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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青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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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青梅(二)

◎“小翊,跟我來,我帶你去上藥吧。”◎

天水辛醒來, 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短胳膊短腿的小孩,咿咿呀呀還不會說話,還好手腳已經有足夠爬動的力氣了, 不過她嘗試了下卻不能站起來。

她環顧四周。她身下純白光潔的地面以她為中心鋪開一圈龐大的金紅色法陣, 光芒印在她眼中。

天水辛瞳孔猛縮, 這是招魂陣,她曾經因為自己的“重生”而在族中藏書閣研究過一陣靈魂, 在其中一本中見過這道陣法, 當時畫著好玩,被阿兄發現還連挨了三個暴栗。

“辛妹若不想被孤魂野鬼奪走身體就別亂看亂畫。”

“這個陣法不是為了召喚人的亡魂的嗎?”

“可是你是空殼子嗎?你畫陣法時有特定要找招的魂嗎?不準再看這些東西,這段時間你好好在家抄書, 不準來藏書閣了,我會跟族老說的。”

“知道了知道了, 阿兄你千萬別告訴阿父阿娘。”

……

一個帶著面具的人……鮫來到陣前,朝著天水辛的來, 冰冷的面具下,這只鮫的眼神透過她在望著另外的人。

鮫族大祭司深深地皺著眉, 並指在她眉心一點。

天水辛昏睡過去。

十多天後,已經長成豆蔻少女模樣的天水辛在床上醒來。

很奇怪, 她好像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了。

她望著所有陌生的一切, 不知所措,她低下頭, 身下是一條湛藍的魚尾,尾巴上的鱗片邊緣都有一圈閃閃的銀光。

“終於抑制住你的生長了, 以後每日同吾修習。”

大祭司為她穿上紅白相間的衣服。

“你叫辛。”

一個終將為吾皇讓出軀體的悲憐之魂。

……

“先皇已逝, 大祭司遲遲不為新皇舉行儀式, 是何居心?”

“呵, 族中現在誰有資格。”

“難不成大祭司帶回來的來歷不明的小女娃就有資格了!”

“她並非來歷不明,是攬月留下的血脈,名為‘辛’。本想讓她再練練,既然你們如此著急,那便三日後舉行儀式吧。”

“荒唐,成皇試煉在無底淵進行,就算你願意讓她去送死,成皇禮也不可如此兒戲!”

“定海珠已認可她。”

“你!你竟然已將我族聖物定海珠給她!”

“各位族老等著吧,她若活著回來便是新皇,若是她死在無底淵,吾便讓出大祭司之位。”

鮫族眾族老沈默下來,他們根本不信那小女娃有能耐通過無底淵的試煉,族中有資格的青年屈指可數,還要做足準備,大祭司是已經被先皇謝攬月之死搞得昏了頭失去分寸,病急亂投醫了。

……

“辛,去吧。”

“師父,阿辛不會讓你失望的。”

……

渾身是血、無一處好肉的少女從無底淵爬出,朝大祭司露出勝利的笑容,她耳畔原本蔚藍色的鰭已經變作了深紅,魚尾也由藍變作紅色,耳鰭邊緣和魚尾鱗片邊沿渡上的一線金色熠熠生輝,象征著她的身份已奠定。

“諸位族老可還有意見?”

大祭司冷冷環顧一周平淡道。

族老又驚又氣,憋了半天憋出來一句:“那就望大祭司好好教導新皇,早日承擔起我族重任。”

*

黑衣少年被兩只鮫一左一右用靈力鉗制雙手,眼前尖利的指甲迎面而來,他卻毫無懼色。

千鈞一發之間,少年雙手分別靈力反制那兩只鮫,他微微側身錯開那指甲的攻擊,如同繩子兩端綁著的石頭一般,牽引那兩只鮫旋轉撞上其他鮫,那些鮫跟堆羅漢似的摔在一處。

“不可能!”其中一只鮫怒吼,“區區半鮫……”

黑衣少年不管他們什麽心情,問道:“鮫皇在哪?”

“憑你也想見鮫皇,啊——”

那鮫尾巴上一塊肉被削去,血淋淋中幾片鱗片掉落下來,那鮫霎時痛苦地嚎叫出聲。

“在哪?”

