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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雇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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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雇傭

◎春雨霏霏,飄逝無蹤,少年眼底略過一瞬笑意。◎

宿硯只用一眼,就認出了葉汝錦。

第一次見到葉汝錦時,他便註意到她腰間掛著的那塊碧色玉觀音,用幾根柔潤發亮的彩繩編成兔耳結,會隨著行走左右晃動,隱隱有幾分俏皮。

青灰色的天,清風裹挾著細密的雨絲,倏然飄落在街巷。

紙面被雨濡濕,葉汝錦將小冊子合起來,她想往後方的屋檐下躲一躲,一個旋身,帷帽撞上了一堵人墻。

“哎呀。”

霎時,她手中冊子沒拿穩,掉落在地上,她不顧帷帽歪了,蹲著身子趕緊撿冊子。

這一撿不要緊,本來就歪了的帷帽也跟著掉在地上,剛一觸地,就被一雙骨節分明的手給撈了起來,只聽得少年磕磕絆絆地對她說:“抱、抱歉......”

宿硯見葉汝錦大方地看向他,已經接過他遞去的帷帽,清澈的眼底略過一絲躲閃,抿了抿唇便要從她身旁掠過。

“誒!那個......”葉汝錦見他要走,趕緊出言叫住。

少年楞了楞,停了下來,又不確定她是否真的在叫他,眼角的光左右掃了掃,也沒看到這巷子裏還有誰。

“你在找誰?我方才在叫你,你有聽見嗎?”

葉汝錦也跟隨他的視線,往周圍迅速一瞥,她躲在屋檐下,嘴邊泛起不自覺的笑意。

宿硯再次呆怔,一雙漂亮的秋眸眨了眨,眼神也不知該往哪兒放,將目光虛定在她的帽檐上,鎮定問道:“姑娘叫我,所為何事?”

葉汝錦撩起淺白色的帷紗,露出一張巴掌大的俏臉,粲然一笑:“是這樣,我家織布坊正差一個力氣大的織工,我見你合適,便來問問你,每月月錢有一兩銀子,你可願意來試試?”

說著,葉汝錦註意到他眉邊有一處傷痕,又多看了他兩眼。

被她這樣註視,宿硯悄悄往後退了兩步,迷惑不解:“姑娘,為何要找上我?我......除了打獵、打拳,其他的,我什麽也不會的。”

在大乾朝,織工是一門足以養家的手藝,跟著師傅學幾年,便有技藝傍身,雖然辛苦勞累,但月錢比尋常差事要高不少,因此,宿硯怎麽也想不出,她為何要找上自己。

“你何必妄自菲薄,織工主要是體力活,需要持久的體力,你能天天待在武館這種地方,想必,操縱織布機對你不是什麽難事,以你的年紀,剛好能去布坊當個學徒,我讓人好好帶你。”

宿硯微垂著頭,只猶豫了片刻,便答應了她。

“好。”

“真的嗎?那你可要想好,來我家幹活,每天跟著老師傅的安排,絕對不可以偷懶,不然,我們葉家也留不住你。你能做到嗎?”葉汝錦提出最後的要求。

“我......沒問題。”宿硯擡起頭,沈聲應答,視線猝不及防對上她,又慌忙撇開。

葉汝錦滿意地點點頭,再囑托了幾句,便回了葉氏布莊。

待她已經走遠,宿硯摸向自己被雨水打濕的頭發,手上扒拉下來,掌心上多了一朵雪白的梨花。

難怪她那樣盯著自己,原來是自己頭上一直沾著東西。

春雨霏霏,飄逝無蹤,少年眼底略過一瞬笑意。

***

這幾日,蘇婉執起繡花針,坐在繡繃前替徐芊芊繡制新衣。

葉汝錦正為葉家成衣鋪繪底制版,為即將到來的初夏做準備。她一邊繪制,還不忘提醒母親:“阿娘,你繡了好一會兒了,休息休息吧。”

“沒事,娘還不累。錦兒,我這幾日還要趕制繡服,你爹身體還未痊愈,這些日子,真是難為你了。”蘇婉是發自內心的心疼女兒,還未及笄,就已經開始在布莊忙前忙後,她暗自下定主意,等這廂忙完了,便讓葉汝錦繼續安心沈澱繡技。

“阿娘,這有啥,你以前不總說,要將布莊的事務全交托於我嗎?而且,這些日子我也學到不少東西。”

言至於此,蘇婉隨口問了下布莊的大小事務,葉汝錦也一一應答,提及店裏招織工學徒一事,她忍不住和蘇婉分享:“阿娘,新的織工學徒我已經找齊了,一個呢,是劉師傅的小孫子,他才十二歲,也不知道能不能待得住。阿娘,你知道另一個是誰嗎?”

“是誰?”

“就是那日,咱們路過瑞安河,那個見義勇為的少年郎啊。你當時還對我說,咱們布莊,就應該多招些像他那樣的苦命孩子。”

蘇婉回憶起來,嘴角帶著柔柔的笑意:“是他呀,那他來我們布莊了嗎?”

