,眉目微皺。

歸落山已經很多沒有下過這般猛烈的雨水。

久違的大雨、突然產出的魔物……

不安的感覺襲上心頭,百裏無塵緩緩垂下目光。

恰時,蘇暖暖忽然發出一聲呢喃。

百裏無塵再無心思思考其他,忙傾身過去,溫聲道,“暖暖,你說什麽?”

蘇暖暖像是很難受的模樣,又喃喃低語道,“冷,好冷啊……”

百裏無塵終於聽清她在說什麽,然而這山洞空蕩,裏面卻無取暖的物什,而他如今修為全失,更是不能靠靈術。

蘇暖暖已經蜷縮成一團,口中低語不斷,百裏無塵沈吟一番,終是將她輕輕抱在了懷中。

微熱的體溫籠罩在周圍,縱使還不清醒,然而感受到熱源,蘇暖暖終於舒適許多,緊縮的拳頭慢慢放松下來,她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聽著耳旁沈穩有力的心跳,終於安心睡去。

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

蘇暖暖醒來時,大雨終於停歇。

她只覺視線裏陰暗的很,然而熟悉的清淡氣息籠罩在四周,她瞬間一驚,忙擡眸看去,借著少得可憐的月光,接著便看到了百裏無塵俊秀的下頜。

她在百裏無塵的懷中。

這個認知讓她渾身狠狠一震,像是觸碰到了本就不該觸碰的珍貴寶物一樣,她騰的一下子從百裏無塵懷中起身。

百裏無塵身靠石壁,懷中猛然間的動靜讓他霎時清醒過來。

此刻,他仍是頭暈目眩,抱著蘇暖暖時,他幾乎已沒有多餘的力氣,只能借力靠在石壁上,後來竟也不覺間睡著了。

然而,身體的不適卻沒有在他臉上表現分毫,他看著蘇暖暖,目光溫柔和煦,“你醒了?”

即使身處陰暗的山洞,可百裏無塵這一笑,竟讓蘇暖暖頃刻間生出一種錯覺來,只覺萬千道光芒在洞中傾瀉開來,就連這不起眼的山洞瞬間也光芒萬丈起來。

“聖君?”蘇暖暖驚詫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她不解的看著四周,記憶的最後一瞬,是她被魔草擊倒,而後便沒了意識。

是他救了她?

蘇暖暖目光忽然定格在百裏無塵殷紅一片的袖口上,心中頓時有什麽閃過,她臉色一變,徑直來到百裏無塵面前,一把扯開他的袖口,只見上面的傷口深可見骨。

也許是浸了雨水的緣故,傷口邊緣的肉變得脹白,更顯得猙獰。

蘇暖暖眼圈逐漸變得通紅,她擡眸看向百裏無塵,“這是為了救我而受的傷?”

百裏無塵漂亮的眉眼裏溫柔不減,“不礙事,過幾日就好了。”

頓了頓,他又道,“不哭。”

蘇暖暖心裏一痛,明明是自己想要幫他的,怎麽反過來卻讓又讓他增添了新傷?

自責內疚充盈她的肺腑之間,她道,“是蘇暖暖又連累了聖君,聖君大可不必救我,一切都是我不小心所致,聖君若是為了感恩那些所謂的照拂,這些時日也做得夠多了,聖君不欠我什麽,不需要為我犯險。”

夜間的山洞忽然寂靜,洞外風吹落葉的聲音清晰可聞。

百裏無塵看著蘇暖暖的眼睛,暗自撐著石壁站起身來,他道,“是麽,我不需要為你做什麽,即使是眼睜睜看著你有性命之憂也不能出手,只因為你覺得我在還你的恩情?”

他忽然輕笑了一聲,“恩情?你真覺得我是在還恩情?”

蘇暖暖不說話,目光仍緊緊盯著他血跡斑斑的袖口。

一聲嘆息驀地從她頭頂響起。

“我是閑著無事才會費盡心思去討一個女人的歡心,也是我日子太過於無趣,所以才會為一個女人頓頓做膳,所以才會找各種借口總出現在她面前,所以會想為了讓她開心去費心思做花秋千……”

百裏無塵緊緊盯著蘇暖暖,“還恩情的方式可不需要做到如此,也許我做的這些真的只是日子過於無趣,只是一時興起,暖暖,你要不要試著這樣為我找理由,這些理由是不是比還恩情更為合適?”

蘇暖暖心頭猛然一陣劇跳!

他在說什麽?!

百裏無塵卻再不容她退縮,“你覺得這些可能麽?我做的一切真的僅僅只是還你的恩情,你真的什麽都感覺不到麽?”

蘇暖暖低著頭,百裏無塵看不到她的面容,他扶住她的雙肩,道,“你冰雪聰明,該是什麽都知道的,暖暖,你究竟是在害怕什麽?你在顧慮什麽?”

蘇暖暖一動不動。

百裏無塵如此直白的話讓蘇暖暖再也無所遁形。

她一動不動,驚詫震撼讓她忘記了所有的反應。

他的氣息從頭頂輕輕撒過,蘇暖暖一瞬間腦子裏空白一片,她只能感覺到心臟劇烈跳動,似乎下一刻就要從胸腔中一跳而出!

山洞中寂靜無聲,只有月光不知何時大了一輪,清涼的月輝撒在洞口,在地上投射出兩道相對而立的身影來。

忽然,那道頎長的身影動了動。

下一瞬,蘇暖暖便看見地上的影子向洞口移去。

他要走?!

蘇暖暖甚至什麽也來不及想,行動快於思維,她一把將百裏無塵的腰身牢牢抱住,“別走!”

她終於回過神來。

“你不要生氣,別走!不要走!”她牢牢抱著眼前的人,不知道用什麽才能表達出此刻的震驚。

“我喜歡你,一直都喜歡你!”

之前蘇暖暖沈默,百裏無塵以為是她仍不願回應,他必須想辦法讓她相信他。

本是打算拋下一切臉面,出去召集來所有的靈物,他要在歸落山所有山靈面前一字一句說出他的真心,他要讓蘇暖暖再無顧忌,讓她親耳聽到他最真實的心意。

然而如今似乎不需要了。

百裏無塵腳步頓住,意外的收貨讓他心口微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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