黑衣少年神情毫無波動,冷酷得就像是片了無數的魚,雖是第一次片鮫肉有些手生,但他的心卻早就不會有所觸動。

“在鮫宮祭祀殿!”

其中一只鮫趕緊回他。

哼,就算告訴他了,擅闖祭祀殿也會被護衛抓起來的。

而且新皇剛試煉結束,哪有時間見他一只卑.賤的半鮫。

黑衣少年選中一只鮫:“你,帶我去祭祀殿。”

那鮫看了看同伴尾巴上已經在緩慢愈合卻仍看得出猙獰血色的傷口,緊張地吞咽兩下,從地上爬起來:“跟我來吧。”

然而在黑衣少年的身後,幾只鮫相互對視一眼,猛地朝他攻擊而去。

縱然小少年反應極快,躲過一擊,到底吃虧在形單影只。

這幾只鮫都是正兒八經修煉了的,先前不過輸在一時輕視了他,又被他利落削去同伴尾肉的狠厲嚇懵了一瞬,如今見他背過身去,默契十足地用起真正的實力來。

至於以多欺少?鮫人同伴間的切磋才有公正可言,平常獵食可都是成群行動的。

前後左右被圍得密不透風,一輪輪下來,小少年動作開始變得遲滯,臉頰上不甚被利爪劃出幾道可怖的血痕。

腰背胸腹等多處也遭到多次攻擊,他喘著粗氣,眼神沈靜觀察每一只鮫的弱點,然而,他才出手擊中其中一只,另外幾只就接二連三地攻了上來。

而當小少年被一股修為上的威壓壓制在地動彈不得時,他才明白那些打鬥不過是對方的刻意戲弄罷了。

他強撐著脊背和腿骨才沒有瞬間跪倒下去,從沒有跪過任何人的小少年咬著牙,他對尊嚴的重視絕不亞於任何這個年紀的有志氣的鮫。

而對方偏偏就是要侮辱他、踐踏他,將他的尊嚴踩在腳下。

他的膝彎和後背都被狠狠擊中,一下不能讓他屈服,對方便一直打到他倒下為止。

小少年嘗到口中血腥的味道,低垂著頭被一尾魚尾強制擡起:“敢削我的尾巴,我就廢了你的兩條腿。”

那鮫朝站在小少年腿部附近的另外一只鮫示意,“讓我好好欣賞一下你痛苦的表情。”

小少年睜著眼瞪著他,面頰上的汗珠從他高挺的山根順著鼻梁滑落,黑如鴉羽的睫毛不安地顫了下。

他到底還只是十多歲的孩子,雖然能做到面上極力克制,然心中還是難以抑制地痛恨與害怕交織。

“慢著,你們在做什麽?”

就在這時,一道清亮的聲音傳來,伴隨著柔和的靈力將所有圍著他的鮫拂開。

“辛、辛殿下,”為首的那只鮫不可置信又有些惱意,“辛殿下怎麽在這?”

“我不在這好方便你們以多欺少嗎?”

阿辛沒好氣道。

“就算只是半鮫,那也是鮫族的血脈,受鮫宮的庇護,規矩都被你們吃了嗎,跟人家道歉,然後回去抄三遍族規。”

修為的壓制消失後,黑衣少年就沈默著自己站了起來,抿著唇看向幫他說話的人。

少女俏生生地立在那兒,身上穿著一襲紅白相間很有神聖氣息的衣服,她臉頰兩側是一對鮮艷奪目的金紅耳鰭,眼緣下方墜著三片鱗,像是開著兩朵美麗的花。最重要的是,她遮到膝蓋的裙擺下露出的是一雙筆直的腿,而不是魚尾。

他耳邊七零八落地響起幾聲“對不起”,他並不在意,反正不是真心的。

少女的身份似乎不一般,而且她對他的態度似乎比那群灰溜溜離開的鮫好上不止一點。

“多謝你幫忙。”黑衣少年真摯地看向她,湛藍的眼瞳如同深海,專註得閃著光。

“守護臣民是我的職責。”

阿辛笑了笑,伸手指了指他身上的傷,“要不要我再幫你處理傷口。”

說完,她又笑了:“雖然放著不管的話它們也會愈合如初,不過據我所知,半鮫的愈合能力好像要差一點,會好得慢,還是會疼上一陣的,要是抹藥會好很多。”

她走近黑衣少年,友好地伸出手:“我叫辛,你呢?”

