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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留下陪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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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留下陪我,可好?

辛玥敲響了秀竹的房門,輕聲喚道:“秀竹姑娘。”

秀竹忙打開門,歡喜地將她扶進去,“楚姑娘,還想著一會給你介紹我師父呢,沒想到你自己過來了。”

辛玥福禮道:“小女承蒙秀竹姑娘照顧,聽姑娘這裏來了長輩,合該前來道一聲謝。”

柯其仁瞧著辛玥,瞇了瞇眼睛,緩緩道:“姑娘有禮了,姑娘所彈琵琶之音引人入勝,令人驚嘆,不知姑娘師從何處?”

他自知有此等琵琶之技的絕非普通人家的女子,若不是風月場上的名角,就是貴胄之女或世家女子。

而眼前之人面容清麗身姿柔弱,行為言語間端正有禮,不似風月女子。

在大皇子薨逝,公子回到上京之際,突然出現這樣的女子,他不得不防。

辛玥不知柯其仁何意,只以為他是從西北到上京的武林人士。

“琵琶乃是家母教導,琴技不及家母,先生過譽了。”

家母?柯其仁記起,在來的路上,展雨告訴他,說此女上月父母雙亡,可據他所知,上月乃至近半年,並沒有被抄家的世族,亦沒有被罷免的官員,更沒有家道中落的富戶,她莫不是在說謊?

柯其仁看了秀竹一眼,又看了站在門口的張重渡一眼。

三人都感覺到了事有不對,齊齊看向了辛玥。

柯其仁試探問道:“聽聞楚姑娘父母上月雙雙身亡,妹妹也丟失了,老夫十分同情。我和公子來上京辦事,要待幾日,姑娘可否告將你妹妹長相告知公子,將其畫成小像,老夫可去姑娘家附近打聽打聽,矯正畫作,幫姑娘尋找妹妹。”

聽到要幫她尋找小灼,辛玥激動道:“先生真願意幫我尋找妹妹?”

柯其仁道:“那是自然。”

辛玥剛要再言,猛然意識到,這人說,還要去她家附近打聽。

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做到此等地步,似是有些過了。

且她在宮中這麽多年,時常被人拉做墊背,她能安然活到今日,憑借的可不是眾人認為的軟弱可欺。

聽這話,老者定是對她起了疑心,看來是她說錯了什麽話,做錯了什麽事。

很快她便意識到,老者第一句問她的話,隱隱有探究之意,想來錯就錯在讓他聽見了自己彈琵琶。

這位老者定是行走江湖多年,見多識廣,恐是認為有著如此技藝的她絕非普通人家的女兒,上京的貴族、朝臣、世家雖多但也不難打聽,很快便會知道她在說謊。

幫她找妹妹,其實是想讓她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江湖之人雖豪氣仗義,但也怕自己所幫非人,她理解。

既是如此,辛玥幹脆道:“小女一家皆是宮中樂師,住在西宮聲署中。”