“嗯,幾日前便過來了,我聽店裏的老師傅說,他力氣大,又勤快,學東西也很快。”

蘇婉點點頭:“如此便好。”

暮春之季,歲月遷流。

葉汝錦對布莊生意日漸上手。而此時,距離蘇婉承諾交繡服的日子,只剩下短短十天。

布莊的生意在下人的協助下井然有序,葉汝錦今日一大早便來了繡館,繡制自己的新繡作,遲遲不見她娘的身影,心生疑惑,便問他人:“我娘最近幾時會來繡館?”

“掌櫃她好些日子沒來了,估計是嫌繡館嘈雜,回內院裏繡了。”一位繡娘答道。

想到她娘的眼疾,葉汝錦不放心,移步去了內院,這些日子她在布莊,邊學邊上手,將織機的維護修理日常,大致理了一遍,著實忙了一陣。

“咳咳......”

葉汝錦剛踏入門檻,便聽見蘇婉的咳嗽聲。她想起前幾日用膳時,蘇婉臉色並不太好。

婢女見她來,皺著臉委屈道:“姑娘,你可算來了,夫人高熱才退下去,又不讓我告訴你,你快去看看夫人吧。”

榻上的蘇婉已經轉醒,葉汝錦將她扶起來,再將熬好的藥湯餵至她嘴邊,蘇婉迎上女兒關切的目光,有些心虛,下一瞬又猛咳了起來。

“阿娘,我聽人說,你昨日發了高熱,不僅不讓他們告訴我,甚至還在趕繡活?”葉汝錦給蘇婉輕拍著後背,言辭間句句是責問,卻透出自責與無奈。

蘇婉自知無從解釋,半晌,她似下定決心,手指著塌邊還未完成的繡服,緩緩啟口:“錦兒,這件繡服,咱們是完不成了,今早醒來,娘的眼前便有些恍惚不清,試著撚絲穿針,也是吃力得很,恐怕是沒辦法繼續繡下去。明日等我再好些,便親自去徐家退定金,再好生賠禮......”

“阿娘,不可。咱們將阿爹珍藏的布料都給拿了出來,又經你辛苦繡了這麽多日,這也許會是阿娘最後一件繡作,女兒真的不願,曾滿譽全城的阿娘,如今卻要留此遺憾.....再別說,這樣有損信譽的事,我們家要付出多大代價,那徐家我們惹不起,不如,讓女兒替你將繡服繡完,再由我去向徐家陳情賠罪,總好過阿娘一人承擔......”

說完,葉汝錦已經執起繡服,開始分析蘇婉所用針法。

蘇婉見狀,沈默了半晌,才緩緩啟口,給葉汝錦講起其中細節。眼下也沒有更好的法子,她終是默許了女兒的提議,女兒雖生得一副溫婉柔弱的模樣,可她有主見,敢作敢為,骨子裏的堅毅無法掩飾。

日月不歇,轉眼便到了四月初三。

徐府為了三日後的宴席,府裏上上下下都在忙碌打點。

廂房內,徐芊芊坐在一方古琴前,看著府上下人進進出出,煩躁地將琴弦一撥,隨即抓到一個下人便問道:“葉氏布莊派人送衣服來了嗎?”

“小姐,他們還沒有來。”

徐芊芊一聽,琴也撫不下去了,垂喪著臉,將身子轉向一旁。婢女見狀,立馬上前安撫:“小姐,你再等一下,咱們定的是今日,興許再過一會兒,就送衣服來了......”

徐芊芊不滿極了:“我都擱這裏坐一天了,隔壁徐湘湘前兩日便拿到新衣裳了,有哪裏不合適的,也是昨日就給改制好了,而且我聽說了,金佩蘭給她繡的新衣,那可是京城時下最新的款式,這瑞安城的人見都沒見過......秀青,你說,萬一我這衣裳,不如她的好看,豈不是又要丟我的臉?”

“不會的,小姐,論長相,她可比小姐差遠了,再好的衣裳讓她穿上,也只能起半成作用的。”婢女好言安慰。

安慰對徐芊芊根本不管用,她生在北地,隔著邊塞,她自小便喜練騎射,做起事來風風火火,根本不是個嫻靜的性子。

“現在什麽時辰了?”

婢女趕忙去看了刻漏,回來便答:“快到酉時了。”

徐芊芊徹底坐不住了,起身出了門,見外頭日頭西墜,她沈著臉上了軟轎,朝葉氏布莊而去。

已是酉時,葉氏布莊已經在準備打烊,徐芊芊氣沖沖地闖了進去。眾人一見是她,趕忙叫人去支會葉汝錦。

葉汝錦拿到這件繡衣時,她娘只完成了一半,為了將這件繡衣完成,她夜夜燃著燭臺,連著十日,都沒好好合眼。聽聞來人是徐芊芊,她強打起精神,抱著剛剛才熬到完工的繡服,朝外屋走去。

她微斂雙眸,眼中血絲被掩了下去,臉上滿是歉意與誠懇:“徐小姐,非常抱歉,竟然麻煩您親自來一趟。這是您定的繡服。”

婢女替徐芊芊接過了繡服,只聽葉汝錦恭敬地說:“煩請徐小姐進裏屋試穿,看看是否合身,我們好及時作調整。”

與此同時,婢女將衣料展開一面,向徐芊芊略作展示。

頃刻間,在場的眾人眼光都被這件繡服吸引住,徐芊芊也看得入了神,直到葉汝錦再次出聲提醒,才隨她入裏屋試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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