“小翊。”

黑衣少年伸出手在她蔥白的手指尖輕輕搭了一下,卻沒想到下一瞬她更往前了一點,堅定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這才發現,原來她的掌心沒有想象中的那般細嫩,而是有細微的繭,磨得他的手心發癢,同時,他的心好似也被羽毛輕輕地搔了一下。

“小翊。”

她唇角上揚,跟著喊了他一聲。

他看到她的笑容擴大了點,那弧度足以露出她兩顆小尖牙,以證明不是他的錯覺。

“小翊,跟我來,我帶你去上藥吧。”

她喊得越來越順口了。

他沒有拒絕,也許這個被那群鮫稱作“辛殿下”的少女是他見到阿爹的關鍵。

他從鏡中島出來了才知道,原來想要見到阿爹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他的血脈不純嗎,這是什麽意思?

他一心二用,一邊記住少女帶他走過的路,一邊想著方才根本來不及想的問題。

阿爹和阿娘不是一個種族的。可是這種事情,阿爹沒有說過,阿娘也沒有提過,也不是沒有,他也有好奇發問的時候,但他們好像都在刻意避開這個話題。

為什麽不是一個種族結合生下的孩子會被瞧不起?離群索居的小少年還不是很明白。

但少女的態度又讓他安心了點,不是所有鮫都那樣的。

在路上,少女還會跟他閑聊:“你的發飾真好看,是在哪裏買的呀?”

“是別人送的。”

他回神,卻見她一下子停住腳步湊了過來,過於親密地在他耳畔嗅了嗅,不待他作出後退的動作又立即撤走了。

“有種很親切靈透的氣息。”

阿辛摸著下巴思索,牽著他繼續往住處去,她嘀咕一陣,“好像在那本圖譜上見過,下次去找找。”

阿辛又問他:“你來鮫宮是為了什麽?一般半鮫很少來的,你是有什麽問題需要幫忙解決嗎?盡管說,能幫的我一定會幫的。”

小翊聽她主動問起自己的需求,看向她的眼神亮了亮,也許是少女的情緒感染了他,他大膽直接問道:“你能幫我見到鮫皇嗎?”

“想見鮫皇?”

阿辛重覆一遍,覺得有些巧,笑看著他:“你認識新皇?”

這個問題卻是問倒了剛出鏡中島不久的小翊,他壓根就不知道鮫族的皇已經換了。

他沈默了片刻沒有說話,直到少女再次回過頭用眼神詢問他。

他搖了搖頭,不知道怎麽說為好。

而少女見他難言之隱的樣子,迅速回憶了一遍自己是否認識這位少年,得到的答案是沒有,這麽漂亮的一個少年,她要是見過,應當不會忘的。不過很快,她又難堪得想到自己每過一陣子確實會忘記許多事情,變得不確定起來。

路上經過的護衛沒有對他們進行任何毫無阻攔,一路暢行,到達護衛尤其森嚴的祭祀殿外時,也沒有任何阻礙。少女的身份果然不簡單。

“行啦,我們到了。”

阿辛帶著他到了一處純白的寢宮,推開門,讓他坐到桌邊去,拿出甜口酸口鹹口辣口的小零食招待她的第一個半鮫朋友。

“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口味就都拿了點,待會邊吃邊聊吧。”

阿辛又去顯眼的架子上拿來一個小木盒,放在桌邊,盒子散發著淡淡的清香,打開之後是一陣藥香。

她拿出藥膏:“不過,我們得先把藥上了。”

她先是手中掐訣,輕柔緩和的靈力拂過他的傷口,對他的傷口進行了清理。而後她用指腹挑起白膩的藥膏,看了下他臉頰邊的血痕還沒有完全愈合,便一只手輕輕按在他的肩膀上,沾了藥膏的指腹就輕輕地按在了傷口處,細致認真地將藥膏抹開,清淺的呼吸灑在他的臉頰上,掃過他敏感輕顫的眼睫。

“唔,還有身上的傷,”她想了下,極其自然地命令道:“把衣服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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