此言如驚雷,令三人震驚不已。

秀竹張著嘴半天合不攏,柯其仁面露訝異之色。

張重渡卻蹙了眉,心生憐憫。

當今聖上在迷戀仙道之前喜愛舞樂,宮中樂師有上千人之多。

可皇帝喜愛舞樂卻不拿這些樂師當人看,只當是個玩意,宮中各嬪妃也時常消遣他們,稍不合心意,輕則挨打,重則杖斃,也不知楚姑娘的父母是否也是如此身亡的。

思及此,他忽然想到,曾聽好友羽林軍統領姜霖說過,宮中有個三公主,母妃靜嬪身份低微,乃是從南方帶回來的樂人,受了幾月寵幸後,皇帝膩了便丟在一邊。

先皇後在世時,靜嬪母女日子尚可,先皇後薨逝後,繼後十分厭惡她們,要不是皇帝偶然記起靜嬪傳召奏樂,早就被繼後授意的尚宮局各司,克扣至死了。

後來靜嬪病死,皇帝傳召奏樂的就成了三公主,皇後也效仿皇帝,常常召其奏樂,以此取樂。堂堂公主,生生活成了個樂人。

他去東宮之時,有幾次聽到大皇子詢問身邊太監這位三公主的吃穿用度,似是十分短缺。

他沒見過三公主,也能想到這位公主在宮中過得是怎樣的日子,想來整個皇宮除了大皇子,再沒有人會關懷她。

只是如今,大皇子薨逝,這位三公主的日子會更艱難吧。

張重渡心中唏噓,失了明君的大晟朝,皇族公主尚且如此,在這樣的皇權之下,百姓們過得又是怎樣朝不保夕的日子?

辛玥繼續道:“母親因身子不適,彈奏時出了差錯,仗刑二十,當天夜裏就去了,父親悲傷至極,第二日也犯了錯,亦被杖斃。”

言語間,辛玥流出兩行清淚,“我們本是從南方而來,父親說人生苦短,不願待在小鎮上,想到最繁華富庶的上京闖一闖,誰知卻斷送了性命。父母死後,我和妹妹心生恐懼,花盡銀子設法出了宮,可上天不憐,妹妹生死未知。”

她說的這些都是宮中真實發生的事,用以打消老者的懷疑應是足夠了。

柯其仁和秀竹皆不言語,看向張重渡,等著他發話。

“即使如此,姑娘將令妹樣貌說與在下。”張重渡從門口走到了桌案旁,攤開了一張紙。

這聲音純凈渾厚,溫潤穩重,給辛玥莫名的踏實感。

辛玥意識到此人定然就是秀竹口中的公子,忙往張重渡所在方向邁步。

秀竹見狀,上前扶住了她,將人帶到了桌案前。

一股淡淡的木松香夾雜著墨香撲鼻而來,辛玥想到方才聞到的氣味,心中起了狐疑,卻沒有冒然發問,若方才長廊之上,他真的在,就更要感謝他給了她一番郊野花木的場景。

“小女楚玥感謝公子救命之恩,銘記於心,日後若有機會,定予以報之。”

張重渡拿著毛筆,示意秀竹磨墨,“不過舉手之勞,姑娘那般貴重的玉佩都給了在下,何需再客氣。姑娘將令妹樣貌說予在下,盡量詳細些。”

辛玥時常作畫,自是知曉這人要畫得像、識得出,在於不同於旁人的特點。

“舍妹圓臉圓眼,鼻梁不算高,鼻尖小巧,唇薄厚適中,下唇稍厚於上唇,左耳有痣,位於耳尖,左手燙傷過,傷疤在虎口處。”

她自知燙傷無法體現在小像上,卻有利於更快找到小灼,“公子可在那處山林附近的村莊再尋一尋。”

雖說展雨俠士已經尋過了,但小灼還能去哪呢?她實在想不出。

張重渡放下筆,將畫像遞給從第一筆落下就站在一旁的柯其仁,“還麻煩您和展雨去尋一尋了。”

柯其仁道:“公子放心。”

辛玥聽見此話,面向柯其仁再行一禮,“感謝先生。”

柯其仁卻皺了眉,“不必謝我,老夫不過是按照公子吩咐辦事。”

十年前,張重渡隱藏身份來到上京,兩載後高中狀元入仕進了刑部,八年來在刑部見過太多可憐人,舉手之勞的事情也幫過,可為了個陌生人,去做這般需要花費精力的事,是頭一回。

這似乎並不是一件好事。

秀竹察覺出柯其仁不悅,忙道:“師父,你想吃什麽?要不就吃我最拿手的糖醋排骨吧。”說著就拉起了辛玥的衣袖,“楚姑娘,你就幫我洗菜吧。”

“不用了。”張重渡繞過桌案,“我們這就走了。”說完徑直出了房門。

柯其仁慈愛地拍了拍秀竹腦袋,也跟著張重渡出了房門。

在回上京的路上,張重渡道:“柯將軍,楚姑娘的妹妹不急著找,但既已說出了允諾,我們就不能食言。”

秀竹都能察覺出,張重渡怎麽可能感覺不出柯其仁的想法。

柯其仁這才舒展了眉,自嘲道:“原是我之過,急於試探,倒忘了自己的允諾,若是公子婉拒了楚姑娘,別說旁人,秀竹先不答應了。那丫頭,我今日瞧著,極為歡喜這位楚姑娘。”

秀竹歡喜無所謂,左右她做不了要留下楚姑娘的主。

張重渡沈默半晌道:“柯將軍,今日大公主著人來送消息,明日陛下就回宮,再過兩日是末伏,按往年慣例,宮中要舉辦擊鞠賽事,此次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公子打算如何?”

“等五皇子拉攏。”

此話一出,不用再多說,張重渡做了何種決定,柯其仁已心知肚明。

*

小院中,張重渡離去後,辛玥越想越覺得羞慚。

從這幾日的吃穿用度,她能感覺出,救她的人生活富足。那塊玉佩對她來說很珍貴,但對旁人來說並沒有意義,放在那位公子手中,也就是個普通的物件。

那位公子救了她,還要幫她尋找小灼,她的報恩之禮確實輕了些。

“秀竹姑娘,這附近可有寺廟?”

秀竹瞧著雨後天氣漸晴,烏雲消散,空氣十分清新,就讓辛玥坐在桃樹下陪她整理花枝。

夏日快要過去,院中鮮花時有雕謝,她看著十分可惜,就把掉落的花瓣都整理起來,做成香末或香餅,秋冬用來熏香。

她剪下一支快枯萎的茉莉遞到辛玥手中,“有的,姑娘要去?”

辛玥拿起茉莉花聞了聞,“好香,我很喜歡。”說著就摸索著別在了發髻上,“秀竹姑娘,後日是母親七七之日,亦是中元節,我想為母親燒紙錢,也想去寺廟祈福。”

後日是母妃七周年的忌日,如今這般境遇,她本想隨意悼念就好,方才想到報恩,便想著幹脆去寺院,一方面悼念母妃,一方面為那位公子求個平安符,也為秀竹祈福一生無病無憂,她還想求菩薩保佑小灼平安無事。

“好,後日我陪著姑娘同去。”

辛玥心中感動,遙想在宮中這麽多所謂的親人,哪怕是大皇子,也只是偶然想起她。沒有一人像秀竹這般,吃穿都是緊著她的喜好,事事都念著她。

“秀竹你可知,這麽多年來,你是我結識的唯一朋友。”

秀竹楞了一下,心中湧上熱流,想到自己這麽多年的遭遇,這話,又何嘗不是在說她?

輕輕觸碰著辛玥發髻上的月季花,緩緩蹲在辛玥身前,溫和地瞧著眼前女子,“楚姑娘,你也不知道吧,姑娘也是我這麽多年來,結識的唯一朋友。”

在她心裏,張重渡展風展雨這些人,都是家人。

辛玥重重點頭,淚水暈在眸中,好不容易結識的朋友,最後還是要分開。她的身份,使得她等到眼疾大好後,便不得不離開上京,否則讓人認出,捉回宮去,就又要過如履薄冰的日子了。

“秀竹,我還會作畫,等我眼睛好了,便為你畫像可好?你還可以將展風俠士喊來,二人一同入畫。”她的神情有些落寞,“除此之外,我不知道還能為你做些什麽。”

秀竹整理了一下辛玥被風吹亂的發絲,“楚姑娘,等你眼疾好了,我便去求公子,讓你留下陪我,可好?”

辛玥咬了咬嘴唇,沈吟半晌道:“好。”

秀竹說得這樣懇切,她怎麽忍心拒絕。

今後事,今後再言,就讓她先好好同秀竹相處幾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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